第54章

昨晚熄燈後, 兩人只要靠近些還會生出绮念,可今夜卻都心如止水,毫無那種世俗欲望。

“先去溫德殿拜見姑母, 再去王府探望姑丈,然後去永安宮見我耶娘兄姊, 那邊人多眼雜,你一定要時刻警醒,別露出馬腳。”阿霁叮囑道:“別忘了最後還要去章德殿,那裏畢竟是我住了十年的寝宮。”

“春風裏還要去嗎?”崔遲皺眉盤算道。

他終于領略到妻子娘家實力太強家業太大的煩惱, 以後過年走親戚得走好幾天吧?

将來生了孩兒,怕是三歲前別想把人認齊。

好端端的怎麽就想到孩子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還好還好, 平平整整,未見異狀。

“肯定是要去的,我若是個官的話, 那裏就是官署,新婚歸寧怎能不去慰問?”阿霁反問道。

崔遲不覺頭大如鬥滿腹怨言,扯了扯發髻道:“我根本記不住那麽多人。”

這的确是個問題, 按照阿霁的性子,少不得要與親友們個個寒暄,如今換了崔遲, 他臉都認不出來,怎麽聊得起來?

鑒于兩人都是臨陣磨槍, 為防止出纰漏,阿霁便決定同時上陣, 無論去哪都形影不離。

“這樣吧, 我随時都在旁邊提點。你只需記住, 只要有人想支開我,你就把昨晚撒嬌的勁頭使出來,一定要纏着不放。”阿霁向他支招。

崔遲為難道:“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多不好意思……”

“很丢人嗎?那也是丢我的人,你怕什麽?”阿霁一句話打消了他的疑慮。

崔遲深吸了幾口氣,猶自有些緊張,見她轉過去準備睡了,忍不住推推她的肩,小聲問道:“那今晚不親親了嗎?”

阿霁忍住笑,回過頭道:“不了,我親完身上又硬硬的了,還怎麽睡?”

“唔,好吧!”崔遲略有些失望。

阿霁原本沒這個想法,可是經他一提便有些心癢,本以為拒絕後他還會糾纏,想不到這麽容易就善罷甘休,她倒有些後悔。

可話已出口也不好收回,她只得轉過去佯裝睡覺。

等了會兒仍不見動靜,她忍不住悄悄轉過來,正對上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兩人便都忍不住笑了。

崔遲豎起一根手指道:“就一下,不然我睡不着。”

阿霁沒有反對,她能理解崔遲,因為她也覺得這種事情做起來很快樂,完了還有點上瘾。

于是兩顆腦袋就這樣湊到了一只枕上,接着身兒相偎,指兒相扣,唇兒相湊,舌兒相弄,輾轉厮磨。

紅羅帳中,燈影昏昏,春意杳杳,鴛衾覆鸾枕,隔簾莺百啭。

良久之後,熱浪翻騰,情.火炙心,阿霁扒拉開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崔遲偏過頭,擡袖抹着額頭和頸後的細汗,只覺口幹舌燥萬分焦渴,便起身下榻找水喝。

阿霁也坐起身,手扇涼風啞聲道:“我也要。”

他很快便調了盞蜂蜜水,拿過來喂她喝。

阿霁喝完後,咂摸着嘴巴道:“還要。”

崔遲便欲再去倒,卻被阿霁掣住了手。

“我說的不是水。”她往前膝行幾步,嘟嘴索吻。

崔遲有些為難道:“越親越難受,我現在一身的汗。”

“脫掉就不熱了。”阿霁道:“我看書上的人都不穿的。”

崔遲嘴角微顫,忍俊不禁道:“你看的什麽書呀,太不正經了。”

“別笑我,你肯定也看過。”阿霁摸索着解衣帶,頭也不擡道。

崔遲不置可否,放下杯盞鑽入羅帷,含羞帶怯地寬下寝袍,果然覺得舒服了不少。

他們都很默契地閉着眼不說話,因為情.動時若看到對方的臉或聽到聲音不啻于晴天霹靂。

這一晚又忙碌到深夜,除了最後一步,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

原本蠻蠻還懸着心,生怕歸寧之日新人又賴床,想不到時辰剛到門就開了,驸馬神清氣爽地站在那裏。

蠻蠻冷不防和他打了個照面,擡頭就見他脖頸間醒目的紅痕,心下暗暗吃驚,忙低下頭請安。

“公主要沐浴,來得及吧?”他客氣地問道。

“今兒起得早,當然來得及。”蠻蠻道。

驸馬讓到一邊,宮女們魚貫而入,手腳麻利地挂起一道道帷幔,推開一扇扇窗戶,給室內通風透氣。

蠻蠻走到寝閣時,婢女已将地上揉成團的寝袍亵衣收走了。

她看到公主有些無措地站在寝臺旁,忙走過去安慰,剛握住她的手便被甩開了。

“公主……”蠻蠻有些無措道。

“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公主板着臉訓斥道。

蠻蠻一頭霧水,呆呆地望着阿霁,心想着果如蜻蜻所言,太邪乎了,怎麽成個親就像變了個人?

“公主手上有傷,你肯定弄疼她了。”驸馬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蠻蠻嗫喏道:“可奴婢剛才……握得是公主左手呀!”

“我還沒洗手呢,”公主像是才反應過來,笨拙地解釋道:“都是汗,不要碰。”

蠻蠻苦笑道:“奴婢知道了,咱們這就去沐浴。”

驸馬走過來,将公主拉到一旁說悄悄話。

“我就不去了,你總得習慣吧?反正是別人看你,又不是你看別人。”

“我身上都是你的東西,你不幫我洗嗎?”

“這不怪我,誰讓你那麽多呢!”

“無恥。”

……

蠻蠻當然聽不見他們咬耳朵,只見公主瞪了驸馬一眼,朝她走了過來。

她們離開後,子規走過來福了福身道:“驸馬可要更衣?”

見他仍在發怔,便又喚了兩聲,披着崔遲皮的阿霁總算回過神來,暗中掐了掐掌心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

“打桶清水,我先擦一擦。”她盡量學着崔遲那不帶感情的淡漠語氣。

片刻之後,兩名小厮擡着木桶到了階下。

婢女們費力地将水桶移到了屋內,阿霁呆望着還在冒寒氣的井水,只覺牙關輕顫。

“長贏在外邊等着,是叫他來侍候嗎?”子規小聲請示。

在一衆少年顯貴中,崔遲歷來以倨傲冷峭聞名。

本朝女子地位較以往略高,名門閨秀們大都自恃身份不願招惹,生怕遭他奚落顏面掃地。

宮女們更是避之猶恐不及,生怕礙着了哪位千金的眼由此惹來禍端,于是崔遲得以在聲色犬馬中獨善其身。

崔易自是歡喜,覺得他孺子可教,于是特意叮囑別給他房中放婢女,裏外侍候的都是小厮或親随。

長贏作為貼身侍衛深知主人習性,晨起必要冷水擦身,前兩日初涉閨帷之樂,一時忘情也無可厚非,今天要出門,肯定得好生打理一番,于是早早洗漱更衣去候着了。

“那就叫進來吧!”阿霁一想到應該能從長贏口中套到話,立刻爽快地答應了。

子規長舒了一口氣,雖說親近美少年能賞心悅目,可若為此擔上染指驸馬的罪名就不劃算了。

鄭女史耳提面命要她們行規矩步,守好本分,誰敢不聽即刻攆出去。

說話間長贏便進來了,上前見禮後,輕車熟路地幫忙寬衣。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胸露背,阿霁并沒有想象中的羞窘,反倒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長贏卻是抽了抽嘴角,小聲道:“怎麽弄成這樣了?”

阿霁欣賞着鏡中肌骨勻稱的少年身形,見那白練似的皮肉上遍布着斑斑淤痕甚至還有齒印,不由會心一笑,低聲道:“他肯定屬狗的。”

“啊?”長贏正擰着巾帕,擡頭問道:“您說公主嗎?”

當然是崔遲呀,雖說這習慣不太好,可他咬得實在太舒服。

不過一想到那是自己的嘴巴,她便笑不出來了。

正神游物外之際,一瓢冷水照着肩膀澆了下來,阿霁差點沒跳起來。

“您都讓公主養嬌氣了,”長贏小聲道:“這才歇了兩天就受不了了?”

阿霁鐵青着臉奪過水瓢自己澆,邊在心裏暗罵着凍死你個壞蛋,邊咬牙拼命忍着。

“常言道:溫柔鄉是英雄冢,您如今這處境,可不敢堕落。”長贏拿着塊麻布巾使勁搓了兩下,阿霁的眼淚嘩啦就下來了,好在滿臉的水跡,倒也不是很明顯。

崔遲這家夥肯定有病,放着好日子不過非要找罪受。

過程雖艱苦了些,可搓完後四肢百骸都有種說不出的舒坦。

更衣時,阿霁主動問道:“陸家那邊再沒消息了?”

長贏一臉警惕地望了眼周圍,小聲道:“今兒這麽大的日子,您可不能分心,屬下自會周旋。”

阿霁心下感激,拍了拍他的肩道:“辛苦了。”

長贏頗為意外,悄悄瞥了他一眼,見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看久了有些瘆得慌,不由後退了半步道:“屬下是不是太過自作主張了?”

“沒……沒有,”阿霁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做得很好。”

長贏驚喜過望,“阿郎這是下定決心了?”

阿霁揚眉一笑道:“那還用說?我總不能站在丈母娘的對立面吧?”

長贏按耐住激動,連聲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您如今有了家室,也得為公主着想,不能讓她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真是個忠義之士,等身體換回來就去求姑母給他封官,阿霁滿懷激動地記住了他。

**

兩人收拾妥當後,外邊有人來報,說大将軍回府了。

自從知道姑丈前世守鳏二十多年,阿霁就對貞夫崔易格外有好感。

只要他不背叛朝廷,她一定像孝敬父親一樣好好待他。

崔易這一關很好過,他雖然對崔遲嚴苛,但對其他晚輩還是很客氣的,尤其阿霁還是女皇夫婦膝下獨苗,少不得要倍加愛護。

新人敬茶時,他一看到阿霁腕上棉紗便大驚失色,忙起身接過茶盞殷切詢問。

得知是被貓抓傷後,他明顯松了口氣,轉頭吩咐左右:“将那孽畜抓起來,即刻處死,免得以後再傷到公主。”

崔遲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抓住他手臂懇求道:”阿耶,不怪大虎,是我吓到了它……”

崔易聽到這聲稱呼,卻似比他受到的驚吓還大,忍不住望向了阿霁。

阿霁憋笑憋得肚子疼,正色道:“看在公主改口這麽快的份上,您可不得留大虎一條命?”

阿霁是公主,按照禮節喚聲阿翁崔易也就知足了,想不到她脫口就是阿耶,比崔遲叫的還親熱。

他一時竟有些招架不住,恍惚間想起亡妻,不禁回過頭凝望着王嬍的靈位,深深吸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受禮。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阿霁和崔遲都有些不對勁。

兩人陪他用飯,席間雖然遵守禮儀不言不語,但是全程旁若無人地用眼神交流,崔易實在看得火大,等阿霁去漱口後,立刻将崔遲拎到了裏間,“今兒宮宴上可別像這樣動不動冒傻氣,叫別人瞧見了笑話。多長點心,也多長點眼力勁,嘴巴放甜,身段放低,別以為娶了公主就有多了不起……”

阿霁連聲稱是,“您放心,有公主提點,不會給您丢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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