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片白羽
◎別怕◎
她呆坐在床前。
緊張地思索着逃離的辦法。
以及, 失敗的後果。
權衡之後,覺得,哪怕是失敗之後, 被他抓回來打死。
她也不想再留在這裏了。
許是從來沒有為自己争取過什麽。
羽輕瓷在做完這個決定之後, 心裏隐隐有些開心。
這是,她第一次, 為自己而活。
晚上許慕白幫她吹完頭發後,她忽地看向他,心裏緊張又雀躍地對他問道:“你說, 我可以問你,要些什麽, 對嗎?”
在他的印象裏, 她極少這樣看他。
以往就算是看, 也會很快地低下頭。
他對她點了點頭:“對呀。”
不過,羽輕瓷到底還是沒能堅持多長時間。
在他看着她回答完問題之後。
她又瞬間低下了頭。
“可以,再給我兩粒安眠藥嗎?”
他想起她昨天, 剛問他要過。
怎麽今天又要吃?
“你最近,很難入睡嗎?”
她點了下頭。
因為是在說謊, 生怕自己發顫的聲音, 會出賣她。
許慕白想起自己昨天在她房間睡覺。
她只翻了一次身, 之後就沒再亂動過了。
也不像是, 睡眠不好的樣子。
但他畢竟剛剛承諾過她, 可以問他要些東西。
自然是不能拒絕的。
所以,他又給她找來了兩片維C。
可就在他要喂她吃的時候, 羽輕瓷突然小聲說道:“我, 我想, 自己來。”
許慕白心中一顫, 不會被她發現吧?
猶豫過後,還是把手上的藥給了她。
她小心地接過,低下頭吃了進去。
然後剩了一粒。
她對他問道:“我吃不下了,你要不要,吃?”
羽輕瓷沒怎麽做過這種騙人的事情。
所以特別生澀。
剛剛她根本沒有吃進去,只是裝裝樣子,但是忘記了喝水。
許慕白擔心她會吃出味道不對勁,就對她提示道:“那個,你要不要喝點水?”
經他這樣一提示,她也意識到,剛剛忘記喝水了。
立即灌了幾口溫水。
許慕白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他看向她指尖的藥,目光略微有些複雜。
但還是吃了進去。
或許是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羽輕瓷不自覺地低頭笑了一下。
許慕白半是拆穿半是詢問道:“看我吃藥,這麽開心嗎?”
她生怕計劃敗露,連忙說道:“啊,不是。我沒有。”
他笑道:“沒有什麽?”
“沒有、開心。”
她在特別緊張的時候,身體會發抖。
看起來很傻。
所以,她趕在他發現之前,立即站起來說道:“我要去睡了。你,早點睡。”
許慕白坐在客廳,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一路順拐着走回卧室。
一時沒忍住,低頭笑出了聲。
可愛。
她在這裏這麽多天,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必要交流範圍以外的話。
更不用說什麽關心他之類的了。
今天竟然讓他早點睡。
實在是,很反常。
不過,他晚上還是比之前,較早一些回了房間。
大概夜裏兩點的時候,走廊的燈一盞盞亮起。
羽輕瓷被吓得愣在原地。
她從來沒有晚上出過房間。
所以,不知道這個燈是這樣子的。
她走到哪裏,就亮到哪裏。
幸好,許慕白現在在他自己的卧室。
看不到燈光的變化。
因為沒有去過其他的房間,所以也不知道該從哪裏找衣服。
思來想去,她決定去他房間借一條褲子。
不告訴他的那種借。
順便還可以試探一下,他有沒有睡着,為自己的出逃做準備。
她輕輕推開他房間的門。
門外的光滲了進來,剛好照在了他的床上。
許慕白的臉隐匿在光影之間。
她小聲地問道:“許,許慕白,你睡着了嗎?”
沒有。
不過,因為不想吓到她,所以,他并沒有回應她。
她問完之後,見他許久都不回應。
這才漸漸大膽起來。
她在他的房間摸索到了衣櫃,然後緩緩推開櫃門。
盡量将聲音降到最低。
翻找了半天,終于拿到了一條褲子。
她拿着褲子對他小聲說道:“等我出去之後,就還你一條新的。”
然後就輕手輕腳地幫他關上了門。
因為手腕沒有好利索,所以,光是穿褲子就穿了好久。
這褲子穿着她身上,一點也不合适。
不僅走幾步就能掉下來,還特別容易摔跤。
倘若不穿的話,還能走得快些。
許慕白躺在床上,聽到大門被輕輕地關上。
發出沉悶敦厚的響聲。
整棟房子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毫無疑問,她抛棄了他。
盡管這是他早有預料的事情。
可是等真正經歷的時候,還是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
其實當時他本可以攔下來的。
至于為什麽沒有那麽做。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到底是想要放她走,還是出于所有抛棄他的人,都該死的緣由。
他無法判定。
因為,他明知道,憑她自己一個人,在深夜,是很難走出去的。
甚至可以說,她這樣做很危險。
可她寧願讓自己陷入到危險之中,也不想再留在他身邊。
這樣想,就有些諷刺和可憐了。
許慕白倒也不是在生氣。
就是覺得,既然注定不屬于他。
那不如任她自生自滅。
自此以後,再沒有什麽能夠牽動他的思緒。
他也能更專注地做自己的事情。
也沒什麽不好的。
不過雖然是這樣理智地計算着,許慕白還是給莫期打了一個電話:“幫我送個人,帶一套适合女孩子穿的衣服過來。”
莫期一直是上晚班。
最近清閑了不少,她還以為許慕白突然轉性了。
看來還是老樣子。
這次竟然還讓她去接人。
就算她有點功夫傍身,大晚上的也真是不知道體諒人。
不過她知道他一向把她當工具人。
拿錢辦事,各取所需。
她對他問道:“地址呢?”
“來我家的路上。”
羽輕瓷被她借來的褲子給拖累了。
走了老半天,也沒能走出去多遠。
許慕白很輕易地就跟上了她。
他知道她一向很膽小。
所以,就勉強地送一下她。
說起來也是挺可笑的,她毫不猶豫地抛棄了他,他卻還是這麽不放心。
他始終都跟她保持着,稍遠的距離。
因為她很警覺。
時不時地會回過頭看。
許慕白自然不會認為,她是舍不得這裏。
應該只是想看,他有沒有追過來。
他自然不會被她看到。
沒有原因。
就是不想被她看到。
雖說他一向沒有什麽羞恥心。
可是窮追不舍跟在一個人身後,好像也确實很難堪。
他從來不做這種事。
羽輕瓷走得有些累。
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她出了很多汗。
這時候迎面開來了輛車,車燈閃得刺眼。
她下意識地躲到了一邊。
那輛車在跟她擦肩而過後,突然調轉車頭,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了一個人。
她微低着頭,不敢去看。
只能根據他的衣服,判斷對方是一名男性。
那人對她問道:“需要幫忙嗎?我可以送你下山。”
在聽清楚他的聲音之後。
羽輕瓷感覺自己腦海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炸開。
沉睡的回憶被巨大的沖擊陡然喚醒。
當年,在她被其他同學排斥着,不允許上車的時候。
他也是用這樣的聲音,跟老師說:“我可以送她回去。”
可是,最後他并沒有送她回去。
不僅沒有,還故意推她下車。
她吓得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只知道搖頭。
希望他不要認出自己。
對方忽略了她的拒絕,反而要直接過來拉她。
“上車吧。”
羽輕瓷有很強烈的應激反應,蟬鳴聲瞬間響徹山野,她的身體也開始劇烈地疼了起來。
她艱難地甩開了他的手。
開始往回去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了起來。
這樣他即便是追過來,也要再次掉轉車頭。
可是她還沒跑幾步,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這個懷抱,她再熟悉不過。
一如既往地冰冷。
許慕白已經想不起要對她生氣了。
也顧不得什麽難堪不難堪的。
他感覺到,她在害怕。
她特別膽小,他是知道的。
所以才給莫期打電話,讓她來接她。
但他沒有想到,來得竟然是顧微漸。
而她看起來,似乎很害怕他。
相比于那天晚上對他的逃避,她對于顧微漸的反應。
好像更強烈一些。
他輕聲安慰:“別怕。”
可正如那天晚上一樣,她現在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羽輕瓷忍着身體上的疼痛,躲避着許慕白的懷抱。
他們是一樣的人。
現在知道她要逃走了,所以才趕來攔截她。
然後,她就會被他們虐待。
許慕白之前說的所有的話,都是為了穩住她。
她有那麽一絲絲慶幸。
還好,那些很好聽的話,她一句都沒有相信。
不然心裏只會更加難受。
不堪蟬鳴和疼痛的折磨,她的身體支撐不住地倒了下來。
許慕白緊張地将她重新抱在懷裏。
心中頓時生出一個念頭:他不會再放她離開了。
顧微漸隐約感覺到,許慕白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對勁。
他小心地說道:“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就……”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講出來,就聽許慕白漠聲說道:“把車開過來。”
直到看着許慕白抱着羽輕瓷進屋。
顧微漸一直收斂的情緒才漸漸顯露。
不屑之餘還多了些譏諷。
當初口口聲聲說着,弱者沒有存在價值的人。
現在竟然把一個弱不禁風的膽小鬼當寶貝。
離大譜。
來都來了,他抱着看好戲的心态,跟了進去。
進去之後,發現還真是有意思。
他從沒見過許慕白照顧人。
現在看來,竟然也像那麽回事。
這可真是越來越像個人了啊。
顧微漸在心裏暗自感嘆。
羽輕瓷昏睡着。
在她的潛意識裏,并不願意醒來。
甚至想一直躲避下去。
許慕白輕輕地替她關上門。
顧微漸見他出來了,準備跟他說一聲,就離開這裏。
結果沒想到許慕白忽然開口說道:“為什麽是你?”
顧微漸知道他在問什麽。
“莫期有事來不了。誰來不都一樣麽?”
許慕白默了幾秒鐘,然後冷聲說道:“不一樣。”
顧微漸覺得有些好笑:“不是吧!被你看重的人,原來這麽嬌氣啊。換個人來接,怎麽就吓成了那樣?”
許慕白沒有否定前面的話,只是為她辯解道:“她不嬌氣。是你的錯。”
“行行行,我的錯。我長得兇!”
顧微漸心裏雖然不悅,卻也并不想惹怒許慕白。
許慕白目光微沉,不動聲色地看了顧微漸一會兒。
“你有沒有,欺負過她?”
作者有話說:
小白:我從來不會強求。
顧微漸:???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下,你臉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