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片白羽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疼了◎

她吓得瞬間躲回被子裏。

一動也不敢動。

被子裏的空氣尤為稀薄, 她極輕極緩地呼吸着。

羽輕瓷從來沒有遇到過,家裏進賊的情況。

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但體力上,她沒有任何優勢。

只知道這樣懦弱地躲避着。

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被子, 被輕輕扯到腰線以下。

救命!

因為過于緊張, 她險些哭出聲。

但在眼淚湧出的那一刻,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

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她蜷縮着身體, 像一只熟透了的蝦。

只要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這個賊或許會放過她。

然而這種逃避的想法,也很容易引來悲觀的情緒。

她絕望地想, 萬一對方不放過她,怎麽辦?

如果, 她死在了這裏, 那許太太家就會變成兇宅。

讓許太太經歷這樣晦氣的事情, 實在是太對不起她了。

在臨死之際,她心裏一陣自責。

一般人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

或許會想到陪伴自己的家人,或許會對這個世界有諸多不舍, 或許會想起這一生的愛恨……

但無論想到些什麽,總歸是以自己為中心的。

可她很難做到這樣。

從小到大都沒有怎麽得到重視的她, 幾乎喪失了為自己着想的能力。

在她眼中, 一旦為自己着想, 是一種莫大的罪過。

所以, 即便到死, 她想的都是,會不會給別人增添麻煩。

如果死後有靈魂的話, 可能, 她的魂魄還要過來道歉。

飄飄蕩蕩的靈魂, 小心翼翼地說道:“死在這裏, 真的很抱歉。給大家添麻煩了。我不會再出現了,請你們不要害怕。”

游離的思緒,被一只冰涼的手打斷。

那只手探向了她的頸。

她極緩慢地往遠離的方向躲了躲。

因為害怕被對方發現,自己現在是醒着的。

所以她的動作幅度極小。

這就導致,那只手很快地貼了過來。

她快要吓死了。

羽輕瓷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她的身體僵住了。

可是很快,她又被放回到床上。

許慕白爬窗已經費了些力氣,再加上傷口很疼。

他現在沒辦法穩穩地抱住她。

又擔心會弄醒她,所以就将她放了下來。

羽輕瓷剛被放回到床上,就産生了跳窗的心思。

在對方重新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她驀地從床上爬起來。

準備沖下床。

可是,她剛一起身,就被對方單手撈了回來。

她撞到了他的胸膛。

像鐵一樣,又涼又硬。

她吓得說不出話,只是慌亂地掙紮。

可是力量太過微弱,她始終都以很奇怪的姿勢,被他死死地禁锢在懷裏。

後來,不知道碰到了他的哪裏,她聽到對方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羽輕瓷下意識地放棄了掙紮。

她恨自己的懦弱和卑怯。

恨自己,明知道對方是一個賊,卻不敢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情。

對方見她不再掙紮,低頭抵在她的肩頭。

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這樣親密的舉動。

這讓她感到愈加惶恐。

她想起小的時候,別的小朋友,玩累了,都會依偎在媽媽的懷裏。

可是媽媽只會抱姐姐。

讓她在一邊看着。

有小朋友在一邊笑她:“哈哈哈哈你身上一堆爛肉,你媽媽都嫌棄你,不肯抱你。”

她當時看向媽媽,很希望她能替自己說話。

哪怕不抱她,只要告訴她,不是那樣,也好。

可是媽媽什麽也沒說。

仿佛默許了那些孩子的話。

自那以後,她就不再期望自己被人抱了。

連媽媽都嫌棄她,別人肯定會更嫌棄的。

為了掙脫這個冰冷而陌生,讓她感到一陣惡寒的懷抱。

她不得不說一些,讓自己感到很難過的話。

她泣聲說道:“我,我的身上,都是,爛肉。請你,放開我。”

剛才挨得那頓鞭子,對許慕白來說,算不得什麽。

可是她的話,卻讓他的心猛烈地疼了一下。

那種痛感從心髒蔓延到全身,他連呼吸都覺得疼。

他沉聲說道:“不是。不可以,再這樣說自己。”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強硬。

他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然後輕聲說道:“求你。”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

羽輕瓷小聲地說道:“許……”

不行,她這時候沒有勇氣,說出他的名字。

在默了幾秒後,她試探地說道:“是你嗎?”

他抵在她的肩頭輕“嗯”一聲。

确認是許慕白,不是賊的時候,她心裏瞬間沒有那麽慌亂了。

可是這樣的姿勢,仍舊讓她感到很別扭,很想逃。

尤其是,她還在他面前,說了那樣貶低自己的話。

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甚至有一種,今後再也不想見到他的心理。

她十分難堪地說道:“我很害怕,求你,放開我。”

他手上的動作并沒有任何松懈,輕聲說道:“又想去找牆角了嗎?”

羽輕瓷感覺到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

啊,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她只是想要躲在那裏。

不會妨礙到他。

這樣也不可以嗎?

許慕白繼續說道:“你可以,把我當成牆角。”用力依靠,用力躲藏。

她太過自卑。

所以,即便是關心的話,也很容易當成是調侃。

越想越覺得,難過。

她小幅度地掙脫着,心裏又是尴尬又是着急。

結果,一時沒忍住,極細微的嗚咽聲,不聽話地溜了出來。

許慕白不懂得怎麽掩飾,他的那些奇怪的小癖好。

他像往常那樣,輕笑着說道:“好聽。”

她聽完更覺得難堪。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肩,企圖再聽到那樣的聲音。

她來不及躲避,也不敢拒絕,猝不及防地“嗚”了一聲。

随之而來的,是他的輕笑。

他不知不覺地加重了力氣。

硌得她的肩膀生疼。

她也是有脾氣的,就對他弱弱地反抗道:“你、你煩不煩呀。”

許慕白驀地停了下來。

他只弄了兩下,她怎麽就覺得煩了?

因為心裏覺得委屈,他就在她肩頭,輕“嗚”了一聲。

她誤以為他是在嘲笑自己。

瞬間被他氣哭。

她氣息不穩地說道:“為什麽,你總是這樣,欺負我?我并沒有,惹過你。”

聽完她的話,他愣住了。

他以為他是在和她玩鬧,就像貓和貓在一起,咬來咬去一樣。

這對她來說,是欺負嗎?

他稍稍離開她的肩頭,認真地對她道歉:“對不起。”

她以前,也被很多人欺負過。

但是,那些人從來沒有對她道過歉。

好像只有他,在欺負過她之後,才會對她道歉。

或許是覺得自己,沒有懲罰別人的權利。

又或許是她對別人的要求低到,只要不欺負她就好。

所以,她并沒有對他太過計較,只是悶聲說道:“沒事。”

許慕白一聽她說沒事,就又在她的肩上趴了下來。

羽輕瓷瞬間就後悔了。

早知道她就應該說,讓他離她遠一些的。

好想逃啊。

他給她的感覺,像一只精疲力竭的大狗狗。

撒歡之後,軟趴趴地壓在她肩上。

黑暗中,他輕聲對她問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啊?什麽?”

“你的手,是我弄傷的。”

好氣。

她一時沒忍住,對他小聲地埋怨道:“難道你,不知道嗎?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他默了幾秒鐘,才回答:“對不起,我剛知道。”

她沒有回應。

沒有再說沒事,也不準備原諒他。

他就是,故意在揭她傷疤。

因為他知道,她生性懦弱,拿他沒有辦法。

他見她不回應,就對她問:“你不信我,是嗎?”

他的問題,讓她感覺自己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她想起,許慕白是唯一相信她的人。

按理說,無論在什麽時候,她都應該相信他的。

可是,明明就是他做出來的事情。

這讓她怎麽相信,他對此并不知情。

羽輕瓷在心裏都要糾結死了。

因為既不能說相信他,也不忍心說不相信他。

他輕抵在她的肩頭,緩聲說道:“有的時候,我控制不好手上的力氣,因為感知不到動作的力度。這是我的缺陷,對不起。”

啊,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之前,他總是弄疼她。

可有的時候,對她又很輕柔。

只要不是故意欺負她,那她就沒有那麽難過了。

她小聲地對他說道:“沒事。我的手,就快好了。”

她對他過分寬容,也不對他發脾氣,反倒讓他的心裏更難受了。

他對她建議道:“你也可以,把我的手弄斷。”

她被他的話吓到了。

“不不不,不用了。很疼的。”

“沒事。我,感覺不到疼。”

“啊?”

說實話,她有些不相信。

怎麽可能會有人感覺不到疼?

他笑了一下道:“是真的,沒有痛感。從小到大,一直都沒有。不會疼,也不會哭。”

她聽完之後,喃喃道:“好羨慕。我也想這樣。”

“嗯?不會覺得,這樣的人生,很無趣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我特別,怕疼。做夢都想變成你這樣,然後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我以後,不會再讓你疼了。”

這個話,聽起來有些怪。

可是,她也說不上來,哪裏怪。

但是不回應他,似乎也有些不好。

她輕“哦”了一聲。

之後,就是一段短暫的沉默。

在黑暗中,她周身的感官被放大。

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聲,還有他黏在她頸間的氣息。

她往旁邊移了移,試圖躲避。

可惜無濟于事。

他很快地貼了過來。

“你可以,不要那麽害怕我嗎?我不想,被你當成怪物。”

羽輕瓷小聲地說道:“你怎麽會是怪物呢?”

以往都是同學們這樣喊她……

他有些委屈地說道:“你每次害怕我的時候,都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怪物。”

她聽到之後,有些自責。

她愧疚地對他道歉:“對不起。你不要有這種感覺,我,我并沒有覺得你是怪物。是我自己很脆弱,我害怕所有的人。你不要,多想。”

“那能不能,別害怕我了?”

她猶豫之後,對他妥協道:“嗯。我不害怕你。”

她總是為了讓別人開心,說一些自己很難做到的事。

其實,就算他不欺負她,面對一個陌生的人,她也會想要逃離。

這種恐懼,來源于過往的經歷。

她很難從裏面掙脫出來。

羽輕瓷講話沒有什麽套路。

不像許慕白,喜歡層層遞進着來。

在做了諸多的鋪墊之後,他終于開口對她問道:“如果不害怕我的話,可以跟我回去嗎?”

作者有話說:

小白:快到碗裏來。

小阿瓷:我不。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美強慘 10瓶;

非常感謝小天使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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