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各自(1)

何高文坐在床沿仔細地替沈澤釘好袖扣。

沈澤站着,彎着腰剛好看着何高文的發旋,拿手指順着那紋路繞,何高文怕癢,幾次捏不住那漂亮的方形水晶袖扣。那是他送給沈澤的聖誕禮物。

最後替沈澤抻平白襯衫,退後了一點看,滿意道:“很帥,我眼光不錯。”說着幫他把細領帶找出來搭配。

“我自然很帥。”沈澤喜歡和他開玩笑,伸手捏捏他耳垂問,“那我眼光好不好?”

“你大概吃齋念佛了十輩子才遇到一個我。”

也許臭屁真的會傳染……

沈澤今天晚上要參加一個談話節目,主持人是這兩年一個特別火的訪談欄目主持人,毒舌又愛挖粉絲隐`私,能插科打诨也能蹦幾句引人深思的箴言哲理,他的節目收視率一向穩居同時段節目的榜首,如果不是看在饒蔓的面子,沈澤目前的小成績哪裏夠資格上。

饒蔓前些日子去他公司開會,作為後來的股東之一,她不是很滿意目前針對沈澤的運作模式,黎叔自然是樂見自己帶的藝人受公司高層待見。但這樣一操作就意味着公司要放棄另一位藝人。

沈澤靠真人秀加一部IP大熱的電視劇賺了大半年的曝光率,接的廣告也不是特別牛的品牌,接下來這樣的路線自然不能繼續走了,一來考慮到粉絲的審美疲勞,二來考慮到了一個所有藝人幾乎都會面臨的難題:轉型。

如果不嘗試轉型演藝事業很快就會進入了瓶頸期,什麽票房毒藥,什麽有顏無演技之類的批評會漫天而來,人一停頓往往會失去壯士扼腕的豪情。

饒蔓給黎叔指點迷津:最普遍方法是拍電影,好好選片,跟個好導演高端的制作團隊,以後慎重接片,重質不重量,公益活動要做起來,适當曝光,避免炒作嫌疑,諸如此類。

這些黎叔都想到了,但經別人嘴裏說出他不禁懷疑,自己家這位臭屁王在大制片人大導演以及一線藝人面前能守住智商麽。

他甚為憂慮。

不過好在沈澤從十八線小明星跻身到了前幾線了。

黎叔提前感受到了看着自己孩子走出了高考考場的心情。

這天饒蔓派了Aimi給沈澤做造型,Aimi不知道換了什麽面膜,皮膚好到吹彈可破,正被一群後臺小女生圍着取經。見沈澤來了,那些女生統統安靜,眼睛不眨地看着沈澤進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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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笑:“別在意我,繼續談話呗,我也想學習一下駐顏術。”

“你已經夠帥了男神。”

“謝謝,我也覺得我夠帥了。”

還是一點也不知道謙虛。Aimi白他一眼站他身後替他弄發型。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看沈澤一派如沐春風的模樣,Aimi問是不是戀愛了?沈澤看看周圍,化妝間就王二在一旁等候,于是也不隐瞞地笑道:“你怎麽知道?”

“你這臉這眼神,就是桃花太旺的感覺!眼角媚意飛揚嘴角春風醉人,哎哎你都有人了別這麽勾`引人啊。”

“我哪像勾`引人的樣子,你哪只眼睛眼神這麽不好啊?”

“兩只!”

沈澤老實靠着椅子不動,又想了想問Aimi:“真這麽明顯啊?”

鏡子裏的Aimi點頭。

咳,那就明顯吧,老子就是心情好!

訪談節目事先有和沈澤透過氣,大概的流程與問答內容,幾乎每一個藝人都會被問起對另一半的标準或者有沒有心儀的對象了,經紀人早就教過每一個藝人的标準答案,比如要孝順善良啦,性格合得來啦。

沈澤上一次被問起來,他的回答倒是別出心裁,直接說,虛位以待。

果然,主持人聊起了他的感情狀況,從他的出身過度到這裏拐了個大彎,沈澤實在佩服對方為收視率下的功夫。

但是一開始沈澤有些抗拒對方提起他的家庭,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身後還有一個空洞的竹雅別墅。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他的母親以及那位浪得虛名的父親,還有他們沈家山一樣高的富貴歷史。

時間摧枯拉朽,嘩啦啦全沒了。

他總是孤獨,總覺得身邊空。那是因為他心裏空。所以他在開始的那幾年很會玩,過瘾就好,爽到就好,這樣身邊熱鬧好像心裏的空就能被填補了。但實際上更空,空闊到有了回響,回響又在提醒他自己的心有多空。

他想,徐筱雅會很傷心吧。她給了他最好的家教,希望他體面光鮮地活着,而他如此揮霍他的生命,內裏将所有的教養體面踩在腳下。

一直到饒蔓撿了他回來一直到他遇見了何高文。

那人總是在那,他冷了可以抱,他累了有個窩靠,伸手可及,乖乖地随他差遣。

可是心裏的空仍然是無法嚴絲合縫地填補,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是什麽呢?

沈澤還是聽從了黎叔的安排,同意主持人說他的家庭,說可以博取粉絲們的同情心,另外得渲染一下他那些年過得多苦。

“可是我過得不苦啊。”

黎叔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他:“粉絲希望她們的王子曾經受苦過,這樣能激起她們的保護欲。她們需要什麽我們就為她們創造!我們的存在難道不就為了她們‘美夢成真’嗎?”

歪理。不過沈澤還是很配合,按照黎叔準備的說了一遍,回答感情狀況時,只是抿着嘴笑眯眯地看主持人,片刻也不回答。

“哎,這是有心上人啦?”

底下的王二捂住臉:公司會把我開除的。

這檔節目受歡迎還在于它是直播,沒有NG,觀衆能更真實地看見偶像們的反應,所以今天沒到場的黎叔發出一聲憤怒的暴吼,電話直接打給了王二:“讓那小子傻笑着是想怎麽樣!”

何高文這時候正在屋裏挑着泡面看直播,看到這裏叉子裏的泡面滑了下去摔到湯裏,濺起七七八八的油湯,他慌手慌腳地抽紙巾擦,眼睛又黏着屏幕就怕錯過沈澤一星半點的表情。

只見沈澤的手指捏了捏袖扣,看着攝像機說:“待定呢。”

主持人依然想套出什麽,追問怎麽剛才猶豫了那麽久。

沈澤後來說什麽何高文是聽不見了,因為他耳朵屏蔽了所有的聲音,腳掌突然一熱,才發現泡面什麽時候倒了也不知道,湯順着桌沿往下滴,滲透到他的棉拖裏。

那是意料中的答案不是嗎,然而他的心裏又存着一些蠢蠢欲動的想法,他想你哪怕說心裏有一個人了也好,不用指名道姓。

其實何高文不确定沈澤究竟對自己是什麽感覺或者安排,兩個人認識不久,接觸也沒幾次,可是各方面十分合拍,每次接觸雙方都舒适愉悅,但總少了點什麽。

然而即便不确定沈澤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真的愛對方的,有時候他會暗自竊喜,這個和自己交往的人多少人幻想着他呀,要說沒虛榮心是騙人的。有時候他會因為沈澤的一個笑而心旌蕩漾許久,他甚至就以為對方也是愛自己的,不然怎麽會對自己露出那樣真誠又溫柔的笑。

愛真的是盲目的,它同時也使人盲目,讓人變得容易自欺欺人。何高文多善良正直,他相信心可以換來心,不管對方是什麽人。

從某方面來說他天真又愚蠢,但這真的就是第一次戀愛的何高文。

棉拖是不能再穿了,他把它們扔在盆裏倒了很多洗衣粉泡着。乍一離開棉拖雙腳就一陣冰冷,何高文在陽臺蹲了片刻就去拿襪子,然後給沈澤發了信息,他說:“安排個時間見見我老姐兒行不?”

聽說在一起的兩個人會介紹彼此的朋友給對方認識,希望帶對方進入他的生活圈子,所以他想,兩個人得有共同認識的人,哪怕以後萬一……何高文捏着手機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他不願意想萬一。

沈澤這天晚上沒回來,而是回去了自己房子那。第二天何高文才看見他的回複說好,就過年之後吧。

過年之後?何高文長長出一口氣,我要離開這裏了還沒告訴你呢。

何高文發現在和沈澤戀愛之後人開始變得容易多思多慮,以前怎就不覺得自己心思重了?還是因為對方是沈澤還是個明星的緣故?

以前他的生活只有學習考試工作賺錢,生活都那麽不容易了,怎麽還能分出心去想一些溫飽以外的花邊問題。這麽一想他又原諒了沈澤,自己怪一遍又寬慰一遍最後原諒一遍,似乎是最近他的情緒怪圈。

林子君沒那麽好打發,她說為什麽時間都要由他定啊?老娘不同意,讓何高文告訴他大年初一的下午來!

何高文為難:“大年初一我得回去我叔那邊一趟。”

其實幾年前他就不過去了,寄過去的錢早夠還他們一家當年的“養育之恩”,但何高文想如今他們困難,能幫就幫吧。

林子君不屑地哼一聲,在電話裏說話,背景有快速敲鍵盤的聲音:“那就年初三吧。你問問他的行程,反正春晚他是沒上的。”

林子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沈澤意見很大。

何高文只好答應下來,這邊忐忑不安地給沈澤撥打電話。算起來,他們有一個月左右沒有說話了,沈澤接了個大電影,好像在培訓一些技能,何高文的工作到了年底忙得找不到鞋子。

電話響了很久,是王二接的。

“是……文哥啊,沈哥在忙,我讓他等下給你回。”

何高文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不死心問:“他最近很忙吧?”

通常是晚上兩三點接到沈澤的短信回複,一開始抱怨要參加一些培訓,新電影是動作片,黎叔讓他親自上,這部電影的參演都是老戲骨,希望他給大家留個好印象,所以他學習各種拳法還得練習騎馬,所以兩個人的聯系時間都是錯開的。

王二語氣挺不自然,嗯嗯兩聲,大概又覺得态度不好,趕緊笑道:“這兩天還好了,等他出來我讓他回你電話。”

何高文反應再遲鈍也能感覺到有些事情暗暗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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