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各自(2)
這次電話沈澤回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裏存了疑惑,何高文感覺不管電話那端的人說什麽,每一個筆畫每一個标點符號都傳遞着令人生疑的氣息,就連他這次秒回電話的舉動也令人生疑。
“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事呀?”何高文不願對沈澤精明老道,在他面前他似乎是一根棒槌一根筋,一張嘴就堵得人沒有退步餘地。
沈澤笑了一聲:“嗯……如果我告訴你我在外面有人了?”
是調侃的語氣,但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何高文沉默了幾秒,沈澤有些慌了,在電話裏焦急地喊了幾遍他名字。半晌才聽何高文認真說:“如果你真有別人了得告訴我,我不想因為我讓別人相處得不愉快。”
“你怎麽就當真了,那是玩笑,很明顯的玩笑話!”沈澤有點不開心了,怎麽開不起玩笑了?
他怎麽知道不是開不起,第一次小心謹慎談個珍之慎之戀愛的人在這節骨眼上哪開得起這種玩笑?
何高文深呼吸,沒忘記打電話的目的:“我姐問你初三下午有時間嗎,以前不是說一起出來吃個飯嗎?”
沈澤趕緊說有時間,地方他來定。
何高文想了想,本來想說,如果你那邊有人了沒必要出來吃這頓的,但還是忍住了,他心裏多麽舍不得沈澤啊。
何高文長這麽大有記憶以來就流過兩次淚,一次是他的父母離開,一次是他的奶奶去世,而這次他有點想哭,他從來不知道,喜歡的人還沒離開自己也能悲傷呢,心髒難受得像被一張布滿尖刺的網兜住,稍稍一想他那網就收緊了,于是血淋淋的,上面都是可怖的傷口。
他覺得難受極了。
什麽時候開始沈澤會令他這麽難過的?
以前他一個人,生活再難過下去他都沒有生出這麽尖銳的難過勁,可是現在一切都有了:健康的身體穩定的工作安穩的生活升職在望的前程……為什麽心裏會覺得悲傷?
或許我真不适合和另一個人一起生活。他立在一個漆黑空洞的窗戶前想,望着外面的萬家燈火車水馬龍,在地面的璀璨星空熱熱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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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飛機上的時候,沈澤在排練歌曲,他到了他叔家,也就是他兒時居住的地方時,沈澤已經準備上臺了。他不情願與他嬸嬸坐在一起看電視,于是肉疼地開了4G看沈澤出現的地方臺春晚。
年三十這天的晚上,沈澤上臺前給他發了消息,祝他新年快樂,說新的一年也請他繼續陪伴,還加了一個親親的表情。何高文也沒問他去哪裏過年,只知道他參加某地方臺的春晚,他切到那個臺,看見他和曾柔在深情地情歌對唱,那麽纏綿的歌詞,那樣一對璧人,站在一起手牽手地對望,和別人說他們眼睛裏沒有愛意都沒人相信,連何高文都差點信了那兩位是一對的,如果不是知道沈澤喜歡男人的話。
在這個晚上何高文沒有開微博,不知道另一對cp的熱度超過了沈曾夫婦。這一個晚上,沈澤在熱汗淋漓的床上運動後還是打開了自己的匿名貼吧,他只敲了兩行字,他太累了,他說:“雖然知道現在所作所為是錯的,傷害了hgw,可是我停不下來了。在漩渦的中心,受到了最強烈的蠱惑……”
實際上何高文初一就可以回去,但是他不想馬上見沈澤,盡管他的心叫嚣着想見,可是他還是以慣有的驚人的自制力維持了搖搖欲墜的體面。
他奶奶以前出國前經常說,要做個體面的人,不要去索取,不要依靠別人給予你安穩團圓的生活,要自己去創造。
他飛去了分公司所在的K城,在高空之上看着底下的燈火組成一張妖冶朦胧的紗網,然後堅決地別開腦袋,拉了拉毯子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在某處的沈澤會不會與他進行一場心有靈犀的沉默或者發愁,對于目前的關系該怎麽進行下去一籌莫展。
因為何高文找不到問題在哪裏。這不是什麽習題,有公式可套,有範例可參考,或者還有一位悉心教導的老師,他束手無策地在心裏愁眉苦臉,臉上是不動聲色的淡然。
他慣會壓抑自己的情緒了,從小到大沒人可以分擔分享,幹脆鎖起來好了。
何高文沒有通知任何人就打的到了分公司樓下。那是一座很氣派現代化的建築,也許也借了嶄新的緣故,所以它看過去比總公司還要霸氣,何高文看着門口的保安在值班室,就繞着大門走一圈,搞得保安放下泡面沖出來,一臉提防的神色。
何高文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了人家吃面。
他突然心情大好,在一片落日溶金的風景裏去了訂好的酒店,初三回去。
初三一早的飛機,整個城市還在沉睡,但節日的氛圍依然濃烈,他回家利落地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幹淨,提着禮物要去林子君家拜年,給她父母送一些禮品,年年如此。
出來的時候,林子君問,你家那大明星下午不會放鴿子吧?
“怎麽會。”
“你都沒看新聞啊?”
何高文搖頭,他這幾天馬不停蹄地飛來飛去,偶爾回一下沈澤的消息,偶爾給公司領導拜一下年,再給手下發發紅包,真沒空看。
“沈聶又是什麽鬼,你家那位可真是百搭。”林子君和他并肩走着,嘴裏嘀咕,“為什麽就不能是聶沈啊?”
“聶文華?”
“對啊,他們不是一起演電視劇嗎,前兩天聶文華微博發出一組他們互動的照片,哎喲拍攝的人存了懷心思,照片暧昧得不得了。”
何高文聳聳肩,無所謂道:“都是炒作,不要信。”
“嗯,沒這回事最好。”
沈澤打電話來說快到了,讓他們在包間裏等等。
何高文因為工作的緣故,也去過不少高檔場所,見識過不少別致高雅的布置,可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就是一盞燈一個盆摘都在告訴他,他從前去的地方與這裏沒法比的。
林子君有點不自在,湊近何高文問:“我這糙漢子會不會出醜呀?”
何高文瞥一眼她耳朵的扇形大流蘇耳墜,嘆氣道:“我的姐,你美麗優雅出得了廳堂,絕不會的。”
林子君聞言,一挺胸`脯,在前頭感覺良好地走着。
有侍者領他們到了一間包間,落座沒多久,沈澤帶着一陣風進來了。
這麽久沒見,何高文覺得沈澤變了一些,眼神更鋒利了。
沈澤摘下墨鏡,脫了皮衣外套,朝何高文走去,摸了摸他的頭說憔悴了。
何高文笑笑,拍下他的手介紹:“我姐,林子君。”
林子君屬于那種性格大咧咧但又容易臉紅的女孩子,于是沈澤還沒和她說話,她的雙頰飛滿了紅暈。
“我這是讓你美麗的姐害羞了嗎?”沈澤說笑着,招呼林子君坐下,“文文和我說過你很多次,謝謝你們家以前幫助他。”說話着還緊了緊摟着何高文的手臂。
何高文扭動了下,掙紮未果就放棄了,老實吃菜。
林子君看自己人那一副小媳婦的沒出息的樣就在心裏嘆了八百遍:被吃得死死的。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沈澤本來就是善交際的性格,什麽都能搭上話,他最後還敬了林子君一杯,說,林子君是他們的月老,沒有那次的賬號被盜他也認識不了何高文。
林子君對這件事還心有不平,她極力撇清“盜”,堅持說那是她一同行朋友還人情送他的賬號,她也沒看就丢給何高文操作了,誰知道何高文從來不看娛樂新聞,也不知道沈澤是何方神聖,于是就發生了那麽件事。
“我只知道遇見你們之後我運氣就變好了。”沈澤說的時候眼睛看着何高文,後者臉都要埋在湯碗裏了,不好意思地喝湯。
林子君白了他一眼:不用問也知道兩個人誰上誰下了。
出包間,沈澤又戴上了墨鏡,與他們拉開距離,何高文和林子君并肩先走出去,沈澤已經去結賬了。林子君慢悠悠與何高文飯後散步,咂咂嘴道:“看表面,還是不錯的。”
“一頓飯就收買了?”何高文飄她一眼。
林子君作勢要揍他,揮舞拳頭道:“姑奶奶這麽容易收買嗎?!”
“是是,再吃兩頓就可以了。”
林子君哼哼兩聲,嘴巴休息片刻又問:“文文,你說實話,開心嗎?”
她林子君說話,凡是點了名,還用了昵稱的,這必然是極其認真誠懇的詢問和關懷。何高文能不知道他老姐兒看出了點什麽。果然林子君嘆氣:“你不開心哪。”
何高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眼圈有些燙。
他心裏有那麽點委屈和安慰,心想,他總歸是有人疼和關心的。
年三十,他去他叔那邊,他們只關心他今年加薪了沒有,有沒有辦法把他們兒子從牢裏弄出來。
這世上,他還是有人心疼的。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軟肋,心都是軟的,只要立場利益不沖突,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必然是一派和煦,其樂融融。
更何況是一直以來缺少關愛的何高文。
所以他遇到沈澤,他恨不得把一輩子的好一口氣給了對方,給他絕世寵愛。
他以為,愛是可以換來愛的。
事實上,就目前來說,并不是如此。
沈澤今天是一個人開車出來的,何高文發現他的車換了,一輛低調的SUV。那車不像新的,而且總覺得在哪看見過的樣子。
林子君已經坐在了後面,按下車窗喊了何高文快上車,何高文應了一聲,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