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Mr.
機警地張開眼睛,眼珠子轉了一周才确認這是誰的房間。
林蕭的。
他一下子醒了。他趕緊坐起來,做了個和電視劇裏失身少女一樣的動作——不過在他這個年紀這種反應實在幼稚——他掀開被子确認自己是否衣不蔽體,然後繃緊的身體像氣球被慢慢放氣,放松了下來。
林蕭不是強人所難的人,他很清楚,只是那一刻他也說不明白在擔心什麽。
昨晚他太緊張了,胃又疼了。确切說是胃痙攣了,所以林蕭吓得抱他去床上休息。後來林蕭的教授在深夜住院,教授的女兒顏如玉六神無主,把電話打到了林蕭這裏,林蕭只得在半夜趕去了醫院。
何高文甚至生出了“慶幸”“萬幸”的念頭,雖然他還是覺得對不起林蕭,有時候真恨自己的優柔寡斷。可是林蕭為什麽不接受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他用手扒了扒頭發,匆忙穿好衣服,把床鋪弄整齊,強迫症地把四角拉平後逃回了自己的套房裏。
林蕭電話問:“起床了?”
“已經在家了。”
何高文想了想,覺得昨晚有點對不起他,于是又補了一句:“我真抱歉。”
“沒什麽。”林蕭接話倒是很快。兩個人活像兩老外進行漢語初級對話練習,進行了這麽幾句就很快進入尴尬的沉默。
最後連再見也沒說,何高文也不知道誰先挂的電話。他對着忙音嘆氣。
這就是林蕭,仿佛永遠不舍得生他的氣,哪怕知道他心裏存着一個人也固執地想陪他忘記那個人再取而代之他的心。
什麽叫在一起?雙方心裏都有彼此,這樣的在一起才是在一起。有的人在一起永遠只是形似在一起,走在一起連影子都生分地劃出楚河漢界。
林蕭認為他和何高文從未在一起過,雖然談了快一年。
顏如玉人如其名,她眨着淚眼問:“爸爸怎麽還不醒?……我媽就不讓他出這趟差,可是他說你的首次演講他不放心啊……”說着又哭了出來。
林蕭七竅玲珑心,哪能不知道顏如玉為什麽這麽說,還特地提到“不放心你的首次演講”,他安慰地拍了拍顏如玉的肩膀:“老師人這麽好,現在醫學昌明,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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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玉抱住了他,力氣大得林蕭喘不過氣。林蕭沒推開她,此刻他能感覺到抱他的女孩是抱着“這個人我不願撒手”的意念和決心。他暗自長嘆,舉目醫院走廊上挂着的書法作品,一張寫着“平生有親愛”的書法撞進他眼簾,那是孟郊的《感懷》詩。心裏不願意承認的事實被那一句詩觸動了,于是他又認命地苦笑,心裏艱難地下了一個決定。
平生平生,人這一輩子能有多長?久一點是八九十歲,短一點是四十而立,真正和愛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又有多少?晚上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睡同一張床,不勞累了可以說幾句話,有興致了可以溫存一番,第二天各自忙碌去了。說是一起生活又有各自的生活。
何高文在周一的清晨又是早早到了辦公室——事實上他工作從不看日期,平時哪怕是周末也來公司逛一圈,昨天只是因為答應了林蕭把時間給他,所以周一才一大早到了公司。
周助理很有眼色地遞上沖好的咖啡,交給他一份總公司蓋章寄來的策劃方案,說是接了一個明星生日會的策劃案,對方這段時間會在K城,所以這份策劃就落在分公司。
“給策劃部,流程你都忘了嗎。”何高文把公文包放下,端起桌角的咖啡喝。
以前他是不肯喝這些東西,高壓的工作強度之下他起初很不适應,靠咖啡和抽煙提神,是這三年養成的習慣。
周助理沒走,也沒拿走那份策劃,杵在那嗫嚅半晌:“總公司交代,這位大明星必須重視,得由咱公司骨幹親自負責,主持會議……”
何高文皮笑肉不笑問:“誰這麽大明星,我看看吧。”
說着那句話時,咖啡杯沿碰着唇邊,他漫不經心地翻開第一頁看見了名字,全部的動作在那一秒凍住了,嘴角的笑就僵在那裏,化不開,敲不破。
“何總監?何總監?——哦,我想說要是沒其他事我先下去整理早會的資料,您先看着。”
何高文低着頭,他的雙眼被那杯咖啡遮擋,只是從喉嚨裏發出一個低沉的應聲,周助理緩慢地用鼻孔出氣,腳尖踮地飛快地奔出了辦公室。
“我和你們說,我們的總監大人不知道吃錯了什麽,剛才好、可、怕,我以為我會被他吃、掉、啊!”周助理一逃出去就和底下人說,“今天都機靈點,別亂講話!”交代完這才踩着高跟鞋“噠噠”地轉去其他部門。
周助理一走,幾個女同事叽叽喳喳:“聽說這次委托人是沈澤公司哦?”
“消息準确嗎?以咱們何總監對沈澤的厭惡不會接吧?”
另一個泫然欲泣:“蒼天!快讓他接吧!我好喜歡男神啊好想近距離看他一眼啊!”
何高文放下那份策劃——準确說是需方提的大致流程安排,他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才知道沈澤的生日快到了。
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沒機會替他過過生日,不過,好在沒送什麽紀念性質的東西,不管是丢着還是收着,他都覺得挺諷刺。想想當年送出去的袖扣他的心就在那一抽抽地疼,對,他現在可小氣了,他要攢錢,在K城買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子,他打算和叔叔家一次性劃清關系,所以他要一口氣給他們一筆款,他不願意當人家一輩子的提款機了。
何高文整個人往寬大的椅子上靠,那份策劃蓋在臉上,不看,不聞。可是他不知道,沈澤的名字就貼着他的一只眼睛上。
例行早會在最後的十幾分鐘各部門才抓重點,提了上周工作交接中存在的問題。何高文冷着一張臉聽完,用幾分鐘就劃清了各部門推诿扯皮的責任,最後把手裏的策劃推到會議桌的中間,道:“這個總公司很重視。從今天開始前,我本人和在座各位還有我們的張總會一起進行此次策劃案,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張總其人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這不,今天周一的早會又不見人影了。
張總是個私生子,這是全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但他本人從不在意自己見不得光的身份,他老爸給了他一家公司,他就混吃等死,占了總經理的位置,什麽事也不幹。
沒辦法,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錢人不需要出賣勞動力,他只需要“役人”。偏偏張總懶到連“役人”都不願意操心,拿着他爸給的鈔票,一切都撒手讓他爸當初給的團隊打理。
團隊給力,總公司業績好,接着分公司遍地開花,這不,作為國內最大的活動策劃公司,他還接到了大明星經紀人的生日策劃邀請。
黎叔前段時間在電話裏直接聯系張總,喊他一句張少爺,含蓄提了一下經費,大意是能不能看在王子恒的面上打個折,張總滿口應承,讓黎叔和王子恒知會一聲。
人情債最難還了,王子恒就喜歡人家欠他人情。
黎叔精打細算會過日子,替公司省,也替自己的藝人省。
張總是王子恒,也就是沈澤老板的表弟。雖然有着令人尴尬的私生子身份,但那王子恒卻和他頗為投緣,可謂是傾蓋如故。據說當年張總剛回國,王子恒哄不回謝辰那朵高嶺之花,寂寞的兩公子在酒吧互相被對方的外貌吸引,後來由于兩個人都是上面那個,體位問題相讓不下只好放棄。幾杯酒下來,各自的朋友一來,聽完介紹才露出驚訝的笑,一個喊表哥,一個應表弟,算是成了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
王子恒接電話時心想,這屁點大的事呀,他一臉不耐煩,看見謝辰就在不遠的沙發上看劇本,盤着腿露出一截清秀的腳踝,王子恒心情大好,一面随便應下,一面走過去摸謝辰的腳丫子。
沈澤當然不知道自己這生日會是如何得來的便宜,更不會知道原本在電話裏皺眉的王子恒因為某人的腳踝而忙不疊應承了黎叔的請求,表現會跟姓張的提一下。
美色傷財,傷財哪。
幾天後,林蕭的教授轉普通病房,他能抽身與何高文見面了。
這幾天,一個在病房當看護,一個每天大會小會不斷,還得分出心思思考生日會每一個細節,所以基本沒怎麽聯系,通常都是一條晚安短信打發了。
坐在落地窗的餐廳裏,林蕭眼下兩塊陰影十分明顯,何高文笑他,五十步笑百步的,他自己的黑眼圈也濃重得誇張。
“看來你也沒休息好。”林蕭說。
何高文點頭,嘆氣道:“勞碌命,沒辦法。接了個重要的案子。”
“誰的?”
林蕭擡眼看他。林蕭以前就有一點好奇:既然何高文的工作接觸的都是社會名流,不乏巨星巨賈大亨名人,為什麽他會在辦公室裏禁止他的手下聊娛樂圈的事?那不是阻礙信息交流嗎?
何高文腮幫子鼓着,嘴巴裏嚼着食物,端起一杯檸檬水喝下,答:“沈澤。”
幾年沒親口說出這兩個字,何高文的氣息是纏蜷的,連自己都沒發覺內心突然就軟了一塊,一邊嘴角揚了起來,正是有酒窩的那一邊,所以林蕭看到了酒窩。
“你心情看起來很好。”林蕭盯着他酒窩說。
“很好?”何高文笑笑,“當然啦,你知道我在競聘副總,張總說了這個策劃如果對方滿意,我會通過的。”
“那恭喜師兄了。”
“你今天找我出來就為吃頓飯?不像你啊。”何高文審視着眼前的年輕人,他這幾年學會了觀察人,還特地買了一本FBI對一個人的外貌表情等分析的書籍,只是為了提高業務能力。
比如,書上說,人通常會通過幾個動作傳遞一些隐藏的信息,還分析什麽表情是裝出來的,什麽神态透露了什麽。
以前他哪裏會如此精明,不過是為了工作,升職,聚斂阿堵物,買房子。
他曾經多舍不得以前住的地方,甚至還想過退休了回去買房子,但他想在K城穩定下來。沒有伴侶也沒事,老了就去養老院,也許之後他的物質生活豐富卻大而無當,然而那也是他年輕時向往的安穩,何況有錢在怕什麽。死了遺産就給林子君,她們家一直沒拿他當外人。
至于沈澤,如果七老八十了,他還記得沈澤,大概會給他一封手寫信告訴他,早就不怪他了,什麽仇什麽恨是時間消弭不了的?再說,他也不是恨他,只是怪緣分不該來去匆匆。
林蕭放下手裏的食物,端正坐着,确實要發表言論的樣子。何高文一直喜歡他高談闊論的樣貌,別人做起那事總帶了點浮誇和誇誇其談的意味在,而他言談舉止是風度翩翩,俊逸不凡。
林蕭說:“師兄,要不我們就到這裏吧。”
之前三番兩次問林蕭,要不他們別走了吧,林蕭都沒答應,這是怎麽開竅了?要說驚訝,何高文多少有一些,但也不是太明顯,他拿餐巾擦擦嘴,問他:“确定嗎?”
林蕭閉了閉眼點頭。
“好吧。是師兄不好。”何高文連原因也不問了,大致猜到林蕭心寒了。那次答應他演講結束後兩個人來一次激情碰撞,可是他依然克服不了“對着別人沒有感覺”。每次一試都緊張得要去半條命。
林蕭搖搖頭,他總是說着考慮對方立場的話,他安慰何高文道:“師兄一直待我很好。”就師兄弟來說。
“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随時告訴我,畢竟你家人都在國外。”何高文吃了七分飽不敢再吃,于是真誠地對林蕭說。
林蕭回答好,兩個人像往常一樣一起走了出去。
很少有人分手會像這二位一樣平淡地就如兩個老朋友吃頓飯,也許當朋友更好。
何高文把林蕭送到醫院,在路上買了果籃,就目送他走遠。
他坐在車裏發呆,直到後面要出來的車朝按他喇叭他才徐徐開走。
“什麽桃花運,都是運期過短的桃花呵……”在車子自嘲地笑笑,彙入萬千車流裏,回公司繼續加班。
除了加班他不知道該做什麽。
在遇見林蕭之前,他經常去一家名叫“Mr.”的酒吧,酒吧只招待男人,其性質不言而明。
這天加完班,他沒有馬上繞回去,心血來潮地把車開到了酒吧後門,他以前是這裏的熟客,都是從後門進去,穿過一條僅容二人的過道,昏暗暧昧的燈光,晃動靈魂的身體,他穿行其中顯得特別蕭條。
就那十幾米的過道經常看見抱在一起吻得難離難分的小情侶,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們擁吻的力度令何高文咂舌。
他想,以前沈澤也偶爾這樣吻他,但是極少。不過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哪那麽多生吞活剝的激吻呢。
這晚,夜色朦胧,空氣潮濕而粘糯,“Mr.”後門的空氣還帶着微醺的酒香。何高文走近人就有點醉了。他不是沒有酒量,只是酒量不大好。他的西裝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一臉沉靜地走進去。
保安換了一撥人,看何高文面生,不願放行。
何高文也不為難,繞開了站在一條漆黑巷子裏打電話。
“哎喲!文文!我當你不告而別了!快告訴海哥你在哪!”電話才接通一個帶着煙嗓子的聲音先沖出來。
“海哥喲,還記得我哪?我在你酒吧後門,對,大概新來的不認識我。”
幾分鐘後就有兩個保安把何高文請了回去,态度恭敬地只差沒擡把轎子了。
海哥,其他人戲稱“海大富”,後來何高文知道這就是他本名後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這都什麽爹媽給取的名字,腦袋想什麽呢。不過大多數人都只喊海哥,一般叫那三個字的都是不對盤的道上人。
海哥曾經混過黑道,酒吧裏流傳着不少關于他的都市傳說,何高文以前聽人說,海哥以前是這裏黑社會大哥的手下,替那大哥的兒子頂罪,坐了幾年牢出來後,大哥把這一片劃給他,讓他獨大。海哥知道打打殺殺的日子不是生活之根本,幹脆帶着十幾個小弟經營一些高質量的聲`色`場`所,其組織有紀律活動有規律堪比日本黑社會,連這片的公安都要給幾分薄面。
這樣的人物按理說何高文以前是想也不敢想會有交集的,但沒讀過書的海哥特別敬重知識分子,看出何高文與其他胡吃海喝滿嘴跑火車的人不一樣,就留意觀察他。幾次觀察下來,文盲海哥發現,何高文每次來就靜靜喝酒,不跟人走,有人搭讪也不冷漠,甚至可以說好臉色地交談,但有動手動腳的,何高文沒那麽好說話了,看他身手利落的樣子,應該有練過幾年。
何高文唬人的那幾下子是他的教練教的,他三天打魚,早就不練了,關鍵時刻還是能派上用場。
真正讓兩人有接觸是一次酒吧要舉辦活動,海哥和幾個兄弟在卡座那吵吵嚷嚷也沒商量出內容,有人說請個明星來就行了,有人說來個大優惠,海哥覺得他們膚淺,于是何高文拿着酒走過來,毛遂自薦道:“我提個想法可以嗎?”
海哥眼前一亮,請他進來。
周年活動特別轟動,名聲大噪,從此海哥就在心裏把一直佩服的何高文當成了弟弟,這黑社會不像其他黑社會,海哥在樓上有房間,一書櫃的書,何高文過來喝酒時就幫他補課。海哥說,他媽去世時還流着淚說,要是他讀書就不會走這條道了。
何高文不曉得如何安慰,心想,大家都不容易。
行進間不乏有貼上來在耳邊說暧昧話語的人,何高文笑笑躲開了,海哥罵一句:“屁股癢了找別人去!他我兄弟!”
何高文很久沒聽到這般粗俗的話,撓撓臉不知道說什麽。
“幾年沒來了?我都以為你換工作了!”海哥邊說邊把他往樓上帶。
何高文接話:“你怎麽不以為我遇到一個好男人了?”
海哥回頭瞪他:“你要是找到對象不回來跟哥說一聲啊?像樣麽你。”
二樓改了一點格局,除了海哥自己的房間,還有兩間貴賓室。
“別瞅了,約炮用的,那一間有固定的主了,要不右邊那間留給你?”海哥拎回何高文往會客室塞,拿起分機往廚房打電話:“按剛才說的來兩份,對,讓小高拿上來。”
何高文把西裝往沙發上放,自己也坐了下來,看看兩年沒見的大哥也沒變化多少。
“還看書嗎?”
“看啊,還找了個小家教呢。”
何高文正喝着普洱茶,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你這……什麽反應啊,你也笑話我啊?”海哥氣呼呼地飲茶。
“不是,怎麽會,我是太驚訝了。什麽小家教?”
“附近名校的,念大四。以前晚上在我這打工,看他家人看病急需錢我就幫了他。他說要報答我,我說他讀書很厲害不如教我吧,他就歡天喜地地答應了——哦,來了!小高,這邊!”
何高文望過去,是個長相斯文溫和的男孩子,一張臉倒不會稚氣未脫,但站在他們面前就顯得特別秀氣。
小高見何高文看着他,低着頭臉先紅了。
海哥幾步跑過去,接過他叫的食物,捏了捏小高的臉:“怎麽這麽容易臉紅啊。”
這一捏臉紅傳染到了脖子,連耳朵都透着粉紅。旁觀者何高文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逗留片刻,看出點什麽了。
“是有過一個,剛分。”何高文叉起一塊水果說。
“還惦記着他呢?”海哥看了看隔壁內間,他留着小高在那寫論文,小高要畢業了。
“惦記啥惦記是翹不走這個人了,可真奇怪,就這麽嵌在心坎裏了。”
“我要是你還喜歡人家就明明白白說清楚,就是沒機會在一起了也甘願啊。你看至少咱把心裏話說了不是?你就喜歡在心裏藏事情,也不怕憋出事。”
何高文笑,湊近了點問:“那什麽……海哥有跟小高說麽?”
“說什麽……”海哥明白之後扁扁嘴瞥着何高文,“他還一孩子,沒畢業不是……”
何高文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不再說什麽。
“今晚倒來了個人,挺酷的,大晚上還戴墨鏡。他一進來場下所有小零都騷動了,啧,這麽饑渴呢。”
何高文沒印象進來時看見什麽戴墨鏡的,于是開玩笑說想看看,也許對胃口呢。
“走了,你後門進他大門出,我看着那氣場估計是什麽公子爺,下來體驗平民的樂趣吧,叫了一杯酒喝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