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奔愛

何高文站起來,叉着腰在一排碼着策劃案的書櫃前發呆。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寬肩窄腰,腰身那裏線條流暢,一般像他這樣的年齡還應酬不少,多少凸出了一點小腹外加肥頭大圓臉,他像被時光善待的人,依然是溫潤無害的一張臉;當然只要這張臉不露出“你是白癡嗎你的大學課程是體育老師教的嗎你的腦漿是咖啡灌的嗎”類似這樣的表情。

幾年前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會垮着一張臉暗諷手下的策劃案,會有能力買了小車,會競聘副總職位。

當年那個開着小電驢或者擠地鐵的好好先生變成了牙尖嘴利的黑臉總監。

何高文掃一眼自己過往的輝煌成就,暗暗想:沈澤喜歡什麽樣的生日會?

他像剛拿到第一份工作的畢業生,有滿腔的熱情卻沒有方向下手,于是在頭也沒擡地否定幾個方案後又是最後一個走出辦公室。

到樓下看見破相的車身,這才想起與肇事者約的時間都過了快十分鐘。

何高文當即就驅車前往。

看車主是個嬌小的女孩,何高文也沒多刁難,本來他就抱着自個兒解決的想法。女孩也爽快,拿着發票走了。

“哎,你這還能報銷啊?”何高文坐車裏好奇問。

那小助理回頭神秘一笑:“我老大撞的當然他負責。”

何高文聳聳肩,開着車直接到了公司。

周助理的辦公桌上壓着幾張送餐名片,他随便撥了個,點名要吃荔枝肉。

他對沈澤的那點想念終于像舍得浮出水面的小魚兒,起先是潛藏着,幽無天日,周圍是蟄伏的自我壓抑和否定,歡喜和難受都是不見日光的卑微,只有自己知曉;現在那些想念張着嘴鼓着腮,紛紛要訴說這些年的壓抑與憋屈。

“沈澤要來K城”的信息就像投入魚塘的魚餌,引誘着魚兒統統現身了。

何高文措手不及,捏着眉心暗自發苦:日子臨近,他自己也沒有想出一個滿意的策劃。

太在意以致于過于苛刻,太苛刻以致于重複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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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關心則亂。

這天,海哥來了電話,在那興奮地喊:“那個人來了!”

何高文心裏一個咯噔,他那天只是開玩笑說,那麽酷帥的男人再去酒吧要通知他,沒想到海哥聽進去了。

這些人是多擔心自己一直單着的?

坐着也是枯坐,于是迅速收拾了東西打算去Mr.看一眼。

林子君知道他與林蕭分了就罵他,不能因為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隔壁山頭也挺好,要勇敢翻過去看看!

得,今天就翻過去看看這個外貌出衆的墨鏡男。

可惜快到酒吧時,海哥信息就發來了:“吃屎都趕不上熱的!人剛走!”

何高文一看,幹脆把車開到酒吧大門,也許運氣好能碰到呢。他坐在車裏,真看見一個戴黑超身量颀長的男人從大門出來,看步伐全無醉态。距離光線實在不好,還沒看清個輪廓,就看見他的一雙長腿先後邁進了車門裏。

等等,那車不是那女孩的麽?何高文對數字過目不忘,他那天瞄一眼那輛車的車牌就記住了。腦子裏還轉着疑惑,就看見那輛車窗嚴實緊閉的四個圈與他擦車而過。

緣分就是這樣,它不讓兩個人相認的時候,你壓根不知道你們在何時何地遇見了多少遍。

這晚,何高文難得叫了一次酒駕,他一向很有自制力,今晚卻喝了個酩酊大醉,他說他心裏不痛快。

小高在一旁不知所措地安慰他,何高文笑:“你不知道,這人啊,說不見就找不到了;或者你知道他就在那卻沒辦法上去說話。”他說這話時還吐字清晰字正腔圓,眼神直勾勾看着小高,小高被海哥拉開,就怕何高文醉後把小高當成了某某。

何高文不是沒在海哥這喝斷片過,有一次抱了個抱枕喊沈澤。

海哥當即吓得大腦暫停運轉兩秒,敢情自己弟弟心裏惦記的是那個大明星。

在分公司全體上下被何高文折磨得打算罷工,在各部門在大小會議上吵架了不下二十次之後,沈大明星的生日策劃終于拍下。

小到每一朵鮮花每一個碟子,何高文都親自确認一遍。

那天,天氣很賞臉地送來清風晴空,枝頭的鳥兒都成雙成對,就連公園的流浪貓狗都結伴而行,預示着會有好事發生。

何高文公司的骨幹被全部邀請,他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拿着邀請卡怎麽都覺得燙手,他決定不去。

沒為什麽,原諒是一碼事,想念是一碼事,願不願意見又是一碼事。

周助理和被邀請的其他女同事在這天打扮得特別妖孽,何高文暗暗捂住臉,覺得特別丢人……

張總依然是人模狗樣的潇灑,溫莎結很漂亮,每一個毛細孔都風`騷得很,他又親自來找何高文,說對方可滿意了,想認識下主要負責人呢。

何高文在電話裏拒絕,以“還要加班”完美地拒絕了張總的再三邀請。

生日會這天是直播,何高文身在公司心在生日會,眼睛看着屏幕裏的畫面,手指轉着筆,鏡頭幾次定格在沈澤身上,他都恨不得截圖保存,只好把筆轉的飛快,控制自己的手。

主持人很盡職地報幕每一位到場的明星,從嘉賓來看,沈澤這幾年十分優秀,列席的都是演藝界數一數二的巨星,饒蔓現身時引發了一股轟動,她依然美,好像一輩子都能這樣養尊處優地儀态萬方下去,而她依然沒有結婚,外界說她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她的事業,她和她的角色談戀愛,精神世界很滿足。

其實,沈澤隐約知道,他的饒蔓阿姨心裏有過一個人,但他不敢去想。

沈澤與饒蔓抱了抱,喊她一句姨,不再是以前随大家那樣喊一聲蔓姐。

曾柔調皮地對鏡頭揮手,其後是王子恒挽着一位旗下當紅的女藝人進來,片刻後一臉酷酷的謝辰也亮相了。

看到了幾個昔日裏經常聽沈澤提起的人,何高文心裏沉澱的七情六欲難免就紛紛複蘇,喜怒哀樂彼此交織,他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抓起車鑰匙沖了出去。

我想見見他。何高文心裏深處跳着一簇不安的火焰,明明一次次被時間澆熄卻能奇跡般複燃,在他看見沈澤的時候。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這世界上總有一個人身上攜帶着你要尋找的另一個顆心,于是你不管走多遠,遇見再多的人,那個人都是無可取代的,你最後依然想回到他身邊。

生日會的誕生花是何高文另外挑選的,本來策劃案上訂的時間和誕生花都是經濟公司開的,何高文力排衆議換了時間和誕生花,并提出有問題他一個人承擔了。

他是世界上除沈澤以外唯一一個不會弄錯他生日的人了,沈澤當時報給公司的資料,生日那一欄,陰差陽錯地敲錯了鍵盤,他也懶得糾正,後來将錯就錯地過着不是生日的生日,直到與何高文在一起,對方問起生日,沈澤才與他提了下。

所以沈澤看到環繞會場嬌豔動人的四季櫻草時心跳忽然就快了,一種毫無根據更無線索可言的期待在他心上盤踞:是他!他會來的!

事實上,何高文真打算來,但他遇到了99%火急火燎趕路人都會遇見的倒黴事:堵車了,堵到了太平洋。

坐車上的人,每一根頭發都叫嚣着煩躁,一張臉頂着一個黑體加粗的“操”,何高文前不能進後不能退,沒法像韓劇裏的男主角一樣,靠兩條長腿奔到愛人身邊,認命地在車上聽生日會現場直播。

電臺的女主播誇張叫道:“我們的沈澤今天也是十分搶眼!”

何高文:“屁呀,是我的,什麽時候輪到你們了。”

女主播:“沈澤剛才接受采訪說,很意外看到了非常喜歡的花。”

何高文得意:“廢話,也不看是誰選的。”

女主播:“現場記者得到了一張沈澤與曾柔合影的簽名照,将作為福利送給我們的聽衆朋友!哇哦,說實話,主播也好想得到,主播先舔為敬!這對俊男美女幾年前就以cp形式亮相,至今感情深厚,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發展成為我們期待的關系呢!廢話不多說啦,想得到沈曾夫婦簽名照的聽衆朋友請拿起手機編輯短信‘沈曾夫婦’發送到以下號碼……”

何高文掏出手機,嘴角挂着冷漠的笑,編輯了“沈何夫夫”發送至那個號碼。

幾年來翹一次班的何總監終于幼稚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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