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奉茶

“我……我哪有?快點告訴我究竟有什麽?”雪芊有些惱羞成怒,按理說他只是個來給她沖喜的,也沒什麽地位,她不該怕他的。

他指腹在她臉頰上劃過,随後将手指攤給她看,道:“似乎是紅梅的漿汁。”

雪芊提在嗓子眼兒的氣松了下去,這是她先前路過梅花林時,一不小心沾到的,當時有一朵梅花飄落在她臉上,她用手揩了一下,沒想到漿汁竟就留在臉上了。

“哦,原來是這個啊。”

說着她便挽起了他的胳膊,貼近他身邊,嬌俏道:“夫君,外面好冷啊,我們回去睡覺吧。”

她的聲音嬌氣滴滴的,任誰聽到都會心軟。

夜裏冷風肆意,夾雜着雪花灌入長廊,她縮了縮脖子,身上的狐裘大氅內僅着了一件中衣,寒冬的冷風一吹,她這副身體可經受不住。

反觀一下他,身上随意地搭了一件外袍,單薄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可是他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冷幽幽地盯着她,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的手上,未再多言,将懷裏的貓兒放下後,才往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雪芊回去之後依舊沒有困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她穿的這個炮灰女配是個貨真價實的病秧子,書中的她被魔尊挖心後就死了,而她穿來後,系統說只要完成攻略魔尊的任務,就可以獲得重生。

不過,要怎麽攻略呢?

書裏的他天生魔種,陰險毒辣,殘忍變态,一旦他取走她身體裏這顆心後,便會去雪山複活他的原身,屆時他就會大殺四方,往着反派的道路越走越遠。

為了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系統才讓她去攻略他的魔心。

他的這顆魔心乃琉璃心,只有殺戮與冰冷,而她的任務,是将其攻略成一顆與普通人無異的心髒。

讓它擁有愛。

而不只是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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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遠。

她兀自想着心事,直到快天亮時才睡着。

然而在她失眠的這段時間裏,她身邊的人也備受煎熬,随便一丁點動靜就能夠将他吵醒,最後他只能給自己施了一個閉耳咒,才勉強讓自己入睡。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竟然是件這麽苦痛的事情!

翌日清晨,旭日初升,雪芊今日不能賴床,因為今早得去給父王請安,這是雪國的習俗,新婚第一天早晨兩位新人都是要去給父母請安的。

她被婢女叫醒的時候,發現床上早已經沒有了那個魔頭的身影,她問道:“他人呢?”

婢女垂首應答:“驸馬去練劍了。”

“哈??”

魔尊大人真有閑情逸致,把這宮殿當他行宮了?

她坐在梳妝臺前,看到銅鏡中自己的兩只熊貓眼時大吃一驚,怎麽成這樣了?

“小憐,快幫我把這眼下的烏青遮遮。”

“是,公主。”

小憐為她梳頭時看到她脖子上戴了一個嶄新的長命鎖,道:“公主,這長命鎖是驸馬送的吧?真漂亮。”

雪芊低頭看了眼,輕輕“嗯”了一聲。

“公主要不要去看驸馬練劍?有好多宮女都跑去看他練劍了呢。”

“不去。”

招蜂引蝶的,她才不去看呢。

等她換好衣服後,他就回來了,就像是掐準了時間一樣。

他今日換上了一身雪白的長衫,交領上繡着瑞獸暗紋,走路間伴随着清風徐來,廣袖飄飄,将他修長的身影拉得更加清絕,頭上一頂白玉冠束發,黑發如瀑,這樣的他,分明就是一個矜貴的翩翩公子,哪裏像是一個魔了?

而他手中的流光寶劍上,系着一條紅色銅錢流蘇,雪芊一驚,他竟然把自己送他的禮物拿來當作劍穗了。

她還以為他會把它扔了呢,亦或是藏起來,反正絕不會放在那樣顯眼的地方。

她今日外面也罩了一件白裳,不過裏面的中衣卻是紅色,外面這層白裳十分輕薄透明,映得裏面的紅裙朦朦胧胧,如同一朵隐在水下的紅水仙。

婢女又為她拿了一條百蝶羽紗披帛搭在她臂彎上,道:“公主,可以去向王上請安了。”

雪芊學着書中描寫的那般輕移蓮步,雖然已經成親,可是她不喜歡挽發,于是還是讓小憐幫她梳了個平時的頭型,頭上半挽着一個發髻,插了兩朵石榴色的珠花,墜着閃亮的流蘇,後面的長發及到腰部,行走間流蘇輕晃,銀鈴叮當作響,好不可愛。

“夫君。”

她甜甜地喚了他一聲。

戚葉泫愣了一刻,随後将劍挂在牆壁的挂鈎上,對她揚起一個笑容來,“走吧。”

她小跑上去跟上他,兩人一同去了國王的正陽宮,等到了後,她才發現這根本不是只有他們與父王三個人,還有其他的皇子公主們。

她排第五,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

大家早已在大廳裏坐好,就等他們兩個來奉茶了。

“芊芊,你來啦。快到父王身邊來。”國王趙沭紅光滿面,昨夜聽到宮人的禀報,沖喜之後雪芊就真的醒了過來,他高興了一整夜,看來沖喜果真有用。

“芊芊,瞧你這氣色比往常好多了。”

這時有宮女端了幾杯熱茶過來:“請驸馬為王上和幾位皇子公主奉茶。”

本來成親後的習俗是新娘給男方父母奉茶,但是現在到這裏,她這個夫君是被抓來沖喜的,所以奉茶之事就由他來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不高興?

雪芊悄悄用餘光看他,見他面上無波無瀾,一切動作都是那麽的流暢閑适,她在心裏默默道:這個家夥真會演戲。

趙沭接過他的茶,面上笑意不減,對于這個驸馬,他真是越看越滿意,重點是他的寶貝女兒還喜歡,瞧瞧她的眼睛都快長在他身上了。

依照雪芊的性格,若是不喜歡這個驸馬,昨晚醒來就會來跟他鬧騰了,可是現在都沒有鬧,說明她對他喜歡得緊。

接着,戚葉泫又轉身去給皇子公主奉茶,雪芊跟了上去,給他一一介紹:“這是大哥。”

作為大皇子的紫炀自是瞧不上這平民出生的戚葉泫,單手接過茶盞,什麽話都沒說。

“這是二姐。”

尚泱直直盯着面前的男子,竟是看出了神,好半天才接他的茶。

“這是三姐。”

戚葉泫在給三公主九歌奉茶時手腕一頓,眼中閃出一道詫異的光,雪芊在一旁看得清楚,這可是他的白月光,魔尊大人八百年前的心上人轉世。

時隔多年見到心上人難免激動,但是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她拉着他的衣袖往下一個座位移動,道:“這位是四哥。”

容息喜形于色,道:“小戚,往後我這妹妹可就托付給你了,你須得好好待她,不準欺負她。”

戚葉泫後面一長串都沒認真聽,就只聽見開頭兩個字,啥?小戚??

這輩子沒人這樣叫過他。

他啓唇道:“只有公主欺負我,我怎麽可能欺負她?”

“芊芊,不愧是父王為你精心挑選的夫婿,連我這個男人見了都自慚形穢,妹妹,你可得管緊一點。”

雪芊就只是笑笑,她哪敢去管魔尊大人啊?

等奉完茶之後,她就一直在偷偷觑他,見他是不是在盯着九歌看。

不過,好像沒有。

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麽,但她知道,一定是和九歌有關的。

往回走的路上,雪芊踩着腳下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沿路梅花枝頭的雪塊正在慢慢融化,她湊到那紅梅下輕嗅了一口梅花香,笑着問道:“夫君,你覺得九歌姐姐和尚泱姐姐誰更漂亮啊?”

他停下來等她,目光空清,說:“沒注意看。”

沒注意?

怎會沒注意?

心上人的臉恐怕都在心裏刻了八百年了吧。

雪芊不再聞花,繼續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等回到宮殿後,他們便分開而行。雪芊去浴房泡了一個時辰的鮮花浴,随後才命人搬了一張藤木躺椅到院子裏去,這是她每日的必做項目,她的身體常年不好,需要多曬曬太陽。

十二月的天,太陽和煦溫暖,梅花枝頭的雪早已融掉,鮮嫩的花朵露了出來,就好像羞答答的少女摘下了掩面的面紗,露出那嬌豔豔的真容來。

她眸光一瞥,就看見戚葉泫正坐在斜側面的一間屋子裏,他坐得端正,側影從窗框內現出來,而他似乎正在桌上打造什麽銀器。

雪芊不由得佩服,魔尊大人的演員修養比她還高。

他此刻假冒的這個身份,正是一間銀飾鋪子的主人,原書中,本是那個人要來給她沖喜的,但是那人得知她是個成天躺在床上的病秧子,不想來沖喜,就連夜收拾細軟逃了,不過卻在路上遇到了妖魔,平白丢了性命,而魔尊,就是在那時進入了他的身體,代替他來沖喜。

而說來也巧,那個死去的男子竟然與魔尊長得九分像,若非是她看了原著,她都會懷疑是他故意設計好的這一切。

雪芊手中撚着一枝嫩綠樹葉,微微擡起手,将它舉起來,放在金粒飛揚的空氣中把玩。這樹葉像鴨掌一樣散開,透過新葉的縫隙,她看到方格雕花木窗內的戚葉泫從窗內擡起了頭,與她對視了一眼,她數了一下,訝道:“這樹葉剛好七片诶。七葉,戚葉泫……真巧。”

他解釋道:“那是七葉樹上的葉子,七葉樹,代表長壽。”

長壽……

難怪她這院子裏會種七葉樹呢。

她将那片葉子蓋在臉上,閉上眼睛假寐了起來,昨夜沒有休息好,今日頂着這兩個熊貓眼被四哥笑話了好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昨夜和戚葉泫在幹嘛呢。

最好笑的是,父王還為她制定了一套專屬于他們夫妻二人的年歲歷,就挂在她的寝宮內,上面規定了哪些日子必須同寝,哪些日子不能同寝,那些日子都是宮裏的命官精心蔔算過的,必須遵守不能違背。

她睡得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覺天空下雪了,剛剛還是豔陽天,現在卻突然下起了雪來,這就是雪國的常态。

“唔……”她感覺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覆下,随後她就被抱了起來,她睜開迷蒙的睡眼,看到戚葉泫一張冷豔逼人的臉,他的發絲上挂着白白的雪花,整個人蒙上了一層冷霜。

雪芊被他抱着上了長廊,為了打破沉寂,所以她問道:“今晚上你在哪邊睡?”

這公主府內為他專設了一間宮殿,用作不同寝的時候,供他休息之處。

戚葉泫聞言覺得好笑,這問題聽起來就像是宮裏的妃子在問皇上,今夜在宿在哪個嫔妃殿裏一樣。

他低頭道:“接下來的三天,我都會宿在這裏。”

好吧……

雪芊恹恹地垂下腦袋,希望這三天能快點過去。

戚葉泫掃了她一眼,心道不想和他睡?莫不是想趁他不在又去爬牆?

他将她放下後,便出去給她端了一碗熱茶來,“吶,喝了它,今夜早點睡。”

雪芊捧着喝完後,就感覺困意來襲,而她的身體也滑倒在了床榻上。

等确定她睡着後,戚葉泫才一改先前的溫柔面容,面色陰沉,輕喚了一個人名,須臾,就有一個黑影從窗戶外的雪花裏飛了進來。

“魔尊大人。”那個黑影在他面前跪下,化為了一個白衣勝雪的青年男子。

戚葉泫的目光看向紅羅蛟紗飄揚的床榻內,沉聲道:“去把一下脈。”

這名青年男子乃魔界的醫官方檐奚,其實早在三日前,他就來看過這名女子了。

那時候,聽到魔尊召喚的他,很是驚詫,他不敢相信死了八百年的人竟然又活過來了。而令他更驚詫的是,他竟讓他去挖一個小姑娘的心。

那日,也是在這個寝殿內,床上躺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他是個醫者,對于挖心這種事他做不來,可是魔尊是他的病人,挖心是為了救他,這令他十分矛盾。

他把過這名女子的脈,氣虛體弱,脈象不穩,至于這顆心,應該是有人為了給她續命換進她身體裏的。

那日他道:“魔尊大人,這女子身體太差了,而且剛剛才受過傷,此時挖心恐怕會影響到你的那顆心髒,況且,這心髒上似乎還有封印……”

因此,那天他才沒有逼着他挖心。

“如何了?”戚葉泫的聲音冷幽幽響起。

他收回把脈的銀絲,紅羅帳內的少女睡得正熟,他只是暗暗瞟了一眼,回答道:“脈象比那日平穩些了,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還得再養。”

“我是問你什麽時候可以挖心。”他才沒有心情關心她的身體痊愈了沒。

方檐奚面露難色:“這……魔尊大人,剛剛我已經感受過了,雖然您已經為她種下了火符印,但是顯然那火沒有沖破她心上的冰雪咒印,這封印我實在不知破解之法啊。”

“不知?”戚葉泫的聲音如冰渣墜地。其實那夜在花轎中脫她鞋子,就是為了給她種下火符印,目的就是用火攻之,沖破她心上的封印,但是顯然失敗了。

“魔尊大人,我是真不知啊!”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依我看,這封印有點像是戚家人的手法,要想解開封印,怕是得去找戚家人幫忙。”

戚葉泫的眸色驟變,聲音拔高:“你是要讓我去求戚家人?!”

衆所周知,他與戚家是水火不容的關系,讓他去找戚家人幫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頭疼地一拂衣袖,道:“你走吧。這事我自會考量。”

“是,屬下告退。”方檐奚很快就又消失不見。

待他走後,戚葉泫才褪下自己身上的外衫,撩開紅羅軟紗,朝着床上半躺了去。他背靠着床欄,手中摩挲着半塊有裂痕的彎月型玉佩,一面刻着一只白澤神獸,另一面上刻着一個小篆體的“戚”字,不過那個字早已經不完整了。

他心裏想着事,身邊的人不知何時擠了過來,竟是張開臂抱住了他的腰。

他眼眸半眯,裏面藏着危險的光,将她的手拿開:“病秧子,別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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