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抱我

雪國的皇城中坐落着無數嘈雜喧嚣的酒樓, 其中一座酒樓中,在臨窗的一個位置上,坐着一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少年。

少年趴在桌案上, 墨發淩亂地貼着臉頰,桌上好幾瓶空酒瓶子, 他手中還勾着一瓶,正在往嘴裏灌。酒樓中的食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唯有他一人始終在這裏,不曾離去。

跑堂的小二瞟了他一眼, 随後低聲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少年究竟是發生什麽事了, 已經在這裏喝了三天三夜的酒了。喝醉了就倒在這裏睡, 睡醒了又繼續點酒喝。他早些時候想過去勸他,卻還被他給瞪了,少年的眼睛充滿了紅血絲, 眼神冷森可怕,他吓得把想勸的話又都全吞了回去。

天色越來越暗,酒樓中的食客們漸漸退場, 可是戚葉泫卻像是将自己隔在了那麽一個小小的世界裏,只沉浸于自己的悲痛中。

“師父……”

他嘴裏一直輕喃着這兩個字,抱着酒瓶子說:“阿泫好想和你一起喝酒啊……”

他趴在桌子上低低嗚咽, 心底的悲傷無以複加,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女娲石, 可是師父卻不願意回來了。

都是因為有那些惡人的存在,師父才不肯再回來的。

在酒樓快要閉店打烊的時候, 門口進來了一位絕代芳華的女子, 她一襲大紅色的寬大長裙, 一條金絲腰帶勾勒出如約素的腰肢,款款擺動間,像一朵開得嬌豔的海棠花在迎風搖曳。

這樣一位豔麗女子的到來,令店裏的小二看直了眼,連連小跑上去問:“姑娘,這是要吃點什麽?”

行夭一雙冷豔的丹鳳眼向他掃過去,随後,那個小二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她向着臨窗的那個桌子步去,努力壓制住內心的喜悅,她找了他整整四個月,總算是找到他了。

不過,他身邊的那個女子呢?

據說,還沒有死。

被魔雲箭射穿心髒竟然都還沒死,這可真是令她大開眼界。

“魔尊大人。”她走到他的桌邊,輕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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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葉泫擡起迷蒙的雙眼來,看到眼前這個穿着一身紅裙的女子,在他腦海裏,紅色是只屬于芊芊一個人的,她很喜歡穿紅色,她也喜歡自己給她買紅色的衣裙。

病秧子就該穿紅色,才會顯得有氣色。

“芊芊……”他癡癡地喊道,俨然将面前的人認作是雪芊了。

行夭的臉遽然變冷,他的眼裏就只有那個雪國的病秧子公主嗎?她藏在袖中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朝着他身邊走去,伸手去扶他:“魔尊大人,跟我走吧。你喝醉了,我帶你去休息。”

她将喝得酩酊大醉的他扶了起來,帶着往酒樓外面走去。行夭掃了一眼四周的店鋪,随後帶着他走進了一間客棧裏。

她嘴上勾起一抹笑,扶着戚葉泫上了二樓,進入了一間天字一號房。

屋裏沒有掌燈,黑漆漆的,房門一合,借着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她将他扶去了床上。

戚葉泫醉得渾渾噩噩,雙眼微阖,長而密的睫毛覆下,倒在枕頭上便要進入夢鄉。行夭坐在床邊看了他好一會兒,确定他是真醉了,才敢慢慢将手伸過去。

她的秀手在他皺起的劍眉上撫摸,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肯定心情極不好,所以連醉了眉頭都還是皺起來的。

她壯着膽子,将手慢慢下移,滑到他的衣襟處,可是就在她要拉開他衣領的時候,手下的人突然擡袖用力推開了她,大聲斥道:“芊芊,你走吧!”

行夭被他這一推,險些撞到後面的桌沿,她疑惑地打量着他,見他沒有清醒,依舊将自己當成那個病秧子公主。她再次向他走去,停在他的床邊說:“芊芊想服侍你。”

戚葉泫陡然睜開眼睛來,幽幽看着她,行夭被看得後脊背發涼,正欲開口說話,就聽見他傳來一聲暴喝:“滾!”

雖然他的眼睛還是很模糊,可是他知道芊芊絕不會自降身份說這樣的話。

他從床上翻坐而起,推開窗戶躍了出去,外面的冷風呼呼地往他身上灌,使得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确定後面無人跟上,才方向一轉,朝着草原的方向行了去。

終于,他透過渾濁的眼睛,看到了那座青青草原上的蒙古包。

他朝着那邊走了去,推開蒙古包的木門,合上門之後,直直向着床上走了去。他掀開厚重的棉被,擠進了溫暖的被窩中,大手一攬,抱住了那個正在沉睡中的嬌小身軀。

雪芊突然被一個冰冷的身體抱住,即刻從夢中醒轉,看到熟悉的臉龐,她才松了那口提起來的氣。

“夫君??”

他的身上好大一股酒氣,就連頭發絲上都是酒氣,可待她細細一聞後,就又發現了一股很香的胭脂水粉味道。

“我沒洗澡,你會不會趕我走?”他緊緊摟着她,怕是就算她想趕也趕不走吧。

“你把衣裳脫了罷。”

戚葉泫聞言,撐坐而起,脫起了自己的衣裳來,道:“剛剛喝得醉了,走在路上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姑娘,沾了一點她身上的香味,你不會介意吧?”

雪芊聽到他給自己解釋,她搖了搖頭,見他醉得糊塗,脫個衣裳也慢吞吞的,便起來幫他:“別着涼了。”

外裳脫掉後,戚葉泫便抱着她躺了下去,将被子拉過來蓋好。他将她按在自己身下,低下頭去,嘴唇很想要吻下去,可是卻只是從她唇畔邊輕擦而過。

他錯開她的臉,轉過去在枕頭上躺好,頭昏腦漲的他,差點又犯糊塗事了。

“夫君?”雪芊小聲地叫他,很想問問他到底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戚葉泫平躺于她身側,道:“抱抱我。”

他的聲音很啞,透着蒼涼感,又充滿了渴求。

雪芊張開了長臂,向他懷裏撲了去,頭枕到了他的胸膛上,沒過一會兒,頭頂就響起了戚葉泫均勻的呼吸聲。

他睡着了。

***

第二日雪芊醒來的時候,又不見了他的身影,她沖到外面去找他,可是到處都尋不到他的身影,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場夢般。

“池降,你沒有看見他嗎?”

“沒有啊。他有回來過?”池降顯然很驚訝,根本不知道戚葉泫有回來過的事情。

雪芊猜想他定是遇到什麽事情了,他不願意面對她,也不願意将那些事說出來。

“要不,你去找找他吧?”她對池降說道。

“不行!萬一你跑了怎麽辦?這是萬萬不可的。放心吧,他那人出不了什麽事,被挖心了都還能活下來,能出什麽事?”池降對戚葉泫一百個放心,他心中的魔尊是不可能被任何事情打倒的。

雪芊無可奈何,只能在這片草原上待着,他當真是如他說的那般,将她給藏起來了。

第二日早晨,她醒來時發現屋子的鐵鍋上架着一鍋吃的,香氣溢滿了整個屋子,她跳下了床,揭開鍋蓋一看,裏面的竟然是當時她與戚葉泫在雪國皇城街上吃的那家小火鍋。

這是……他買的?

她沖出去問池降:“屋子裏的吃的,是你買的嗎?”

“不是啊。”池降困惑地搖了搖頭。

那麽就只能是戚葉泫買的了。

他又回來了?

回來為什麽不喊醒她?

她手上包着濕帕子,将那鍋菜端了起來,放在案幾上,一個人吃了起來。

池降一向都不與她一起吃飯,他是魔,吃不吃都無所謂,所以每天便只有她一個人吃飯了。

她看見那堆熱氣騰騰的蔬菜裏,撒了一丁點的碎辣椒,他還記得自己愛吃辣椒,可是又害怕自己吃壞了肚子,便就只給她撒了這麽一丁點兒。

難為他還記得走時說的話,要給她帶吃的回來,雖然有些遲了,但是好在也帶了。

她心裏又暖,又生氣,邊吃邊罵道:“死戚葉泫,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她吃完了這頓飯後,在燙與辣的刺激下,她的眼淚花直翻,她将屋子收拾幹淨後,就出去跟着鄰居放羊去了。

在這草原上,閑得無所事事,便也只能自己去找點事情打發時間了。

鄰居的這些羊有時會跑很遠去,她追着它們在草原上奔跑,而池降就跟在後面守着她,生怕她逃了一樣。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草原的另一邊,戚葉泫正半躺在青草地上,手中撚着那顆五光十色的女娲石,半眯着眸失神地打量着它。

女娲石生血造血,如果用它來代替雪芊身體裏的心髒,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呢?

“魔尊大人。”方檐奚出現在他的身後,躬身行禮道。

“我吩咐你的事,都辦好了嗎?”戚葉泫的目光仍落在手中的那顆石頭上,冷冷地發問。

“都辦妥了。”方檐奚發現在這樣寒風冷冽的天氣裏,他竟然冒出了好幾顆虛汗來。

戚葉泫躺在草地上,一手撐着後腦勺,一手捏着女娲石,兩條長腿很惬意地支着,問:“你說,如果我用這顆女娲石來代替雪芊身體裏的心髒,能行嗎?”

“啊?”

方檐奚是個醫修,遇到這樣的問題,他必須要謹慎地思考後才能給出答案。

“女娲石具有複活功能,它能将死人複生,當然也能夠留住活人的命。雪芊公主體質特殊,自幼便心脈不穩,當年天神賜她這顆魔心,也是考慮到普通人的心髒可能對她不适用,如若用女娲石來代替心髒,也許未嘗不是一個方法。”

他頓了頓,又說:“不過我也不敢保證,畢竟我也從來沒用女娲石煉過心髒。”

戚葉泫坐起來,将那顆石頭放在他手心,鄭重地道:“方檐奚,一定要讓她活着。”

他已經失去了師父,不能再失去她了。

即使他們以後不會在一起,他也希望她能活着。

方檐奚額上的汗又冒了一大把,其實他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呀。

戚葉泫又往草地上躺了回去,長嘆了一聲,什麽都沒再說。

方檐奚握着手中那個燙手山芋,在他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魔尊大人,你不必自責,是你的心救了她的命,給了她三百年壽命,你現在只是取回你的東西而已,你不欠她的。”

良久,戚葉泫才幽幽吐聲說道:“是啊,我不欠她的。”

可是,那個小傻子喜歡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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