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接你

這幾日來, 雪芊每天一早醒來,屋子裏都會有新鮮的食物在鍋裏熱着。那些都是戚葉泫給她送來的,皆是皇城裏賣的各種美味。而每天夜裏的時候, 她都隐約感覺得到有人爬上了她的床,她知道是他回來了, 他心裏壓着心事,白日裏總躲着她,或許是因為一想到即将要挖自己的心,所以覺得有些不敢面對她吧。

夜裏她畏寒, 每次他回來的時候,她就會往他懷裏鑽, 就這樣, 兩人奇奇怪怪地度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草原上的生活很惬意悠閑,站在這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地方,會讓人視野開闊心情愉悅。這段時間來, 方檐奚一直有給她熬補湯喝,每天必須要喝一大罐,他才肯離去。

最近的攻略一直沒什麽進展, 若是再不成功的話,她恐怕就得不到複活的機會了。

今夜她決定熬一個夜,一定要等到戚葉泫回來再睡, 可是今夜他卻意外地沒有回來。

第一次,他沒有回來。

雪芊覺得納悶, 是出了什麽事嗎?

當她正準備推門房門的時候,外面響起了容息的高聲大喊:“芊芊, 芊芊!”

“四哥?”她推開屋門就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容息朝着她奔了過來, 一把将她抱入了懷裏, 哽咽道:“芊芊,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哥哥我都要擔心死你了。”

“哥哥,我都快一年沒見到你了。”雪芊的眼淚嘩嘩地往外冒,這種見到親人的感覺,久違又美好。

“快,跟哥哥回家。”容息就這樣帶着她離開了這片草原,可是臨走時雪芊還在四處張望,心道池降呢?他去了哪裏?

還有,為何今夜戚葉泫沒有回來?

“不用看了,那個守着你的小子已經被我的人給引走了。”容息說道。

“哥哥,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呀?”雪芊看到外面一大群雪國的士兵,都是跟着容息一起來接她的。

“哥哥已經找了你快五個月了,戚葉泫他以為把你藏在這兒我就找不到你了嗎?你放心,今夜他趕不回來的,他此刻正在鄱陽城呢,你放心大膽地跟我走,哥哥帶你回家。”

“鄱陽城?他怎麽去了鄱陽城?”雪芊抓着他的衣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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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夫君幹的好事,将女娲石扔進了鄱陽城裏,害得如今的鄱陽城雞犬不寧。戚家的人都忙着在城裏救人除魔,而那戚家的四小姐戚賽蟬據說為了救人一不小心受傷了,而你那夫君一聽到這個消息,竟然立馬從千裏之外趕了過去,如今他落入了戚家人的地盤,再想逃出來恐怕是難了。”

雪芊靜靜地聽他說完,心裏亂如麻,容息将她扶上了馬車,拉着她問:“芊芊,你身體沒大礙吧?”

“沒事。”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就這樣被他接回了王宮裏,回去之後,趙述匆匆忙忙趕來看她:“芊芊,你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把父王吓死了?”

雪芊看到他好似比以前瘦了好大一圈,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裏:“父王,芊芊回來了,芊芊沒事,父王別擔心。”

“快,宣醫官來。”趙述高聲吩咐。

随後他就低頭哄懷裏的人,滿臉痛苦與悔恨:“芊芊,是父王對不起你,是父王引狼入室,沒有給你挑一個好的夫君。”

“父王,孩兒不怪您。我們不提他了好嗎?”

“好,不提。以後宮裏任何一個人都不許提。”趙述厲色發話,殿中的一衆人等全都跪了下去:“遵命。”

雪芊自此便在宮中住了下來,從那天起,她失去了戚葉泫的消息。容息每天都會來看她,她有意無意地向他打聽鄱陽城內的情況,可是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一天,她索性直接問道:“哥哥,姑母她好些了嗎?”

容息生氣地道:“姑母?誰是你姑母?那魔頭又不是什麽戚家的人,戚家的四小姐算你哪門子姑母?”

“哥哥,你就告訴我嘛,先前我在戚府的時候,都是姑母在照顧我的,你告訴我,也好讓我心安嘛。”

“好好好,我跟你說。”容息還是拗不過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聽九歌傳回來的信說,沒什麽大事,那魔氣沒有傷到她,這下你總算可以放心了吧。”

“那戚葉泫呢?”她脫口而出地問道。

“雪芊!”容息的臉立刻冷下來,“你把這個男人忘了吧。”

“好好好,我忘我忘。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有沒有事?”雪芊拉着他的胳膊使勁地搖。

“當然有事。他現在那點武力值,能逃得過戚家人的團團包圍嗎?芊芊,你放心,等他死了,就沒人能來挖走你身體裏的心了。”

“死……”

雪芊垂下了眼睫,他若是死了,那這書裏可就沒有男主了呀。

他怎麽可能會死呢?

他不會死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呆坐在屋子裏翻看着手中的那本皇歷,日子馬上就要到新年了,這本皇歷也派不上用場了,該換新的了。

可是她卻舍不得扔掉。

她翻到十二月,一頁一頁地往後翻看着,上面還有戚葉泫當時為她畫的圓圈記號,代表着他們同寝的日子,可是他們已經快有半個月沒有同寝了。

近日,屋外一直在飛雪,她的心情也跟着墜入了冬雪中,戚葉泫這麽久都沒有消息,會不會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最近即使是成天待在燒着地龍的屋子裏,她也依舊感覺冷,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着戚葉泫那個人體暖爐。

時間一晃,就到了他們成親的一周年日,她望着窗外的雪花,心想:戚葉泫,你如果沒事的話,能不能給我捎個信兒?別讓我這樣擔心你啊。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一聲低沉磁性的呼喚。

“芊芊,夫君來接你了。你……出來見我嗎?”

那聲音仿若從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經過長途跋涉,穿透了寒風大雪,才到達她的耳裏。

是戚葉泫!

他來了!

他還活着,他來接她了。

今天這個日子,他來是做什麽的,她再清楚不過了。

而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向他走去,走向她書裏的命運。

一個炮灰女配的宿命,一個為了替他“養心”的存在,她即将要完成她整本書裏的價值了。

可是,她還沒有成功攻略他。

她跑到門口時又返了回來,回到裏間的衣櫃旁,重新換了一套衣服才出門。

她避開宮殿裏的守衛,獨自從側門出了宮殿,戚葉泫一定會在那裏等她,因為他們以前每次一起出宮去天清山的時候,都是走的那條路。

果真,她遠遠的便看見了那個清瘦的颀長身影。

天上星隐雲卷,雪霧蒙蒙,而他一襲墨影獨立于中宵,長袖迎風飒飒招展,飛揚的發絲上沾了好多細細的雪花,他纖細的身影就好似一棵雪松屹立于雪地中。

“夫君!”

她隔着很遠的距離喚他,孱弱的聲音被風卷着送入他的耳。她的聲音太過虛弱,好像風一吹,就會将它吹散了似的。

戚葉泫看着那個纖小的紅衣身影向自己走來,她今日穿得很紅火,身上披了一件紅毛絨披風,大紅帽蓋住大半個腦袋,露出一張巴掌小的臉。她雙手提着勾着金絲鳳凰的下裙擺,戚葉泫這才注意到,在那寬大的披風下,她穿的是當時他們成親時的那件紅嫁衣。

鮮豔的曳地長裙在雪地中逶迤拖地,像是忘川中盛開的一朵殺人奪命的彼岸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臉上洋溢着他看不懂的幸福,在那寬大的紅帽檐下,隐約看見了兩支銀色的雪花發簪,一左一右,銀片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那是他曾經送她的發簪。

他的心口抽痛不已,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孩兒,明明知道自己今晚來是要做什麽,卻還是毅然決然地走向了他。

這個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癡傻的人?

很快,雪芊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看見他滿身皆是傷,衣裳上數道血痕,就連臉上,也有好幾道傷疤。

那些紅,在雪中是那麽的矚目。

他一定拼盡了力氣,才從鄱陽城逃回來的吧。

她的芙蓉面上抹了細膩的胭脂,襯得她氣色好了許多,兩汪碧眸裏倒映着兩個他的倒影,揚起笑臉對他道:“夫君,你猜今日是什麽日子?”

狂嘯的風雪缥缈,亘隔在兩人中間,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雪芊的臉上一直挂着笑,笑得戚葉泫愧疚難當。

良久,他才緩緩揚起一個淺笑來,彷如寒雪中開出的一朵無暇的雪蓮。

“記得,今日是癸卯年臘月廿一。去年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原來,他還記得啊。

雪芊嘴上的笑揚得更高,道:“是啊,今日是我們成親一年的日子。”她笑着問:“夫君你今日要帶我去哪兒玩啊?”

戚葉泫面容朦胧,雪花粒粒從他臉頰飛過,沉默半晌,他才啓唇:“跟我來吧。”

他輕擡手腕,寬大的黑袖中便飛出了一條紅綢來,在綢子中間還打了一個好看的喜結,這是成親時候新郎牽起新娘所用的喜稠。

豔紅的綢子飛到了她的身前來,雪芊慢慢牽在了紅綢子的末端,随後,戚葉泫便牽着另一端,帶着她往前走去。

雪芊暗自捏緊了手中的綢布,一顆心七上八下,緊張與不安在胸腔內蔓延,嘴上卻始終保持着明媚的笑。

這段路途走得格外的漫長,兩人的步伐一致,好像誰都不想快點走到終點一樣。

雪芊在後面望着一步開外的他,背影如修竹,挺拔卓然,烏黑的發絲在風中狂舞,他後面背着一把三尺長劍,長劍劍柄上系着一條銅錢流蘇,那是她送給他的新婚禮物,他一直都随身攜帶。

她又回憶起了他們成親的那一天,兩人也是這般,牽着一條大紅的喜稠,一起拜天地,而今日,他用一條喜稠牽着自己,卻是要與自己訣別。

他的步态有些虛浮,想來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此刻正在極力強撐,是不是為了趕回來挖她的心,所以他才那麽拼命的?

他帶着她往蒼雅雪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還能看到不少去年新年時他們一起在樹上貼過的紅紙,紅裝渲染了整座荒涼的雪山,像不像是為他們所賀喜的賓客好友?

時間如白駒過隙般,彈指一揮間,便就過去了這樣不平凡的一年。

難道她的生命又要這樣走向枯萎了嗎?

“夫君。”她在後面喊住他。

“嗯?”他沒有回頭,就像是怕觸及到她的目光似的。

雪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問道:“如果我會死,你還會挖我的心嗎?”

那個背影頓住了,風聲未歇,飛雪未停,而他的腳步停止了。

他始終沒有回頭,好久之後,才答道:“你不會死的。”

“那如果我會死呢?”

書裏的她,被挖心後便就沒有撐過去。

戚葉泫終于回過了頭來,看着她道:“芊芊,你明明知道會有這樣的危險,為什麽還要出來?”

應該躲得遠遠的才對,或者立刻派人來捉他,總之,無論怎樣都不該這樣癡傻地跑出來。

雪芊望着他,兩只圓圓的杏眼裏裝滿了他看不明白的情緒,她必須出來,因為這才是符合她人設的行為。

她只是一個為了幫他“養心”的炮灰而已。

她也只是一個癡癡愛戀着他的戀愛腦而已。

她沖他咧嘴一笑,笑聲比莺啼還要好聽,說:“因為,我想見夫君你呀。”

他沉重地扯出一個笑來,道:“夫君也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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