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41

朋羊沒有動。

喻子翔轉身往外走時,她心底原本蠢蠢欲動正要起飛的小蝴蝶們匆匆落下。

它們是在看到倉庫門打開的那一剎那重生的。或者,它們從來都沒有真正死去。它們只是不能活着,更不能起飛。

自去年十月皮埃爾的生日過後,喻子翔就從朋羊生活中消失了。

他們在社交媒體上再也沒有互動過,他們私下裏也從來沒有聯系過。他們偶爾會見到,當她去馬德裏看皮埃爾的時候。他總是離得很遠,如果真的碰上了,他們會像剛才那樣,但又不是那樣,打個招呼。

朋羊如今跟何靖岚算是朋友,很諷刺,她跟他不是朋友,但她跟他的前女友成了朋友。她們其實沒怎麽聊過他。但有一次何靖岚随口提了一句:“他對什麽感興趣的時候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但他沒興趣就是沒興趣了。”何靖岚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很恍惚。朋羊覺得何靖岚是在談論他們戀情的終結。她假裝沒聽到,什麽也沒問。

也許,他就是那樣一個人。不過,那又關她什麽事呢?

剛才他那麽生氣說要殺了他哥時,所有的小蝴蝶都在催促她告訴他事實。他看着她的眼睛跟她說“嘿”時,它們仿佛看到了花海。

他還有興趣嗎?

他剛才那麽激動,是在嫉妒,是不是?

他想談什麽呢?

她站在拳臺上低着頭,一動不動,一副不打算理他的模樣。

喻子翔深吸了口氣:“我發誓我會跳到上面把你抱下來……你知道我們需要談談。”他說完再次放下包,耐心折了回去。他的目光掃過喻子延,喻子延也在看着她。

朋羊動了。她臉紅了,她擡起頭,撥了撥頭發,轉身準備往梯子走時撞上喻子延的目光。

喻子延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問道:“你想跟他走嗎?”

“他媽的關你什麽事?”喻子翔把這句話還給了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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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延也沒有理喻子翔,他看着她忽然泛紅的臉頰和耳朵,還有矛盾的目光,已經得到了答案。

子翔上次在這裏說的那句話是真的。

喻子延一笑,轉頭冷聲跟他弟弟說:“明天上午。”之後他下了拳臺,往更衣室走。

“明天上午。”喻子翔回了他哥。既然喻子延主動滾蛋了,他不介意就在這裏跟BY談。他趴到拳臺邊,擡頭看她,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麽站在上面?你看上去有點蠢……”

“你看上去才蠢!尤其是你脖子上的東西!”

喻子翔被她的回擊逗笑了。他胸口剛才還在疼。她捏着他情緒的閥門。她注意到了他戴着銀鏈子。“跟維加斯是同一條。”他扯了扯跟她說。“我喜歡你的金的。你看着一點也不蠢,你很美。”

“你們踢球不讓戴是麽?”朋羊其實認了出來,她抿着唇,從容補了句,“謝謝。”

“對,不讓戴任何金屬。”喻子翔昂頭看着她裸-露的那截腰。她太他媽誘人了,他想着。他不知道該屏住呼吸,還是深呼吸,他無法轉開目光,他腦子裏瞬時有無數的畫面。就在這裏,就在這上面,然後去他車裏,他想把她帶回家……

“我喜歡Ring...”朋羊緩緩走到他趴着的一角,正要蹲下來跟他說話,他又翻了上來。他看着很敏捷很有活力,看來腿是一點事都沒有了。

喻子翔靠到她身邊的側欄,湊近看她的臉,她沒動,但她眉梢動了,他馬上保持合适的距離。他低聲跟她說:“你臉紅了。”他擡頭,瞥到喻子延的背影拐進了更衣室。

朋羊瞪着喻子翔問:“你聽不聽?”

“抱歉,你繼續。”喻子翔舉了舉雙手,漸漸正經起來。

朋羊看向牆上的vis三個小寫的字母,搖了搖頭,“其實沒什麽,我上一次站在類似拳臺的地方還是在那個選秀節目裏,中國的選秀節目……應該也是跟國外學的吧,喜歡把拳擊臺搬到比賽當中,制造一種緊張的競技氣氛。……我想再站上來感受一下。”她沒有說就是他參與的那期節目,她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

“你喜歡ring?”喻子翔看着她道。

“嗯。對了,我小時候學英文,很驚訝的發現ring除了是戒指的意思,也代表圓環,古代的競技場是圓形,所以拳擊臺會被稱作ring,蠻有意思的。”

喻子翔盯着她的嘴唇,形狀和顏色都是他夢想的樣子,他很想貼上去。

他想知道到底有多軟,會讓他的心跳的有多快。盡管現在,他的心跳足夠快了。他舔了舔自己的,她好像也在盯着他的。

他趕緊轉開目光,點着頭說,“那你再站上來有什麽感覺?當時那個ring就是你的,你是唯一的勝利者。”

“這個ring也是我的。”朋羊說,目光掃了一圈,平視與俯視。

“你很喜歡當贏家嗎?”喻子翔含笑問,他又很得意地說,“我也喜歡,而且我總是。”

他說的沒錯。他職業生涯大滿貫了。朋羊想。

“你都沒發條信息恭喜我。”喻子翔情不自禁道。

你也沒恭喜我發新專。朋羊沒說出來。她說的是:“我相信你不缺我那條。”

喻子翔看向她。她也看了過來。

“你們說明天上午是什麽意思?你為什麽這麽晚來這裏?我不知道你也喜歡這個。”朋羊先轉開了目光,她發現自己也有很多問題。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他沒告訴你嗎?你為什麽在倫敦,還跟他來這裏?你跟他現在是朋友了嗎?”喻子翔覺得她還是沒有完整回答他此前的問題。他很介意這個。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怎麽想的。

“我在休假,我不想一個人待着。”朋羊聳聳肩,靠着拳擊角,喃喃着,“我不知道我跟喻子延是不是朋友,我沒有……”

“你沒有想上他?”喻子翔連忙接道,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朋羊點點頭,再次錯開了他的目光。

喻子翔低着頭笑了笑,但他馬上又板起臉。“你不想一個人待着,你為什麽不打給我?”

“我為什麽要打給你?我不知道你在倫敦。我跟你又不熟。”

“Littleliar,你都知道我的腿傷了。你的臉為什麽那麽紅?對,你跟我不熟,你跟我哥熟!”

朋羊不可思議地看向喻子翔,她盡力忽視發燙的皮膚。“你真的二十八歲?這就是你想跟我談的?”

“二十八歲怎麽了,他三十八歲。”喻子翔哼了一聲,他又很嫉妒地說,“你今晚穿的這麽火辣跟他來這裏,如果我沒來……”但她知道他二十八歲,她知道他上個月剛過完生日。他沒有必要問,她多半會說,她只是在Instagram上剛好看到了。

“我根本不知道喻子延要帶我去的地方是個搏擊俱樂部,不然我會穿運動裝。還有,我穿什麽樣,跟他沒關系,跟你也沒關系。我就是這樣,我小時候穿最無聊的校服也會……”

喻子翔一下就笑了出來。“你喜歡吸引別人的目光,那個別人是誰無所謂,越多越好,你真是天生的dramaqueen。”

朋羊卻忽然沉默了。

喻子翔看她不說話,湊近了些,輕聲問:“生氣了?”

朋羊沒說話,只是別開了臉。

“正因為你是這樣,你在舞臺上才光芒四射。我是在誇你。”

他離得有些近。

她的皮膚能觸到他的氣息。她知道自己的皮膚肯定更紅了。她賭氣地說:“dramaqueen才不是誇人。”

“但我剛才是。我喜歡你在舞臺上的樣子,也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很喜歡很喜歡……”喻子翔的聲音變得暧昧低沉,像最溫柔的海浪,水溫也是合适的。

朋羊看向他的側臉,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

“難怪皮埃爾那麽沒安全感,又那麽粘你。我要是他,也想把你藏起來或者幹脆綁在床上……”喻子翔朝她看過去,她眼睛裏有了愠怒,他知道自己有點越線了,他朝她笑了笑,“我不是皮埃爾,我不會那麽幹。除非……你想讓我那麽做。”

“不,我不想。”朋羊大聲說。

喻子翔差點笑出來。他沒笑,呼了口氣,有點嚴肅地問:“你想告訴我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了嗎?”

朋羊不想說的,但她張口提了個名字。“朱莉……”

喻子翔眉頭一擡,“噢。但朱莉不可能是根本原因。皮埃爾不喜歡她,可能永遠不會喜歡。皮埃爾……他那樣的性格,很招一些女孩兒喜歡的,跟我不一樣,他身邊必然有這種姑娘,沒有朱莉也會有別人。你瞧,我和我哥身邊就不會有。硬幣正反面。”

喻子翔有一種奇異的敏銳與犀利。朋羊想着。在球場上好像也是這樣。她看不懂足球,但她能看到,他的身影總會突然出現在重要的地方,阻擋敵人的進攻,或是延續己方的進攻。

“……他很沮喪,我那時沒法陪在他身邊。”朋羊至今沒有跟任何人真正談起過這件事,她不知道為什麽她會對着喻子翔說出來,“我嘗試理解這件事,我會想如果我在事業低谷期,極度抑郁,而他忙于工作無法顧及我的感受,我可能也會想找個理由分手……”朋羊平靜地說着。她轉頭問,“他跟你聯系過嗎?”

喻子翔搖頭。這解釋了皮埃爾最近為什麽沒動靜,而且p沒上過線。他想了想,皮埃爾最後的上線時間應該就是他們分手的那晚。

朋羊呆滞地看着腳下的高跟鞋。

“其實你說的依舊不是根本原因。他太怕你會離開他了,所以他先離開你了。”喻子翔說完補了句,“自我妨礙?只是我的想法。”

朋羊擡起頭,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于是又問了一回,“你還沒說明天上午……”

“這裏是競技場,我跟喻子延約了明天上午,你認為是做什麽?我們每年夏天都約。”喻子翔說到這,有點壞地朝她笑,再次緩緩靠近她的臉,“……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是為了你?”她的香水味包圍了他,他感到自己随時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事。

朋羊臉上的尴尬持續了一秒,然後,她輕佻笑着看着喻子翔玩世不恭的眼睛,挑動眉頭,傲慢地問,“難道不是麽?”

喻子翔盯着那雙攝人心魄的黑眼睛,一手抓着圍繩,貼近她的嘴唇,他同樣挑動了一邊眉頭,他沙啞着聲音問:“是。你喜歡麽,Moons?”

海浪迅猛淹沒過小腿,蝴蝶們已經瘋了。

朋羊屏住呼吸,緊抿着唇。她猛地推開了喻子翔。但她的手剛觸到他堅硬的胸膛,也像觸了電一樣。

喻子翔讓她推開了自己。

他誇張地在圍繩上彈了一下,玩鬧笑着說:“你不是戰利品,不要誤會。也別生氣。想來看嗎?”

朋羊搖了下頭,“我明天得去巴黎。”她頓了頓,出神地說,“我跟皮埃爾要一起拍Vogue的封面。”

喻子翔深深吸了口氣,呼出來,“Holyfuck.”他又想,他們還沒對外公布這件事,到時不知道會激起多大波瀾。

朋羊回過神,調整着自己的情緒,轉向輕松的話題,“我一直好奇,是不是很多男人都有個搏擊俱樂部的幻想?”

喻子翔還沒說話。就聽到喻子延的聲音傳來。

“恰克-帕拉尼克有,大衛-芬奇有,我有,這就夠了。”

朋羊望了過去。

喻子延淋過浴了,換了他來時的衣服。他面色清冷。他可能看到了剛才發生的。他可能會覺得她在玩弄他,或者利用他。之前的整晚,她都在看他訓練。她覺得挺有趣的,也很賞心悅目。她被喻子延牽上拳臺時,他也問了她為什麽想上去,她來沒來得及說,喻子翔到了。

“我喜歡那部電影。”朋羊安靜地回了句。

“讓我猜猜你最喜歡什麽。”喻子翔信心滿滿地說,“布拉德-皮特的身體,愛德華-諾頓的神經質,所有性-愛場面——可惜很多都不是真的,電腦合成的……”

朋羊笑了出來,“我就那麽無趣?”

喻子翔擺擺頭,笑得很邪氣,“我逗你的,你最喜歡最後……”

“他牽着她的手,他們一起看世界坍圮。”喻子延的聲音也出來了,幾乎同時。

兩個人交錯的聲音回蕩在倉庫裏。

往後寂靜了半秒。

“好吧,這同樣無趣。不過,那難道不是所有人最喜歡的這部電影的一個鏡頭?”朋羊也不太意外他們都猜到了。

喻子延和喻子翔互看了一眼。

喻子翔聳肩說:“你不夠了解男人,love。”

朋羊霎時有種特別怪異的感覺。

喻子翔和喻子延仿佛是一個人的兩個人格。他們極度的不像,他們極度的重合,他們對她有着完全不同又詭異相似的吸引力。

她陡然問:“你們都學過畫畫,是嗎?”

喻子翔的那個卡通羊頭,明顯是有繪畫功底的。

喻子延走到了拳臺下,他拎着的黑包跟喻子翔的一模一樣。

“是,感謝陳女士。”喻子翔嘲諷笑道:“我妹妹小時候學過芭蕾和鋼琴。我和喻子延肯定免不了要學點什麽的。你還記得我給你畫的卡通羊頭?”他問罷臉上的笑消失了。她也知道喻子延會畫畫。她去過喻子延家,她看過他畫的什麽鬼東西。

喻子延看着朋羊,他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她:“明天去巴黎?”

朋羊點頭。她看着他的眼睛,在詢問什麽。她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她只用看着他,他就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問出來。

喻子延果然知道。他也點頭,“你喜歡?”

“你們在說什麽?”喻子翔介入了他們。他讨厭這種感覺。

朋羊剛要說話。

喻子延轉頭跟弟弟說:“跟你沒關系。你們談完了?”

“沒有。你回去,我會送她。”喻子翔理所當然地說。

喻子延看回朋羊,“今晚開心?”她的眼睛有如濃墨,她比三年前會掩飾她的情緒,但她依然不是一個完美的liar。

“還好,謝謝。”朋羊淺淺笑着回答,她猶豫了下,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你呢?”

“不。”喻子延短促地說。他說完轉過了身,沒看他弟弟。

喻子延的背影越來越遠。

拳臺上同樣沒有人聲。

直到喻子延走出了俱樂部,門重新關上。

“你不應該在那個夜晚尋求安慰的性,你更不應該找他。他是個banker,他那晚扮演好人,是因為他想長線操作。”喻子翔轉過頭,很認真地說。

朋羊立刻就生氣了。“我不需要你告訴我怎麽做,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選,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麽……”

“為什麽?你對他還有感覺?他可能不差,那是因為你沒試過更棒的……”喻子翔也生氣了,他一開始想的是這個方向,然而他總覺得有點古怪。

然後,他想到了可能的別的緣由。

為什麽那個夜晚對她來說那麽難忘。

喻子延真他媽是個混蛋。他明天上午一定要揍死他。

喻子翔突然的停頓,持續了很久。

朋羊原本還有點奇怪,但沉默的繼續,讓她意識到,他可能猜到了什麽。

午夜暴力倉庫的死寂終于被打破。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喻子翔的聲音透着不容拒絕,但他問完又有點茫然地問,“你想跟我回家麽?”不等她說話,他已經自言自語着搖了搖頭,“算了,那不是個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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