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雖然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這麽一來,羽柴尋身邊的卧底也變多了,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有赤井秀一待在這裏,多少可以轉移一些安室透的注意力。
至于留下赤井秀一的理由也很簡單,自己本來就是為了見到赤井秀一出逃,現在想要他留在自己身邊當然也是人之常情。
赤井秀一确實也沒有拒絕。
就和羽柴尋說的一樣,赤井秀一把前一個任務結束掉之後,組織并沒有立刻給他派發別的工作,像琴酒那樣無縫接任務的人在組織裏終歸還是少數,大部分成員還是有正常的休假期的。
于是第二天,當安室透按響門鈴然後等待裏面開門的下一秒,他就對上了FBI的那張臉。
這絕對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會面。
還好羽柴尋很快出現打了個圓場,這兩人才沒有繼續像大理石雕塑一樣立在門口。
“其實我這邊也不怎麽需要幫忙,”羽柴尋給安室透遞了一杯水,“麻煩你特意走一趟了。”
安室透搖了搖頭:“你受傷本來就是我的問題,就算朗姆先生不說,我也應該過來幫忙的。”
“所以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情,請盡管開口。”
安室透的表情很真誠,語調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朗姆在那麽多人裏面一眼挑中他并不是沒有理由的,安室透确實非常适合幹探聽情報之類的工作。
羽柴尋覺得他以後說不定會成為組織情報部的重要骨幹。
——可惜是個卧底。
人都來了,羽柴尋當然不好再把人趕回去,不過問題不大,他昨天特地把赤井秀一留下來就是為了現在。
“我等會兒打算出門去買點食材,家裏冰箱的食物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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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準備在這邊住一段時間,因此羽柴尋昨天特意清點了一下公寓裏的東西,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由于這裏很久沒有住人,公寓缺的日常用品其實還不少,羽柴尋拿出自己早就寫好的購物清單,以此向安室透說明自己出門的必要性。
但安室透聞言還是有些不贊同:“您還是病人,現在最好還是待在家裏,這也是醫生的建議,這些事情我會來做的,本來朗姆先生讓我過來就是為了幫忙。”
羽柴尋表情無奈:“我是傷到脖子,又不是傷到腳,而且一直待在家裏真的很無聊,我也想要出去透透氣。”
“放心吧,超市離這裏很近,來回一個小時就夠了。”
安室透皺了皺眉,像是還想要再說些什麽,但卻提前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我會和尋一起去。”
自從安室透進門之後就一直沒說話的赤井秀一忽然開口,他目光平靜地看向安室透:“所以不用擔心。”
赤井秀一很自然地叫羽柴尋的名字,而羽柴尋本人也沒有絲毫意外的反應,顯然,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早就已經默許的事情。
安室透的神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卻在某一瞬冷淡地壓了壓唇角。
但也就是那一秒。
“也許您很信任您的部下,”安室透語氣如常,态度認真嚴謹地給羽柴尋繼續分析,“但事關您的安全問題,把這件事只交給諸星先生一個人還是過于草率了。”
末了,他很沒什麽誠意地補充道:“當然,我并沒有質疑諸星先生能力的意思。”
赤井秀一全當什麽都沒聽見,安室透對自己的惡意很大,第一次在醫院見面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雖然他自己也是半斤八兩。
對于一個對自己有偏見的人,你本來也不能指望對方能對你做出什麽公正的評價。
羽柴尋的關注重點倒不在赤井秀一的能力如何,他覺得比較離譜的
是安室透的态度和說法,那嚴肅的感覺就好像他不是準備出去買菜,而是要參加什麽重要的秘密會議一樣。
搞得也太誇張了。
于是到了最後,因為誰也沒能說服誰,就變成了三個人一起出門。
這個結果雖然和羽柴尋原先預料的有所差距,但也不算太差,因為安室透确實如他所願地不得不把一部分原先該用來監視自己的注意力轉到了赤井秀一的身上。
超市雖然離公寓不遠,但考慮到回來的時候要拿大袋東西,還是開車去比較方便。
因為有三個人,羽柴尋非常果斷地把駕駛位和副駕駛的位置讓給了兩位卧底。
安室透負責開車,因為羽柴尋從朗姆那裏聽說安室透的車技很不錯,雖說在市區裏對方也沒有什麽發揮空間,他總不能把普通公路開出賽車道的效果,但是能讓朗姆特意提一句的車技還是讓羽柴尋有些好奇。
卧底在前排沉默無言,羽柴尋則坐在後排光明正大地和桑格利亞發消息。
“昨天晚上有人試圖潛入我們的保管倉庫,被我們值班的成員抓到了,對方似乎是牧野組的成員。”
因為聯合幫派最近越來越嚣張的關系,桑格利亞便被派出去處理組織地盤上的小争端,他曾經有過接近十年的混跡幫派的經歷,因此在這些方面很有經驗。
普通成員不會讓桑格利亞這麽注意,他會特意向自己提到這個人,就說明對方身上應該确實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那個人和牧野組的高層有關系?”
“是的,他應該和那邊的二把手有血緣關系。”
牧野組的二把手年紀已經不輕了,兩個兄弟幾年前就死了,他的兒子在牧野組也是高層幹部,不可能來幹潛入的工作……也就是說是私生子嗎?
羽柴尋微微挑眉,這個可能性很大,确實是個意外收獲,他打字回道:“有問出什麽嗎?”
“暫時還沒有,那家夥嘴很硬,需要采用一些特殊手段嗎?”
所謂特殊手段,其實就是一些比較殘暴的審訊方式,想要讓人說實話,使用暴力是最簡單幹脆的辦法,但羽柴尋并不怎麽喜歡這種方式。
況且也不一定能得到實話。
這種例子羽柴尋在組織裏見過太多了,普通人可能難以想象,但确實是有人寧願死也要保守秘密的,暴力帶來的過量痛苦除了讓他們加速自我了斷的念頭以外不會有任何好處,甚至死之前還會故意給敵人留下錯誤的引導。
“不需要,把那個人的身份資料給我一份,然後帶去老地方。”
羽柴尋瞥了眼自己的腕表,大致預估了一下時間,繼續回道:“我大概十二點半到。”
回完消息,羽柴尋例行清空聊天記錄,他把界面切回俄羅斯方塊,然後以一個非常快速的效率開始穩定獲取積分。
車在露天停車場停穩的時候,羽柴尋還在繼續他的俄羅斯方塊,而且看樣子非常專注,一直到安室透下車幫他拉開車門,羽柴尋才慢半拍地擡起頭。
安室透用眼角餘光瞥了眼羽柴尋的手機屏幕,這是個習慣性的動作,畢竟有時候情報就藏在一些微小的細節裏,不過羽柴尋身上顯然沒什麽值得特別注意的東西,對方得到的積分也足以證明他這一路上的沉迷。
走進超市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立刻引起了在場大部分人的注意。
這是必然的,羽柴尋白發藍眼的外表稀奇又引人注目,安室透的長相是典型的混血特征,黑色長發的赤井秀一安靜不說話的時候氣勢也很足,反正三個人乍一看起來畫風都和其他人有着明顯的區別。
羽柴尋心無波瀾。
好在日本稀奇古怪發型和長相的人也不在少數,大部分人只是略微稀奇地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視線,
沒有過分關注。
羽柴尋直接去了蔬菜區,方便起見,羽柴尋決定直接做咖喱,反正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都對晚餐內容沒什麽要求。
但正當他準備去挑選洋蔥的時候,羽柴尋的動作忽然一頓。
雖然他在這裏生活的時間最久,但羽柴尋也不得不承認日本的确是個非常神奇的國度。
因為你甚至可以在超市的蔬菜櫃裏發現炸彈,正在倒計時的那種。
羽柴尋有時候會想,組織那些離譜張狂的“暗殺”行動——比如大街上直接開機木倉掃射,大庭廣衆之下安炸彈,之所以最後都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很大可能就是因為日本的犯罪率實在太高了。
就算組織啥都不幹,日本一天也要因為各種神奇的案件死掉好多人。
尤其是炸彈這種危險爆炸物,羽柴尋有段時間看新聞就一直很不能理解這種連關鍵原材料都被國家嚴格管制,按照正常邏輯來說如果不走黑市途徑普通人根本沒可能接觸到的東西到底是怎麽在日本遍地開花的。
只能說BOSS一直執着于在日本發展勢力确實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地方犯罪天才太多了,什麽密室殺人、僞造不在場證明、延時死亡時間,兇手一個比一個有想法,相比之下,組織這種經常把暗殺行動搞成明殺的行事風格都顯得特別清純不做作。
羽柴尋看向正埋在洋蔥下面的炸彈,先是十分冷靜地把上面品相最好的洋蔥扔進了購物籃,然後臉上才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慌張。
他好歹也是組織成員,炸彈這東西也是見得多了,所以也不能表現得過于緊張。
羽柴尋看向旁邊不遠處的赤井秀一。
注意到他有些不對勁的神色,赤井秀一立刻意識到他那邊發生了問題,迅速走到羽柴尋身邊。
看見那個正在倒計時的炸彈,赤井秀一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剛巧這時,安室透也幫羽柴尋去隔壁櫃子拿完咖喱塊回來,他立刻皺眉開口道:“報警,然後立刻疏散這邊的人群。”
這個點超市的人不算多,但這個超市位于大樓的地下一層,如果這裏爆炸,帶來的連鎖反應會非常危險。
不過話落,安室透立刻往羽柴尋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剛才其實有些過于莽撞了,正常組織成員遇到這種情況直接離開就行,并不會特意多此一舉去做報警這種沒什麽好處的事。
畢竟作為發現炸彈的第一批人,他們肯定是會被留下來做口供的。而組織成員被帶去警局接受問詢,怎麽想都是一場災難。
但羽柴尋似乎并沒有在意,他甚至比安室透更坦然地直接用自己的手機報了警。
他确實不覺得這有什麽,事實上,Mafia在阿拉伯語裏是避難的意思,那些最早被稱為Mafia的勢力在嚴格意義上指的其實也不是犯罪組織,說是反抗團夥都要更貼切一點。在起源意大利,甚至包括日本的某些幫派,其實也一直都有保護平民的傳統。
西西裏的人們甚至比警察更相信Mafia。
按理說,在日本這個黑幫甚至合法的國家,組織其實完全可以效仿西西裏的那些Mafia家族更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公衆視野裏,這沒什麽不可以的,黑與白的界限本就模糊,很多把持日本經濟命脈的古老財閥的底子也幹淨不到哪裏去。
可惜BOSS似乎不這麽想。
報完警之後,事情當然不是就這麽結束了,警察趕來需要時間,而他們也不能确定超市裏只有這一個炸彈。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一個去找有沒有遺漏的炸彈,一個跑去通知超市的負責人,羽柴尋則是被他們兩個人同時要求出去避難。
畢竟在他們眼裏,羽柴尋的
武力值和超市裏的其他人基本沒有任何區別。
而且也不清楚那個犯人還在不在這裏,要是羽柴尋不幸遇到,很可能會被當做人質。
說到“人質”的時候,安室透特意往羽柴尋這邊看了一眼,眼底帶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顯然,羽柴尋上次的行為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赤井秀一也注意到了安室透對這個問題超乎尋常的在意,微微皺了皺眉。
他原先只知道羽柴尋和安室透出任務結果在游輪上受傷,但具體是怎麽受的傷卻不太清楚,現在看來恐怕并不只是安室透救了羽柴尋這麽簡單。
不過現在還是炸彈的事情更加重要,兩人沒有耽擱太久,立刻開始分頭行動。
羽柴尋耐心地在外面等待,他想了想,然後給桑格利亞發了一個自己可能會遲的消息。
因為發現得及時,再加上犯人明顯是個生手,區域內的所有炸彈很快就被排查完畢,也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來處理危險物品的警員流程走得非常熟練,讓人不得不去想他到底經歷過多少類似的事情。
安室透表情如常,在他的真正同僚面前也表現得像是一個不幸遇到炸彈的普通人一樣。
之後就是例行的問詢階段。
羽柴尋心說他一個組織成員和兩個卧底一起錄口供,這也算是一個非常新奇的體驗了。
不過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羽柴尋是第一個結束問話的,第二個進去的是安室透,他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被安排在最後的赤井秀一正靠在牆邊抽煙,看見他出來,赤井秀一先是頓了頓,然後随意地把還帶着火星的煙頭捏斷,準确無誤地丢進旁邊的垃圾桶。
“其實你不用介意,我不讨厭煙味。”
他自己也有一點輕微的煙瘾,所以羽柴尋也不太在意這些。
“還是算了,總不能讓上司吸我的二手煙。”
赤井秀一的語氣帶有一點開玩笑的意味,很自然地消除了一些之前因為炸彈帶來的緊張氛圍。
羽柴尋便也表現得放松下來,和他一起靠在牆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說起來,你和安室君似乎相處得不錯,”羽柴尋笑道,“真是太好了。”
按照組織一貫的任務安排,赤井秀一和安室透以後肯定會有很多一起出任務的機會,既然如此,維持明面上的和平就是必要的。
不過這點也不用羽柴尋說什麽,他們自己顯然也很清楚。
這半天下來,他們之間雖然有些言語上的互相拆臺,但其他時候倒是還算和平。
“你是那麽認為的嗎?”
嗯?
這個出乎意料的反問讓羽柴尋微愣了一下,下意識朝赤井秀一的臉上看過去。
“非常抱歉,我昨天其實不小心聽見了你們的對話內容,”說到這,赤井秀一有些刻意地停頓了一下,“關于您的直屬部下。”
羽柴尋原定的人選是他,這件事他其實沒有提前告訴過赤井秀一,畢竟等審核通過再說也完全來得及,只是當時羽柴尋也沒想到朗姆居然效率那麽高地找來了安室透。
人選一換,就更沒有說明的必要。
而且在羽柴尋看來,赤井秀一确實沒必要在意一個直屬部下的位置,畢竟這意味着更嚴格的從屬關系,事實上安室透那邊也是,如果不是朗姆需要,在組織裏最佳的晉升步驟肯定是直接當代號成員,多個直屬部下的身份其實不利于長遠發展。
更何況羽柴尋昨天才試探過赤井秀一,對方明明表現得很平靜,怎麽今天突然改變了主意?
羽柴尋語氣有些猶疑地開口:“我以為你不會介意……”
“那如果我現在說我介意,”赤井秀一微微偏過頭來看他,他眼底的情緒幾乎沒什麽變化,只是聲音因為剛抽過煙有些低啞,“你會為我改變主意嗎?”
有一剎那羽柴尋覺得有東西無聲無息地侵入過來,但也可能只是錯覺,因為赤井秀一并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目光平和地落在他身上。
但很快,赤井秀一就将話題轉到了不會讓羽柴尋繼續為難的範圍,仿佛自己剛才只是随口一說。
“哐當——”
羽柴尋被背後的聲音驚得立刻回頭,倒在地上的是之前為了疏散人群而閑置在房門旁邊的幾個臨時護欄。
“抱歉,”安室透臉上帶着一點歉意,神态看起來毫無異樣,“不小心撞到了。”
接着,他轉過頭看向赤井秀一:“到你了。”
赤井秀一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那一刻的氛圍有些輕微的變化,但随着赤井秀一走進房間,那種短暫的異樣也如同從未存在過一樣迅速消失了。
羽柴尋壓下心中怪異的感覺,看向安室透:“怎麽樣?還順利嗎?”
“嗯,只是問了些常規的問題,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和安室透聊關于口供的事的時候,羽柴尋的态度一直很随意,雖然組織成員被警察拉來錄口供這事挺微妙的,但也沒什麽必要擔驚受怕,代號成員在外界的假身份都非常完善,就算明着告訴警方這個人有問題,單從數據庫和身份文件上也很難查出明顯的漏洞來。
貝爾摩德甚至能把自己壓根不存在的女兒的生平經歷都捏造得完美無缺。
“說起來,”安室透狀似無意地開口,“你們剛才在說什麽?”
其實也沒說什麽,他們剛才的對話也就只有赤井秀一最後的那個問題有些微妙,不過赤井秀一也沒有繼續,态度自然得讓羽柴尋都不好再說什麽。
但安室透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低聲道:“是我疏忽了,非常抱歉。”
羽柴尋:“?”
他感覺自己今天經常跟不上這兩個人的說話節奏。
“……你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安室透臉上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該不該開口,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才終于慢慢開口道:“我想,諸星先生大概不太喜歡我。”
“當然,這也很正常,畢竟某種意義上我是占了他的位置。”安室透的語氣帶了點自嘲,“我之前和你說過,我還在佐藤組的時候曾經被我的隊長搶走過很多次功勞,結果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變成和我的隊長一樣的人,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對我的厭惡。”
安室透眼角的餘光瞥見羽柴尋後方的門開了,赤井秀一正從那裏推門出來,但他就像是什麽也沒有發現似的自然垂眼,目光落在羽柴尋的身上。
“我不想讓你為難,所以如果你擔心因為我影響你和諸星先生之間的關系,我随時都可以離開,”他的聲音溫和又體貼,“只要你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