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監控室門口有人看着,雖然沒有檔案室那邊那麽誇張,但想要進去就得先支開外面的兩個人,同時,房間裏面也有人正在值崗,混進去的難度系數并不比去檔案室低多少。

半個小時之後,檔案室那邊的站崗人員會進行輪換,他們必須得在那之前過去。

時間的緊迫多少轉移了一點諸伏景光的注意力,好讓他不再去想自己剛才看見的那句離譜發言。

但這個靠工作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也不總是管用。

諸伏景光和羽柴尋待在某個監控死角,他在心裏大致模拟了一下自己的計劃,正準備和羽柴尋說明的時候,然後一回頭就對上白發青年朝自己看過來的目光。

羽柴尋就像他最開始說的一樣,對自己這個根本不算熟悉的成員也抱着極大的信任,一副完全聽他安排的樣子。

諸伏景光看見羽柴尋那雙顏色少見的眼瞳,之前那句他極力想要遺忘,內容微妙的句子就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腦海。

因為那句話的另一個當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羽柴尋等待着蘇格蘭的安排,但和自己對視貌似也讓對方感覺非常不适,蘇格蘭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了半秒就快速移開,明明是在和他說話,視線卻始終刻意地轉向其他方向。

雖然這些只是一些很細微的表現,但也足以證明蘇格蘭對自己的态度。

也并不是單純因為卧底對組織成員的天然排斥,事實上,蘇格蘭面對組織其他成員的時候表現得都很正常——優秀的卧底當然也擅長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但卻唯獨對羽柴尋的态度很微妙,仿佛他是什麽絕對不能接觸的洪水猛獸。

“我會暫時引開那些人,到時候你就可以潛進房間,不過時間不會很長,可能只有十分鐘左右。”

不去看羽柴尋之後,諸伏景光終于能讓自己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任務的身上。

諸伏景光輕聲給羽柴尋說明接下來行動的具體流程,他知道羽柴尋平時幾乎沒有接過類似的工作,因此就把計劃拆分得更加詳細,以免對方還有什麽不理解的地方。

蘇格蘭非常有耐心,語氣也很溫和。

但就是全程都不看他,并且隐隐有種努力把羽柴尋當空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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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柴尋不是頭一回被人讨厭,但這絕對是讓他最一頭霧水的一次,以至于羽柴尋忍不住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以前就其他地方見過蘇格蘭,并且還在那次見面中給對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心理陰影。

然而仔細回憶過一遍後發現,他的确是不久前才第一次見到對方。

思考無果後,羽柴尋決定放棄糾結這個問題。

“如果是比較普通的那種系統,十分鐘就夠了,但我不清楚這邊是怎麽樣的。”

對于熟練工來說,修改一下普通的監控設施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羽柴尋甚至可以在五分鐘內解決一切,但要是對方的系統防禦比較嚴密,破解時間就得拖長了。而以艾維制藥目前為止對地下三層表現出來的重視,是後者的可能性非常大。

諸伏景光也想到了這一點。

“我會盡量拖延時間,如果外面有什麽變故,我會提醒你的,就用我們之前約定的那個暗號。如果這次不行也沒關系,就當提前了解一下情況。”

不管是諸伏景光還是安室透,都沒有想過一次就能成功。在他們三個人過來之前,組織派來的那批人光是為了搞清楚內部結構就在這地方耗了幾個星期,潛入式任務就是這樣的,難的從來不是取到情報,而是如何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并且不引起懷疑。

如果不考慮隐蔽性的話,其實随随便便就能想出十幾種快速又管用的方法。

挾持人質,或是幹脆用武力一路平推,要不

是艾維制藥的某位高層大有來頭,暫時沒必要給自己招惹一個新的敵人,組織絕對更傾向于靠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奪得BOSS想要的資料。

羽柴尋知道蘇格蘭說的話沒錯,耐心以及适當地學會放棄也是非常重要的,但他現在的确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了。

更沒有什麽失敗的機會。

但這些話他也不可能和蘇格蘭說,因此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努力試試。

幾分鐘後,蘇格蘭率先上前和監控室門口的兩人進行交流,他和安室透在這裏也工作了一段時間,和這裏的某些成員也算是有點交情。

就在蘇格蘭牽制住那些人的時候,羽柴尋背對那些人的方向,非常大膽地直接走進了監控室。

而與此同時,負責巡邏的兩人就在他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

從諸伏景光的視角,可以清楚地看見羽柴尋剛才那過分大膽的一系列行為,那一秒他的心跳都加快了一瞬,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并且繼續表情自然地和他面前所謂的同事對話。

監控室裏很暗,便顯得監控屏幕上發出的白光更亮,裏面值班的人被蘇格蘭用理由暫時騙出去了,但就像對方之前和他說的一樣,這個持續時間不會太長,羽柴尋如果要做什麽手腳,留給他的時間其實并不多。

羽柴尋快速地檢查了一遍這裏的監控系統,不算好也不算壞的結果,比普通的系統複雜一點,但也沒有完善到完全無從下手。

他找到監控室門口以及檔案室附近的監控屏幕,沒有直接去關閉那些攝像頭,而是輸進了幾個程序,确保這些監控屏幕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會重複播放之前的錄像。

這個重複時間不能太長,因為時間越長,被發現問題的可能性就越高。

如果他們的行動順利的話,兩個小時已經足夠羽柴尋去檔案室裏溜一圈了。

做完這些,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分鐘。

羽柴尋把一切複歸原樣,他謹慎地檢視周圍,确保沒有遺漏之後才準備離開。

蘇格蘭還在和門口的人說話,看見他出來便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題,羽柴尋也趁這個機會迅速離開。

五分鐘後,羽柴尋和蘇格蘭一起躲進了一個滿是灰塵的儲物間。

羽柴尋的效率比諸伏景光想象得還要快,朗姆說得的确沒錯,他确實是這方面的專家,諸伏景光心情複雜地想道,如果讓羽柴尋去對付警察廳本部的那些監控攝像頭,恐怕也會是同樣的簡單。

“也不知道安室君那邊怎麽樣了。”

羽柴尋似乎只是随口一說,但聽見這句話,諸伏景光卻下意識提起了十分的警惕。

儲物室裏沒有開燈,房間又沒有窗戶,除了地下門縫的一點光,這個房間幾乎是完全黑暗的,就算是專門訓練過在夜晚瞄準目标的狙擊手也很難看清對面人的表情。

諸伏景光謹慎地依靠羽柴尋的語氣判斷他的态度,同時聲音保持平穩地回答道:“他在檔案室那邊看着,只要那邊的人一換崗就會通知我們,應該沒什麽問題。”

這是他們計劃裏的安排,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但問題就在于,安室透現在其實并不在檔案室旁邊,幹的也不是之前和羽柴尋說好的事情。

組織想要艾維制藥的數據資料,安室透則想借此調查這些醫藥公司背後的底細,以及組織如此關注他們的理由。

對安室透和諸伏景光這些卧底來說,這件事的必要性甚至遠在組織的任務之上。

因此這些天,除了準備組織的任務,他們兩個也一直調查艾維制藥的其他信息,最後也确實讓他們查到了一個關鍵的線索。

除了明面上的工作,艾維制藥同時也在黑市販賣各種違禁品,而管理黑市交易的那位負責人,以前很有可能在組織

工作過。

而經過之後的調查,他們發現這位黑市負責人至少換了三個假身份,他确實也曾經在組織工作了幾年,但最後卻不知道為什麽離開了組織,轉而開始為艾維制藥工作。

如果組織和艾維制藥都是普通的商業公司,這也不過是跳槽,但對于組織來說,所謂的跳槽其實也就意味着背叛,而組織對叛徒的處置方式一向是追殺到底。

換句話說,除非是真的在組織裏混不下去了,不然大部分人都不會考慮背叛這個選項。

因為風險實在太大了。

安室透直覺對方背叛的理由和組織對醫藥公司異常執着的原因有關。

但他們這些天一直沒有查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直到幾個小時前,羽柴尋按照計劃出現在艾維制藥門口并給他們發消息的時候,安室透看見那位負責人第一次帶人來到了地下三層。

這無疑是個追查的好機會,偏偏不巧和他們原本的計劃時間撞在了一起。

兩人商量後,便決定一個人去追查那位負責人,另一個人則留下來和羽柴尋一起行動。

而最後之所以是諸伏景光留下,則是因為安室透之前一直在那附近調查,對那片區域的熟悉度更高,由他過去比較保險。

諸伏景光當然也沒有意見,這是最合理的安排,現在他依然覺得這個安排沒有問題……就是稍微有點尴尬。

這個儲物室原本就不算大,眼下還堆滿了塞着各種雜物的箱子,能站的地方就那麽一塊地,稍微挪動一下就會碰到對面人的腳,剛才因為想着其他的事情沒太注意,這會兒兩人一起沉默下來,便連對方的呼吸聲都特別清晰。

以至于現在雖然看不太清羽柴尋的臉,但諸伏景光還是想起了那條彈幕——他之前沒有經歷過像安室透和赤井秀一那樣多少還算循序漸進的彈幕轟炸,第一次看見就是那麽離譜的內容實在很難不印象深刻。

諸伏景光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只能希望安室透能快點回來了。

安室透壓了壓耳麥,竊聽器發出一點輕微的電流聲。

追上負責人之後,安室透就想辦法把竊聽器安在了對方旁邊的一位保镖身上,不過因為有些匆忙,竊聽器的位置選得不是很好,隐蔽性雖然還行,但大部分聲音都被衣服的布料壓住了。

他只能聽見一點不算太清晰的聲音,勉強還算夠用。

負責人帶自己的幾位屬下進了辦公室,前面都是一些不算太重要的工作彙報,直到彙報結束,安室透也沒有聽到什麽特別有用的消息。

這是竊聽過程中經常會發生的事,畢竟有腦子的人都不會一直把機密的情報挂在嘴邊,說得直白點,這種事只能看運氣。

“……你說,組織的人找到了我們的實驗室?”

聽到“組織”這個關鍵詞,安室透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是的,”辦公室內,報告的那人臉色非常糟糕,“應該是之前和那些黑幫交易的時候被發現的,我就知道那些家夥一點也靠不住。”

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聲音越說越慌張:“組織裏的那些人一定會找上來的,大哥,我們要不逃吧?要是被發現,我們絕對會死的!”

被叫做大哥自然就是那位負責人,他的語氣非常煩躁:“你就這點出息!逃?你告訴我逃去哪?!”

以組織的勢力範圍,他們其實逃去哪裏都是一樣的。

“我覺得倒不用太緊張,”旁邊有人冷靜地分析道,“組織也不一定發現了我們的身份,我們和那些幫派交易的時候用的都是假身份,組織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這邊。”

“現在是查不到,”最先開口的那人反駁道,“但是之後呢?你真的覺得組織發現問題之後不會繼續

調查嗎?”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沉默。

他們都是在組織裏工作過的人,自然也很清楚組織的行事作風,除非确認他們已經徹底死亡,不然組織絕對不會停止對他們的追殺。

“要是當初沒有參與進去就好了,”有人自嘲道,“真虧我當時還覺得能加入研究是天上掉餡餅,現在看來,簡直是上趕着去自殺。”

“當初一百來號人,現在還活着的恐怕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吧。”

另一頭,安室透目光一凝。

這是什麽意思?

安室透思考了一會兒,這些話裏的信息量很大,這些人似乎曾經參加過組織的一項研究,那項研究有沒有成功還不清楚,但參與的人員應該都被組織滅了口。

組織到底在進行什麽研究?而且組織一直關注各種醫藥公司,是因為研究內容和藥物有關?

安室透的疑問越來越多,負責人那邊也沒有給他解答,他們很快就把這個話題跳了過去,繼續讨論該怎麽躲避組織的追殺,畢竟這才是關乎他們生死存亡的大事。

接下來的內容其實聽不聽都可以,安室透也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組織那邊的任務也不能落下,但就當他準備離開這裏去找羽柴尋和諸伏景光的時候,那些人忽然提到了一個名字。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要不要去求求薩萊特先生?”

安室透動作一頓,他聽過這個名字。

那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了,他和羽柴尋剛從羅斯維的游輪下來,安室透因為一直對當時那個替換炸彈的人抱有疑惑,所以始終沒有停止調查,而通過風見以及自己上司的幫忙,他最後查到了那個最開始從組織手裏搶走羅斯維貨物的買家。

那個人就叫薩萊特。

安室透一開始也想過對方會不會就是那個替換炸彈的人,但因為不清楚對方的動機是什麽,最後也只能作為一個備選嫌疑人。

而且對方貌似一直都在國外活動,安室透日本這邊的事都忙不過來,更別說去國外找線索,之後也就逐漸忘記了這一號人物。

直到現在。

一群從組織逃離的人,為什麽第一反應會是去求一個乍看起來和組織根本沒什麽關系的人幫忙?

安室透還準備再聽下去,但等了一會兒,他發現對面忽然安靜下來。

——不妙。

安室透想都不想就迅速往反方向跑去。

“……是竊聽器,誰放的?!”

辦公室的人被猛地推開,負責人一臉陰沉地看着自己手裏的竊聽器,這個東西絕對是他們進入地下三層以後才被安到他手下身上的,他之前在車裏專門檢查過,那個時候還沒有這個東西。

所以對方很可能還在地下三層。

負責人想要直接封鎖地下三層,但他們的真實身份不好讓別人知道,這樣大動幹戈很容易引起艾維制藥其他人的注意,而且他們現在還得防範組織,這樣做就太冒險了。

“找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找,立刻!”

不太對。

諸伏景光忍不住皺了皺眉。

離他們和安室透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但對方依然沒有發來消息。

這個時候檔案室的人員應該已經輪換了,也就是說,安室透是因為別的事沒辦法跟他們聯絡。

羽柴尋也意識到安室透那邊多半是出了問題,果然,下一秒蘇格蘭就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計劃出現變故,他們兩個當然也不能在這裏幹等。

“你先待在這裏,”諸伏景光看向羽柴尋快速道,“現在出去太危險了,等我們過來找你。”

羽柴尋點了點頭:“好,我等你們回來。”

諸伏景光離開後,羽柴尋思索了一會兒,看安室透剛才的消息,他的身份應該還沒有完全暴露,對方只是在找他,既然如此,就有渾水摸魚的空間。

羽柴尋不是特別擔心,安室透在組織裏待了這麽久,比這更麻煩的潛入任務都接過,艾維制藥的人還算好對付,尤其是他和諸伏景光剛剛才進了他們的監控室,安保系統是不錯,但員工的業務水平就比較一般了。

果然,沒過多久,羽柴尋就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

儲物室的門一般是鎖的,羽柴尋之前用了點小方法才打開,不過有鎖也是個好處,畢竟大部分巡查人員并不會想到有人會躲進鎖住的儲物室內。

但等那兩人躲進來之後,羽柴尋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

太擠了。

之前這房間塞他和蘇格蘭就夠嗆,現在又多了一個安室透,每個人分到的空間頓時更小了。

因為空間狹小,羽柴尋不得不側身站着,剛走進來的另外兩人也是同樣,這就導致羽柴尋一擡頭,前面就是和他面對面的安室透,腳步往後半步,就能直接撞到蘇格蘭身上。

然後這兩人還都比他高。

羽柴尋:“……”

他這算不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被卧底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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