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羽柴尋注意到,在自己說完那句話後,安室透和諸伏景光的眼神有一瞬間都變得很奇怪。
這個變化讓他忍不住回頭認真審視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
無非就是任務結束準備回去,羽柴尋沒發現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錯覺嗎?
羽柴尋懷疑了一會兒,但最終沒有往下細想,他不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什麽問題,那麽如果真有問題,大概率也不是因為自己。
而等到羽柴尋走到一邊去和朗姆彙報任務進度的時候,被留在原地的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少見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你剛剛也看到了嗎?”
最後還是安室透率先開口,他的語氣還算平靜,但仔細聽一下就能發現他的聲音裏也帶了一點不太自然的感覺。
但諸伏景光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因為他自己現在的心情也很複雜。
諸伏景光不是很好形容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雖然那些字每一個他都認識,字面意思說實話其實也不是那麽難理解,但連在一起看只會想讓人懷疑人生。
還有那個“你們”。
這實在是個很微妙的點,尤其是結合上下文之後再來看,就更是容易讓人産生一些特別怪異的感覺。
雖然從理性分析的角度來看,那些發言明顯并不屬于同一個人,諸伏景光能看見還只是随機的一小部分內容,擅自聯想其實很容易造成一些詭異極端的誤解,但他還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微妙。
“我沒有看見全部的內容,”諸伏景光還算委婉地開口,“但能看見的內容……都比較奇怪。”
“比如,你的那位上司好像馬上就要分手……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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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越說越覺得尴尬,話落之後,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不遠處,羽柴尋還在那邊和朗姆彙報情況,這種當事人就在附近,自己卻在這裏讨論對方八卦的感覺簡直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是有這麽一回事,”安室透頓了頓,“但這也是正常的發展,等FBI的這次行動結束,無論成功與否,萊伊都很難繼續在組織卧底了。”
安室透冷靜地從任務視角分析的态度多少緩解了一些諸伏景光的不自在,但還沒等他緩過來,安室透又繼續問道:“除了這件事之外,你還看見了什麽嗎?”
諸伏景光:“……”
理智告訴他這其實應該算是情報交換分析的一環——哪怕這個情報來源實在有點離譜,但自己這樣反應過度反而更顯得可疑。
況且安室透也是為了知道有沒有遺漏的情報,自己這樣猶豫确實不太好。
停頓了一會兒,諸伏景光把自己之前看到的內容簡單複述了一遍,當然是修改過措辭的那種。
“總之,那句話的意思大概是指FBI這次的行動失敗了,至于後半句話,”安室透頓了頓,然後才開口道,“我們和FBI雖然不算是敵人,但之間也一直有立場沖突,估計指的是這個吧。”
是這樣嗎?
諸伏景光有些疑惑,但仔細想想這個解釋或許才是合理的。想到這,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微妙,估計是因為之前看見的彈幕內容都太一言難盡,以至于自己看到什麽都會聯想到一些奇怪的方面。
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不過話說回來,安室透那邊的彈幕貌似比自己正常得多,他在分析內容的時候并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這也讓諸伏景光多少松了一口氣。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那種說自己是羽柴尋真愛的離譜彈幕只有自己能看見。
不然真的很尴尬。
而與此同時,見諸伏景光沒有懷疑自己的說法,安室透也稍微放
松了一點。
看他的樣子,諸伏景光應該沒有看到說他和羽柴尋感情關系的彈幕。
還好。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不過諸伏景光很快找到了新的話題。
“你之前說打算拖延時間,讓我去換晚一班的車票……你确定要這麽幹?”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是最簡單的辦法。”
如果不用這種迂回的方法,他們總不能把羽柴尋強行押在這裏不讓他離開。
“理由呢?”諸伏景光嘆了口氣,“就算對方一開始信了你說的車票售盡,但如果他想要早點回去,只要去問問就會發現這是假話。這會動搖你們之間的信任,老實說,我不建議你這麽幹。”
安室透沒有說話。
諸伏景光想了想說:“我不清楚之後具體會發生什麽,所以也不清楚你的顧忌,但這件事既然是那位FBI拜托你的,那要不要試着聯系一下對方?把羽柴尋要回去的消息告訴他,對方說不定有辦法避免。”
安室透聞言思索了一會兒,這确實是個辦法,赤井秀一如果知道羽柴尋回來的時間,應該也會想辦法避開羽柴尋。
只不過……安室透并不想這麽做。
見安室透沉默下來,諸伏景光有些疑惑:“怎麽了?你現在聯系不上對方嗎?”
“不……是我自己的問題。”
明明羽柴尋現在正待在自己的身邊,結果到頭來還是得去拜托那個FBI。
安室透不喜歡這種感覺。
“沒什麽,”安室透很快恢複平靜,“我知道了。”
諸伏景光不清楚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但他也沒來得及多問,羽柴尋已經結束了和朗姆的通話,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結束了,”羽柴尋語氣輕松,“之後只要把資料芯片交上去就行,我們現在出發嗎?”
“嗯,”安室透說道,語氣一如往常,“出發吧。”
之後的一切都和羽柴尋最先的計劃沒什麽出入,回到基地後,羽柴尋立刻去找了谷崎,讓他把資料芯片轉交給朗姆——他可沒時間等朗姆自己過來拿,現在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但正當羽柴尋開始準備應對FBI 明天的行動時,他卻突然收到了赤井秀一的消息,約他明天見面。
羽柴尋看着上面寫出的地址,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當然不是FBI進行計劃的地址,甚至兩邊的距離隔得相當遠,除非赤井秀一會分身術,不然絕對不可能一邊執行FBI的計劃,一邊還同時趕過來和他見面。
換句話說,如果羽柴尋答應了他的邀請過去和對方見面,那他恐怕從頭到尾都不會見到赤井秀一。
簡直就像是故意想把他提前引走一樣。
但是為什麽?
羽柴尋想不通這裏面的邏輯,至少從現在看來,自己明面上和他們FBI的行動根本扯不上關系,赤井秀一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如果這是陷阱,也說不通,在他們已經打算對付琴酒的前提下,再要一心二用對付第二個代號成員是個很愚蠢的決定,羽柴尋不覺得赤井秀一會幹這種類似腦子進水的事情。
除非他知道自己會在現場出現。
但這就更沒辦法解釋了,因為羽柴尋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決定自己要親自過去的,他一開始的想法其實是派其他人過去,後面才覺得還是自己上比較保險。
FBI要是連他的心理變化都能準時了解,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羽柴尋思考了好一會兒,但始終沒有頭緒,最終只能歸結于是赤井秀一太過謹慎。
那眼下的問題就是,他到底要不要接受對方的邀約。
思考了大約十來
分鐘,羽柴尋才像是剛看到消息一樣語氣雀躍地給赤井秀一回複了一個好。
他才剛結束任務回來,之後的一段時間都是空閑的,按照他的人設,羽柴尋當然沒有理由去拒絕赤井秀一的邀請,答應才是最順理成章的發展。
但這也不影響羽柴尋的計劃。
因為就算答應了,也會發生一些讓人不得不失約的“不可抗力”。
羽柴尋之前就在思考自己要怎麽合理地出現在FBI的行動現場,最後還不能引起懷疑,赤井秀一的這條短信倒是讓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
讓別人主動“邀請”他過去就好了。
當天晚上,訓練場內。
羽柴尋一邊練習組裝木倉械,一邊時不時地往琴酒的方向看去。
回到基地沒多久,羽柴尋就主動來到了訓練場,其實他剛結束任務回來,暫時不過來也沒什麽關系,琴酒也沒有喪心病狂到讓他剛工作結束就過來訓練的程度,所以羽柴尋現在過來,當然也不是為了訓練。
琴酒正在和他做同樣的事,不過動作和效率都比他好看标準得多,看起來賞心悅目,連零件碰撞的聲音都顯得很有節奏感。
反觀羽柴尋,組裝順序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時不時就有幾個零件從他的手中掉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幾聲連串的聲響。
但羽柴尋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比起組裝東西,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了琴酒的身上,眼神時不時地就飄過去一下。
羽柴尋明顯也不擅長掩飾,那目光的存在感異常強烈,估計只有他本人才覺得自己藏得很好。
琴酒面無表情地将已經組裝好的木倉随手扔在了桌面上。
短促的碰撞聲後,便是再次安靜沉默下來的空氣。
羽柴尋立刻收回視線,繼續研究自己手裏的各式零件,但沒過多久,他的頭頂就壓下來一個黑影。
“說吧,到底想幹什麽?”
琴酒冷笑了一聲:“以前天天想着逃跑,結果今天剛回來就跑來訓練場,你當我傻嗎?”
羽柴尋:“……我就不能是突然想努力一下嗎?”
琴酒的視線随意地落在了他的“努力成果”上。
“從第三步就是錯的,比你之前最差的成績還要糟糕,”琴酒撩了撩眼皮,語氣沒什麽起伏,“你告訴我你在努力?”
“可能是太久沒練,所以生疏了,”羽柴尋眨了眨眼睛,“但是你要相信我的态度絕對是認真——”
“說實話。”
羽柴尋:“……”
“好吧,其實我是……”羽柴尋頓了頓,聲音很輕地說道,“我是想請假。”
有好一會兒,訓練場內安靜無聲,琴酒垂眼看着他:“再說一遍,沒聽清。”
假的,他絕對聽見了。
但羽柴尋決定配合到底:“我說……我想請假。”
“再說一遍。”
羽柴尋:“……”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說我要請假!”
話落,羽柴尋頓時感覺周圍的氣壓在一瞬間降低了。
雖然這本來也是他的目的,但果然在琴酒面前作死還是有點心理壓力。
羽柴尋當然不是真的想請假,如果真的想要停下幾天不訓練,他完全可以用自己要和朗姆彙報工作做借口,所以羽柴尋這次來找琴酒的主要目的,其實是希望對方明天能帶上自己。
但這話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一來,那是琴酒的事情,自己沒什麽理由參與,二來,就他和琴酒之間的關系,對琴酒說這種話百分百會被對方當成失心瘋,再說了,羽柴尋前腳才剛答應赤井秀一明天見面,結果後腳就和琴酒提這種要求,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他有問題。
所以羽柴尋只能采用曲折一點的方法。
琴酒大概率是不會答應他的請假的,這是肯定的,因為按照羽柴尋這麽長時間以來的和琴酒的相處經驗,對方基本的行事原則就是和他過不去。
羽柴尋想請假,那是不可能的,不僅不行,訓練還要加倍,自己反抗得越厲害,琴酒的态度就越堅決。
甚至有一次,琴酒明天就要出任務,然而就因為前天羽柴尋故意逃了特訓——雖然他确實是故意的,羽柴尋當時覺得對方馬上就要出任務應該顧不上管他,結果琴酒最後硬是把他也捎帶上了。
羽柴尋以前覺得離譜,但他現在希望琴酒能再來一次。
就算直接把他綁到現場也沒關系,反正他到時候可以想辦法逃掉。
嗯……聽起來可能有點奇怪,但反正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
所以羽柴尋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讓琴酒生氣。
簡單來說,就是作死。
“我就想請一天假,而且我覺得這其實也不算是請假,”羽柴尋說道,“我今天本來可以不用來的,就當是補明天的份,你覺得怎麽樣?”
羽柴尋從周圍越加冰冷的空氣中得到了琴酒的答案。
他顯然覺得不怎麽樣。
那可真是太好了。
羽柴尋繼續努力:“而且反正你明天也要出任務,這不是正好嗎?”
琴酒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我出任務,和你訓練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不在我就沒辦法訓練,而且你不是我的教官嗎?你都不在了我訓練也沒有意義吧。”
羽柴尋的語氣特別理直氣壯,琴酒向來最讨厭沒什麽本事的拖油瓶,要是這人還沒什麽自知之明,恐怕直接就能上他的黑名單,會死人的那種。
羽柴尋不怎麽擔心琴酒把自己搞死,因此也就作死得更加肆無忌憚。
但等了一會兒,羽柴尋并沒能等到對方慣例的嘲諷。
琴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但不是那種看死人的目光,他臉上的表情倒是和平時一樣冷淡,只是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卻帶了點不太好分辨的情緒。
末了,琴酒收回了目光,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想走就走,随便你。”
羽柴尋:“……?”
聽見這話的瞬間,羽柴尋頓時産生了一種眼前這個人說不定根本不是琴酒的念頭。
琴酒絕對不可能這麽好說話!
羽柴尋狐疑地打量對面的人,思考了一會兒,他直接伸手過去,想要摸摸對方的側臉有沒有易容面具的使用痕跡。
然後在半空中就被琴酒扣住手腕。
他的聲音危險又不耐煩:“你找死嗎?”
這個語氣倒是很琴酒。
但羽柴尋還是有點懷疑:“你真的是琴酒?”
琴酒:“……”
他面無表情地将手上的力道加重,然後聲音冷冷地開口道:“這麽不确定的話,我不介意陪你驗證一下真假。”
琴酒的目光随意掃過旁邊的封閉訓練室,羽柴尋頓時明白了他的潛臺詞。
只要他們兩進小黑屋打一架,那就可以驗證真假了。
或者更确切地說,是自己單方面被對方壓着打。
羽柴尋:“……”
這個應該是真的琴酒,其他人很難像他這麽魔鬼。
但是這不合理啊,他都這麽作死了,琴酒居然還給他放假?
如果是平時,羽柴尋多半會覺得這是個意外之喜,但問題是,他現在想要的又不是假期!
琴酒似乎也懶得和他說什麽,松開手後就一副讓他滾的樣子。
羽柴尋當然不能走,他要是現在離開,那就徹底沒戲了。
他開始思考自己還能怎麽作死。
正在這時,羽柴尋接到了來自赤井秀一的電話,應該是來和他确認明天見面的具體時間的。
但這些行為其實沒什麽意義,因為羽柴尋很清楚赤井秀一明天百分百不會出現。
而自己也是一樣。
也就是走個流程而已。
“那就這樣,明天見。”
羽柴尋很快挂掉電話,開始思考要怎麽繼續作死的時候,一回頭就對上了琴酒的視線。
“你請假是為了見他。”
這并不是個問句。
羽柴尋隐約地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他先是愣了一下,但沒等他反應過來,琴酒已經走到他面前了。
琴酒确實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改變主意了,”他唇角微勾着,然而眼底全無笑意,“你要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