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羽柴尋的目的達成了。

就是過程稍微有點曲折和離奇。

想到剛才訓練場裏發生的事,羽柴尋的心情不由得有些古怪。

赤井秀一在琴酒那裏的仇恨值到底是有多高,他演半天居然都不如對方一個電話來得管用。

不過一想到明天要發生的事情,羽柴尋覺得其實也無所謂了,反正不管成功與否,FBI和組織成員注定都只能不死不休——這裏面當然也包括羽柴尋。

赤井秀一和琴酒的關系現在都已經跌至谷底沒有下降空間了,到時候互相動起手來就更沒什麽心理負擔。

所以立場最微妙的反而是他自己。

赤井秀一不能死,不僅如此,羽柴尋甚至希望他能把關于組織的某些情報完完整整地帶回到FBI。

羽柴尋走到桌子旁邊的黑板前面,上面貼滿了各種類型的情報資料,而位于黑板正中央的那一塊,是組織內幾個關鍵成員的基本關系圖。

關系圖中屬于BOSS那個标志,則被羽柴尋用記號筆打了一個問號,周邊衍生出來的,除了朗姆琴酒以及貝爾摩德這幾個比較受重用的代號成員之外,還有幾個財團和各國政要的名字。

羽柴尋平靜地盯着黑板看了一會兒,末了,他拿起記號筆,在其中幾個名字上随意打了個叉。

——如果FBI的高層給力的話,估計得到情報的一個月內就會對這幾個人動手。

黑板上的空位不多了,羽柴尋有幾個新的名字想要加進去。

所以希望明天結束的時候,自己可以徹底地把這幾個名字從黑板上擦掉。

好像要下雨了。

羽柴尋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現在是上午,但外面依然很暗,天空完全被雲層覆蓋了,空氣中有一點潮濕的氣息,那是即将下雨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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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速以及空氣的濕度都會影響到狙擊的精度,但同樣的,昏暗的雨天會降低能見度,淩亂的雨聲會幹擾判斷,将更有利于埋伏陷阱。

倒是不好說究竟是對哪邊更有利了。

羽柴尋正漫無邊際地想着,琴酒忽然給他扔來了一份任務資料。

他下意識接住,然後有些疑惑道:“我們今天不是去取錢的嗎?”

琴酒今天的工作概括一下其實非常簡單,某個汽車公司的社長被組織抓住了把柄,為了不讓自己的醜聞被組織公布出去,他就只好老老實實地給組織交封口費。

當然,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那也可以算是安全保護費。

對方就算不在乎醜聞,也絕對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小命。

這也是組織主要的幾個經濟來源之一,畢竟能被組織瞄上的目标基本不會缺錢,為了解除威脅,他們的出手一向非常大方。

而取錢這活其實完全沒什麽技術含量,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對方突然反悔,但大部分人都不會這麽幹——組織派去取錢都是殺手出身,反悔除了給組織一個順理成章幹掉自己的機會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滅口之後的事後處理雖然有些麻煩,但組織類似的事也沒少幹。

所以羽柴尋不能理解這種任務為什麽還要看資料。

正常流程不就是拿了錢就走?當然如果琴酒那天的心情不好,可能還會多出一些處理屍體的步驟。

琴酒瞥了他一眼,他顯然懶得解釋,冷淡道:“自己看。”

羽柴尋只好打開文件袋看了起來,看見上面第一行字的時候,他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頓了頓。

這并不是他們這次任務的資料。

“BOSS需要我做什麽?”

琴酒回頭看他,挑了挑眉:“看完了?”

“只看了一

點,”羽柴尋語氣很坦然,“你知道我對這些事情并不了解,那些東西看多久我也搞不清楚,既然如此,你只要告訴我需要做什麽就行了。”

這話半真半假,羽柴尋确實沒有把全部資料看完,但就算沒有看完,他也猜到後面都會寫些什麽了。

資料裏提到的,是關西地區最大的一家地下賭場。

然而令人惋惜的是,那家地下賭場現在還不屬于組織。

但這只是暫時的。

“破解他們的系統,和以前一樣。”

羽柴尋點點頭:“我明白了。”

反正還是常規的那些工作,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沒什麽難度,BOSS想對那家賭場出手也不讓人意外,羽柴尋更在意這裏面自己是否有利可圖。

“還有一點。”

羽柴尋轉過頭,疑惑道:“還有什麽?”

“組織裏有老鼠進來了。”

聽見這話的瞬間,羽柴尋的瞳孔微縮了半秒,但垂落下來的碎發遮掩了他瞬息間的眼神變化,他的語氣帶着自然的驚訝和疑惑:“卧底?你是說賭場那邊?”

琴酒說的并不是FBI和日本公安,羽柴尋很快反應過來這一點,如果他指的是赤井秀一或是安室透,琴酒現在對自己的态度會更差勁,畢竟那兩個人一個明面上是他的直屬部下,一個則是他的現任男友。

“沒錯,”琴酒神色冷淡地碾滅了煙頭的火星,“我們派去賭場的人剛剛傳回來的情報,對方大約半年前往組織派了老鼠。”

說到這,琴酒偏過頭,目光落在羽柴尋的身上:“目标是你。”

羽柴尋不算太意外,但面上還是疑惑道:“我?”

“你在技術部的作用不可替代,”琴酒這回倒是沒嘲諷他什麽,畢竟這是事實,如果羽柴尋真是個毫無用處的廢物,組織也不會留下他,“那些老鼠似乎認為,只要抓住你,就一定能對組織造成巨大的損失。”

末了,琴酒嗤笑了一聲:“怎麽樣?覺得榮幸嗎?你在他們眼裏非常重要。”

“完全沒有,”羽柴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聽你這麽一說,我之後不是很危險嗎?”

活捉是第一選項,但要是做不到,第二選擇就是直接把他幹掉。

這件事就算琴酒沒有說,羽柴尋也想到了。

“那是你自己需要考慮的事,”琴酒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我已經提醒過你了。”

羽柴尋倒不是太意外琴酒的态度,以他在組織的地位,這種事情遲早都會發生,他只是有些驚訝控制賭場的那個Mafia家族居然一上來就鎖定了自己而已。

畢竟一般來說,組織的敵對勢力第一反應都是去對付琴酒。

——就像等會兒的FBI一樣。

羽柴尋的心情有些古怪,某種意義上來說,琴酒說得其實沒錯,這确實是一種“榮幸”。

這代表自己在組織裏足夠重要。

“不管怎麽樣,謝謝你的提醒,我最近會小心的。”

琴酒沒有再說話,沒有工作又不是特訓的時候,他向來是一副懶得和他交流的狀态。

外面開始下雨了,伏特加看見雨水滴落在車窗上,但他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沒想到去開個雨刷,而是有意無意往後視鏡上去看。

琴酒說完任務內容就結束了話題,但這反而是不正常的地方。

因為羽柴尋的那個任務其實還有後半段。

朗姆認為這是個把那些卧底一網打盡的好機會,如果能提前抓住那些家夥從他們嘴裏撬出情報,組織說不定就可以進一步地控制賭場。

因此如何抓到那些卧底就成為了一個關鍵。

而朗姆最後提出的建議,是讓羽柴尋這個目标出面引出

對方,畢竟那些人原本就是沖着羽柴尋過來的,既然如此,沒有人會比他更适合當這個誘餌。

雖然這個方法目前只是個想法,暫時還沒有明确的計劃,但這個思路并沒有問題,而作為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如果準備采用這個方案,琴酒就應該提前把這件事和羽柴尋說明才對。

但他最後什麽都沒有說。

伏特加的心情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

而另一邊,羽柴尋并沒有太過糾結之前琴酒和自己說的事,雖然那意味着自己之後一段時間都會很不安全,但那在他看來并不算什麽,而且也不如接下來要發生的那件事緊急。

FBI準備抓捕琴酒,這件事可比有人準備對他下手重要多了。

羽柴尋确實希望FBI能帶走情報然後幫他除掉幾個BOSS的暗探,但琴酒不行。

從戰略的角度來說,FBI針對琴酒下手的确是一步好棋,讓他們帶走一些情報可以對組織造成一些損失,但那些損失完全是可以控制的,羽柴尋甚至可以借此排除異己,但琴酒和那些人有着根本的不同。

最好的情況,就是FBI和琴酒都能平安地順利退場。

但這是不可能的。

羽柴尋壓根不抱這種希望,他能做的也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讓這次沖突盡快地結束。

他轉頭看向窗外。

雨淅淅瀝瀝地下起來了,車窗外是一片霧蒙蒙的世界。

羽柴尋希望它能下得再大一點。

“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卡邁爾看着天空的陰雲,有些發愁。

雖然天氣預報已經提前說明了今天的天氣,但他們的計劃卻不是那麽容易更改的,琴酒的行蹤很難确定,他們想找到這麽一個适合埋伏的機會也很困難。

狙擊手雖然依然可以瞄準目标,但子彈卻很容易受到雨水的影響——這是僅有一次的機會,這種無法确定的意外帶來的影響将會是致命的。

赤井秀一正在調試這裏的狙擊木倉,氣候的影響很難,但至少可以盡可能地降低影響。

卡邁爾有心想說點什麽緩解一下自己的焦慮,但赤井秀一像是提前看出了他的想法,開口道:“你在緊張?”

“有點,”卡邁爾苦笑道,“畢竟我們只有一次機會,今天的天氣還這麽糟糕。”

“這對琴酒也是一樣的。”

卡邁爾一愣。

赤井秀一看向外面的雨幕:“雨水也會影響他的判斷,談不上對誰更有利。”

他平靜的語氣很有感染力,卡邁爾确實放松了一點,但緊接着,他的耳麥裏就傳來聲音,卡邁爾立刻神情嚴肅,看向赤井秀一彙報道:“赤井先生,目标的車過來了!”

赤井秀一收回目光,沉聲道:“行動開始。”

卡邁爾出去安排其他小隊成員,赤井秀一則是走到組裝好的狙擊槍前,開始調整瞄準鏡。

琴酒的那輛車出現在了赤井秀一的視野範圍之內。

但下一秒,他目光愕然。

旁邊的一名成員看見赤井秀一忽然起身,有些不解地看過去:“赤井先生?”

“……你繼續盯着,”他的語氣如常,但卻眼神中卻壓着一點絕對談不上平靜的情緒,“我先出去一下。”

赤井秀一快步離開了房間,往卡邁爾離開的方向走去。

那是羽柴尋。

羽柴尋在琴酒的車裏。

赤井秀一快速思考着這一切,為了不讓事情按照彈幕所說的方向發展,他特意提前給羽柴尋發了消息約在今天見面,而按照他們的約定,羽柴尋現在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是哪裏出了問題?

如果羽柴尋不想去,那他一開始就沒必要答應自己,換句話說,是因為其他人。

——琴酒。

赤井秀一緊緊皺着眉,他立刻想到了他和琴酒之前在訓練場發生的沖突,甚至更久以前在爛尾樓,如果知道羽柴尋今天原本打算和自己見面,那家夥是很有可能,不,百分百會進行阻攔。

他應該提前想到這一點的。

卡邁爾正在和其他人确認最後的計劃,看見赤井秀一過來,他顯然非常驚訝:“赤井先生,您怎麽過來了?”

“有意外情況,”赤井秀一深吸了一口氣,“計劃需要做一些改變。”

車輛平穩地駛向目的地,但羽柴尋知道,他們已經進入FBI的視野範圍了。

羽柴尋看着窗外,心裏則是在冷靜地分析現在的情況。

FBI不會在這裏開木倉,因為這邊的車輛還是很多,為了不把普通人牽扯進來,他們絕對會選擇下一個無人的路段,也就是琴酒和目标約定的那個地方。

那地方既然适合完成一些不好放在明面上的交易,自然也很适合埋伏。

車輛拐過拐角的時候,羽柴尋下意識就想去提醒琴酒和伏特加,但琴酒的反應顯然也很快,在子彈打中車身的同一時間,琴酒已經下命令讓伏特加停車,然後扯着他的手臂從車上跳了下來。

琴酒的視線快速在車輛上掃過。

那顆子彈原先瞄準的應該是輪胎,只是雨水影響了它的彈道,顯然,這是失誤的一木倉。

但琴酒的神色并不好看。

因為雨天同樣遮掩了瞄準鏡片的反光,如果是平時,琴酒完全可以在對面瞄準自己的瞬間就察覺到對方的存在,但現在,想找到敵人的位置就只能依靠子彈發射的方向,想确定敵人的行蹤将變得更加困難。

琴酒忽然冷笑了一聲:“有意思,看來組織裏的老鼠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這明顯是早有預謀,而組織裏能知道他行蹤的人不多,這就意味着,他們內部一定有對方的卧底,而且地位不低,很大概率也是代號成員。

“伏特加,”琴酒冷聲道,“帶他離開。”

伏特加一愣,他當然知道琴酒說的他是誰,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大哥,你這邊……”

“少廢話,讓你們滾就滾。”

琴酒表情很不耐煩。

“那家夥在這裏就是個拖油瓶。”

伏特加猶豫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咬了咬牙:“我明白了。”

他走到羽柴尋面前,嚴肅道:“跟我走。”

羽柴尋看了眼琴酒,他皺了皺眉,有點想說什麽,但伏特加顯然只聽琴酒的命令,見琴酒的神情更加冰冷,他立刻抓住羽柴尋的手臂,打算直接把他帶走。

沒有辦法,羽柴尋只能暫時跟伏特加離開。

“總之,你先待在這裏,”把他帶到一處角落後,伏特加語速很快地說道,“大哥已經讓我去聯系人過來接應了,到時候你就先跟他們離開。”

“那琴酒呢?”

聽見羽柴尋的反問,伏特加微愣,然後解釋道:“大哥不會放過那群老鼠的,至少也要抓到對面的主謀。”

果然是這樣。

也對,琴酒就是這個性格。

“我知道了,”羽柴尋說道,“我會在這裏等人過來接應。”

伏特加不疑有他,很快離開了。

而就在他離開五六分鐘後,羽柴尋開始僞造現場。

他弄亂旁邊的雜物箱,讓一切看起來像是經歷過短暫的戰鬥,然後迅速往和伏特加相反的方向離開。

如果羽柴尋現在回去,那他今天過來本身就沒有意義了。

羽柴尋相信琴酒的實力,哪怕是一對多,他也可以和對面對峙很長一段時間,但問題在于,FBI那邊還有一個赤井秀一。

琴酒是組織的王牌,而赤井秀一也是FBI的王牌。

羽柴尋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勢。

雨水可以混淆兩邊的視線,這對他很有利。

但當羽柴尋走過某個拐角的時候,突來的危機感讓他腳步一頓,但對面的速度更快,下一個瞬間,他就被人死死地壓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那人的身上帶着雨水潮濕的氣息,還有一點很輕微的煙草味。

和琴酒經常抽的牌子不同。

“……萊伊?”

赤井秀一禁锢住他的動作讓羽柴尋只能斷續地發出聲音,他幾乎迷茫地對上對面人的眼睛。

他的眼神也與往常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更沉冷的感覺。

或者更确切地說,這才是對方的真實。

羽柴尋确實沒有想到赤井秀一會出現在這裏。

盡量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在進入瞄準鏡視野的瞬間就已經暴露了,但按照羽柴尋最開始的設想,赤井秀一應該還是會專注琴酒,而不是自己,畢竟那才是他們一開始的目标。

但這個改變并不算壞。

羽柴尋原本也是要去找他的。

并不需要多說什麽,赤井秀一的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赤井秀一看着羽柴尋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這是完全能想到的反應,過了好一會兒,他聽見對方的聲音,并沒有太多的恨意,更多的還是不可置信。

“襲擊我們的人是你?!”

“是我。”

赤井秀一沒有做任何辯白,以他們各自的立場來說,那些解釋并沒有意義,羽柴尋也未必需要他的解釋。

更何況,哪怕重來一次,他也不會更改自己的選擇。

赤井秀一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個足夠冷靜的人,這種特質可以讓他将理性和情感分得很清楚,值得慶幸的是,他把這份理性保持到了最後一刻——在羽柴尋的面前也是一樣。

他看着羽柴尋的目光逐漸染上憤怒,而赤井秀一沒有動搖,繼續自己原本的計劃。

羽柴尋是組織成員,而從FBI的立場來說……他也是需要被帶走的人。

“如果你願意配合我們,”赤井秀一聲音平靜,完全無視他的憤怒情緒,“那你什麽事都不會有。”

羽柴尋在組織裏的工作性質畢竟和琴酒不同,他的上司也認為這樣一位技術人員是可以被争取的。

赤井秀一語氣緩和下來:“我認為你可以考慮——”

“琴酒呢?”

赤井秀一抓住羽柴尋肩膀的手指驟然收緊,但他面色如常:“他和你不一樣。”

“我和他沒什麽不一樣的,”羽柴尋快速回答道,語氣因為被欺騙的憤怒帶上了很少見的挑釁,“你能對他開木倉,當然也可以對我開木倉。”

赤井秀一看着他,沒有開口。

他其實從羽柴尋聽見過很多次類似的話,基本都是對方在琴酒面前維護自己說的話。

只是這一次,或者說,從今往後,羽柴尋維護的對象都不會再是自己了。

而他還沒能完全地适應戒斷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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