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天,諸伏景光按照和安室透約定的時間來到基地醫院。
走到羽柴尋病房門前的時候,諸伏景光發現安室透已經待在裏面了,現在正在幫羽柴尋整理堆積在旁邊地板上的文書。
這些是羽柴尋要求拿來的,自從他住院之後,辦公室的文件已經多到連辦公桌都快要放不下了,雖然助理已經幫他處理了一部分,但仍有很多必須要羽柴尋親自看過之後才算完成。
羽柴尋不想等出院之後再去面對這些已經堆積成山的文件,反正他在醫院也沒什麽事情要幹,幹脆趁現在處理掉一部分。
他把那些只需要簽字确認的文件挑出來,這些東西看起來比較不費腦子,先把這些解決掉可以盡快地節省出一部分空間。
然後好放進更多的文件。
又簽完一份文件,羽柴尋微微後仰活動了一下脖子,一擡頭就看見了正站在門口準備敲門的蘇格蘭。
“沒事,你直接進來吧。”
羽柴尋掃了一眼周圍,看見房間內唯一的那個椅子上此刻也已經擺滿了文件,他有些尴尬地說道:“抱歉,你等一下,我先把這裏收拾一下。”
“不用在意,”諸伏景光立刻開口道,“我站着就可以。”
他看了一眼那些文件,接着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請盡管吩咐我。”
“其實暫時也沒什麽要做的了,”羽柴尋笑道,“沒關系,你就按照你們的任務來就好了,這些東西我一個人也能處理。”
說完,羽柴尋看向安室透:“安室君也去休息一下吧,你都已經幫了我一個上午了,接下來我自己來也可以。”
羽柴尋都這麽說了,安室透也沒拒絕,況且他現在确實有事情需要和諸伏景光确認。
兩人離開後,羽柴尋便開始一目十行地看起文件,他并不意外安室透會找來蘇格蘭,能有個人互相照應做什麽都要方便得多,只是對方的态度讓他有點奇怪。
羽柴尋注意到對方剛見到自己的時候神情有瞬間的微妙——就和之前一模一樣,但過了一會兒,蘇格蘭又好像松了口氣,明明自己從頭到尾也只是和對方正常打招呼而已,實在不知道有哪裏能讓對方的心情産生這麽複雜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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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懂。
羽柴尋這邊正奇怪着,諸伏景光那邊則是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
以往他見到羽柴尋的時候那些彈幕總會出現,雖然諸伏景光可以盡量無視,但不得不說,裏面的內容有時候真的很難完全忽視。
雖然羽柴尋每回都沒有特別在意,但諸伏景光自己很清楚自己在羽柴尋面前的表現其實并不過關,尤其是那些彈幕出現的時候。
表現出來的情緒太多,作為卧底來說,可以說是非常失格了。
“你其實完全不用那麽緊張,”安室透也注意到了他每次見到羽柴尋之後的微妙表現,“雖然他也是組織成員,但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羽柴尋和其他組織成員……不太一樣。”
諸伏景光自然也發現了,其實何止是不太一樣,如果他是在外面見到羽柴尋,自己恐怕根本不會把他聯想到組織身上,畢竟作為組織成員,羽柴尋看起來實在太沒攻擊性了。
“你最近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嗎?”安室透皺了皺眉,“你以前可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和羽柴尋這樣性格的人相處其實是很輕松的,在他面前僞裝的難度也比其他組織成員要低,而作為一個能在組織裏混到代號成員的卧底,諸伏景光怎麽想也不至于在這種地方出錯。
“……不用擔心我,”諸伏景光頓了頓,“可能是狀态還沒調整過來,我會盡快調整的。”
沒等安室透繼續往下問,諸伏景光就率先開口道:“說說你的計劃
吧,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麽?”
安室透看了他一眼,對他這種轉移話題的行為有些無奈,但諸伏景光明顯不想多說,他也就沒有繼續往下問——如果真的是非常嚴重的事,諸伏景光也不會隐瞞自己。
“對方的目标是羽柴尋,雖然之前失敗了一次,但對面肯定不會就這麽停手,畢竟琴酒現在正在追查,如果不在這幾天動手,那些人很可能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了。”
安室透說道:“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那些人下次行動肯定不會再選在白天。”
“确實,”諸伏景光想了想,忽然語氣有些微妙地說道,“雖然晚上的警衛更嚴,但如果有人想要混進來也會更容易。”
典型的例子就是安室透,他前段時間可沒少大半夜偷闖醫院。
朗姆選擇讓安室透去抓他們,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合理利用,畢竟安室透在這方面的确非常有經驗。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假裝沒有聽出諸伏景光的言外之意。
“總之,”他低頭咳嗽了一聲,“我估計他們的行動時間大致會安排在今天晚上和明天晚上,具體時間不明,所以我希望,到時候你能先把羽柴尋帶走。”
“你希望我把他提前帶走我可以理解,”諸伏景光皺了皺眉,“但你自己呢?”
“我會留在原來的病房,病房裏絕對不能是空的,不然那些人一旦發現房間沒人,恐怕立刻就會選擇逃跑,”安室透說道,“但只要他們進來,我就會想辦法把他們留下。”
聽見這句話,諸伏景光下意識擡頭看了安室透一眼,見對方表情平靜,他安靜了一會兒,緩慢說道:“我這邊沒有問題,但是這應該不是朗姆之前的計劃吧?”
安室透的計劃其實很簡單,他會易容成羽柴尋的樣子代替對方留在醫院,換句話說,就是由他自己充當這次行動的誘餌,這當然不是朗姆最開始的想法。
“這樣才更保險,”安室透平靜道,“羽柴尋受了傷,如果那些人闖進來,他是完全沒有辦法行動的,如果我們趕來得稍遲一些,他就很有可能被對方抓住,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至于朗姆那邊,只要最終目的達成了,我想他應該不會介意這一點小改動。”
諸伏景光看着他,總覺得安室透改變計劃的理由并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僅僅只是出于保險。
這樣的違和感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盡管安室透每一次都很冷靜地表示他所做的一切判斷都是因為要考慮朗姆那邊的想法,但說實話……諸伏景光總感覺安室透對朗姆這個自己實質上的上司的關注度還沒有羽柴尋來得高。
他指的當然不是演出來的那種關心,事實上安室透也很少在諸伏景光面前明确表現出對羽柴尋的關心,而且幾乎每次都會找上很多理由——以前是說要幫FBI的忙,現在又是因為朗姆的任務,仿佛一切在他眼中都是公私分明的。
看起來是沒什麽問題,但細想一下總有種掩飾過度的刻意。
但每當諸伏景光想要追問,安室透又是一副完全挑不出毛病的态度。
反倒顯得是他一直在多想。
“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安室透注意到諸伏景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疑惑目光,他微微偏過頭,快速說道,“順便也得把計劃和他講一遍。”
朗姆原先的計劃裏當然沒有這一環,畢竟誘餌不知道自己是誘餌的時候效果才最好,但現在安室透從一開始就沒想讓羽柴尋當誘餌,自然得把計劃提前跟羽柴尋說明。
兩人回到羽柴尋的病房的時候,羽柴尋已經把大部分文件都整理完畢,看見他們兩個人回來,他還有點疑惑:“你們不用再休息一會兒嗎?我這邊其實沒什麽事情要做。”
“其實是這樣,我想和你說明一下我們暫定的
計劃。”
計劃?
羽柴尋有些疑惑,心說朗姆的計劃不就是把他當誘餌,而且還不準備告訴他,這計劃有什麽可說的?
他隐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計劃,是指什麽?”
于是安室透就把之前和諸伏景光商量好的事情給羽柴尋說了一遍。
羽柴尋:“……”
講道理,安室透願意替他當誘餌羽柴尋是很感動的,那樣一來自己是安全了,但問題是,他就是想要當誘餌啊!
事實上,羽柴尋還希望科修家族的人到時候能把他直接抓走,這可是能夠光明正大深入對方大本營的機會,而且自己還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畢竟計劃是朗姆做的,他人是科修家族抓的,突出的就是一個被逼無奈。
“不行,我不同意,”羽柴尋深吸一口氣,“我不能讓你替我冒險。”
“更何況,你們既然需要誘餌,那就更應該讓我來,要是安室君你的身份突然暴露,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那樣不就更麻煩了嗎?”
安室透忍不住皺了皺眉:“可是那樣你的風險會很大。”
“不是還有你在嗎?”
安室透一愣。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出事,”羽柴尋認真道,“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你……”
“就是一樣的,”羽柴尋打斷安室透的話,苦笑了一聲道,“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連這樣的事情都做不到。”
你現在本來就是病患。
而病患就應該好好休息。
安室透很想對羽柴尋強調這一點,但羽柴尋現在的眼神又讓他的話完全說不出口。
但他依然不準備妥協。
“這是最保險的方式,”安室透頓了頓,“非常抱歉,我還是認為你不能參與這次行動。”
安室透語氣裏的情感色彩并不算強烈,目光也很平和,但已經很熟悉他行事風格的羽柴尋知道,安室透這一次恐怕是不會改變主意了。
羽柴尋有點頭痛。
果然還是得采取一點特殊方法……
“那如果我命令你呢?”羽柴尋看向他,“你是我的直屬部下,從原則上來說,在任務不沖突的情況下,你應該完全服從我的安排。”
安室透眼神閃過片刻的愕然。
羽柴尋很少拿地位來壓人,或者更确切地說,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過,羽柴尋似乎一直不喜歡那種過于僵硬的上下級關系,也從未真正意義上地命令過他什麽。
并且很多時候,羽柴尋也不介意讓安室透來幫自己做選擇,随意地交付自己的全部信任。
這是第一次,羽柴尋在安室透面前提到命令。
“如果你還認同我是你的上司的話,”安室透聽見羽柴尋一字一句地說,“就請按照我說的做。”
“我不允許你代替我去當誘餌,這是我的命令。”
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發展。
羽柴尋拒絕了讓安室透代替自己當誘餌,而且是用安室透完全無法違抗的方式。
而作為圍觀了全部過程的人,諸伏景光現在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諸伏景光知道羽柴尋脾氣很好,而且是那種幾乎沒法想象這樣的人會是組織成員的好,但這終究也只是一個很片面的印象,而且也并不能證明什麽——他知道組織裏的有些成員在外界甚至是鼎鼎有名的慈善家,他們的外表看起來也非常和藹可親。
直到剛才。
那是命令,但卻是諸伏景光在組織裏見過最奇怪的一個命令。
誰都看得出來,讓安室透代替他當誘餌
對羽柴尋沒有任何的壞處,如果他自己親自上,反而要面對非常多的危險,這是很正常的,誘餌就是需要承擔最大的風險。
羽柴尋選擇讓自己做誘餌。
而且奇怪的也不只是羽柴尋。
安室透從羽柴尋的房間裏出來之後就一直不發一言,羽柴尋的命令其實和朗姆給他的任務并沒有沖突,或者說,這一切剛好就是朗姆所希望的,但顯然,這不是安室透想要見到的。
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用詞:“他很在乎你。”
是真的在乎,如果不是因為這個,諸伏景光完全想不通羽柴尋為什麽如此堅定地做出這樣的選擇。
安室透沉默了幾秒,而後用與平常無異的語氣說道:“他對那個FBI更在乎,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諸伏景光:“……”
道理他都懂,但是這裏為什麽會有FBI?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赤井秀一拿的不是男友牌嗎?雖然現在已經是前男友了,但zero為什麽第一反應是跟對方那個前男友比?
下屬和男友根本都不在一個賽道吧?
諸伏景光的心情越加微妙了,安室透的那些異樣再次浮現在他眼前,之前因為總會被各種突發事件打斷,因此諸伏景光也沒有時間多想,但現在回想一下,真是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也許是我的錯覺,”諸伏景光最終嘆了一口氣,“但是你真的不覺得自己對羽柴尋有點過分在意了嗎?”
“我确實很在意他,”安室透平靜地承認,“畢竟他不只是我的上司,還是朗姆要我監視的對象,我不在意才不正常吧。”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安室透沉默了下來。
諸伏景光不清楚羽柴尋和安室透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但有一點已經非常明顯了,安室透絕對沒有把羽柴尋當成一個普通的任務目标,安室透越是不斷地在自己面前強調是為了任務,就越是證明他在其中摻雜了太多不應該出現的情感。
“那是可以控制的。”
安室透停頓了幾秒:“我承認你說的那些情況,但那也只是暫時的,因為我現在還是波本,不是嗎?”
因為他還是波本,所以他現在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的。
——等到他不再是波本,也不再是安室透,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只是暫時的而已。
“而且說起在意,你不也是一樣,”沒等諸伏景光繼續說話,安室透就先一步開口道,“你從和他第一次見面起表現得就很奇怪,你……”
說到這,安室透忽然停了一下。
他原先提起這件事只是不希望諸伏景光繼續問自己問題,但現在回頭想想,這個情況确實很奇怪。
諸伏景光每次出現異樣基本都是在羽柴尋面前,可問題是他們前不久才第一次見面,自己後來和他聊起羽柴尋,對方也是一副完全不熟的樣子。
諸伏景光平時也足夠謹慎,哪怕是面對其他看起來就不好相處的代號成員也從未緊張過,現在想想對方完全沒道理幾次都在羽柴尋面前出問題。
對啊,他自己就算了,hiro又是怎麽回事?
萬萬沒想到話題居然轉到自己身上的諸伏景光:“……”
“這裏面的原因……比較複雜。”
猶豫了好一會兒,諸伏景光最終還是決定坦白,雖然和安室透說這件事實在很有心理壓力——尤其是他才剛和對方讨論過和羽柴尋的情感問題,但說實話,那些彈幕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了,諸伏景光現在的确非常需要能有個比較有經驗的人來幫他開解一下。
“雖然……這個理由可能聽起來比較離譜,”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氣,“但我保證我說得都是真的。”
安室透被諸伏景光異常認真但又帶着點微妙的語氣說得愣了一下:“我當然相信你,不過你到底要說什麽?”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兒:“其實也不用全信。”
他至今還是覺得那些彈幕的內容很離譜,畢竟到目前為止,自己和羽柴尋的交流都還僅限于非常簡單樸實的工作關系。
除了給他帶來困擾之外,反正是沒看見什麽參考價值。
安室透:“?”
“是這樣的……我現在能看見那些字符了。”
安室透先是一愣,然後立刻反應過來,正想開口詢問,就聽見諸伏景光接着說道:“和羽柴尋有關。”
諸伏景光閉上眼,特別艱難地開口:“他們說我是他……真愛。”
安室透:“……”
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