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房間內陷入詭異的沉默。
雖然随着時間的流逝,安室透已經逐漸習慣了彈幕的存在,但他依然覺得這些東西非常魔幻現實,但現在,諸伏景光的話讓安室透發現,現實其實還可以再魔幻一點。
那句話從字面意義上來說其實很好理解。
更何況安室透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類似的發言,區別只在于,他之前見到類似的話,裏面的主語還是自己。
安室透:“……”
他不是很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安室透并不懷疑諸伏景光話語的真實性,先不說對方完全沒有必要在這種地方撒謊,二來,他在諸伏景光臉上看到了真切的困擾,就和他第一次看見彈幕說自己是羽柴尋真愛的時候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知道這些彈幕背後的發言人并不相同,自己也沒辦法和彈幕溝通,安室透是真的很想問問他們的“真愛”是不是批發的。
而且這裏為什麽會有諸伏景光?!
沒怎麽經歷過彈幕轟炸的諸伏景光明顯沒有把那些話太當真,他感到困擾純粹只是因為那些彈幕的發言聽起來确實非常離譜——有人突然告訴一個你其實都不太熟悉的上司對你情根深種,第一反應當然是只會覺得對面是在胡編亂造,但安室透卻不能這麽想。
彈幕的內容雖然有時候會有修飾,有誇張,但至今為止,它說過會發生的那些事,最後幾乎每一件都得到了印證。
換句話說,那些彈幕說的很大概率是真的。
見安室透一直沉默不語,諸伏景光也沒有太意外,他覺得對方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很正常的事,畢竟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些內容的時候也一樣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反正就是很尴尬。
但過了一會兒,諸伏景光發現安室透的表現稍微有些奇怪。
震驚和感覺離譜都是正常的反應,但安室透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還要更加複雜一點,偶爾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看起來也非常微妙。
“……其實也不用太當真,”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氛圍,諸伏景光率先打破沉默,“這可能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無用信息’吧,你以前不是也說自己經常會看到一些奇怪但沒什麽用的信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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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景光顯然是準備結束這個話題了,畢竟光是把那些彈幕內容複述出來就已經讓他非常尴尬,更何況安室透也始終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樣子——諸伏景光能理解,第一次看到這種離譜的內容,安室透不能接受也很正常,繼續說下去除了浪費時間也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如把它當做稍微有些特殊的玩笑話忽略過去。
安室透:“……”
他覺得自己今天沉默的次數實在是有點過多了,但他确實不知道該和諸伏景光說什麽好。
安室透有很多的問題想問,但問那些問題之前,安室透首先就得向諸伏景光解釋他和羽柴尋之間微妙的關系。
總不能直接說太巧了,這種話他幾年前就見過了,只不過當時的主語的還是自己。
安室透光是想想就很窒息,各種意義上的。
他出于想讓諸伏景光轉移話題的原因問對方在羽柴尋面前表現異樣的理由,但最後的事情發展卻貌似反向砸了他自己的腳,很難說是不是一種因果循環。
可如果讓他像諸伏景光一樣幹脆地坦白,安室透也很難做到。
并不是單純因為尴尬。
諸伏景光選擇和安室透直說,是因為對他來說,這些內容終究還是可信度存疑,他并不把它當作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情來看,但對于安室透來說,那些內容不僅僅只是預言,事實上,它們中的有一部分現在就在發生。
安室透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還不是機會。
羽柴尋正在計劃今晚的行動。
雖然中途出了一點意外——羽柴尋沒想到安室透會提出由他來替代自己的方案,但好在最後的事情發展還是沒有完全脫離羽柴尋的控制。
就和安室透之前預測的一樣,羽柴尋也認為科修家族的人大概率會在這兩天晚上動手,因此他也提前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指如何讓自己合理地被抓。
羽柴尋倒不是很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對于科修家族來說,能活捉自己肯定是最好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那些人絕對不會對他動手。
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羽柴尋也不是完全沒有應急方案。
房間外傳來敲門聲,羽柴尋收斂思緒,看向門口:“請進。”
敲門的是安室透,這讓羽柴尋有些驚訝,因為剛才發生的那些事情,他原以為安室透會再過一段時間才會來找他,畢竟剛才他們之間的氛圍實在談不上愉快。
羽柴尋能理解安室透的好意,但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而他們以後的分歧只會更多。
“我是來送藥的,剛才路上遇見醫生,正好幫他拿過來。”
安室透神态平靜,已經看不出之前反駁他的樣子,似乎那件事确實已經這麽過去了,他現在選擇遵從羽柴尋的命令。
“……謝謝。”
羽柴尋從安室透手裏接過藥瓶和白開水,因為嫌分次來太麻煩,他把所有的藥片混着水一起吞下去,中途因為嗆到了水,羽柴尋有些忍不住地咳嗽起來。
安室透立刻拿過他手邊的水杯,防止水灑在床上沾濕被子,然後另一只手去拍了拍羽柴尋的肩膀。
“你現在好點了嗎?”
“只是小事,已經好多了,”羽柴尋遲疑了一會兒,看向安室透問道,“剛才的事……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安室透搭在羽柴尋肩膀的手指微微一頓,語氣平靜:“為什麽突然這麽說?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
“你在擔心我生你的氣,為什麽?”
羽柴尋被這個問題問得一愣:“什麽為什麽?”
“我是你的直屬部下,我本來就應該聽你的命令,”安室透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回答道,“你命令我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羽柴尋也只是做了組織裏所有代號成員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更何況,羽柴尋的那個命令甚至對自己也沒有任何壞處。
羽柴尋其實根本沒必要在意他怎麽想。
安室透看見羽柴尋眼中的疑惑,顯然,對方完全不能理解他問這些問題的用意,事實上安室透自己也并不是那麽清楚,只是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忽然很想從羽柴尋那裏得到一個答案。
安室透不斷地強調自己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什麽特殊,但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從羽柴尋這裏聽到否定的答案。
他想讓他承認……自己對于他而言,其實也并不只是直屬部下。
羽柴尋對自己手下的人都很好,渡邊就是一個例子,朗姆那樣讨厭背叛的性格,最終都因為羽柴尋的存在沒有對渡邊做什麽,而安室透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安室透想到了諸伏景光先前告訴他的事。
他當時沒有和諸伏景光多說什麽,就好像他并不怎麽在意那件事,安室透确實也在試圖無視,說到底,那些彈幕所說的事情又能影響到什麽呢?
他們之間的立場差異就注定那些東西只能是虛假的,只要時間一到,就會像泡沫一樣輕而易舉地消失掉。
但安室透還是非常在意。
“……抱歉,”安室透閉了閉眼,
“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所以開始胡言亂語了,請當我什麽都沒說。”
“安室君。”
安室透正要離開,他還需要去确認一下外面的警衛,工作可以最大程度地防止他繼續去想羽柴尋的事。
但他的腳步剛走到門口,羽柴尋的聲音就從他身後傳來。
“雖然我其實有點沒搞懂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不過我當然會擔心你生我的氣啊,”羽柴尋朝他笑了一下,“和你是不是我的直屬部下都沒有關系,我只是不希望你讨厭我而已。”
安室透和羽柴尋對視了一眼,片刻後,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低聲道:“我明白了。”
話落,他快速從羽柴尋的房間離開,腳步看起來稍微有些急促。
留在羽柴尋一個人在房間裏眨了眨眼。
所以,安室透剛才到底是想和他說什麽?
淩晨三點,羽柴尋聽見門口傳來腳步聲。
雖然聲音放得很輕,但對于之前一直被迫在大晚上和安室透還有琴酒面前裝睡的羽柴尋來說,這些人就差沒給他遞張名片了。
業務能力十分堪憂。
羽柴尋又想到了科修家族的人第一次過來時對方那糟糕至極的演技,一時間突然很為對方擔憂。
因為看他們這個水平,自己很有可能根本等不到他們把自己帶出基地醫院,這些人說不定在半路上就被安室透還有蘇格蘭解決掉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天琴酒一直在外面排查卧底,暫時沒有時間過來,因此這些人還是可以努力掙紮一下,不要完蛋得太快。
畢竟如果和自己配合的人實在太菜,羽柴尋覺得就算自己的演技非常好,也很難帶得動。
走一步看一步吧。
羽柴尋嘆了口氣,所以他還是更喜歡和卧底“對戲”,至少自己不用擔心他們的業務能力。
他躺在床上裝睡,一邊思考安室透那邊的情況。
安室透和蘇格蘭現在都在隔壁,只要等這群人到齊,他們就會出現,基地醫院裏的警衛也會迅速封鎖通道,不過基地側門的警衛是羽柴尋的人,到時候倒是可以演一演,讓這些人順利逃脫。
怕就怕他們根本逃不到那裏……
希望那些人能給點力。
羽柴尋聽見人走進房間的聲音,三個人,其中一個行事風格最幹脆,一上來就拿了不知道噴了多少迷藥的手帕,準備直接往他臉上招呼。
但手帕壓在他臉上還沒多久,房間內的燈突兀地被人全部打開,連昏暗的走廊都全部亮了燈光,将那三個人照得無所遁形。
羽柴尋立刻做出被驚醒的樣子,然後象征性地往安室透那邊逃跑。
對方這時候的反應倒不慢,迅速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而與此同時,安室透上前一步,非常穩準狠地朝對方的右手臂開了一木倉,只不過幾秒的時間,羽柴尋身邊就換了個人。
安室透快速掃了一眼羽柴尋,确認他身上沒受什麽傷之後才松了口氣。
“你等會兒出去先和蘇格蘭走,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羽柴尋:“……”
怎麽說呢,科修家族的這波人完蛋得比他想象得還要快。
纏鬥什麽是通通沒有,那群人看起來也沒什麽綁架人的經驗,還不如第一次那個裝醫生的呢!
羽柴尋覺得頭疼。
科修家族說實話也不是啥小家族,不然BOSS早就吞并那家賭場了,但這幾次派來的人怎麽感覺都不太靠譜的樣子。
這是在演嗎?
嗯?羽柴尋心念微動。
确實,科修家族不可能想不到這裏會有組織的人在埋伏,但這三個人不僅來了,而且
行事風格非常粗糙,該有的準備全都沒有,就好像……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準備在這裏抓住羽柴尋。
羽柴尋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羽柴尋思考的時候,蘇格蘭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
“這邊暫時不安全,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羽柴尋誘餌的工作已經完成了,自然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更何況他現在還受着傷,如果安室透和那些人打起來,羽柴尋難免會被波及,而且也要防止羽柴尋被當做人質的可能。
羽柴尋沒有拒絕,這時候要是拒絕,演戲的痕跡就太明顯了。
況且,羽柴尋直覺科修家族還有後手。
因為傷口沒有好全,羽柴尋走路的速度不算快,而且他沒時間換鞋,病號用的拖鞋也沒法走快,諸伏景光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背你吧。”
“啊?這樣不會太麻煩你嗎?”
“沒關系,”諸伏景光道,“上來吧。”
羽柴尋的重量很輕,對于常年做負重訓練的諸伏景光并不算什麽負擔,對方垂落的碎發微微掃過側頸的時候,諸伏景光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方走去。
只是背脊微微有些僵硬。
走到一處通道口的時候,那裏的警衛立刻上前攔住他們,看見諸伏景光背後的羽柴尋,他才準備放行,但他們正要過去,旁邊的一名警衛忽然看向諸伏景光說道:“不好意思,先生,您要不還是先登記一下?”
“您畢竟不是我們基地的人,這是規定,我們到時候也不想受罰。”
諸伏景光皺了皺眉,但還是沒說什麽,畢竟總不能直接硬闖。
他放下羽柴尋,正要過去簽字,但某種本能的直覺讓諸伏景光迅速回過頭,然後抓住羽柴尋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就在同一時間,旁邊的警衛忽然發難,他迅速打暈旁邊一臉愕然的同事,然後立刻朝諸伏景光的方向過來。
緊接着,是不斷從暗處冒出來的人。
諸伏景光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
這裏不止一個敵人。
諸伏景光立刻用便攜通訊器給安室透發了一個消息,但對方帶人趕到至少要十分鐘。
“我會攔住這些人,你先跑,”諸伏景光低聲道,“跑到那邊就是我們的人。”
說話的時候,諸伏景光不着痕跡地給羽柴尋塞了一個加裝定位功能的便攜通訊器。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諸伏景光不能确定外面有沒有其他人埋伏,如果羽柴尋不幸遇到敵人,自己也能盡快找到對方。
羽柴尋點了點頭,迅速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快速把那個便攜通訊器收好,雖然要演戲,但這個東西也不能丢,畢竟自己還是要回來的,他只是想趁這個機會去科修家族逛一逛而已。
跑到諸伏景光看不見的地方,他的腳步就開始放緩了。
除了演戲的原因,羽柴尋現在的身體狀況确實也不允許他做太劇烈的運動,他停下腳步喘了口氣。
忽然,迷藥濃重刺鼻的氣味出現在羽柴尋身邊,有人伸手過來用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迷藥很快發揮作用,羽柴尋本能地往後栽倒,下一秒,他被人穩穩地扶住肩膀,是之前要求諸伏景光登記的那名警衛。
對方的手掌半壓在羽柴尋的眼皮上,聲音與剛才截然不同,但對羽柴尋來說卻非常熟悉。
“先睡一覺吧。”
羽柴尋是被驚醒的。
因為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反抗,所以聞到迷藥味道的時候,羽柴尋也沒有避開,藥效發揮了個十成十,現在醒來都還有點頭暈。
但這并不是重點。
羽柴尋警惕地掃了一眼周圍,他現
在是在車上,手上被人用手铐铐着,旁邊座位上的人見他醒來,目光平靜地掃過來。
他依然穿着警衛的制服,但變聲器和臉上的易容道具都被很随意地扔在後方的車座上,手指間夾着一根煙,但是沒有點燃,像是在借此緩解一點煙瘾。
赤井秀一。
羽柴尋沒覺得驚喜,只有驚吓。
見到羽柴尋滿臉的戒備,赤井秀一捏煙的動作停了停,但面色依然平靜:“好久不見。”
羽柴尋當然沒心思和他敘舊,赤井秀一現在出現在這裏根本不在他的預料之內,看情況對方貌似還混進了科修家族,話說這工作效率未免也太高了,FBI都不給赤井秀一放假的嗎?!
當然,這事說起來其實也怪不了FBI,但羽柴尋現在顯然也沒心情去糾結這些。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赤井秀一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來要一個回答。”
羽柴尋一愣:“什麽?”
“你忘記了嗎,”他的語氣平和得簡直像是在敘舊,“我之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羽柴尋終于記起赤井秀一指的是什麽,然而他只覺得更莫名其妙了:“那個問題我早就已經回答過了。”
赤井秀一說的是叛逃那天,他問他願不願意配合FBI背叛組織,就這個問題赤井秀一已經來來回回問他三次了,自己每次的回答都一樣,羽柴尋都要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選擇性耳聾。
然而赤井秀一只是說道:“那次不算。”
羽柴尋:“那我這次也是一樣的回答。”
“這次也不算。”
羽柴尋覺得自己要被氣笑了:“……那次不算,這次也不算,那到底怎麽樣才算?”
赤井秀一看向他,目光平靜。
“直到你回答‘好’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