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景舒雲的眉梢微挑，眼睛不自覺的眯小了些，“我讓你睡不着覺的？”
“也沒……” 唐秋白的聲音變輕了些，又改口道：“一點點。”
“兩天休息時間太長了。” 這次景舒雲的語氣變成了陳述句，她目視着前方，紅唇微動。
唐秋白恍然清醒，晃着手，“不不不……”
“我記得環境部那邊最近是不是有個什麽項目。” 景舒雲繼續說。
“沒有吧？” 唐秋白心下覺得有什麽不對，求生欲告訴她這裏要說否定。
景舒雲沒接話，跟着前面的車一道左轉，轉到大道上了，才不緊不慢的說：“哦，環境部下面的驗收組，最近有幾個項目需要懂的人帶隊去現場查看。”
唐秋白知道為什麽求生欲會上線了……
驗收組、現場查看，這七個字足以說明情況，環境的驗收，需要負責人實際去驗收現場查看。
而所謂的驗收，則通常是指一個建築修建完畢，需要進行環境的驗收評價，它産生的廢氣、噪聲、廢水等等對附近有沒有危害，通過驗收才可正式投入生産或使用。
假如，負責的是房地産小區的驗收，那麽就需要去小區裏面和附近查看。
如果是人工修建的水渠，那就得連着這一長段水渠都跟着看，再如果是什麽深山老林、條件艱苦、道路坎坷的……
唐秋白輕輕的撫了眉，她對此印象深刻，她以前還在天衡時，有過一次機會跟着帶她的學姐去現場查看，好巧不巧的那項目就是一個山區的磚廠。
司機借車時，特意找公司借的跑崎岖山地專用的一輛 SUV，且動力強，還帶了減震盤，結果到達現場時，唐秋白才知道，什麽叫颠簸，上山一路抖上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停下，唐秋白第一個從車上滾下來，她整個身體都要散架了，而後她才知道車停下的原因，是因為前方的坡度太大，碎石特別多，車根本上不去需要徒步進去。
這次出差簡直是唐秋白的噩夢，從那以後再有驗收她都一一拒絕，更加堅定的待在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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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環境部不是有負責人嘛。” 唐秋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他們培訓，只有莊銳進一個人坐鎮實驗室，走不了。” 景舒雲說的雲淡風輕。
“咳咳，我手上還有整改呢……” 唐秋白尴尬的輕咳，腦子飛速運轉。
景舒雲卻不給她多餘的時間，“嗯，沒事也就……”
“我錯了。” 唐秋白迅速的搶在景舒雲開口說完之前，擺正态度。
下一秒，唐秋白感覺到車速慢了下來，等她再側頭看向窗外時，熟悉的環境映入眼睛，唐秋白反應過來，已經到達她的小區門口。
“哦？” 景舒雲停了車，饒有興趣地看向她。
“我應該早睡的，不影響工作。” 唐秋白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說。
“還有呢。” 景舒雲不置可否。
“認真工作。” 唐秋白微的一愣又說。
景舒雲沒說話，靜靜的看着她，示意她繼續說。
還有？還有什麽？
“嗯……”
唐秋白抿着唇思索，眼前的人卻有些無奈，“首先早睡是應該的，其次不是你影響工作，是熬夜傷身體。”
唐秋白若有所思的擡眼看她，點了點頭。
“去吧，時間也不早了，明天……” 景舒雲平靜的臉上，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麽，短暫的停頓後又接着說：“別再這樣。”
唐秋白注意到她的停頓，但也只是很快的說：“好。”
唐秋白拉開車門，一只腳剛觸地，想起驗收的事，還是回了頭，“老板，那驗收這事……？”
“嗯，我突然想起還有個人選。” 景舒雲悠悠的說。
唐秋白舒了口氣，還沒順完，另一只腳落了地，轉身關車門時聽見景舒雲又說：“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公司的這種項目還是挺多的，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缺個人。”
景舒雲的聲音本就帶有磁性，混着她的低音，還帶着些難得的慵懶，坐在車裏的她，微勾的唇角，在車頂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又是那麽的明顯。
唐秋白僵硬的背，在碰觸到她眼神的一瞬又軟化，唐秋白知道這是威脅。
保不準什麽時候，保不準指的是現在這種麽？
唐秋白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加深，“好，不會了。”
“嗯，對了，你們部門，周五晚上的聚餐，別忘了。” 景舒雲提醒道。
“yes sir！” 唐秋白瞬間站的筆直。
她笑着關上車門，又趁着窗玻璃還沒合上時，探頭和景舒雲小聲的說：“老板晚安。”
景舒雲掃見她臉上重新浮現的笑，擺正頭，“晚安。”
唐秋白笑盈盈的望着車離去的方向，景舒雲輕聲的 “晚安”，卻像是一顆石子，撲通的一聲打亂唐秋白不斷克制的心意，心裏的漣漪一層一層向外蕩開，久久不能平複。
……
周二的戲劇性答案一揭曉，第二天唐秋白又恢複了精神滿滿，鬥志昂揚的樣子，見誰都遮不住臉上的笑。
忙碌又充實，唯獨一點，農産品擴項一結束，景舒雲便忙着處理其他的事情去了，以致于一連三天，直到周五晚上，唐秋白坐在火鍋包間裏，才看見姍姍來遲的景舒雲。
原本還在鬧着開玩笑的年輕人，收了聲，紛紛站起來向景舒雲問好。
唐秋白緊跟着起身，只是眼睛落在景舒雲身上的一瞬，眼裏便只容得下她一個人。
景舒雲微點着頭，邊回應他們，邊往唐秋白身邊的主座走去，眼睛掃過唐秋白時，注意到她眼睛裏被點亮的光。
“菜點了麽？” 她問。
“等你呢。”
“給他們吧，讓年輕人點。” 景舒雲揚了揚頭，示意道。
唐秋白把菜單遞給夏森，趁着他們點菜，歪着頭問：“他們年輕人？”
景舒雲恰好把小西裝外套脫下，瞥了眼唐秋白，伸手要去放時，被唐秋白自然的接過去，景舒雲懸空的手微的一頓，又坐下，反問道：“你不是不讓我叫你小朋友麽？”
唐秋白把西裝外套挂在景舒雲身後的靠背上，笑了笑沒說話。
菜上的快，大家的興致都很高，畢竟也算是農産品部門擴項成功的一次慶功宴，景舒雲環視一圈，“年輕人都不喝酒麽？”
“喝啊！慶功宴怎麽能不點酒。” 唐秋白笑着起身，搶先應道，又低頭問 “老板喝什麽？”
“都行，你們點。”
“好。”
唐秋白擡手叫來服務員，雖然現在已經過了盛夏，但溫度仍然還未完全褪去，時冷時熱的，唐秋白點了些凍啤和常溫啤，意思意思。
景舒雲握着杯子起身，“刷刷刷” 的其他人全都起了身，她說：“敬你們，辛苦了，藍華的明天因為你們而精彩。”
說完景舒雲舉杯。
唐秋白站在景舒雲身邊靠後一些，側頭看她，笑意盈盈。
明天因為你而精彩。
第一口凍啤滑腸入肚，唐秋白感覺到了一絲暢爽。
整個吃飯過程大體上還是輕松愉快的，可能是心情好，景舒雲時不時也應着他們的話，不過也沒人敢灌她，來了幾批次敬酒的也就散了。
反倒是唐秋白那邊，因為不在實驗室的她都為人親切，脾氣又好，又作為部門領導，喝了不少敬酒。
起初唐秋白還是明朗的，只是喝了又喝後，眼神有些不聚焦起來。
“師父，你有男朋友嗎？” 夏森突然出聲，吸引了一群人八卦的眼神。
正在低頭吃着碗裏菜的景舒雲咻地停了下，但是又很快恢複，沒有擡頭，自顧自的吃着自己的。
“沒有啊，怎麽了？” 唐秋白笑了笑，臉頰帶着喝了酒的紅暈。
“問一下嘛，還在想師父這麽優秀，什麽人這麽好福氣呀。” 夏森的眼裏有些期待。
唐秋白搖了搖頭，沒說話。
談戀愛的話題一旦有人起了頭，整個桌上都會參與進來，不到一會兒大家已經聊開了。
唐秋白聽着夏森身邊的那個女孩子說她的初戀，是常規步驟的同班同學，男生追的她，互相其實都喜歡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大家笑着說羨慕，另外一個又說：“你這都是算好的了，想想我的初戀，太慘了，我喜歡他喜歡了很久，我一直不敢表白怕影響他學習，憋到畢業才表白，結果他和我說他有了喜歡的人。”
“然後過了很久，我們都大二還是大三了，我才聽同學說，他在高三初期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後來就想我從他一進校就喜歡他，我如果早一步表白，會不會成功的就是我了？”
有人說，有可能。
也有人說，不一定，喜歡這種東西是個玄學。
但是他們都統一的說，不管在不在一起，你的表白都非常對，因為你嘗試了不後悔，沒有遺憾。
不怕沒在一起，就怕你一直抱着這個喜歡，錯過後成為你永久的遺憾。
唐秋白邊聽邊喝着杯裏的酒，想着現在年輕人想的還挺通透，又想到她現下的處境，一時愁從心起，浮現在眉間。
周二的誤會也不是第一次了，要細細說來，初認識齊靜婉時就算作第一次，但是周二廖航這件事反而成了唐秋白最感覺到緊迫感的一次。
甚至她覺得她是走在一塊浮木上，不知道多久就會掉進底下冰冷刺骨又湍急的河水裏。
酒精攀上了唐秋白大腦，在和理智搶奪控制權，她低着頭不敢看身邊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身邊熟悉的香味不見了。
唐秋白想要問，卻聽見桌上的話題已經換到景舒雲的身上。
“景董好像也沒有男朋友吧？”
恰巧從外面回來的人聽見這個話題接了一嘴，“沒有吧，我剛剛還聽見景董在接電話，似乎是有長輩要給她介紹對象來着。”
唐秋白緊蹙着眉，心驀的一沉，她問道：“老板呢？”
“哦，我剛剛在走廊遇見的她。” 那人指了指門口。
唐秋白點點頭，握着杯子的手莫名的冷，她一飲而盡，起身。
包間走廊外的人不多，唐秋白擡眼看去，沒看見熟悉的身影，在走向洗手間的途中，随意的側頭看向火鍋店外時，看見了她。
景舒雲站在路邊的樹下，打着電話，等她說完收了手機，一個轉身看見離她有些距離的唐秋白。
唐秋白看着她笑，遠遠的用嘴型問她，“結束了？”
景舒雲微點了點頭，下一秒唐秋白向她走近。
“老板，我有事想和你說。” 唐秋白這麽說道。
“嗯，你說。” 景舒雲看着她。
唐秋白眼裏的光比之前還要燦爛，連帶着唇角的笑都閃着光，走近時，景舒雲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風一吹就散了。
唐秋白向前邁近了一步，幾乎腳尖抵着她的腳尖。
景舒雲不易察覺的後退一步，唐秋白又上前一步，反複兩次後景舒雲發現唐秋白不是無意的，是故意的，微的挑了眉梢，沉聲道：“唐秋白。”
唐秋白粲然一笑，随後景舒雲耳邊聽見的不是她回答的 “在”，而是像她做實驗時，那樣認真又坦誠的一聲，“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