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陳越泱有關高中的記憶裏，薄淙從來沒沒把他放在眼裏過。是字面意義上的沒有放在眼裏，因為薄淙根本不認識他。
高中時候的薄淙心無旁骛，除了畫畫就是打籃球，寧梁身邊換了好幾個女朋友，他還是只有畫和籃球。陳越泱見到他時他總是急匆匆的，大概是美術課文化課雙重壓力，還要擠出時間去打球，別人是走路，他們幾個就老是用跑的。
所以陳越泱每次偷看他都很光明正大，坐在操場看臺或者連廊上，還有食堂裏，甚至有幾次從薄淙身邊擦着他的胳膊走過去，薄淙一次都沒有發覺過。
路過薄淙身邊的那一秒特別長，長到陳越泱現在都沒有走出去。
直到現在薄淙每次向他跑過來，陳越泱都要晃神，好像回到了高中，感覺薄淙在重走一遍他的高三生活，像拼圖一樣，把那些薄淙沒看到的地方一步一步填上。
“你在想什麽？”
陳越泱終于回過神來，下意識躲開薄淙那雙發亮的眼睛，手裏的梧桐葉被他捏得變形，從中間裂開，他松開手，葉子輕輕飄落到地上，陳越泱的心跳也歸于平靜，他擡起頭來，對薄淙笑了笑，說：“想你為什麽跑這麽快。”
薄淙說：“我怕你你沒看見我。”
陳越泱看着他沉默了一會，然後很輕的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樣子，“我不會看不見你的。”
我怎麽會看不見你呢？明明是你一直沒有看到過我。陳越泱在心裏默默道，然後飛快換了話題，問他：“你在陽臺上畫畫嗎？”
薄淙點點頭：“這麽高你都看見了。”
“我在這有一會了，路嘉怡借了相機要來這拍照，讓我來等她，結果現在還沒到。”
“我可以幫忙拍！”薄淙一下擡高了聲音，“我挺專業的。”
“那路嘉怡要開心死。”
宿舍樓後面是一條有點窄的梧桐路，路兩邊栽着高大的梧桐，秋天和夏天最好看，學校裏還有一條銀杏路，也是江大秋天很有名的一個小景點，但是那裏人多，梧桐路這邊人少很多。
路嘉怡到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了，落日照在這條路上更好看了。路嘉怡背着個相機包，看見薄淙也在後一下瞪大了眼。
“你，你們，你們倆…”
“好好說話，不許裝結巴。”陳越泱走過去從她脖子上拿下相機包，又接過她手裏的包，“薄淙是專業的，他給你拍。”
“真的！”路嘉怡瞬間忘了問他為什麽在這，“你不是學美術的嗎，對攝影還有幫助啊？”
薄淙低着頭打開相機，“我爺爺是開照相館的，我就學了幾手，不專業，就一點皮毛。”
路嘉怡帶的輔助設備挺多的，打光板都帶來了，挺大一個，陳越泱得兩只手拿着。
“我特別想知道薄淙沒來的話就咱倆怎麽搞。”陳越泱拿着那個打光板在路嘉怡旁邊蹲下給她打光，旁邊還放了兩個打光燈。
“那我就自己拿呗，後期調也行。”路嘉怡心不在焉的搪塞陳越泱，盯着薄淙手裏的鏡頭做表情，“哎呀你別說話，影響我發揮。”
梧桐路确實很出片，拿手機随便一拍都好看，薄淙用相機拍了一會拿出手機試了試，路嘉怡還沒看照片光看薄淙的認真樣就高興了，整個人美滋滋的。
等到落日整片灑下來時，薄淙說不需要打光了，領着路嘉怡找了個光線好的地方拍，陳越泱把打光板拎在手裏，站在遠處不會誤入鏡頭的地方看着路嘉怡，偶爾看看薄淙。
金色的陽光顯得人溫柔了很多，尤其是笑起來，簡直在發光。薄淙閉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看着取景框，目光忍不住挪到了旁邊笑着的陳越泱身上，然後拉近了鏡頭，取景框是個很小的地方，裏面的主角只能有一個，現在薄淙找到了他的主角。
“不拍了，累死我了。”路嘉怡叉着腰走過來，“我看看。”
薄淙把相機遞給路嘉怡，“這樣看，按這個鍵。”
“這幾張都挺好的，能修能修。”路嘉怡連看了幾張都覺得挺好，飛快的按看下一張的鍵。
“這張好看。”路嘉怡擡頭喊正在收東西的陳越泱，“你來看，拍的你特別好。”
“什麽？”
陳越泱走過來接過相機看，是他站在樹下，一片葉子擦着他肩膀正要落下來，落日照在他的臉上，連睫毛都染上了金色。
“順手拍都拍這麽好呀。”陳越泱看了那幾張他的照片，特別開心的說。
薄淙沒什麽表情，低着頭小聲說：“不是順手，特地拍你的。”
“你倆別把我夾中間說這種話行嗎？”路嘉怡翻了個白眼，搶過相機關上了，“薄淙，姐請你喝奶茶。”
薄淙搖頭，“不喝了，今天喝了一杯，我請你們吃飯吧。”
“啊，吃飯啊，”路嘉怡拉長聲音說，“我不吃了，我要去還相機還要導出來，你們倆去呗。”
陳越泱拍了下薄淙的胳膊，說：“我請吧，我替路嘉怡請你。”
“那謝謝你…”
路嘉怡話說到一半，被手機鈴聲打斷了，是陳越泱的手機，他從口袋裏拿出來，屏幕上是他們班團支書的名字。
陳越泱點了接聽，小聲對薄淙說：“等我一會。”
接聽以後陳越泱都沒來得及喂一聲，就聽見對面的女生有點慌亂的聲音喊了聲班長，說話都有點結巴。
說了沒幾句，陳越泱忽然瞪大了眼，“你說什麽？哪個班的？”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麽，陳越泱忽然把目光轉向了薄淙，并且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電話還沒挂斷，陳越泱臉色很難看的對薄淙說：“先給你們班長打電話，你班有女生被我們班人偷拍，現在女生男朋友在食堂和他打起來了。”
“什…什麽？”薄淙一下沒反應過來，先下意識掏出手機開始找楊絮電話，“什麽打起來，在食堂？”
“這個點老師們都下班走了，我先過去，你通知你班班長。”
“她不接電話。”薄淙挂了楊絮的電話，又給王樹打，還是不接。
“團支書呢？”
薄淙腦子裏立馬浮現出林渠一米七的小個頭和那張娃娃臉，嘆了口氣，一邊給林渠打電話一邊說：“團支書是我們宿舍的，我通知他，我也一起去。”
三個人跑到宿舍門口時林渠姚遠寧梁剛好都下樓了，薄淙心想我就知道，然後跟在他們後面一起往食堂跑。
“楊絮怎麽不接電話？”林渠跑得慢，在後面大聲問薄淙，“我再打一遍。”
一食堂裏已經亂成了一團，一大群人圍在那裏，把裏面的人堵了個嚴嚴實實，薄淙個子高，看見了裏面正在打電話的人。
林渠還在給楊絮打電話，薄淙忽然說：“別打了。”
“怎麽了？”
薄淙扒拉開圍觀的人們，幾個人一起擠了進去，看見王樹正把一個男生按在地上，旁邊有好幾個拉架的正在拉挨打的那人，陳越泱班的團支書在旁邊急的跳腳，看見陳越泱來了趕緊過去跟他說事情的緣由，另一邊楊絮還在旁邊想拉住王樹也拉不住。場面比那天早上在操場還混亂，薄淙一行人看着他們，有點反應不過來。
姚遠率先開口：“咱們體委怎麽這麽愛打架啊。”
林渠反應過來，趕緊沖過去拉王樹，一邊拉一邊讓他冷靜點，薄淙和寧梁過去抓住王樹的胳膊，用力把他拉了起來，“到底怎麽了？”
趴在地上的那個男生看起來沒受什麽傷，陳越泱過去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臉色很難看，薄淙從來沒見過陳越泱生過氣，他一邊架着王樹一邊抽空在心裏想陳越泱生氣都這麽好看。
楊絮站到王樹前面，指着地上的人，“把手機給我拿出來。”
地上的男生裝作沒聽見的，指着王樹，沖陳越泱大喊道：“班長他打我你都看見了，我要告訴導員！”
“他為什麽打你？”陳越泱聲音不大，但語氣很不好，不難看出他在班裏同學心中挺有地位的，地上的男生立馬不喊了，捂着眼睛不說話，周圍拉他的幾個同班同學也都收回了手，紛紛看向陳越泱。
陳越泱沖他伸出手，“把手機給我，別讓我說第二遍。”
那男生從地上坐起來，手也放下眼睛盯着陳越泱，“咱倆是一個班的同學！”
陳越泱冷冷的看着他，擡高了聲音：“我沒有偷拍女生的同學。”
說完不管男生的反應，伸手從他手裏搶過了他的手機，然後遞給了楊絮。
“這事明天早上九點我會準時告訴導員，在這之前要不要主動去說你自己決定。”
陳越泱說完站起來走到楊絮面前，問她：“我是他班班長，你需要報警嗎？”
楊絮用自己的手機把男生手機上偷拍自己裙子的照片拍了下來，說：“我已經報完了。”
她轉頭看着那個男生，“你不需要做決定了，你的導員會很快知道。”
男生表情空白了一瞬間，然後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楊絮瘋了一樣罵道：“你個臭娘們，穿的裙子那麽短被拍是你活該！你他媽報警試試，老子弄死你！”
話音還沒落，陳越泱忽然轉過身，沖着男生的嘴就是一拳，動作特別快，周圍沒人反應過來，那個男生已經又趴在地上說不出話了。薄淙愣了兩秒，怕男生起來還手，松開王樹沖到陳越泱跟前擋住了他。
陳越泱沒收着勁，自己的手也有些疼，不過場面終于安靜下來了，陳越泱喘了口氣，輕輕拉開薄淙，對那幾個同班的男生說：“把他扶起來吧，陪他等着警察來，咱們班出了這種事，幸虧你們幾個也在這，麻煩了昂。”
其中一個男生擺了擺手：“說什麽呢班長，都一個班的，不能讓你自己來啊。”
“辛苦了，我去給李老師打個電話。”
說完陳越泱看了薄淙一眼，薄淙舉了下手機，“我已經跟蔣老師說了，他馬上來。”
兩個班的導員直接去了派出所，沒一會警察就到了，警車直接停在食堂門口，參與了的人都要跟着去，王樹和楊絮上了車，一個歲數大點的警察問還有誰動手了，沒人說話，陳越泱走過去，說：“還有我。”
警察揮了下手，“一起去一趟吧。”
“他沒參與打架警察叔叔！”路嘉怡趕緊插嘴，“是後來偷拍的那個說話特別難聽他才打了他一拳。”
“那是不是動手啊？”警察慢悠悠地說，“走吧。”
“我也去。”薄淙走過去說，“我可以當證人。”
寧梁也舉手：“我也去。”
“聚餐啊你們都去。”警察瞪了他們一眼。
警車很快開走了，薄淙在食堂門口站了一會，寧梁來叫他回去，他臉色比中午的時候更難看了。
“你們先走吧。”薄淙丢下一句話，轉身往學校門口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