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人之間留有大段空隙,風從中呼嘯而過。
許嘉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陸河靜了片刻,對上對方瞳孔裏映出的自己,慢慢俯身彎腰。
動作裏的含義不言而喻。
陸河越靠越進,眼看着就要鼻息相交。許嘉承彎了彎唇角,長睫輕輕顫動兩下,閉上眼睛。
然而……
“車來了。”假想中的溫熱觸感并沒有如預料般碰上自己的嘴唇。
等許嘉承眼神聚焦時,陸河已經站直身體,提醒他出租車在路邊等着了。
把戲耍的太顯而易見,許嘉承意料之外的碰了個軟釘子。在他的估算裏,陸河一是拒絕,二是戲谑的親上來。卻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人也開始玩起戲耍的招兒。
很可以。
這會兒他裝不下去善解人意的體貼了,坐進車裏前,毫不客氣的說道:“那外套我先穿着,等下次見面再還你。”
下次見面的借口和理由都找好了。
陸河剛剛扳回一城,他還在回味方才許嘉承顫動着睫毛閉上眼睛的模樣,因而聽到對方自做的打算,并不準備與之糾纏。
“可以,路上小心。”他說完,體貼的幫人把車門關上,看着出租車離開了視線,自己穿着單薄的衣服走到停車場,開車回校。
衣服卻一直沒找到機會還回去。
許嘉承在忙着競争更上一步的職位。每天頂着黑眼圈和咖啡戰鬥,稍有空隙時聯系陸河,對方同樣忙得不可開交,幾次下來,見面理所當然的被耽擱了。
為了這次的升職,許嘉承着實投入了不少努力和心血,他今年二十七,眼看着要奔三,在事業上自然想更進一步。
可在離結果只有一步之遙時,卻發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
許嘉承午休時間照例在茶水間休憩,咖啡的濃郁香氣溢滿了狹窄的空間。
思緒正沉浸在三天後要交的方案上,即将是一錘定音的時刻,他不敢松懈。
這時候茶水間的門被推開,又關上。張安穿着一件卡其色的上衣,寸頭憨腦的進來,拿着杯子接熱水。
他們是同事,此時也是競争對手。許嘉承争取的職位,有五個候選人,他和張安都在其中。
“吃過午飯了嗎?”許嘉承跟他打招呼。
“剛吃過。”張安接好了水,坐到了他旁邊,“你這幾天咖啡喝了不少吧?”
“沒辦法呀,太忙了,天天困得不行。”許嘉承晃着手裏的咖啡抱怨道。
“畢竟是難得的機會,這個職位待遇不錯,又是個能再往上蹦蹦的跳板。” 張安說。
“對呀,你說咱們都老大不小了,總不能一直原地踏步,毫無進步吧。”
不是自大,但許嘉承确實沒把張安當成威脅過,因此并不忌諱和他提起職位的事。
他倆又接着無關痛癢的聊了幾句。許嘉承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準備回辦公室。
他手才放到門把上,就聽見後面的張安說道:“嘉承,我這有個東西,你要不要聽聽。”
許嘉承不明所以,回過頭看他:“什麽?”
張安還是那副老實人的模樣,國字臉粗眉毛,一眼看上去似乎安全無害。
可他的手機裏,這時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許嘉承放在門上的手驀地握緊。
“熟悉嗎?”張安等手機裏的聲音放完才開口問道。
錄音很短,只有一句話,是一道女聲,在自言自語:“喂?誰啊?怎麽不說話……”
許嘉承腦子裏一團漿糊,他最近為了工作的事忙得昏天黑地,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酒店那晚後的第二個星期,似乎有人打了他的電話——他裝扮成女人時才會用的手機。對方一直不說話,他還奇怪了一下,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是什麽?你給我放的……”許嘉承鎮定自若,仿佛不明白張安為什麽要給他聽一個女人的聲音。
“裝傻就沒意思了。”張安打斷他,“酒店那晚,你在陽臺打電話我可是聽的清清楚楚,沒想到你還有這種特技。”張安用指甲敲擊着手機屏幕。
對方明顯有備而來。許嘉承栽了個大跟頭,立時頭破血流。
“所以呢?憑借你的片面之詞和一道連證據都算不上的錄音,要來誣陷我了?這手段太低級了吧。”許嘉承調整自己的狀态,盡量放松下來。
張安笑了一下,但這笑容在許嘉承眼裏似乎再也不複以往的敦厚實誠。
“對你沒有這方面懷疑,自然不會關心你有什麽特殊癖好。但既然有苗頭了,你覺得還會找不到更确實的證據嗎?”他點開了相冊,出現了一張明顯偷拍的照片。
商場裏燈光明亮,照片裏一個女人正坐在角落的長椅上低頭打游戲。是那晚在電影院外面,他當時在等陸河買咖啡回來。
其實哪怕是朝夕相處的同事,看見這張照片,也不一定能認出許嘉承,頂多覺得兩人長相有幾分相似罷了。
可一旦他愛着女裝的謠言被散布出去,那反應就大不一樣,恐怕所有人都會以最大的惡意和看熱鬧的心态去猜疑他。
“你想怎麽樣?”指甲陷進了手心的肉裏,許嘉承知道自己着了道,這會兒強詞奪理或者死不認賬都沒用。
張安貼近他,小聲道:“大家同事一場,我對你也沒什麽看不慣的地方,只不過同臺競争,誰都想往上爬。”
許嘉承心裏自嘲,虧他以前覺得這人老實憨厚,想想看,如果真單純如白紙,又是怎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呢。在這個社會裏,誰又不是披着一層假模假樣的皮囊在生存。
“所以呢,要我辭職走人?”
張安手搭到他的肩膀上:“那倒不必,只是這次往上升的機會,你該明白的吧。”
許嘉承揮開他的手:“照片和錄音呢?”
“我當然會删除。”張安被揮開,也不見怒氣,依舊好脾氣道,“放心,不會再留幾份的,一種手段用一次就夠了。”
這話可信度其實不低,這次升職不是他們本部門的明争暗鬥,一旦張安獲得此次機會,就要被調往另一個區,可以說,他們之後在工作上的交集不會太多。
許嘉承:“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人活在世上,誰都有秘密,這很正常。既然咱們以後利益不沖突,我自然不會當壞人。”張安笑着說。
許嘉承冷眼看着他,不置一詞,他現在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一腔努力頃刻付諸東流,哪裏都是空蕩蕩的一片。
張安見目的達成,不再逗留,越過許嘉承準備開門出去,走到一半又突然折回來,貼着許嘉承耳邊用氣音說道:“不過你的秘密有夠特別的,如果願意的話,不如以後一起玩玩。”
許嘉承一瞬間,如蛆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