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禮拜一一大早，方不凡比平時早了二十分鐘出門。他外邊兒套了件校服外套，拉鏈拉到了最上方，跨上自行車就朝學校騎去。
這段時間公司似乎挺忙，方守義和趙珂在家都見不着人影，倒是讓他順利把事兒瞞了下來。
躲的了爸媽但躲不了學校，思索再三，他拿出過段時間才能穿上的外套罩在外面，總比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低調。
不過慶幸的是經過兩天的修養之前的酸痛感減輕不少，不至于在動作上露出什麽異樣。方不凡一路騎到學校，也沒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方不凡。”剛停下車，學生車棚裏傳來壓低了的聲音。
他有點兒後背發涼，扭過頭看了一下。
“是我，”李卓爾從一根柱子後面走了出來，“剛才在門口看見你就跟進來了，沒吓到你吧？”
“沒。”方不凡将車鎖好。
“這是給你帶的雞湯，學校食堂沒什麽好吃的，你中午記得喝了。”李卓爾不由分說地将保溫盒塞進了他手裏。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
“不麻煩的，”李卓爾像是趕時間，指了指門口，“我先進教室了，你慢慢走。”
“嗯，謝謝。”方不凡揮了揮手。
一個上午，方不凡穿長袖這件事就傳遍了學校，大家感嘆好帥的同時又猜測起了原因。
“聽他同桌說好像是感冒了。”
李卓爾聽着談話聲朝右前方看了一眼，一個紮着丸子頭的女生正和邊上的人說着話。
“現在還挺熱的，怎麽就突然感冒了？”旁邊的女生問。
Advertisement
丸子頭聳了聳肩：“不知道，反正據說醫務室的感冒藥脫銷，全在方不凡課桌裏了。”
還真是有點誇張。
和往常一樣，踏進食堂門的時候裏面已經排起了長隊，李卓爾想了想，排到了最邊上的那條隊伍裏。
這窗口不能選菜，都是規定好的套餐，所以比一般的窗口來得快。
跟着隊伍緩緩前進之際，韓子虎獨自端着兩份餐走了過來。
“韓子虎，”李卓爾叫了他一下，“方不凡呢？”
“在位置上等我，他今天有點不舒服。”韓子虎朝他們班的區域點了點。
李卓爾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坐在那裏的方不凡。不知是不是因為食堂人太多，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一層汗。
“那你趕緊回去吃飯吧，端着兩份東西也挺重的。”
“嗯，”韓子虎的語氣有點兒抑制不住的興奮，“那我先走了。”
“再見。”
待人走遠，後邊的林乃才湊上前：“他是不是經常和方不凡在一起的那個男生？”
“嗯，”李卓爾順着隊伍往前走了一步，“方不凡的同桌。”
林乃朝他走的方向看過去，側臉突然和腦海裏某段記憶重合：“不就是上次和徐林傑打球打瘋了的那個？”
李卓爾點了點頭。
“你倆怎麽認識的，難道……”
“不是，”李卓爾趕忙回過頭，“我們一個社團的。”
林乃看了她一眼，一臉的高深莫測：“我還沒說什麽呢，這麽着急幹嘛呀。”
“就是……就是不想有人因為我和這個人扯上關系了。”
林乃點了點頭：“徐林傑這人仗着家裏的關系确實挺肆無忌憚的，可你不知道嗎，他好像差闖了什麽禍，現在停課在家呢。”
“啊？”李卓爾拿了餐盤回頭看她，又不找痕跡地往方不凡的座位瞟了一眼。
“牆上有人匿名投的稿，好像在調查，最近幾天先停課，看字面意思估計搞不好要轉學。”林乃取了餐，走在後面。
李卓爾沒接話，沉默着回到自己班的座位上。
一談到徐林傑，腦海裏浮現的全是方不凡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李卓爾搗了兩下飯，擡頭看着林乃：“對了，你爸爸那件事怎麽樣了？”
林乃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挺難的，有人在匿名論壇發過帖子，據說舉報了好幾次都沒用，裏面的人還挺精明的。”
“沒事，我們再想想辦法。”李卓爾安慰道。
林乃沒吱聲，過了好一會才才擡起頭：“我總覺得這事我們兩個小姑娘太引人注目了，你……你有認識的男生能來幫忙麽？”
這個問題李卓爾不是沒想到過，只是對于任何人來講，這本身就是一件具有一定危險性的事，她實在沒辦法随随便便找個人來幫忙。
“我們兩個可是有主角光環的，沒事。”
林乃擡頭看了她一眼，倆人誰也沒有說話。
周圍鬧哄哄的環境像是成了背景音，李卓爾腦子裏翻來覆去的就是那兩件事，連過道裏的人朝她這兒避了一下都沒注意。
“不好意思啊。”女生慌忙把撒了的湯放在一邊的空桌上，掏出紙巾遞給李卓爾。
“沒事的，”李卓爾接過紙巾捂住了手，“你去吃飯吧。”
那女生站了好一會，又道了幾次歉，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沒事吧？”林乃低頭看了一眼。
“沒事。”李卓爾縮了縮手。
其實那湯還是挺燙的，上面被油層封住了看不出熱度，滴在手上不一會就紅了一片。李卓爾忍着灼熱的痛感，又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飯。
回到教室的時候裏面沒幾個人，手臂上的灼熱感越來越清晰，李卓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盤算着要不要去教師樓的衛生間拿涼水沖一下。
書包裏應該還有幾片濕紙巾，她将手伸進課桌卻摸到了一袋液體狀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冰袋。
和自己家的還是同款。
她偷偷将東西塞進寬大的校褲口袋，悄悄從後門溜了出去。
中午的時候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不容易，李卓爾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往教師車庫走去。
這邊位置偏又曬不到太陽，一進去就感到一陣涼意，連着手上的痛感也緩解不少。借着門口的光，李卓爾悄悄撩開了一點衣袖。
學校校服款式偏大，短袖袖管能到小臂那，也幸虧這樣才能稍微遮一遮上面的痕跡。
被燙到的地方只是紅了，并沒有起水泡，李卓爾松了口氣，将冰袋捏碎，貼上了手臂。
外面不時傳來進球後的叫好聲，李卓爾望着門口，換了只手指抵着冰袋。
“你這樣不行，”一個身影從裏面走了出來，“給我。”
李卓爾有些驚訝地看着慢慢靠近的方不凡。
方不凡嘆了口氣，拿過她手裏的冰袋，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紙包住了：“這樣就不會太冰手了。”
“嗯，謝謝，”李卓爾看着遞到眼前的東西回了神，“你是來這裏換藥的嗎？”
“不是，”方不凡說，“來這躲清靜。”
李卓爾點點頭，突然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
這兒實在太安靜了，好像就不适合發出聲音。
“你今天是有什麽心事嗎？”黑暗中，方不凡突然開口，“我看那個女生朝你偏過來的時候都沒躲。”
“啊……”李卓爾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估計是開小差了。”
“不會又沉溺在什麽小說情節裏了吧？”方不凡看着她。
“沒，”李卓爾換了條腿撐着。
方不凡點點頭，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離上課還有一刻鐘，我先回教室了，那邊有小墩子，我鋪了層紙，你要是累了就去坐會。”
“嗯。”李卓爾揮了揮手。
往裏面走了幾步果真看到一個小的水泥墩子，她坐了下去，舒展了一下酸澀的雙腿。
周圍昏暗，僅有一點零星的陽光徘徊在門口，連外面的籃球聲也聽不見了，真像是一個獨立的空間。
一個可以規避了外界一切的空間。
終于明白方不凡說的那句躲清靜的意思。
為了掩人耳目穿的校服外套莫名其妙成了學校的新風尚，第二天一早，校門口就出現好幾個穿着外套的人。
“啧啧啧，”林高遠抱臂站在走廊裏，看着下面來來往往的人群，“我算是明白為什麽有些廠家要找明星帶貨了，瞧瞧這影響力。”
胡靜點了點頭：“昨天牆都被刷屏了，都是各個角度的偷拍，我上一次看見這場景還是高一的時候李卓爾國旗下講話那回。”
“确實，那時候也挺瘋狂的。我們班那幾個男生隔那麽老遠直接芳心暗許，之後連遞幾次情書都沒成功，現在還托我找關系。”林高遠不動聲色地看了李卓爾一眼。
“哎，”胡靜朝李卓爾那湊了湊，“說實在話，你倆在這方面還是挺配的。”
李卓爾只覺得心咚咚跳快了兩步。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于方不凡的感覺慢慢從好奇變成了一種奇怪的狀态。會下意識地想他會不會喜歡自己的照片，害怕自己沒有同學們口中說的那麽好。
她以前覺得人人都是不完美的，這是世間常态，然而現在卻想把自己所有不可愛的地方藏起來不給方不凡看到。
估計是方不凡太優秀了，自己自然而然産生了一種想要追逐的想法。
“卓爾？”胡靜的手在眼前揮了揮。
“不好意思啊，有些出神。”李卓爾挽了挽耳邊的碎發。
“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啊，感覺你禮拜都沒什麽精神，趁着明天放假趕緊補個覺。”
“嗯。”李卓爾應了一聲。
周圍的人聲逐漸減小，李卓爾扭頭看了眼。走廊盡頭，班主任抱着一疊試卷走了上來，林高遠喊了一聲，大家紛紛進了教室。
“同學們，”鄒老板将卷子放在講臺上，等下面的同學坐定，“剛才接到通知，國慶節放假回來舉行第一次月考。”
這通知一下來，教室裏頓時蔫了一大半。
放假倒計時半天的時候說這個，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