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胸狹隘如此,性情為人又自負傲慢,真不知再如此下去,将會給武林帶來怎樣的浩劫。
霍斬言負手而立,聲音不鹹不淡:“蕭姑娘是為霍某而來,若是在英雄大會上發生意外,旁人只會指責我江月樓有違俠義,更何況她還曾救過霍某的性命,忘恩負義這種事……相信盟主也是不齒于此的。”
他的唇角勾起淺淡的笑意,緩緩道:“再說,即使蕭姑娘是魔教中人,我等身為正派,憑着人多便仗勢欺人,恐怕只會被人诟病吧。”
“你……”龍懿文臉色陰寒,隐忍怒氣不發。
“好了好了,”卓鼎天見此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接聲道:“斬言執掌江月樓,一直是我中原武林的砥柱,自是以盟主為尊,聽從武林盟主的調令,豈敢與那魔教妖人糾纏,做出損害武林的錯事?”
他頓了頓,看向霍斬言道:“斬言,今日請你來,不是為了蕭姑娘之事,盟主他只是随口問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霍斬言默默颔首,語氣溫淺:“是。”
他擡起頭注視着卓鼎天,緩緩說道:“卓師叔即使沒有邀請,斬言也是要來辭行的。”
卓鼎天聽着他的話,不由皺眉道:“怎麽,你要走?”
霍斬言靜靜點頭,不緊不慢的道:“離開江月樓已久,斬言也該離開了。”
客廳內,除了龍懿文,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怪異,卓鼎天和陸九卿相視了一眼,略微尴尬道:“斬言,其實今日請你來,是想有件大事與你商議。”
他列了列手,示意霍斬言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接着道:“你也知道,近日魔教中人越發的猖狂,若是不加整治的話,恐怕會危及中原武林的安全。”
霍斬言正襟危坐,溫淡的開口:“卓師叔,想讓斬言做些什麽?”
卓鼎天見他默許答應,心下劃過一抹算計,接着道:“盟主打算聯合我們幾大門派攻打神龍教,剿滅了那一幫魔教教徒,不知道江月樓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霍斬言緩緩颔首,平靜的面容裏看不出任何破綻:“盟主既然有這樣的高瞻遠矚,我江月樓自然義不容辭。”
“不用了!”龍懿文見他真的答應,不由在心中惱怒,此次計劃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若是被霍斬言搶去了功勞,豈不是日後人人都在稱頌江月樓,還有什麽人肯把他這位武林盟主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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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在卓鼎天之前的那位武林盟主,便是在霍斬言父親的光環下碌碌無為,茍安一生,然而他龍懿文是什麽人,豈能甘心被埋沒在霍斬言的威風之下?
見龍懿文反對,卓鼎天一驚:“盟主,您這是……”
龍懿文陰毒自負的目光看向了霍斬言,語氣亦是冰寒:“霍樓主與那位魔教妖女的關系匪淺,此役關乎整個武林的安危,茲事體大,我不能冒險。”
霍斬言并不在意,唇角勾起清淡的笑意:“盟主是不相信霍某的為人麽?”
龍懿文對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飾:“是,不過霍樓主若是肯将那妖女的首級提到我們面前來,或許本盟主會相信你一些。”
霍斬言的眉目清淺,語氣雲淡風輕:“恩将仇報的事,霍某不會去做。”
龍懿文扯出一個陰毒的冷笑:“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少林寺方丈看着霍斬言,越發覺得此人耿直不阿,謙和有禮,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而且他的武功和心智都遠遠在龍懿文之上,若是這樣的人擔任武林盟主,必是江湖的一大幸事。可惜啊可惜……
他注視着霍斬言,蒼老渾濁的目光中,竟隐隐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來,當初那個人便是這樣的優秀絕豔,卻死活都不肯擔任盟主之位,還說自己有難言的苦衷,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兒子就在自己的面前,雖有千般的苦楚和萬般的無奈,卻只能掩藏在心中無法說出口。
許多年前的禪寺竹林中,那段關于世間生死的對話還在耳畔回響,那個縱橫江湖的大英雄,竟也會有對于生死的執念,負手而立的身姿中隐約透露着落寞和寂然,之後不久,他便真的悄然離世了。
出家之人,向來心靜止水,無欲無求,然每每想起摯友的英年早逝,即使是身為方丈的他,都難免會有一絲悲恸。方丈細不可聞的嘆了一聲,緩緩道:“少林乃是出家之地,向來不問世俗糾葛,更何況是這等殺孽之事,請恕少林不能參與其中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霍施主的為人,老衲倒是十分相信的。”
霍斬言側身,向他微微躬身,舉止間皆是尊崇之色:“多謝方丈。”
見龍懿文沒有搭話,方丈嘆了口氣,向霍斬言點頭示意他不要多禮,然而對于龍懿文刻意限制霍斬言之事,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的江湖,已是別人的江湖。少林清靜地,佛門慈悲處,當年的意氣風發能有幾時?
見客廳中的氣氛越發凝重了起來,卓鼎天輕咳了一聲,首先打破沉寂,向霍斬言道:“斬言,你難得出門一次,正好此處離左岳盟不遠,不如随我到左岳盟小住幾日吧,也讓師叔盡一盡地主之誼。”
“這……”霍斬言有些猶豫,緊接着又聽江昊道:“是啊霍師兄,師父都這樣誠心邀請你了,你便到我們那兒住上幾天吧。”
霍斬言微微笑了,緩緩颔首:“那好吧,斬言恐怕要叨擾師叔和師弟幾日了。”
卓鼎天連連擺手,笑道:“自家人,什麽叨擾不叨擾的,師叔我可是巴不得你在左岳盟常住呢!”
霍斬言正襟危坐,保持着完美的禮數和淺淡的微笑,好像對于龍懿文刻意的針對沒有任何的介懷,對于卓鼎天故作的親近也沒有太多的回應。
在客廳說了一會兒話,因他們幾人還要商談攻打神龍教一事,霍斬言作為被懷疑者,自是識相的起身離開,只是在腳步跨過門檻的瞬間,他的動作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側首片刻,清淡溫潤的唇角隐約勾起些許冰冷的微笑。
不過是說出了一個多年前的真相,不過是散布了蕭孟虧要奪取武林盟主的謠言,卓鼎天便着急着要剿滅神龍教,不過這位混跡江湖數十年的前任武林盟主也算不錯,精心安排了英雄大會上的這一出好戲,拉出龍懿文來當擋箭牌,既除掉了神龍教,還能拔掉龍家堡這一顆眼中釘。
而龍懿文呢?傲慢自負的新任堡主,終究還是嫩了點,忘記了自己與左岳盟的交鋒中,何曾占過上風?如今從卓鼎天手中奪了點甜頭,就不顧昔日的疼,竟還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擔任武林盟主。
所以說這世上大多數的人,最敵不過一個貪字,趨利避害是人人生而具有的本性,甚至有時候,為了得到所謂的“利”,可以甘願冒些風險。把握住這一點,只要雕蟲小技,那些他想要的,勢必得到的,總會有人争着搶着為他拿來。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事情,誰不願去做呢?只是誰是鹬蚌,誰是漁翁,卻容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中了他的連環計,入了他的生死局,一切,便只由他說了算。
冉冉物華休(八)
左岳盟昏暗的地牢裏,破舊的油燈正跳動着孱弱幽涼的火焰,在上方的土牆上熏出一道道烏墨漆黑的痕跡,濃煙夾雜着酸臭腐朽的氣息,彌漫在夜晚的寂靜中,沉悶而又令人心悸。
通往地牢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手舉油燈摸索着走下石階,很快來到了地牢的中央,寂靜的地牢裏回蕩着他的腳步聲,這個人目标明确的走到一間鐵牢前,漆黑陰毒的目光望着裏面那位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細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
“玉嬈,你可想清楚了?”這個人不耐其煩的開口,油燈昏暗的光線下,映出他猙獰可怖的臉,竟是左岳盟主卓鼎天。
裏面被關押的人聽到聲音,艱難緩慢的擡起了頭,她的四肢被固定在四條粗重鐵鏈上,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吊在半空中,渾身血污,指甲都在流着鮮血,脖子上禁锢的鐵鏈伴随着她的動作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她擡眸注視着鐵牢外的人,死寂的眼睛中恍惚看到了生的希望。
“爹……爹……”她大口喘息着,用虛弱的聲音喊着不遠處的男人。
卓玉嬈努力的掙紮着,奈何手腳根本沒有力氣,鐵鏈被晃動得發出聲響,随即又沉寂了下去。她祈求的望着自己的爹爹:“爹,女兒知錯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她虛弱不堪的輕念着,仿佛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