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章節

非要囑托在下給霍樓主送一件賀禮。”

聽到他提起那位“故人”,霍斬言的目光一頓,随即看向了那個錦盒,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多謝前輩。”

他不緊不慢伸手接了下來,扣在手中卻沒有打開,麥藥郎見此,冷着聲音提醒道:“霍樓主都不打開來看看是什麽麽?”

霍斬言的眼眸幽涼,似是掩藏着秋水,他的聲音溫淺,聽起來娓娓動聽:“既是故人所贈的禮物,斬言自會好好珍惜,若是當着衆人面前打開,未免會失了禮數。”

見到他這般虛與委蛇的模樣,麥藥郎不住冷笑:“霍樓主可是怕那位故人趁機報仇,暗算于你?”他頓了頓,緩步向霍斬言接近,語氣冰涼,不帶絲毫感情,“霍樓主敬請放心好了,如今她的人都握在你手上,又如何來得及找你報仇?”

霍斬言一愣,下意識的反問:“前輩……什麽意思?”

見霍斬言終于有些異動,麥藥郎瞬間有了報複的快感,他死死盯着霍斬言,語氣不變:“那位故人說,她曾答應過霍樓主,要為霍樓主找到這天下最好的笛子,來報答你當日的贈曲之意。不過她想了很久都想不出,這天下第一的笛子到底要去哪裏尋,所以只能把她自己送給你了。”

聞言,霍斬言抓着錦盒的手一顫,他靜默了半晌,才淺淡的開口:“前輩說笑了。”

麥藥郎依舊盯着他:“有沒有說笑,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邁步向霍斬言逼近,對方卻神色淡淡,不動聲色地向後退着,江月樓裏,寂靜無聲,只能聽得到麥藥郎冰冷質問的聲音:“她曾為你連夜奔波數百裏,翻遍整座山頭找來火雲芝;她曾為你孤身潛入天狼峰,斬殺十幾頭雪狼取來天狼血;她曾為你持劍打上少林寺,跪求四大禪僧贈與菩提子,她也曾為你千裏赴洛陽,一人獨戰天下群雄。她為你受了多少的苦,又忍了多少的罪,霍斬言,你真的明白麽?”

說到這裏,麥藥郎蒼老渾濁的眼眸中氤氲着淚花,想起在沼澤藥廬中慘死的蕭蕭,不由聲音哽咽,幾乎說不出話來:“你可知道,她忍着重傷不眠不休跋涉了多少個日夜,又可曾知道,你的那一劍,到底傷得她有多深?如果這樣還能活着的話,霍斬言,你當她是神麽?”

霍斬言的表情木然,平靜緩慢的眨着眼睛,看上去似乎無動于衷,然而抓着錦盒的手卻不動聲色地收緊了力道,他擡眸看向了麥藥郎,聲音聽起來不鹹不淡:“麥前輩代送的賀禮,斬言先收下了,江月樓已備下喜宴,不知前輩可否留下來喝一杯水酒?”

“你……”麥藥郎見他如此絕情,氣得渾身發抖,咬牙沉聲道:“姓霍的,當初我真應該刨出你的心肝,看一看裏面到底是怎樣一副狼心狗肺!”

“你說什麽?”一直隐忍不發的老洪終于看不下去旁人對自家樓主的侮辱,上前厲聲呵斥道。

“老洪……”霍斬言微微側目,聲音裏帶着些許威嚴:“退下。”

“可是……”老洪看了看麥藥郎,着急着向霍斬言分辨,但見到少主人周身冷厲的氣勢,最終還是強忍着怒意,不情不願地退下去了。

霍斬言的容色平靜,他緩緩的轉過身體,背對着麥藥郎,伫立的身姿越發的清冷孤獨,然而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冷淡和疏離:“今日是斬言的成親之禮,麥前輩若無心留下賀喜,便請離開吧。”

聞言,麥藥郎仰天大笑了幾聲,神情悲哀:“好,霍斬言,你真是好樣的……”他踉跄着倒退了幾步,繼續說着,“她的屍骨已被我撒入江中,這是她死前唯一的要求,霍斬言,日後便是你想找,也找不到她了。”

霍斬言的眸光淡淡,容顏中一如既往的清淺溫雅,他恍若未聞地邁着步子走進了喜堂,走到自己的新娘身邊,向少林寺方丈拱手施了一禮。少林寺方丈會意,回應的點了點頭,不過回想起蕭蕭當日渾身血污打上少林寺的情景,如今又聽到她已亡故的消息,不由心中悲憫,細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江月樓中,鑼鼓喧鬧的聲音幾乎驚動了大半個江東,聽到江月樓樓主成親的消息,人人臉上挂着喜氣,紛紛捧着禮物前來相賀,霍斬言身着大紅的衣袍,站在衆人的中間,不時施禮向客人答謝,神情沉靜,如玉雕琢的容顏裏看不出一絲悲痛和歡喜的神色……

夜晚,九重紅帳裏,卓玉嬈端坐在床沿邊,靜默守候着夫君的到來,她的頭上蒙着錦繡鴛鴦的喜帕,在昏暗的燭光下豔麗迤逦,恍惚是天女下凡,白皙細嫩的手在喜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嬌柔纖細,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手指卻止不住的絞着,看起來緊張而又歡喜。

耳畔傳來推門的聲音,霍斬言走到在新房的木桌旁,隔着鴛鴦戲水的雲紗屏障,目光靜靜地望着內室中,自己的新婚妻子。他邁步走了過去,蜀錦的衣擺頓在卓玉嬈的眼前,緩緩伸出手去,想要掀開她頭上的喜帕。然而手指剛觸碰到紅色的流蘇,卻又停了下來,一直頓在她的面前,遲遲沒有動作。

卓玉嬈覺察到他的動靜,不動聲色的低下了頭,喜帕下,目光潋滟望着霍斬言精致的衣擺,羞澀緊張的抿了抿唇。良久都沒等到霍斬言接下來的動作,她微微皺了皺眉,覺察到霍斬言已經縮回手去,轉過身似乎要離開新房,她站起身來,跟上他的腳步,輕柔的聲音裏帶着祈求:“霍師兄……”

霍斬言的身子一頓,燭光之下,精致好看的眉目裏仿佛有一些蒼茫,倒映着燭光顯得落寞幽涼,聲音聽起來淡淡的:“我有些累了,你早些睡吧……”

聽着他的聲音,卓玉嬈的心逐漸墜入冰淵之中,她的身體輕顫,喜帕之下,一滴淚從臉龐緩緩劃過,墜落在繡花鞋上,暈開一圈淺淡的痕跡,她張了張口,将壓在喉間的哽咽硬吞了下去,艱難沉重地向後退了一步。

霍斬言邁步走出了新房,錦繡的衣擺絕塵而出的瞬間,卓玉嬈踉跄了一步,傾身跌坐在床榻邊的地上,大紅的喜帕翩然落下,露出了豔麗秀致的臉龐,白皙的容顏在淚痕中,美得驚心動魄,帶着幾分的詭異和妖嬈,她呆呆地盯着早已空無一人的新房,緩緩收緊了手指,用力握着手中潤白的玉瓶。

心願與身違(九)

江月樓的閣樓中,霍斬言站在雕花的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寂靜發呆,他的手中握着一支骨笛,神情落寞孤獨,在銀灰的月光下顯得有些清冷,晚風清涼,拂起了皎白若蓮的衣衫,侵入瘦削的身形镌刻下刺痛人心的寒涼,他卻一動不動,伫立在那裏,周圍的空氣都仿佛與他凝固了一般。

老洪頓步在門口,望着他的背影滿是痛惜,已經整整兩天了,霍斬言不吃也不喝,甚至連少夫人來了也不願意見,只是把自己關在閣樓裏望着窗外發呆,他邁步走了過去,站在霍斬言的身後輕聲提醒道:“樓主,夜裏風涼,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霍斬言沒有轉身看他,片刻之後,淡淡的回答:“我沒有大礙,你去歇着吧。”

老洪緊緊皺着眉,幾次欲言又止,還是垂頭喪氣的退了下去,還沒走出多遠,便聽霍斬言低低的咳嗽了幾聲,轉身時只見他的身子一歪扶在了旁邊的窗戶上,老洪趕緊走回來,伸手扶着他關切的問道:“樓主,你怎麽樣了?”

霍斬言的臉色蒼白,他平複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麽力氣:“我沒事,你去吧。”

老洪望着自家樓主現今的模樣,蒼老渾濁的眼眸中含着淚花,他退後一步,向霍斬言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樓主,是我對不起你……”

霍斬言聞聲轉過身來,望着他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容,輕咳着緩緩說道:“你這是在做什麽,我何曾怪過你,你又何曾做過對不住我的事了?”

老洪哽咽着擡頭看向了霍斬言,又愧疚的低下了頭,猶豫的語氣說道:“其實……其實老樓主死前說得那些話,并非他真正的意願……”

霍斬言的表情怔住,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神有些無措和驚慌,試探的問道:“你……說什麽?”

老洪擡頭望着他,早已淚流滿面,又傾身叩首匍匐在地上,向他緩緩道來十幾年前的那段往事。

原來江月樓前任樓主死前,身為少主的霍斬言還未到十歲,老樓主擔心年幼的稚子即使接管了江月樓,也沒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去支撐起它,于是才在臨逝前囑咐霍斬言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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