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涼
第二天一早,徐墨就把孫柯找來,吩咐他帶着一個金手镯,立馬前去西山的梁王別莊蹲着。見到梁王後要問清楚這手镯的來龍去脈。
孫柯內心壓力可大了。他這一剛入衙門的小小衙役,單獨出門辦差這事兒想都不敢想。不過徐墨沒有給他任何猶豫的時間,催促着就把他趕上了路。
而徐墨自己,拿起了另一只手镯,又往沈家宅子走去。
一踏進沈家大門,就見沈衣迎面朝自己走來。徐墨不禁想到了昨天晚上,面上有些發燙。他有意避開了沈衣的眼睛,略微颔首,算是問候過了。
沈衣的聲音卻有點輕佻:“看來昨晚睡得不錯。”
“拖二少爺的福。”
沈衣無聲地笑了笑,“今天還是來找我爹的?”
徐墨點點頭。
“他正好醒着,一個人在屋裏。不過身體還是很糟糕,還請徐大人口下留情。”
沈衣伴着徐墨走了一段路,把他送到了沈老爺的門前。
“二少爺不和我一起進去嗎?”徐墨見沈衣停下了腳步,回頭不解地看着他。
沈衣擺了擺手,“他估計不想見我。”口氣帶着點無奈和遺憾。徐墨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和門口的下人說了幾句,就被帶入了房中。
沈老爺倚靠在床上,面色蒼白,整個人非常憔悴。他見徐墨來了,揮揮手讓下人出門守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雙眼看向徐墨。他用那蒼老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徐大人,老夫身體不便,就不下床了,請您見諒。”
徐墨微微勾了下嘴角,“沈老爺不用客氣,本官問兩句話就走。”
沈老爺慢慢點了下頭。
徐墨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從懷裏掏出了那只金镯子,放到沈老爺身前。
“沈老爺可識得此物?”
見到镯子的那一剎那,沈老爺原本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點光,那卻是叫做驚恐的表情。
“看來沈老爺認得。”徐墨道,“那可否請沈老爺告知此物是從何處得來?”
沈老爺閉上了雙眼,仰頭靠在了背後的牆上,雙唇微微顫動着。
晌久,他才緩緩睜開眼,道:“這是薛老爺給的。”
“薛夫人的父親?”
沈老爺點了點頭。
“聽聞沈家和薛家是世交,看來不錯了。”徐墨接着道,“能否冒昧問下老爺,這镯子是薛老爺何時贈與您的呢?”
沈老爺又是閉上了眼,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在不停轉動,又是一會兒,才重重嘆了一口氣:“這麽多年了,老夫記不清了……”
“小少爺曾經和本官說過,當初貴府的下人仇西曾經鬼鬼祟祟地從您房中出來,這镯子是否為他所盜?”
沈老爺睜眼又瞧了下金镯子,搖了搖頭:“或許吧。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镯子了,今日得以再見甚是驚喜,畢竟是我爹留下的東西,他一直很寶貝着。”
徐墨心裏一怔,看來沈老爺也是病糊塗了。
“據本官所知,此物乃是當朝王爺梁王的所有物,為何會經薛家之手轉到您手上?”
聽到“梁王”二字,沈老爺又是雙眼瞪大,但馬上就收起了表情,故作鎮靜地又閉上了眼。“老夫不知,大人有心,不如去薛府問問。”
徐墨見他已無力回答,也就沒再打擾,起身告辭。
門外,沈衣倚在樹旁,靜靜等着徐墨。
“二少爺還在?”
沈衣迎了上去,問道:“如何?”
“镯子是貴府的,不過令尊說是薛家贈與的。”徐墨答。
“薛家?”沈衣挑了挑眉,也是訝異于居然和薛家有關。
徐墨接着問道:“二少爺可知貴府與薛家的事情?”
沈衣靠在樹幹上,用手撐着下巴思考了起來,晌久才道:“在我有記憶時,就經常會見到薛老爺來我家拜訪。每次他都會和爹兩個人進到內屋談話,一談就是談很久。每次出來時,爹的臉色都非常不好。”
“所以說,沈老爺和薛老爺的關系其實并沒有傳聞中那麽好?”
“這就不得而知了。徐大人,”沈衣喚了聲身邊的人,并側過頭直直盯着他的臉,“人和人的關系,從表面上只能看得四成。”
徐墨一擡頭就撞上了沈衣火辣辣的眼神,立馬又低下了頭,視線無處可落,也只能在草叢中游離。
“比如說,徐大人從今兒見面起,就刻意避免和我對視,那麽是不是可以解讀為您讨厭在下呢?”沈衣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還是非常近的距離,徐墨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撲打在自己臉上,莫名的心髒開始猛跳。
他挪了挪身子,和沈衣拉開了距離,确定自己平複如常後,才道:“至少,不喜歡。”
沈衣彎起了眼,笑得特別好看,“我看可未必。”
“二少爺,我們在談案子。”徐墨終于忍不住了,不能再被他牽着鼻子走,要主動把握談話的方向。
他原以為沈衣還會繼續逗他,沒想到他卻意外聽話,“徐大人怎麽看?”
“恐怕令尊對此事有所隐瞞。”
沈衣抱胸而立,等着他把接下去。
“令尊先是說這镯子是薛老爺給的,後又說這是您祖父留下的遺物。前後證詞的矛盾說明令尊內心的慌亂。事實在他看到這镯子的時候,卻是面露驚慌。”徐墨分析道。
沈衣贊許地點着頭,順着問道,“所以呢?”
“後一句話恐怕是真的,因為是他下意識的回答,令尊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也甚是自然。所以此物應該是您祖父留下的。但前一句話一定也并非随口胡謅,這镯子的來歷必然與薛家有關。”
“此話怎講?”
“人的謊言一般是基于自己的經驗之上的。沈老爺會把薛家提出來,說明他見到镯子下意識地就聯想到了薛家。但镯子必然不是薛老爺贈與的。我之後又問了他是薛老爺何時所贈,沈老爺卻答不上來。因為這是一個情急之下的謊言,他的腦中還來不及構建起一個完整的謊言世界,但若再随便謅個謊,恐怕言多必失,所以他選擇了含糊其辭。”
沈衣一臉寵溺地看着眼前言辭鑿鑿的徐墨,而被注視的對象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分析中,自顧自地把話給續了下去:“因此,這對金镯子應該是沈家大老爺留給沈老爺的,來頭必定和薛家有關。另外,在我提到‘梁王’二字時,沈老爺的反應也很激烈。看來他應該是知道這對镯子原來的主人,并且看他驚恐的表情,恐怕這對镯子得來非法。”
“非法?徐大人的意思是,我祖父是從梁王那兒搶來的?偷來的?”
徐墨搖了搖頭:“不知。還有為什麽這對镯子會在埋屍之地被發現,是不是真的是仇西偷了之後一直帶在身上?若是如此,仇西為何要偷這對镯子?他和梁王又有什麽關系?這些還都未解。”
“那接下來徐大人打算怎麽辦?”
徐墨直起了身子,向前走了兩步,背對着沈衣,“去找大少爺聊聊。”
沈衣趕忙追上了他,理所當然地走在了他身邊。
這讓徐墨有點發悶,“二少爺也要跟來?”
“自然。說來,今天你那個小跟班呢?”
小跟班,自然是指孫柯了。不過徐墨現在滿腦子只有案情,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什麽小跟班?”
“罷了,不在甚好,終于可以兩個人了。”沈衣說着一臉滿足地勾起嘴角,側頭看了眼徐墨,那人卻絲毫沒有意識到他話中之意,口中還在念念有詞着。
徐墨的步速非常快,一看就是獨自行路慣了的,尤其是現在他的大腦還在飛速運轉着,更是旁若無人地把沈衣甩在了身後。
“喂,徐大人!”正往前趕着路呢,就聽後邊傳來一聲喚。徐墨回過了神,停下腳步,轉身,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原來還帶了一個人,要是面對着孫柯,他自然會抱歉地笑笑,然後等着對方趕上自己,不過面對着沈衣,他卻是無論如何也擺不出輕松的笑容來的,也只能面無表情地等在原地。
不過沈衣卻沒有向他走去的意思,而是伸手指了指沈家宅子的正門,“大哥在鋪子裏呢。”
瞬間,徐墨又覺得火燒上了臉,他低下頭,快步改變了方向,往正門走去。
“徐大人,您知道我大哥在哪家鋪子嗎?”
徐墨不得不來了個急剎車,這回連身都沒轉,就等着沈衣自己走到前面帶路了。他都能聽到沈衣那歡快的笑聲,想象出那讓人發怵的笑容,心裏莫名的起火。
兩人走到鋪子時,大少爺正在裏屋算賬。接待他們的是薛夫人。
“大人您先喝口茶,我家官人稍後就來。”
徐墨拿起杯子小抿了一口,看向了薛夫人:“恕本官冒昧,請問夫人是何時嫁入沈家的?”
薛夫人比大少爺小了五歲,如今也該二十有五了,雖已不比二八少女之水靈,但卻透着股少婦的獨特氣質,兼女孩與女人的味道于一身,也是別有風味。
她腼腆地笑了下,答:“有九年了。”
十年前仇西失蹤,一年後大少爺就迎娶了薛家小姐。
“聽聞薛家之前是做镖行生意的,現在卻改行經營酒樓,不知為何?”
徐墨這問題一出,沈衣一臉訝異,他輕輕在徐墨耳邊道:“沒想到徐大人也會和人話家常?”磁性的聲音中掩飾不住調戲的意味,撓得徐墨直癢癢。
他給了沈衣一白眼,沒理他,繼續把目光落在了薛夫人臉上。
薛夫人不愧是知書達理的大小姐,對答如流。幹押镖這一行,經常的風餐露宿,并且競争也很激烈,因此基本不敢挑活,這要接了個黑活,那可是有着人頭不保的風險呵。薛家镖行幹了有五十年,從如今薛老爺祖父那一輩開始,直到薛老爺他爹,後來覺得這一行的風險實在是太高,如同行走在刀刃上,薛老爺他爹不希望自己的子孫再過這樣的日子,幹脆就金盆洗手,在渠縣開了家小飯館,靠着以前押镖積攢下的人脈,事業也算是蒸蒸日上,薛老爺繼承酒樓後,更是讓這招牌變得全渠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不及沈家綢緞富得流油,但已經讓普通百姓望其項背了。沈薛兩家的親事也可以算是門當戶對了。
“薛夫人可知,沈薛兩家的交情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這奴家倒是不太确定,不過在奴家還很小的時候,沈家大老爺,也就是祖父大人來找過我爺爺。那時沈家綢緞的狀況不是很好,有次奴家還看到爺爺往沈大老爺手中偷偷塞銀票,沈大老爺瞧見奴家了,笑呵呵地抽了一張給奴家。”
徐墨陷入了沉默。
薛夫人見狀也想告辭離開,不想此時徐墨突然擡頭問了句:“薛夫人可以為沈府鬧鬼?”
被這個問題搞得一怔,薛夫人險些弄掉了手中的茶壺。她擡頭,卻避開了徐墨的眼神,而是擺弄起了手中的茶壺,把蓋子打着轉蓋了好幾遍。一邊強壓着聲音中的顫抖,道:“這不是那個仇西的鬼魂嗎?”
“唔……”徐墨又思索了會兒,“不過大夫人不是說,屍骨被擡走那晚上還是在鬧鬼嗎?”
薛夫人言辭閃爍:“這……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鬼魂沒走呢?我那天晚上睡得很熟,什麽都沒聽到。”
“原來如此。薛夫人和仇西可曾謀面?”徐墨又換了個敏感話題。
薛夫人這才稍稍緩了口氣,“未曾謀面。我嫁入沈家時,他已經不在了。”
“那您可知道他與大少爺之事?”
“嗯。”薛夫人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憂傷的神情,“我聽下人們交談時有提到,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人死得那麽不明不白的,徐大人您可要查個清楚啊。”
“那是自然。”
正在此時,沈月從裏屋走了出來,薛夫人識相地端着茶壺離開了大堂。
兩人起身互相寒暄了幾句後,徐墨從懷中掏出了手镯,開門見山地問:“大少爺可曾見過這只镯子?”
沈月接過镯子,仔細端詳了一番後,搖了搖頭:“不曾見過。這是?”
“這是在埋屍之地發現的,剛才和沈老爺确認過,确實是貴府的東西。據說還是您祖父的遺物。”徐墨給沈月解釋道,“大少爺,我想知道,仇西是不是偷取過這只镯子,若是的話,為什麽?”
沈月面對着如此直接的徐墨,苦笑了下:“我怎會知?他……”
徐墨的雙眼一直盯着沈月,似是要把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捕捉在眼裏。
在徐墨的灼灼目光下,沈月硬着頭皮把剛才未完的話給續了下去:“他從來不和我說他的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我腦子發熱,說些現在想來幼稚無比的小事情。事到如今才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完了,沈月冷笑了下,回給徐墨一個哀婉的眼神,也就沒再說話了。
“我聽有人說,仇西接近你是為了讨點好處,大少爺您本人沒有任何感受嗎?”這話一說出口,徐墨就覺着自己的腦袋被敲了下,他一回頭,就看見沈衣站在自己身後,面色有點嚴肅。徐墨細細琢磨了下自己剛才的話,這才發現,這樣問似乎有點失禮,連忙道歉。
沈月卻只是淡淡一笑:“沒關系,都過去了。我當時只覺得我們是兩情相悅,哪裏會想那麽多。不過經大人那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他确實向我打聽過我爹房裏的東西,好像是……一對镯子,對!”說着,沈月又拿起了镯子在眼前瞧了瞧,“就是這個镯子嗎?他喜歡镯子的話,我又何嘗不能買給他,何必……哎……”
一時之間,雙方都沒有說話,沈月斷斷續續地自顧自懊惱了起來:“我怎麽就早沒想到……只怪當時剛……”剛爽完……他突然意識到場合不太對,面色泛紅,馬上收住了話,擡頭抱歉地朝徐墨笑了笑。
“剛什麽?”沒想到徐墨卻抓住了這一點,挖了下去。
這沈月還沒回答呢,徐墨就聽背後一聲咳嗽聲,他回頭看到沈衣臉上挂着奇怪的笑容,那種讓人瞧着就會臉紅的笑,眼神還非常的暧昧。沈衣低下身,湊到他耳邊,輕道:“我回頭告訴你。”
徐墨正了正色,又把目光轉回到沈月身上,盡管沒有确鑿的證據,但這镯子八成就是仇西從沈老爺房裏盜出的,而那一幕卻恰巧被沈小少爺看到了。
“之前聽您說在仇西失蹤前和他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是什麽?”
“我告訴他,我已經向爹說了我今生只要有他就夠了。他一聽非常生氣,直接就罵我太不懂事,哪有大少爺不娶妻生子的?然後他說他一直以來都是在利用我,其實根本沒有愛過我。我當時還覺得,那是他不想看到我們父子為他反目而編出的說辭。現在看來……”沈月摩挲着手中的镯子,又是冷冷一笑,“也許那些話都是發自他內心的。”
“那大少爺您可知道仇西和當時廚房的一個丫頭的關系?”徐墨一點不避諱地問了出來,腦袋又是被輕輕一拍。他已經懶得去在意了。
沈月瞪大了眼睛,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你說什麽?”
“有人說,仇西和當時的廚房丫頭有染,并且還在一起圖謀不軌,意圖對沈家不利。大少爺可否會因此事嫉恨仇西,從而痛下殺手呢?”
沈月突然一拍桌子,憤怒而起,大聲喝道:“怎麽可能?!我那麽愛他,又怎舍得殺他?!”
“大少爺莫激動,本官只是在說個可能性而已。也有可能是廚房丫頭見兩人合計不成,為了自保起了殺心。也有可能是某個愛慕大少爺的人嫉妒你們的關系從而殺了仇西。”
“你是說,內人?”沈月半驚半疑,奇怪的是,當他說出這個懷疑時,竟沒有剛才自己被懷疑時的那份憤怒。
徐墨沒有答話,接着道,“當然,也不排除是仇西的仇家複仇。”
沈月被這一串可能性的鋪排搞得有點不耐煩了,“徐大人到底想說什麽?”
“目前線索還不是很多,還請大少爺能夠多多配合。”
此話一出,徐墨身後就傳來了“噗嗤”的笑聲,不用回頭就知道沈衣被逗到了。盡管徐墨一臉茫然,并不知道笑點在何處。
他自顧自地接着問了下去:“說來,大少爺可知十年前貴府是否有手臂上有刺青的人?”
沈月思考了下,還是搖了搖頭,并問道:“怎麽了?”
徐墨答:“沒什麽,問問而已。今日叨擾已久,耽誤您時間了。若再有疑問,會再來麻煩您的。”
沈月現在的內心很疲憊,徐墨的一番話不僅給他帶來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實,他自己腦中都湧現出了無數個可能性,以及無盡的懊惱,恨不得能夠回到十年前,再和仇西重新來過。
這樣的他已經無法再擺出什麽商業笑容了,只是勉強牽動了下唇角,目送着徐墨的離開。
才一踏出鋪子,沈衣就拍起了手,大聲誇贊道:“今日一見徐大人問話,真是大開眼界,在下甚是佩服。”
徐墨也學精了,知道他在逗自己,并不接話。
“如何?”沈衣湊了上來。
“大少爺對仇西還有感情。”徐墨答。
“嗯,我從未見過大哥如此激動。”
“今日事畢,二少爺可以回去了。”徐墨被這二少爺粘了一天,心情是越來越浮躁。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若換做一般人,他定能把其當做空氣。然而眼下不知為何卻做不到。
沈衣卻不依,他找了個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讓小跟班去找梁王了吧?我想等他的報告。”
“到時我自會通知您。”徐墨也不松口。
沈衣卻笑了,他側頭看着徐墨,“徐大人您是在躲我嗎?”
徐墨選擇沉默。
沈衣卻沒再跟上。
徐墨不知他葫蘆裏又是賣的什麽藥,趕緊加快腳步走回了衙門。也許在旁人眼裏,那可以稱之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