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徐珲猛地睜開眼,眼前有一瞬的白光,他喘着氣,手按在額前,試圖讓自己緩和下來。
窗外依舊是暗色的天空,街道的燈光孜孜不倦地照射着,透過薄窗簾,給空曠的房間抹上一層淡淡的月光,徐珲撐起身體,周身都是細汗,空調還在運作,肌膚一接觸空氣就起了一片細小的疙瘩。
他抹了把臉,深深吐出一口氣,将手機拉到眼前一看——淩晨兩點。
然而下面的消息提示,讓他那想要脫口而出的國罵沒能出口。
未打開的消息來自——江茵。
徐珲有些了然消息的內容。江茵比徐珲大三歲,是他的親生姐姐,徐珲小學時,他們的父親突發腦溢血搶救失敗,而母親在兩年後改嫁,沒有帶走江茵,徐珲現在還能想起江茵死死拽着奶奶的衣角,看向母親時近似于絕望而又怨恨的神态。
能和江茵回歸姐弟之好的契機,卻是母親的死亡。
點開短信,內容無非是讓他明早出來救急,短信裏詳細寫了時間和地址。
他快速回複了一個知道了,繼續躺下去又覺得周身黏膩,站起身打算去洗個澡,去掉這一身汗。
姐弟倆的奶奶退休前是名女兵,自體校鍛煉出來的不止是那身力氣,還有嗓門,母親離開江家最開始那會,隔壁鄰居天天聽到的就是她們倆在那吵架,仿佛是要比誰聲音更加洪亮似的。那時候她快要中考,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連嗓子都喊啞了,每天逼着自己醒來,夜晚又睡不着,那算是她過的最令人心疼,也是最生無可戀的一段時間。
但是徐珲不知道,這件事奶奶不說,母親又瞞着他,他只知道現在他們姐弟的關系,仿佛回到了父母健在的時候。
江茵今年已經二十八歲,正是被人催着相親的年齡,那條救急短信,徐珲已經收到不下十次了。他知道姐姐其實也想有一個以結婚為目的的交往對象,可是相親帶來的男性卻總是不盡人意,從最開始的陪相到現在的救急,就算是有好感,徐珲也不得不去這一趟。他帶着笑意進入洗手間放水打算先洗臉,然而看着流動的水,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
已經好幾天了……一個相同的夢,一直困擾着他。明明只是一個夢,卻給了他這個夢正垂涎着他,一旦觸碰到,就再也無法脫落的感覺。這個想法只要一出現,就讓他不寒而栗。
那是一片在黃昏的蘆葦蕩。
天空看不到一絲雲,夕陽半露在蘆葦的盡頭,鋪上一層金光,飄絮紛紛,浮動在蘆葦上方,若是現實中看到,定是一場美麗的邂逅,或許還能尋覓到一艘小船,蕩蕩悠悠穿過河流,感受風的撫摸,夕陽的垂憐。
然而,他卻奔走于蘆葦之間,身上破爛的衣物垂挂着,已看不出原樣。及人高的蘆葦擦過他□□在外的肌膚,刺的人生疼;腳下只穿了一只鞋,已經被水浸濕,踩踏下去令人難受。另一只光腳踩在堆積的蘆葦上,軟的就像浮萍,仿佛下一秒踩下去就會踩進腐泥,亦或陷入水中。
他既擔心這條路的不平穩,又似乎在急于逃避着什麽,不時回頭去看,卻只能看到一片火紅。他不停地跑下去,在這片沒有盡頭的、視線被遮擋的蘆葦叢中,一直跑下去,連時間,也無法停止這次奔跑。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徐珲把水龍頭關掉,安慰自己。
***
或許是洗了一個澡的原因,接下來的睡眠時間徐珲并沒有做夢,睡得好的後果就是把鬧鐘給錯過了,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快接近江茵給的時限。
也顧不得考慮什麽,徐珲急匆匆梳洗完,換上昨天半夜找出的衣服,提了自己的包後趕忙跑了出去。
江茵和徐珲雖然是親姐弟,但兩人除了一張臉,就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了。大抵是因為成長的環境不同,使得他們兩人的性格也相差甚遠,更甚至被影響到現在的生活與職業。
徐珲被母親帶離成長了十幾年的小鎮,踏入未知的城市,他最開始也哭過怨過,為什麽被帶離的是他,為什麽不能繼續跟姐姐呆在一起,每當提起這事,母親什麽都說不出口。既定的事實容不得他反悔,他聽從母親的指示,大學選擇了中文系,畢業後變成了一家報社的小編輯,安安穩穩地跟母親度過她餘下的時光,直到她因車禍而死亡。
而江茵中考失利,勉強考入一家體校,在高中時候她仿佛懸崖勒馬,不再終日頹廢失神,而是發憤圖強後拼搏到現在,成為了一名副科級二等警督。談起往事,江茵只說她遇見了一個貴人,讓她迷途知返——至于究竟說了什麽,徐珲不得而知。
這是一家裝修靜雅的茶餐廳,整體綠白色,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室內的場景。早晨九點的太陽照在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橙光,隔着那層玻璃,徐珲能看到江茵正在同一名男□□談,看起來似乎談的十分融洽,但她的手裏手機卻一直沒有放下來過。
江茵沖那名男性示意,起身先是去了一下前臺,徐珲看到她付了錢,才走向洗手間。
很快徐珲的手機鈴聲便響起來。
徐珲接了電話,認命地推開玻璃門,挂在門把上的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與此同時響起的,是街上那突兀的警笛聲。
“警笛?你在哪裏?”電話那頭的江茵沒等徐珲回話,“我也聽到了,是什麽狀況?”
零零散散的路人偏過頭去看警車,徐珲看到警車就停在這條路的十字路口,很快就拉起了亮黃色的警戒線,但是人群卻越圍越多。
“不是很清楚,在路口那邊,”徐珲松開握着的玻璃門把手,往外走出幾步,“我看到兩輛警車……應該不是什麽大事,我來的時候并沒有聽到什麽大動靜。”
因為出門太急,徐珲拿起的背包正是自己工作的家夥,雖然他很想跑到那邊去采集第一時間的新聞,卻被出來的江茵拉住了手。
“阿珲!”江茵化着淡妝,可以看出她對這次的相親還是有點期望,但她已經握急到給自己打電話來催,就代表這次依舊是以失敗告終。
兩人一起走到江茵之前的座位邊上。
之前同江茵坐在一起的男性站起來,他貼身的西服熨燙得筆直,站姿從容,戴着金絲眼鏡,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完全诠釋了何為“精英”一詞,這名男性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這位是……”
徐珲臉上擺着得體的微笑,偷偷打量着對方,心裏暗自嘀咕,這家夥長得還是人模人樣啊,手上還戴着今年流行的那款男式表,怎麽又被pass掉了。
江茵的手機響了。
她順手接了——反正這名男性已經被打叉了,再做什麽禮貌的舉動也是白搭——“這是我想要複合……嗯,”手機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江茵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沉重,“我就在附近,馬上就到。”
她挂了電話,仿佛才意識到自己還在相親現場,馬上變臉把徐珲的手挽住她的,“陳先生啊,這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想要跟我複合的前男友。你看他都來找我了,我也不好意思忽視他。咱們今天這頓飯我請了,現在我工作有事,不打擾您了,您繼續坐着,我去工作了。”說完就硬推着徐珲讓她帶他離開這家店。
“在那?”江茵得到徐珲肯定的答案後,一邊快步走,一邊利落地把自己的卷發紮起來。
遇到工作上的事,江茵就像是變了個人樣,氣場突變,徐珲看着她的側臉,仿佛看到了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
徐珲把自己的家夥從包裏掏出來,挂在脖子上,跟着她走,問:“出什麽事了?”即使對相親的事好奇,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時機。
“一場非常……離奇的案件,整個房間都被噴灑了血,”江茵低聲道,“小鄭說起碼有三具分散的屍體,具體我不便多說,等到時候能公開了,我再第一時間告訴你。”
徐珲應下,看着江茵穿過人群,越過警戒線,對正在拍照的警司敬禮後,接過鞋套手套,走進了案發現場。他看了下手表,現在是早上九點二十三分,陽光明媚,臨近夏天,卻依舊有些寒意。
四周的群衆熙熙攘攘,各是猜測着些什麽,徐珲眼觀鼻鼻觀心,掏出随身的筆記本記下一些小細節。
很快警察便來詢問一些圍觀群衆,徐珲擡頭看了眼小樓,眼前一花,有些發懵,好像是有什麽人捂住了他的耳朵,使得聲音都變得模糊起來,又好像有人在他眼前套了層紗布,連太陽都變得黯淡無光,然而在他搖了搖頭後,卻是什麽都沒發生,他雖然心中疑惑,卻并不把這個當做一回事。
收好筆記本,徐珲舉起手中的單反,對着這家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門面按下快門。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收藏評論指錯(躺倒)
練筆作,風格大概跟以前會有些不同,嘗試一下不同的題材。
靈異和刑偵都是第一次寫,多多包涵(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