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我得報警……我得找些能得救的途徑……!”
“今天在電話裏聽到小珲和小茵的聲音了,感覺很幸福,我應該還能再堅持下去……”
“……我有些害怕,就算是殺人……我快要崩潰了!他簡直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都怪他!都怪他!!”
筆跡寫的很用力,感嘆號差點把泛黃的舊紙劃破,日記的主人看起來很恨“他”。
但是徐珲已經無法客觀地看待這本日記了——它的主人是他的母親,而寫下這篇日記的時間範圍,就是在他母親跟父親一起去城市內打工的那段時間。
日記的前半稀松平常,只是記錄她對兒女的思念,但從中間開始,父親竟開始沉迷賭博,母親勸說無果後更是變本加厲,開始打罵母親,母親到了後半段,字裏行間無時無刻都寫滿了對父親的恨意!只是她為了徐珲和江茵,總是次次妥協,直到日記的最後——
“我好想他們……想抱抱他們,親親他們,告訴他們我的思念……”
“……沒想到——沒想到!恨他恨他恨……”
這面紙,寫滿了恨。
“嗚哇,好兇,這玩意隔這麽久還能讓我感到一股怨氣,”高未崖從一邊湊過來看了一眼,“啧啧,這字越寫越醜啊。”
徐珲瞪他一眼,高未崖聳聳肩,轉身繼續去找玉。
在奶奶家裏先住下,徐珲不想見到白琤,便打了個咨詢電話,要求聽安眠的音樂,這才安穩度過了一晚。
然而第二日在整理父母遺物時,他卻發現了一本沒見過的日記。
日記帶鎖,但是因為長久未動,徐珲一掰就開了。
這一翻看,那被掩埋在過去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翻過那張滿是“恨”字的頁面,後面還有最後一篇日記。
“……我知道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我會去找他的……這是他的報應!他就該被相同的手法殺死!他就應該被咒殺!我明天就去找他……他該死!該死!!”
徐珲全身都在顫抖,他呼出一口氣,不知為什麽,沒頭沒腦地就問身後的高未崖:“咒殺是什麽?”
“啊?”高未崖正踩在矮凳上往下搬箱子,聽到這話楞了一下,“咒殺?你要找維恩少爺?”
“——誰?”
高未崖猛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他把頭轉回去,假裝自己并沒有說漏嘴。
徐珲緊緊追問,“維恩少爺是誰?”他有些急切,站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放在一旁的紙箱,紙箱傾倒,裏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嘿!你看那是什麽?”少年急于轉移話題,他跳下矮凳,彎腰撿起了那團沾滿灰塵的膠帶團。
被膠帶緊緊裹着的,是兩塊觀音玉——正是徐珲小時收到的那塊,另一塊是江茵的。
他試圖把膠帶撕開,卻無濟于事,只能叫住眼神游離的高未崖,兩人把有些混亂的箱子整理了下,徐珲帶着玉跟日記,同高未崖一起離開了房間。
徐珲有些心神不寧,導致他剪開膠帶的時候劃傷了自己的手,他對着傷口發呆,任由它緩緩涔出血液。傷口不深,血液凝結的很快,高未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還好吧?”
“……還行。”徐珲不在意地擦了擦血,把膠帶剪開,兩塊玉很快就重見天日。
“我說,你是不是在日記本裏看到說要咒殺誰了?這個人寫滿了恨,咒殺也只有維恩少爺能做到了,”少年按捺不住那顆想要八卦的心,因為已經漏了嘴,就有種破罐破摔的滿不在乎,他又湊到徐珲身邊,問,“所以寫日記的是誰?你親戚嗎?你爸還是你媽?嗚哇,難道是你姐嗎?我覺得很有可能哦她自己都帶着陰氣。”
“——?!”
高未崖看着他吃了一驚,臉上挂滿了“不是吧”三個字:“你以為鬼是随便找人附身的?她肯定做了什麽陰損的事,才會引鬼上身的好嗎?”
徐珲頭有些痛,一瞬間接觸了太多信息讓他有點承受不住,他臉色發白,沒有回答高未崖的問題,只是問,“我能見到那個維恩少爺嗎?”從剛剛開始他就注意到高未崖對這個人的稱呼十分敬重。
高未崖也不在意有沒有答案,“我不确定他在哪。他雖然是高家的人,但是他做的事跟我們是完全不同的。”
少年心思沒有那麽深,很快就被在社會摸打滾爬過的徐珲扒得連主宅地址都吐露了出來。
高琴表面上說是他的秘書,其實是他的臨時監護人。不僅随時督促他的學習,還要時刻看着他這張嘴。
這次他是瞞着高琴來找徐珲的,他對徐珲——或者說是白琤感到很有興趣,所以上次在為江茵驅邪的時候,并沒有告訴高琴在他的陣法內,有個人沒有昏迷沉睡。
徐珲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因為昨晚在聽那個安眠音樂而早就沒電了,起來的時候也沒想到充電,直接被高未崖拉來找玉,想來就是要躲避高琴的電話。
他管不了那麽多。
高未崖說,高家上下所有有能力的人,進行的都是“驅逐”、“捕抓”的行動,最基本的底限就是不傷人、不害人,還要躲開衆人的視線;而那名維恩少爺,這位從高未崖有記憶開始就存在的人,進行的卻是“咒殺”,即借鬼殺人,這鬼,自然就是其他高家人所捉住的,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循環利用。
怪不得價格本的最後寫着“我們向您保證被捉住的它不會再來尋找您”……因為已經被用于咒殺他人了。
徐珲聽完臉色有些蒼白:“這是法治社會!你們怎麽可以接……接殺人的活?!”
“這種組織無論是什麽年代都會存在的啊,你以為這世界那麽高潔?”高未崖略帶吃驚地看着他,“再說了,這就是一筆你情我願的買賣,還不用想後路,就是貴的要死。”
在高家生活,他的價值觀早就被高家人同化了。
徐珲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他,明明只是一個還沒成年的高中生,不僅要在半夜出來捉鬼,還被高家養的三觀都變了。
——高家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他腦中忽然響起白琤說過的這句話,他……是不是經歷過什麽?
手機剛恢複信號,立馬就有人打電話進來,徐珲一接,是高琴。
“天啊你終于接了——高未崖是不是在你身邊?!不該是他陪你去的!”那邊氣急敗壞,“你怎麽就能帶着一個未成年去那麽遠?!他還要上學的!快點告訴我地址!!我跟你說你這樣我是可以告你的——”
高未崖在手機剛充電的時候就已經跑出去了,想來就是要躲開高琴的憤怒,徐珲安靜地聽完那邊的怒罵,等她在喘口氣的空檔,才問,“能給我高——我想他應該是姓高——高維恩先生的聯系方式嗎?”
“——?!”高琴倒吸一口氣,“你——他說的?他怎麽可以說?!”她的聲音因為驚愕變得有些尖銳,但她很快就緩和下來,并迅速道了歉。
“……我從我母親的日記裏看到的,”徐珲下意識包庇了高未崖,畢竟有些信息也是他從高未崖嘴裏挖出來的,但聽高琴的語氣,仿佛——“我不應該知道他?”
“……不,并沒有,”高琴說,“徐先生,實際上,高家不會推薦客戶維恩少爺……這并不是價格高低的問題,他——他很特殊,我們無法得知他的行蹤……”
高琴的話語有些含糊,徐珲只能從中理出兩點:一是大概是因為那個維恩少爺施行的是害人行為,所以不會擺在明面上;二是能否遇見他,只能靠運氣。
他腦內忽然形成一個假設,是不是那被高未崖、或者說是高家人捉去的鬼,都是用來殺人的利器?無形的武器,他父親往常身體健康,因為沉迷賭博而對母親實施家暴,最終突發腦溢血死亡;母親死于車禍,原因是他不知為何渾渾噩噩走向馬路,母親為了救他葬身車底;江茵在母親的葬禮上擁抱他,跟他說“對不起”……
他想推翻自己的假設,他對自己說,高家不知道高維恩在哪裏,就無法把手裏的鬼給他,沒有鬼就無法進行咒殺——但高未崖也說,這是一場循環利用。
徐珲呆不下去了。
他要回去問江茵,到底這一切是怎麽回事。
而當他站起的時候,卻是一陣眩暈襲來,他沒能控制住身體,任由自己軟了下來,倒在地上,手中的玉跟手機同時摔在地上,失去意識前一刻,他看到的是碎成兩半的玉,以及手機那方高琴的喊聲。
很快他就清醒過來。
他撿起手機,說,“我明天就會回到市裏。”沒等那邊高琴說什麽,他就摁下了挂機鍵,并且動手讓手機變成了關機狀态。
他踢了踢其中碎掉的一塊觀音玉。兩塊玉長得很像,應該是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此時碎掉的那塊是徐珲的。
“……你還是想知道真相,即使依舊是那麽殘酷,”他自言自語道,腳下卻狠狠攆着那塊玉,“你還是想抛棄我——”
“可是你做不到的。”
“跟以前不同,這次我會跟你一起死。”
“恩仇,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