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景宸不敢置信,但是眼前的這副畫像,已經足矣證明一切,他張了張嘴唇,過了良久,才低聲說道:“閻淵魔宮上任尊主梁聞肅。”
話音落地,幾十個竹簡飛了過來,白景宸顫抖着手,一個接着一個,用神識飛速的浏覽着,這些竹簡內容奇多,但是神識觀看,也只需要一會兒的功夫,便可以完全看完。
梁聞肅,四百多年前,突然出現在車嶼界,是閻淵魔宮的入門弟子。
本身天資并不優異,但是從小為人心狠手辣,在這些冊子之中,寫到梁聞肅曾經殺了不少人,殺的最狠的,甚至不留全屍的,則是他身邊最親近的師尊。
這在修仙界,就屬于欺師滅祖的行為,屬于最大逆不道的行為之一。
白景宸忍着厭惡,繼續看了下去。
梁聞肅在閻淵魔宮之中,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爬到了執事的位置,這個位置,也是靠着殺戮了他的引導人得來的,所以但凡與他親近的人,最後都被他殺了。
而這僅僅只是他在閻淵魔宮之中的事情,而在其他的時候,比如說外出歷練,或者是去秘境探險的時候,梁聞肅也喜歡設置陷進,讓正道修士自相殘殺,而他坐享漁翁之利,總之是手段極為卑鄙下流。
白景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都不敢将這上面所描寫的人,與自己那位平日裏極為冰冷,看着人的表情都帶着一臉的不耐煩的師尊,聯系在一起。
白景宸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或許是因為師尊已經在之後,改過自新了呢?!
于是,他繼續看了下去。
在梁聞肅一百五十多歲的時候,他去了凡人界。
因為凡人界這裏,雖然靈氣并不充裕,但是卻擁有足夠多的怨靈之氣,這是梁聞肅當初所修行的功法,對于梁聞肅的好處極大。
梁聞肅去了凡人界之後,就僞裝成了凡人界王朝的國師,将原本清政愛民的皇帝,引誘的走上了修仙問道的道路。
當皇帝變得昏庸之後,但凡是忠臣重臣,凡是與他對着幹的,都被他冷漠的斬殺了。
有些皇帝念着舊情沒有殺死的大臣,也被他用手段,十分殘忍的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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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聞肅當初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再加上凡人界的事情,修仙界一般都不會多管,除非真的做的非常過分了,引得民衆哀聲哉道,才會進入凡人界斬殺這個魔修。
而梁聞肅就抓住了這個機會,搞出了許多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在修仙界之中,女人的精血,尤其是處女的精血,對于修煉來說是極好的東西,尤其是對于他這樣的魔修來說。
于是,梁聞肅就暗中派人,去抓捕這樣的女人,來練功。
白景宸不知道這功法,到底要怎麽修煉,但是光是想想平日裏,見過的那魔修,就大致可以想象的出來。
白景宸簡直忍不住心中那種想要嘔吐的欲望。
而梁聞肅的動靜太大,一次性失蹤了那麽多的人手,也是他不明智的地方,因為引起了官府的注意,雖然他有國師身份作為庇護,又有皇帝被他控制在手中,但是終日被這些官府抓捕着,鬧得整個王朝都人心惶惶,他也得不到這樣的女人。
于是,他在仔細的思考之後,決定既然暗着來要被人抓捕,那還不如直接按個名頭來,光明正大的搜集這樣的少女。
梁聞肅是個果決的性子,第二天就向皇帝進言,說道需要少女來輔助修煉。
皇帝原本就對他說一不二,自然是立刻拟定了聖旨,當即展開了開國以來最為盛大的選秀活動,選秀的秀女,要求不高,只需要是未嫁過人的即可。
民衆不知情,以為這是一飛沖天,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哪有不應的,但凡是有女兒的,都打着這樣的心思,将這些人留在了宮中。
一時間,居然搜集了數萬少女。
而這些少女,最後的下場,自然與那些失蹤的人一樣,死的幹幹淨淨的了。
皇後與皇帝是青梅竹馬,剛開始還不怎麽管事,但是後來見事情實在是鬧得不像話,便跳出來管了幾次,皇帝對她還是有真感情的,自然是聽從了幾次。
于是,這位賢良的皇後,就成為了梁聞肅的眼中釘,肉中刺,恨得不将她處之而後快。
再加上梁聞肅此時也吃到了甜頭,對于這些少女的怨魂看不上眼了,就将目光放在了皇後的娘家人,也就是鎮國大将軍這一家人。
他掀起了這個王朝與鄰國之間的戰争,在這個時代的戰争,哪一次不是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無數的生命被投入到戰争的大機器之中,無數的人死在了戰場之上,而且都還是精壯的勞動力,現在家裏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殘。
而在這個時候,梁聞肅的大動作,終于驚動了天衍宗的道修弟子,他們剛開始的時候派出了幾個弟子出去查探消息,但是最後也被梁聞肅煉制成了人幹來練功。
白景宸看到這兒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來。
梁聞肅卻再一次感慨,還是修士的血肉對他的修煉最好。
而梁聞肅也的确是這麽做的了,他最後一次掀起的戰争,徹底的颠覆了兩個王朝,死傷何止百萬之衆,而梁聞肅的實力,卻在這段時間內,突飛猛進,在十年的時間裏,就成為了金丹中期的修士。
以他的資質,這樣的修煉速度已經算是極快的了。
梁聞肅手上的人命,超過百萬之衆,而在回到修仙界之後,那些罪行更是罄竹難書。
他可以為了一己私利,随意的抹殺一個家族,就好比最後記錄的那一件事,司空家族的事情,成為了梁聞肅最後的絕筆。
他的死亡消息傳來之後,讓整個修仙界的人都出了一口惡氣。
白景宸在極短的時間,将竹簡上的內容全部閱覽完之後,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他的眉心緊蹙着,眼底閃過了極致的厭惡之感。
他看到第一份竹簡的時候,可以騙自己說,這些信息不一定完全正确,說不定就會出現失誤,即便他的理智告訴他,這種可能性微乎及微,但是他寧願這樣去相信。
但是,在看過幾十份竹簡,且竹簡內的內容大多相似的時候,白景宸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竹簡上寫到的梁聞肅,為人心狠手辣,做事全憑喜惡,一旦有人惹着他,他就一定會展開血腥殘忍的殺戮,是當之無愧的真正魔修做派,他的名聲甚至會讓同為魔修的修士,聞風喪膽。
梁聞肅自六歲起成為了閻淵魔宮的外門弟子,自此一步一步的爬着無數人的屍骨,在短短二百八十年內,就一躍成為了車嶼界第一魔修,成為了閻淵魔宮至高無上的尊主。
這期間,他手上沾染了無數人類的鮮血,其中不乏普通人的,像是他在四十九歲時,為了奪得魔宮之內的內門弟子職位,就生生的殺了九百九十個凡人。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而他最後之所以會在十幾年前身死,也是因為他殺死了司空家族的人,只留下了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少女的性命,惹得車嶼界道魔兩派人的圍攻,最後才會自爆死亡與白馬山。
而那個時候,梁聞肅實際上并不是真的自爆,他活了下來,甚至來到了自己流放的山上,被自己救了回去,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白景宸突然覺得無比的厭惡和惡心,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了剛才看過的,梁聞肅犯下的種種惡行。
他在十九歲的時候,為了活命,殺了與自己同一間房間的其他弟子;他在六十九歲的時候,為了結成金丹,他暗中潛入一個小型宗門,搶奪了宗門秘寶的同時,還将這個宗門的所有修士全部毒殺,并在事後一把大火,燒光了整個宗門;……
他在一百七十歲的時候,為了破丹結嬰,煉制本命法寶,不惜以一個凡俗國家幾十萬人的鮮血,煉制成武器赤焰血骨鞭;而在他二百三十四歲的時候,為了奪得閻淵魔宮尊主之位,親手殺死了他的師尊,并将他師尊的親族全部誅殺,一個不留。
……
這就是真正的梁聞肅,這些都是他親手做下的,而這樣的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就是教導自己的師尊,也是每月月圓之夜,與他進行世間最親密之事的男人,同時,也就是那個自己對他動了心,甚至願意與他好好相處的蘇溫良!
蘇溫良,梁聞肅;梁聞肅,蘇溫良!
白景宸咀嚼着這兩個名字,面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這兩個名字如此的相似,完全是颠倒了順序而已,這就已經是鐵證如山,還有什麽話可說的。
白景宸此刻只覺得從心底泛出了無盡的寒意,他完全不想在這個房間待下去,原本此次前來是為了調查情蛇蠱的事情,希望可以幫助蘇溫良解除身上的蠱毒,但是現在,倒是讓他突兀的得知了這背後隐藏的真實。
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這樣的一個邪惡血腥的男人,哪裏還值得自己為他這樣去做,白景宸眼底泛着紅色的寒光,神情恍惚的離開了房間。
令牌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自動掉落在了地上,白景宸在聽到聲音的時候,才稍稍醒過神來。
他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令牌,從四肢百骸傳來的寒意,讓他在大熱天的出了一身冷汗,他的臉色蒼白如金紙一般,嘴唇卻緊緊的抿成了一條線。
他将令牌交給了那個凡人管事,那管事的拿着令牌,說道:“客官,一共是一千塊中品靈石。”
白景宸生硬的應了一聲,将腰間的儲物袋取了下來,放在了桌子上,說道:“這些都給你,”便轉身背影蕭瑟的離開了。
白景宸站在太陽底下,只覺得即便是烈日的陽光,也驅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他現在的思緒亂糟糟的一片,與蘇溫良相識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之中一一閃過,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将這人的一切,都記得這麽清楚。
但是,這些畫面,在他會想到梁聞肅做下的傷天害理的無數事件之後,全部都黯淡了下來。
不同的畫面交錯着,血腥的,殘酷的,殺戮的……
白景宸神經都有些錯亂了,嘴裏裏喃喃自語開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是高傲冷酷的蘇溫良,還是殘忍殺戮的梁聞肅。
他已經分不清了,他現在很亂,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的冷靜冷靜。
白景宸跌跌撞撞的回到了洞府之中,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來了靈酒喝了起來。
他以前喝酒是為了品味,但是現在喝酒,卻是為了模糊自己的神智,他完全不想清醒,他只想暫時的安靜下來。
他大口大口的灌着酒,心中百轉糾結。
一方面,他厭惡梁聞肅做下的那些事情,他的行為已經完全可以證明這人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大魔頭;但是另外一方面,他想起了蘇溫良在火堆旁,淡淡笑着,說道:“那不如這樣,你的修為每提升一個等級,我就送你十瓶上品靈酒如何?”那時他的表情柔和,完全不似平日裏的冷酷嚴肅,在暖融融的火焰照耀下,他甚至是溫柔和無害的,但是眼神卻依舊睥睨和高傲,兩種截然相反的元素,在他身上卻能完美的融合。
讓他有一瞬間的心神恍惚,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對當時的蘇溫良,不予理會。
蘇溫良……梁聞肅……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白景宸苦笑着,将酒壺扔了出去,酒壺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白景宸的眸中的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暗。
他想到:或許這就是人性也不一定,而蘇溫良所做的一切,便是因為他無聊的時候,想要找個消遣罷了。
因為他天生的弱人一等,就從小到大都要看人的臉色,小時候看仆人的臉色,長大些看嫡母的臉色,到了宗門後看同門的臉色,成為內門弟子後,看蘇溫良的臉色……
一切都是因為他太過弱小,蘇!溫!良!你怎麽敢!
白景宸深深的閉上了雙眼,心道:從此刻起,他再也不會心軟,再也不會盲目信從,再也不會軟弱,他會變強!變得更強!
下次見面,他一定會和蘇溫良恩怨兩消!一刀兩斷!
在白馬山的蘇溫良,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的身份已經暴露,他現在只覺得眼暈耳鳴。
天知道這個幾乎只有拳頭大小的龍蛋,居然這麽精力旺盛,幾乎是在他開口說話之後,就一直在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語調還抑揚頓挫的,感情格外的豐富,時而嚴肅,時而驚嘆,如果不是蘇溫良對他了解的一清二楚,是從他小的時候就看着他長大的話,一定會以為這家夥在說什麽高深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小家夥是個不甘寂寞的,一旦他說了什麽,而蘇溫良很長時間不回應的話,他就會委屈的哼哼唧唧,亦或是尖銳的大吼大叫,完全不知道安靜這兩個詞怎麽寫。
蘇溫良要被他鬧瘋了,自己說的話小家夥也聽不懂,只顧着自己咿呀咿呀的,聲音倒是軟軟萌萌的,但是也架不住被強制聽上幾個時辰啊!
蘇溫良現在只覺得後悔,早知道小家夥是這樣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期待和他對話的,簡直鬧心極了。
到了後來,蘇溫良沒了耐心,但是小家夥又一直精力滿格的,蘇溫良沒辦法,就開始無聊的教他說話。
小家夥的記性很好,人也特別的聰明,簡直超乎了蘇溫良的想象。
只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就已經學會了部分的生活用語,且在蘇溫良的威逼利誘下,他也學乖了,再也沒叫過蘇溫良“姆媽”,而是喚的“爸爸”。
蘇溫良聽到他這麽稱呼自己的時候,才體會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和成就感。
他不禁回憶到了自己在現代的同學和朋友,他自己上輩子到了二十七歲還沒談過對象,也沒結婚相親,在同輩人之中就屬于剩下來的那群人了。
而他的那些同學朋友們,早就結婚生了孩子,有時候偶爾遇見的時候,也會聽到朋友抱怨自家的孩子就是來讨債的,簡直神煩,但是他雖然這麽抱怨着,眼底的愛意卻完全遮擋不住。
蘇溫良當時還覺得不明白,在看過那些小孩兒的破壞力之後,更是覺得熊孩子這種生物,簡直是宇宙第一大殺器,而他的朋友和同學對孩子的态度,也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他們會為了孩子戒煙戒酒,會為了孩子徹夜不眠,也會為了孩子的一個叫喚聲,而興高采烈。
蘇溫良不懂,但是此刻卻有些明白了。
小家夥與自己血脈相連,那一聲聲軟軟的叫聲,說道:“粑……粑,我……咿魯呀啊……”
蘇溫良抿唇笑着,說道:“用我之前教過你的詞說話,不然不搭理你。”
小家夥委屈了,聲音便帶着隐約的顫音,說道:“粑粑……我叫……麽麽呀?”
蘇溫良忍俊不禁,不過這次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話說他也該給小龍起個名字了,叫什麽好呢?
這個孩子是龍族子嗣,而且是男主白景宸的孩子,蘇溫良之前原本想着生完就把兒子扔給白景宸的,但是現在到有些不願意了。
不過,再不願意也還是要做的,畢竟他自己并不是龍族,且他的身份雖然隐瞞的很好,但是萬一被車嶼界的人發現自己沒死,那等待他的,絕對是滿世界的追殺。
到時候他就沒辦法好好的照顧小家夥,反而會給他帶來數不盡的麻煩。
蘇溫良很是困擾,想到:幹脆讓白景宸來起名好了,畢竟是他的崽,之後也會交給他帶着,嗯,下次月圓之夜的時候,就問問白景宸好了,反正他也沒意識,之後也不會記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