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天,婉姝醒來地很早,我迷迷糊糊起來就看見她在做早餐,于是對着她說了一句:“早啊——”

婉姝笑着回過頭來,也對我道:“早啊,快去洗漱,我做了早餐。”

我在衛生間裏洗漱,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當我用涼水拍打着我的臉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昨晚婉姝說了什麽。

她好像提到了程行簡給我的鋼筆?

說到程行簡,我走出衛生間,看見婉姝已經坐在餐桌前了,她還為我倒了一杯溫熱的牛奶,笑着說:“昨天有點喝醉了,讓你幫忙折騰了,今天做早飯補償你。”

我“嗯嗯”點着頭,對婉姝說:“前幾天程行簡對我說,要來北城玩幾天,今晚你要和我去接他嗎?”

我看見婉姝明顯地愣了一下,随後道:“程行簡?他要來?”

“對啊,他放年假,我想着你們不是鄰居嘛,雖然現在不是了……所以要不要一起去接他?”

婉姝若有所思:“其實我和他不是很熟……但是還是去一下吧,畢竟是你的同學。”

本來我還想問昨晚的事,看見婉姝思考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把話咽了回去。

我不想讓婉姝想起來她在玄關說的那些話,她當時看上去那麽無助,迷茫,像迷路的孩子,我舍不得。

吃完早餐之後,婉姝和我去上班,一路上婉姝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想着法子和她聊天,逗她開心,但是好像沒有什麽效果。

一直到了公司,婉姝還是心事重重,我和她進入公司大樓,婉姝皺着眉對我說:“素素,其實,我和董少不是……”

我在按電梯按鈕,沒有聽清,“嗯?”

婉姝張了張嘴,沉吟一聲,随後用糾結但暗含期待地對我說:“你想……你覺得,我在北城買個房子怎麽樣?”

“買房子?”我很震驚,但是沉下來細想,這幾年婉姝的積蓄雖然付不了全款,但是首付還是可以的,婉姝工作也很穩定,買房子完全負擔得起,“确實可以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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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姝眉頭一挑,神色明亮起來,正準備說什麽,電梯到了。婉姝對着要走出電梯的我,微微一笑:“我們……下班再說。”

“好啊。”我回給她一個微笑,走出電梯。

吃午飯的時候,我想着婉姝說要買房子的事。如果婉姝買了房子,說明她有了未來的打算,是要和董少确定下來了嗎?但是婉姝昨晚的表現又實在不像喜歡董少的樣子,我擔心婉姝只是毫無目标地随着“應當如此”走下去,然而我卻不能對他們說些什麽,因為我不可說的心思,我說什麽都會顯得居心叵測。

但是,但是,如果婉姝後悔了怎麽辦?

至于我,如果婉姝買了房子,我肯定是不能再住在她家裏的,即使婉姝願意,如果我住在一個屬于未來婉姝和她伴侶愛巢的地方,無論是誰,對方一定會生氣吧。

正想着,手機來了一條微信——

【我今晚到,你要來接我噢,航班信息發給你了。】

是程行簡。

我回了一個【好的。】又想起來婉姝也會去,發給他【白婉姝也和我一起去接你。】

我放下手機,過了一陣,程行簡發來一個【(苦笑)】

【你準備玩幾天?】

【大概一周吧,不要嫌我煩哦。】

【不會的,我要上班,你只能自己玩了。】

【下班了可以找你嗎?】

【看我心情。】

我笑着打了字上去,看見阿钰也給我發了一條消息——【死程行簡,居然自己跑去北城玩!!!要不是我最近太忙,我就和他一起去了。素素,他到了之後你讓他請客,這家夥最近賺了不少!對了,我讓他給你帶了東西,別忘記!】

我看這滿屏的感嘆號,果然是阿钰的風格呢。

我回她:【知道了,會狠狠宰他的。你最近怎麽樣?】

【我最近恨不得會□□術,不像程行簡!現在我才發現,給人打工比當老板舒服多了,老板根本沒有時間吃喝玩樂,果然小說都是騙人的!】

【因為你是負責的老板,他是散漫的打工仔嘛。】

【誰知道着家夥說走就走,還給我炫耀……對了,素素,他是不是還沒死心,要跑過去騷擾你?我告訴你,你直接拒絕,不要跟他廢話,這家夥最會死纏爛打。】

【不是啦……我們早就說清楚了,是朋友啦。】

【那就好,我看你們也是什麽事都沒有。你在北城有沒有情況?】

我看見這條消息,苦笑,【沒有,要是有了肯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唉真是,還以為你去北城能有什麽桃花呢,我看咱們三個是要單身一輩子啦!】

又和阿钰聊了一會,我就關掉手機,回到工作中去了。

不是沒有桃花,這株桃樹早早就被我種在心裏,日日澆水,盼它開花。但是它是一棵不能開花的樹,我是一個不敢說愛的人。

我和婉姝坐車來到機場,晚上來接機的人不是很多,機場裏有些冷清。

“對了,你今天是和我說買房子的事情嗎?”我問婉姝,她輕輕點頭,猶豫了一下,道:“最近是有這個考慮……我……覺得還是要有一個自己的房子比較好。”

我點點頭,婉姝看着我,看上去想對我說些什麽,我以為是要說房子的事情。

“你和程行簡關系很好的呀。”她伸手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之前你只是提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們只是認識而已。”

“其實還好啦,我們只是認識的時間比較久,”我說,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程行簡給我發了消息,說他已經下了飛機。我說:“他到了,我怎麽沒看見?”

婉姝和我一起張望了一下,誰知我沒有看見,反倒是婉姝一眼就看見了遠處穿着白短袖牛仔褲的程行簡。婉姝拉了一下我的手,然後很快分開,指着程行簡所在的那個方向:“是不是那裏——”

“就是他。”我露出一個微笑,對着程行簡招手,程行簡四處看了一下,也發現我了,大步向我們走來。

“你這家夥來啦!”程行簡過來,很開心的一把抱住我,我被拉得一下踉跄,又覺得婉姝在旁邊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推開他:“幹什麽?!”

程行簡松開我,看向站在一邊的婉姝,露出八顆白牙,眼神卻很深沉:“好久不見。”

婉姝回以一個得體的微笑,輕聲說:“好久不見,程行簡。”

我看這氣氛有些奇怪的微妙,拉起婉姝的手,沒想到在碰到的一剎那感受到了冰涼,我情不自禁地拉緊了她的手,她的身體微微向我靠近,回握住我的手。

“走吧,給你接風。”我要幫忙給程行簡拿行李,但是他又從我手裏搶回了行李箱,擡頭示意我們往前走。

“快走吧,我來拿。”他精神滿滿,跟在我們身後。

出了機場,微風徐徐地吹,我擔心是因為婉姝穿的有些少,所以手才那麽冰,于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對她說:“要不你先回去吧,你出來穿的太少了,我馬上就回去。”

婉姝一聲不吭地披上我的外套,依然拽着我的手,她用很小的幅度點頭,道:“你早點回來。”

我很用力地點頭,看着婉姝示弱的表情,心都要化了:“放心,我把他安頓好就回去”。婉姝“嗯”了一聲,拉着我的手松開了。

我們來的時候沒有開車,于是婉姝坐出租車走了。我看着車開走,轉身對着程行簡:“好了!走,請你吃飯去。”

“什麽你請我,還是我請你吧,不然阿钰回去是要找我問罪的。”程行簡失笑,卸下身上的包,從裏面拿出一件白色外套遞給我:“北城夜裏還是蠻冷的,給你穿上。”

“你剛才怎麽不拿出來?”我白他一眼,穿上了外套,“你和婉姝氣氛怎麽那麽尴尬?”

“拜托,我們本來就不是很熟好吧。”程行簡一臉無語,“而且你叫我怎麽做,難道我給她她就會穿嗎?”

“那倒是。”我說,給了程行簡一個眼神,“現在怎麽辦?先去酒店嗎?”

“先去酒店安置一下,然後吃個晚飯吧。”程行簡忽然頓住,“你要回家吃嗎?”

“我給婉姝說過了,你來肯定要給你接風的。”我道,“不過我們動作快點,我想快點回去。”

“知道了。”程行簡擺擺手,低頭走路,走着走着忽然笑了——

“你知不知道你們真的很像……”

“很像什麽?”

“一對兒。”程行簡說得很輕,“愛人。”

我被噎住了,不知道怎麽回應程行簡,我不太敢談論這個話題,我害怕我會說出什麽我不想說的話。

道路上接下來只剩沉寂,程行簡走在我旁邊,深深嘆了一口氣,他總是這樣,在我想逃避的時候逼我看清現實。原來在學校也是,他要逼我面對他的感情,現在他要逼我面對自己的內心。

但是他又很溫柔,就像我身上的白色外套。

在室內昏黃溫暖的燈光下,我和程行簡坐在角落,銅黃的鍋子咕嘟咕嘟冒着熱氣,暈染了溫暖的空氣。

因為程行簡說想吃北城的涮肉,所以安置下來後我們就在附近找了個館子。現在還不是很晚,店裏生意很好,我們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吃肉真是一種幸福,”我感嘆,“只是工作之後很少有時間和朋友一起聚了,一個人總是沒有什麽意思。”

“對啊,還是人多了好。”程行簡整個臉被熏得發紅,看上去有些滑稽,他也感慨,“所以最近我總是想起原來大學的時候,我們很多朋友在一起的情景,現在很少有這樣的機會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在和阿钰她們聚聚,阿钰現在也很忙了吧,原來她是鬧得最歡的一個。”

“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她長大了不少。”程行簡笑了兩聲,聲音慢慢低沉下來,“其實,我們這些人裏,我最擔心的是你。”

“怎麽?”

“你什麽話都不說,只擱在自己心裏。”程行簡的眼睛很明亮,眼神滾燙,“素素,你好像總覺得自己應該承擔什麽,你有一種莫名的責任感,其實你和我們都一樣,你有沒有想過你傷心難過的時候誰來安慰你呢?你一聲不吭辭了職,來到北城,你太倔了,總是把什麽決定都自己一個人做好。”

“這不是所有現代人的做法嗎?你很好笑,程行簡,你怎麽不說你老愛講大道理。”

“大道理之所以被稱為大道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為什麽人總愛用大道理教育人?你這麽說太沒有道理了。”程行簡說了一串道理,我似乎被熱氣熏得暈暈的,腦子也混亂起來。“素素,你這樣不對。”

“我怎麽不對?”

“你不應該什麽都不說,你不知道有些東西不說,它也會從眼睛裏跑出來。”

我吃着菜,不和程行簡搭話。

“你不想試試嗎?說出來,要麽是,要麽不是,你賭一個自己的未來。百分之五十的勝率,這難道還不夠高嗎?你贏了,我送上最真誠的祝福,輸了不過保持原狀,你們還是朋友。百分之五十,俞素,你就不想試試嗎?”

“我要百分之一百,”我打斷程行簡,“你根本不懂,不是這樣的。”

“我說了,我們不再是朋友,我不能站在她身邊,和她說話,她的婚禮甚至不會邀請我。我不說,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即使是朋友。你難道不知道友情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固的感情嗎?

“因為友情不用保持忠誠,友情不用許下諾言,這是非排他性的一段關系,不需要時時刻刻小心維持,只要少得可憐的代價就可以運作下去,友情是一種廉價的愛情。

“我不需要那種不穩定的所謂‘愛情’,沒什麽比這種東西更易碎,更不穩固,我不會拿自己的心去冒險,你可以說我膽小鬼,我不在乎,因為你根本不能體會我的感情。你是勇敢的人,我很敬佩,但是勇敢需要代價,我付不起。”

程行簡久久看着我,嘆了今天第二次氣:“好吧,好吧,我們不說這個了——還是說說北城吧,你要給我說說有什麽好玩的。”

于是我們轉換了話題,我盡量不去想剛才的談話。

就是這樣,我給婉姝類似愛人的愛,等到未來某一天,有人登場,就是我謝幕退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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