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過你罷,好了,你可以去治傷了。”
司徒元海不動。
好吧,他不動,她動。柳笛棄他不理,快步避開寝殿的路線,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他迅速折返,去查那間蹊跷的屋子。
而柳笛則趁人不備,飛身一躍,攀上一顆茂盛的古樹,靠在樹枝上看月亮。
躲在這裏,既涼快,又不怕瀚王偷襲。
她真是太聰明了。
誤認紅杏出了牆(一)
瑞涵慶幸之餘,多少還是感謝這位不速之客的,沒有他引走柳笛,現在早穿幫了。
只不過,柳笛追了那人出去,卻遲遲不見回來,派元海去找,結果元海也人間蒸發了似的。
天快亮的時候,元海終于在瑞涵的望眼欲穿中回來了。
元海先道,“殿下,王妃沒有回來見您?”
瑞涵慵懶的靠着引枕玩幔帳的流蘇,“沒。估計躲起來了。”上次把她玩的那麽慘,能主動獻身才怪。“你去哪了,黑衣人有線索嗎?”
“偏院那邊的守衛說,不僅見到了王妃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我就趕了過去,正見到王妃從裝舊書的廂房出來。王妃本來說要帶我來向您請罪,結果中途卻先走了。我就回了那屋子細查,人沒發現,倒是發現——”元海從袖中取出一個翡翠麒麟挂飾,呈遞給瑞涵,“我細細找了一夜,終于在屋梁上發現了這個。”
瑞涵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忽一怔,忙把那挂飾取在手中細瞧,凝眉道:“這是陸霜白的。上次遇到他,他腰間就挂着這玩意。”
對自己的記憶力,瑞涵很有信心,再者,他對陸霜白沒有好感,自然要瞧個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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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難怪能傷我。”
瑞涵略一思,便明白了七八分,是皇兄急了,派他來查探。不過,柳笛和陸霜白是什麽關系,他竟還給她留了這個。
“元海,我記得你會易容術吧。”
司徒元海點了點頭。
—
“喂——”柳笛端着一盤糕點,探進屋內半截身子,小聲問道:“你走了嗎?”
沒人應聲,看來是走了。
突然,手腕被人擒住,對方一用力,帶了她整個人一步跨進了殿內。糕點亂七八糟掉了一地,柳笛剛要還招,便見門後立着一人,正是帶着暖暖笑意的陸霜白。
她的第一反應,她打不過他。
柳笛收回左拳,盯着被他扣住的手腕,沒好氣的說:“快放開。”
他笑,“這裏又沒別人。”
“我再說一遍,放手。”
“還真兇。瀚王殿下怎麽受得了你。”
柳笛踢飛一塊糕點,“管你什麽事?”
“你我說話,管桂花糕什麽事?你何苦踢它?”
“我昨天那一掌,沒打你腦袋上吧,怎麽淨說奇怪的話。”柳笛道:“糕點灑了,怪你自己,餓着吧。”
“給我送的?”
“……其實我以為你走了呢。我就是随便帶點東西回看看,沒想到你還在。”柳笛看了眼門口,謹慎的說道:“你什麽時候能痊愈走人?”
“這個……天色暗下來之後吧。”
怎麽又要等天黑?!柳笛有些失望,叮咛道:“那你自己小心,天黑了之後就速速離去吧。”說罷就要離去,此時他卻突然攔住她,笑道:“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不行麽。”
柳笛怔忪,心中一動,奇怪的想,這句式怎麽如此耳熟,正想着,突然鼻中發癢,忙衣袖遮住口鼻,輕打了一個噴嚏。
他溫柔的敷手在她額頭,“天涼了,要多注意身體。”
在錯誤的道路上前進
上祖的寝殿內,薄霧缭繞,和瑞涵第一次來這裏時一樣。
“你長的很像你父皇。”白發男子勾着唇角,扯出的笑意更像是嘲諷,“不過你比他要強,至少你沒有龍陽之癖,否則你也恢複不了真身。”
瑞涵冷聲道:“謝謝你幫了我。”
上祖趴在床榻上,打了個哈欠,示意給他梳頭的侍女停手,才道:“畢竟,我用了你的命,總該為你做點什麽。”
瑞涵端坐在殿下,聽聞此言,拳頭握的咯吱作響。
上祖迎着他笑道:“你氣也沒用,什麽都改變不了。”
瑞涵盡量平靜的問:“你拿了我多少年壽命?”
“三十?五十?記不清了,反正你和皇上加起來是一百年。”
原本的壽命減去五十年,還能剩多少天?七十古來稀,減去五十,即是說,他可能随時斃命。
“皇兄知道嗎?”
“我只透漏了點零星信息給他,他好像也察覺了。據說很努力的寵幸六宮,可能想在死前,立下儲君吧。”上祖道:“你也要努力啊,柳笛精力十足,像活潑的小羚羊,極适合産育後代。”
說人類,像說動物一樣。“沒有回旋的餘地?”
“你們的壽命,我已經使用了,拿不回了。”
瑞涵眸底寒光一閃,“殺了你呢?”
“呵呵,這你倒可以試試。”上祖撚起自己一縷銀白發絲,繞在指間把玩,“其實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你像我一樣……使用子孫的壽命。”
“我不會那麽做。”
“真的嗎?你甘心貴為皇族,卻什麽都沒享受過便匆匆離世?”眼神淩厲,似能洞穿一切,“……還有,你總有想要陪伴的人吧,舍得和她天人永隔嗎?”
靜。
上祖又笑,“太後和皇上這麽多年沒見你,怕要留你在宮中住段時日,你有充足的時間考慮,想好了,給我答案。”
—
兩個月後,一處僻靜的醫館。
身穿藏藍色鬥篷的小婦人,将頭低低埋在胸前,“大夫……怎麽樣?”
“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咣!女子粉拳緊握,重重捶在桌上,将筆洗震的幾要傾斜。
大夫立即換了語氣,無比悲痛的說:“非常不幸,您有了。”
女子伏桌痛苦的咒罵,“哪有這麽倒黴的,一次就中招!”
“夫人莫怕,我們這裏有落子湯,包您……”
不等大夫推銷完堕胎湯藥,女子甩出一錠銀子砸到桌上,起身離去。
竟然懷孕了,最可怕的是,還是和陸霜白419之後懷的。怎麽辦,去找孩子的父親,他這會應該在錦衣衛衛所吧,不行,他一定會讓她把孩子流掉。
她說過,只有錢和孩子是自己的,男人麽,都是浮雲。
此刻柳笛仍這麽認為,她是孩子的母親,男人根本無權決定孩子的生死,況且陸霜白只當是一次豔遇,而她呢,也只是消解新月之夜的欲|火,根本沒什麽感情。
這個孩子……究竟該怎麽辦?
————
【瑞涵把柳笛吃了,不過是易容成陸霜白的樣子,現在瑞涵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柳笛以為孩子是陸霜白的,而陸霜白更是一無所知。
【瑞涵的壽命減少了五十年,他會學上祖,奪去子孫的壽命自己享用嗎,如果不,他還能活幾年?如果奪了,柳笛會作何反應?】
想讓你安分點
柳笛剛回到府中,便被早就守候在門口的元海迎下馬車,“王爺回來了,正在書房等您。”
心髒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唔了一聲,迎着小雪,硬着頭皮去見他。柳笛在書房門口,經過一番權衡,決定死也要‘微笑’盡量态度‘淡然’的面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他的‘軟暴力’下妥協。
但一進門,她就傻了,這個書房堆了兩垛一人高的竹簡,而他則握着一卷竹簡,展卷,聽到她的腳步聲,回眸露出恰到好處的溫暖笑容,“你回來了。”
“……是。”
他将竹簡放下,拂去她的鬓發染上的飛雪,“出去也不知道多穿點。”自然無比,好像他們兩人原本是一對情深夫妻。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柳笛一肚子的疑問,先問朝竹簡努嘴,“這是什麽?”
“啊,是《女四書》,我特意給你收集的,要好好看啊。”
“我看過了。再說,也不用特意找竹簡來吧,又占地方又不實用。”
“我聽瑞庸說你讀過《女戒》,但我看你的舉止,似乎不像是讀過的。大概是你讀的版本有誤吧,所以我就尋了竹簡版的給你,應該能保證內容的正确性,你放心讀吧。”
“麻煩您了,如此大費周折的挖苦我。”直接說她無婦德操守就得了。
他神情灰暗,“我是好心啊……”非常委屈,間接指控柳笛踐踏他一片好意。
明知道對方是惡意,卻無法發脾氣,柳笛擠笑,“王爺對臣妾真好呢。”
“你知道就好。”瑞涵亦笑,溫潤而儒雅,“做一個賢淑的王妃,你我的日子都會好過許多。”
怎麽聽着像威脅呢。“盡量吧。”
什麽叫盡量吧?!他道:“雖然我讓你看女四書,但更多是讓太後滿意你。至于我本人,除了不貞,我什麽都能夠忍受。”
不貞——她的死穴,柳笛臉色灰敗,苦撐着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臣妾知道。”
這女人油鹽不進,希望能讓她借着‘假出軌’這件事,好好反思,本來打算今天打算說出真相,給她心靈豁免的。結果她給他一個‘盡量吧’的答案,這樣看來,還得讓她忏悔幾天。
“能讓我抱抱你嗎?”
“哎?”柳笛瞪大眼睛,随即僵硬的點了點頭。
他輕輕将她攬進懷中,“我不會再點住你的穴道,我會耐心等到你心甘情願給我那天……”
你怕是等不到了。她硬笑,“哦。”
瑞涵不滿意一個‘哦’字,“我的病症可能有得醫了,不過還需要些時日,你能安安分分的等我回來麽,不要再惹麻煩。”
“是。”
他這才稍微滿意了一點。對比她以前張牙舞爪,揉自己臉蛋的猖狂樣,讓她負罪的忏悔一番,未必不是好事。
而柳笛則心說,齊瑞涵,你已是病魔纏身,我不能再讓你的人生更可悲。
對不起,還有,再見了。
—
三日後,瀚王妃離奇失蹤。
想走就成全你
王妃不安分,人人都知道。所以元海看到她做男裝打扮外出,也沒放在心上,畢竟她不尋思出去閑逛,才算怪事。而王妃本人也和平常一樣,甚至連最親近的兩個丫鬟都沒帶,孑身一人出行。
離家出走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就是穿着拖鞋,跟家裏說下樓買包煙,然後人間蒸發。越是平常的舉動,引起猜疑的可能性越小,被發現的幾率越小。
柳笛深谙此道。
王妃當夜未歸,元海才覺得大事不好,馬上派人去恩國公府邸詢問。得到否定的消息,又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确定都沒有她的蹤跡後,立即通報了在宮中的瀚王本人。
瑞涵怔怔的站在樓臺之上,眺望夕陽餘晖的落影消失在殿宇巍峨的檐牙之下。
她就這麽消失了,好像從沒來過一樣。
“殿下……”這時元海走了過來,呈遞上一封書信,“應該是王妃留下的。”
他眼睛一亮,趕緊拿過書信,拆開展信,厚厚實實的一疊紙張,裏面是不是寫了許多關于她下落的信息?
“對不起……對不起……”
厚厚的幾疊紙,寫的是同樣的三個字‘對不起’。
知道對不起為什麽還要走?!她一貫是這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什麽事是錯誤的,心裏明鏡似的,卻偏要去做。
“殿下,恩國公那邊該怎麽處置?”
把柳笛私逃的罪責都怪在恩過公身上,用來出氣麽。
“罷了,她既然願意走,就随她吧。”瑞涵折起信,塞進袖中,小心翼翼的保管好,“上報宗人府,就說王妃昨夜裏薨了,派去找她的人,統統召回來。”
“就這樣算了?”元海不可思議的問。
“還能怎樣。”他苦笑,“她從入府開始,就想着有朝一日要離開。不管怎麽說,她總算幫過我,我就成全她的自由罷。我還沒狹隘到,非留什麽人在身邊不可。”
跟她說,希望她能等他回來,他嘗試過要留下她……
是她選擇了遺棄他。
“殿下,上祖派人來問,您對‘那件事’的回答。”
瑞涵道:“告訴他們,說本王答應了。”
王爺的回答,出乎元海的意料。“……是。屬下這就去回話。”
元海退下後,瑞涵摸出她曾給‘瑞庸’的銀鈴,拎在半空中,風吹過,鈴聲清脆悅耳。
玎玲。
姐姐,我們來玩吧。
鈴音遙遙傳出,悠揚飄向遠方,萦繞于淡金色的雲霞。
眼睛酸澀。
“說話不算數,說過哦一搖鈴就來陪我的……可你人現在在哪裏呢。”
—
十九個月之後。
仲夏酷熱,府院裏做事的婆子丫鬟都貼着牆根和樹蔭走,來來回回,穿梭不止。
今天是這宅子的小主人周歲生日,從早上開始,忙到近晌午,終于準備妥當了。
在正堂內設了一個大臺案,上面擺滿了各色物件。儒釋道三教的經書,還有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等,不一而足。
這孩子像誰呢
“噓——夫人和少爺來了。”
只見一雙十年紀的明麗女子,懷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夫人是個‘寡婦’,這是公開的秘密,據說他的丈夫,早年經商攢了下些銀錢,都留給了她,同時留給她的,還有一個遺腹子。
初來的下人,聽聞此事,都覺得夫人可憐,年紀輕輕,貌美俏麗,就守了活寡,後來日子久了,才發現夫人乃女中豪傑,精力充沛,開朗活潑。經營了幾家酒樓,入的銀子流水一般。
生活富足安定,又有一個可愛的讓所有女人母愛爆發的兒子。
這日子,除了沒有男人外,哪有半點瑕疵。或者說,沒有男人管着,簡直舒服的沒邊了。
柳笛抱着小公子,來到案前,她溫柔的對壞中的小男孩兒說道:“庸庸,你今天就滿周歲了,你以後想幹什麽啊?想做什麽,就去抓吧。”
“拿拿——”小孩蓮藕似胖乎乎的小手伸向幾案,去拿儒家的經書。
“小少爺以後能中狀元呢。”旁邊的丫鬟恭維道。
柳笛卻不滿意,中狀元有什麽意思,高級打工仔,伺候皇帝,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她家柳睿庸才不要呢。
“乖,庸庸不要這個,咱們重抓哈。”
衆人暈厥,抓周哪有重抓的啊。
可這時,小男孩拿了經書,小手又朝錢幣伸了過去,奶聲奶氣的喊:“拿拿——”
很好,這回有她的風範了。
“小少爺以後定是富商巨賈,家財無量啊。”拍馬的人繼續拍馬。
可睿庸的身子又朝胭脂伸了過去,“拿拿——”
“小色鬼,你離娶媳婦還遠呢。”柳笛拿開胭脂。
“哇——拿拿——”睿庸黝黑的大眼睛裏都是眼淚。
柳笛沒辦法,只得拿給他。“喏,給你,不許哭哦。”
“抱抱~”
“我不是抱着你呢麽。”
“抱——抱~”
“……”她明白了,是姿勢不舒服,調整了下,果然他咯咯笑開了。柳笛頭疼,像誰呢,這孩子零星會說幾個詞,尤以“拿拿”和“抱抱”出現的頻率最高。
拿還可以理解,貪財麽,像她。抱抱呢?貌似那白狐貍不是這性格吧。
“呵呵……”
突然天空飄來鬼魅的輕笑聲,頃刻烏雲密布,大風卷石,一股妖風盤從天際飛進大堂,離柳笛不遠處原地打轉。衆人吓的哇的一聲,做鳥獸狀奔去。
“是人還是妖?還是人妖?快給老娘現身!”柳笛順手拿起桌上的硯臺朝旋風砸了過去。
“脾氣漸長呢。”風瞬間停歇,一紫發男子妖嬈顯身。
“紫蓮?”柳笛一怔,“你來幹什麽?”
他笑,鐵骨扇合攏指向她懷中粉嫩可愛的小孩,“可惜他注定不會長壽呢。”
“拿拿——”睿庸伸手向那鐵骨扇,眼神晶亮,本能地知道這扇子值錢。
“你說什麽?”柳笛護住睿庸。詛咒她可以,詛咒她的孩子,找死:“你剛出獄沒兩年,是不是又想回瀚王府裏的監牢了?你最好早點回去,省得那天霹雷閃電,把你燒成灰。”
紫蓮長眸一挑,“罵我做什麽,是我聽到他的父親,想要拿他來續命。”紫底金花的鐵骨扇重新打開,遮住面容,隐藏于後的金眸,暗含陰毒的流光,“作為護法,我告訴你這個秘密,已經很危險了……”
“那我該怎麽辦?”
“回京城。”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消失在空氣中,只留聲音飄渺,“孩子和他的父親,你想讓哪個陪伴你更久一點……看你自己的選擇了,呵呵……”
快叫爹爹
作何選擇?柳笛表示完全沒有壓力,答案不用大腦都做得出,當然是選孩子。
孩子的父親根本不在考慮之內。
“敢拿我的孩子做續命的賭注!哼,當我這個做娘的是死人啊。”柳笛咬唇恨道。懷中的小睿庸,咬着手指,目不轉睛的盯着紫蓮隐沒的方向,吱吱呀呀的伸手去抓,一臉的向往。
很好,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像她。
瑞庸曾和她講過關于續命的故事,所以聽紫蓮如此說,并不覺得突兀。至于陸霜白麽,他既然了解上祖的笛聲可以魅人,自然對神鬼之事,多有了解。
說他沾了巫術,倒也說的過去。
他要死要活,沒關系,敢動兩人的孩子?!不死,也要讓他死。
從桌底下,戰戰兢兢的鑽出一個家仆來,“夫人……剛才那妖精……妖精……”
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備柳笛手指一般粗的神經。
“哦,我朋友。”輕描淡寫,“我說你們,這滿地的狼藉,都給快給我收拾了啊,愣着做什麽?還有你,還不快從桌底下鑽出來?!”
“那可是妖,妖精啊。”仆人抖着的站起來,雙腳發軟。
柳笛眼一瞪,“我和妖精誰可怕?”
“當然是妖精。”
“那如果我不給你發工錢,哪個可怕?”
“……您。”
“所以嘛,妖精什麽的,統統忘記,不許再提。”
“是,夫人。”
柳笛成功的給家仆發表人世間最可怕的生物乃是人類的演說後。抱着睿庸,淡定而又翩然的回到了卧房。喚來親信的丫鬟和管家,粗略的交代了幾句,便讓人準備車馬,第二天立即動身起程回京師。
雖然是負罪離開,偷偷摸摸溜出的京城,但是回歸的柳笛卻堅信,最危險的行為就是最安全的行為,大大方方的坐在奢華的馬車內,車前車後擁簇着随行的仆人,其中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出來的時候是一個人,現在麽,是兩個人,再苦不能苦孩子。
路過檢查的關卡,守兵一見是這車馬行頭,便認定這車裏坐的是進京省親的貴婦,随意查查,便放行了。
于是,失蹤人口柳笛大搖大擺的回到了京城。
恩國公府麽,是不敢回去的,她爹看到她沒死,估計也得怒的一掌劈死她。
而且當務之急,是找到陸霜白。
以前做王妃的時候,只需說一句,來人去給陸指揮帶個話。就成了,現在她一介平民,見三品官,比走蜀道還難。
“麻煩您了,請一定把這個佩飾交給你們大人。”柳笛盡量讓自己臉上蕩漾着善意的微笑,雙手呈上那翡翠麒麟挂飾。
陸府邸的門人,也頗有錦衣衛的風采,上下打量柳笛一番,“你誰啊,從哪來的啊,家住哪啊,為什麽要見我們大人,這玩意又是什麽,憑什麽叫我給你遞上去啊?”
柳笛摸出張銀票,塞進門人手中,“總之通融一下,麻煩您了。”
“好吧,我試試。至于你,快走,快走,別在這礙事。”
柳笛便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客棧,出師不利,不知道哪年能見到那死狐貍。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後悔了無數次,不該出軌,如果寫成忏悔錄,也得有個幾百萬字了。
不知道,陸霜白是怎麽想的,後不後悔。
哼,那家夥……會忏悔才怪。
“死狐貍!”柳笛手指屋頂,詛咒道:“如果老天有眼,就讓你和我遭受一樣的內心煎熬!”
啪。
屋頂的一塊瓦片被掀開,柳笛仰頭去看,正對上一雙狹長的眼眸。
“陸——霜——白——”柳笛揉了揉眼睛,“陸霜白?!!哎?你怎麽在這?不,你怎麽這麽快就找到這來了?”
還是以扒屋頂,這種方式。
剛說完,一滴溫暖的液體落在柳笛的臉上,她一抹,只見鮮紅一片。
是血。
此時陸霜白又掀開幾個瓦片,勉強能容過自己的身體,上半截身子終于鑽進屋頂。
低落在地面上的血,更多了。
柳笛見他搖搖欲墜,忙道:“你別動,我這就幫你。”
話音一落,陸霜白便掉下了屋頂,柳笛救人心切,飛身去接他。男人的體重,她根本承受不住,兩人一齊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
陸霜白捂着胸口,痛苦的喘息,并仰頭看着自己摔下的地方,似是怕什麽東西追來。
“你不要緊吧……”柳笛本能的問了句廢話,都傷的跟血葫蘆一樣了,能不嚴重麽。
陸霜白确定沒人追來,如釋重負,才把注意力放在身邊的女子身上,這一看不要緊,大驚失色,“柳……笛?”
似乎比柳笛剛才認出他的時候還吃驚。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剛才還愁見不到他,這會他卻突然從天而降,實乃天意使然。
“你怎麽在這裏?”兩人異口同聲的問。
柳笛先道:“我是來找你的。你呢?你怎麽渾身是傷的從天而降?不是被人追殺了吧。”
“……”陸霜白踉跄的從地上站起來,“你來找我做什麽,你已是‘死人’了。”
一夜|情果然只是欲|望的結合,瞧瞧這厮多冷漠。
柳笛也換上冷淡的語氣,不管他的傷勢,“你還問我?倒是你,想把咱們的孩子怎麽樣?!”
陸霜白緊緊擰着眉頭,“你說什麽?”是不是剛才傷了耳朵,出現了幻聽。
他們的孩子?
柳笛哼了一聲,從床上抱過玩手指的睿庸,抵到陸霜白面前,“睿庸,快叫爹爹。”
他大腦一片空白。
柳笛完全沒察覺陸霜白內心崩潰的聲音,繼續唆使睿庸,“他是你爹,叫一聲,快。”
陸霜白後退一步,扶住桌子,面對突然出現的所謂兒子,完全不能接受。“開玩笑吧,我們什麽時候……”
對不起你們母子
“就知道你會耍賴。”柳笛憤恨。
“咳!咳!”陸霜白嘔出一口血來,但還不忘争辯,“我希望你能說明白。”
人都這副樣子了,還說什麽啊。柳笛道:“先把你的傷處理好,再說吧,反正來日方長,我們細細算賬。你等着,我去朝店家要熱水和金瘡藥。”
陸霜白警覺,“你不能随便出去,外面有……”
“有什麽?”
“沒……”現在正需要人幫忙的時候,有她協助算自己走運,“那你快去快回。”
“要人幫忙還挑三揀四。”柳笛皺鼻子,将睿庸放下,一個人出了門,不多時,端着熱水了重新進了房門。
陸霜白已脫了外衣,正拿小刀一點點挑開和傷口污血粘連的衣服,待到血痂粘連挑不開的地方,取下匕首,刁在口中,一點點撕扯,露出一道從肩胛骨到前胸的傷痕。
“喂,在孩子面前,不要這麽血腥暴力,好不好。”
陸霜白接過她遞過來的藥瓶,咬去瓶塞,将藥粉倒在傷口上,疼的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又用手指了壓了壓傷口,讓藥粉浸到中間。
柳笛看着都覺得疼,皺着眉頭側身瞧了一眼,抱起一旁的還笑呵呵的瑞庸,哄唱小曲安撫着,“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陸霜白拿起巾帕浸了熱水,将皮膚上的血抹去。柳笛一看那盆血水,于心不忍,“你放着,我來吧。”奪了巾帕,去給他擦臉上的血。
“你說這孩子是我的,是什麽意思?”
柳笛尴尬,“還能是什麽意思。”
不懂,完全不懂。“我是說,我們什麽時候……”要生孩子,至少得有實際行動吧。
“你忘了?!”這家夥還敢不認賬,不覺手上用了力氣,“新月之夜的那晚!在瀚王府。”
“……”那晚她引開司徒元海,他就趁機走人了,絕沒發生半點逾越禮制的行為。
柳笛見他裝傻,又氣又急:“我不是來找你認賬的,只是我得到消息,說你要拿孩子續命,究竟是怎麽回事?”
“續命?”這都哪跟哪啊,她認錯人了吧,要續命的是瀚王。
“少裝蒜。”
“你聽誰說的?”
“你別管,只管老實交代自己的罪行。”
因為她失蹤而斷絕的念頭,再次蠢蠢欲動。她已不是王妃,回到瀚王身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雖然還搞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先把她留下再說。
“……對不起。”陸霜白愧疚的說道:“這麽久,撇下你們不聞不問。”
柳笛嘆了一聲,“好了,我不是來逼債的。你告訴我續命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要死了?武功不如以前了,要不然怎麽傷的這麽重,對了,這傷我還沒問你是怎麽弄的呢。”
“能撿回一條命,重見你們母子已是萬分幸運了。”
柳笛問:“你現在打算怎麽辦,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你敢傷害孩子,我現在就下去買砒霜,毒死你。”
陸霜白計上心來,暫且安撫柳笛:“我原本是打算拿後代子孫來延壽的,但那是我不知道他的存在……”看了眼依依呀呀的小寶寶,“他那麽可愛,我怎麽舍得傷害他。續命就算了!”
“真的?”這麽簡單就解決了?總覺得還有隐情。
“當然。”陸霜白道:“不信,你可以留下來監督我。”
柳笛凝眉思考,陰郁一笑,“還是不放心,你偷偷背着我去做的話,我又怎麽知道。不如現在趁你虛弱,殺了你,以絕後患。”
“哇,你夠狠的。”陸霜白嘩然,“你還真是不念舊情呢。”
舊情……柳笛心中一痛,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孩子的父親。“你對天發誓,如果你敢對孩子下手,就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沒問題,反正要續命的也不是他。陸霜白按照她說的指天信誓旦旦的發誓。
可柳笛還是覺得哪裏別扭。
這時,陸霜白突然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既然老天安排我們重新相遇,便是天定的緣分,你這一次就留下來吧,不要走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你一介弱女子,如何帶孩子。”
他的目光殷切灼熱,不像是說謊,她難免心動,再怎麽說孩子都需要父親。
“我是什麽人?被人發現你和死了的王妃在一起,你我都不要活了。”
她既然這麽說,證明有戲。陸霜白再接再厲,“別忘了,我是錦衣衛指揮使,給你弄個假身份,再容易不過。況且,知道你真實長相的沒幾個人,只要避免見到瀚王和你爹就可相安無事。”
“這……”
“行不行?”
“可我和你沒感情啊。”
“孩子都有了,感情慢慢培養就是了。”奉旨卧底遇襲,沒想到負傷後陰差陽錯遇到了柳笛,真是老天厚愛,補償他所受的傷害。
“我倒是不讨厭你。”
“我們很像,你沒理由讨厭我。”陸霜白笑,身上的傷好像不那麽疼了。
“反正你比瀚王強。”柳笛忽然想起了他,順口一問,“他怎麽樣了,病治好了麽。”
陸霜白等的就是這句話,此乃致情敵于死地的絕佳機會,“瀚王很好,并且要于下月迎娶新的王妃了。”
“哦。是哪家的女子?”
見她全然不放在心上,陸霜白暗喜,道:“是百花樓的花魁。”
“WHAT?”
陸霜白一怔,“你剛才說什麽,那是什麽發音?”
“沒什麽,有點激動。”柳笛尴尬的笑笑,接着一臉的嫌惡,“他是誠心惡心我們柳家麽,娶妓女做我的後繼者。還有,太後那老刁婆也同意?皇帝也同意,不覺得有辱國格嗎?”
“你放心,都同意。”
給前夫做月老
她撇嘴攤手,“那我也祝他們百年好合喽。”瀚王活的有滋有味,她內心的負罪感還能少點。陸霜白見她對瀚王的态度冷漠如對路人一般,心下稍松了口氣,笑道:“那你們現在就跟我回家吧,放心,府中沒有惡婆婆。”
“容我想想。”
睿庸打了個哈欠,抓着柳笛的手指,奶聲奶氣的道:“悠悠~”
“好,悠悠,睿庸睡覺覺。”她輕輕勻速的搖晃胳膊,制造‘搖籃’效果,哄他入眠。陸霜白則坐在椅子上看着這一幕,這孩子絕對不是他的,雖然不明白柳笛為何錯認是他,但現在的境況,要留下她,必須認下這個孩子。
她聽到消息,孩子的父親要續命。而他恰好知道有一人有此意圖——瀚王。
她一定弄錯了,不過也好,将錯就錯,留她在身邊。
“漂漂~”這時躺在柳笛懷中的睿庸突然睜大眼睛,笑呵呵的看着窗棂處,“拿拿——漂漂~”
柳笛順着他的目光一看,只見數只藍色的蝴蝶,撲閃着滢瀾的翅膀,聚集在窗前。
“娘給你拿。”柳笛剛要伸手去抓,突然身後飛來一支銀針,瞬間刺穿那藍蝶,她怒而回頭,“你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