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4)

眼睛順着門縫向內看,青石板路不見盡頭。心說齊韶你送佛送到西吧,再讓我占會便宜,便繼續賴着不下去。

“唉——”齊韶長嘆一聲,拿她沒辦法,繼續背着她前行。

剛才被那死鲶魚樣的男人踹了一腳,這會肚子絞痛。這具身體太弱了,抗不得一點傷害,想是養尊處優慣了。

“唉——”她也報以長長一嘆。

齊韶聽到她的嘆息,心中沒來由的抽痛,也不知道還能這樣背着她走多久了,忽然有些傷感,但随即一笑,他什麽時候變的兒女情長了。

齊氏父子和柳笛進了一處幽暗的殿宇,其他人則被安置到別處進香等待。柳笛被殿內的袅袅煙香薰的鼻子難受,沒忍住,打了一個噴嚏。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殿內足以告訴其他兩人,她蘇醒了過來。

她只好從齊韶背上下來,卻順勢跪到了進香的軟墊上,并用衣袖擦在山下被打出血的鼻子。樣子說不出的散漫和不雅。齊父登時又起了一肚子火,“給老子站好!”

柳笛翻了個白眼,“腿疼,站不好。”

“你!”男人掄起胳膊就要打。

“你打死我正好,就能徹底離開這裏了。”她說完,自己亦是一怔,對啊,她只是靈魂穿啊,沒準死了就能回去了。

齊韶長睫低垂,難得在父親面前開口幹預別人的話:“柳笛,不許胡說!”

“她就是大人提到的那個人嗎?”這時從後殿走出一個幹瘦幹瘦的老道,一把枯柴似的胡子,柳笛一看就倒胃口,接了話茬道:“對,我不是個人,難道是鬼麽。”

“天師。”齊氏父子見了老道,不約而同的做禮,恭敬的問候。

“大人請坐下說話。”老道讓了齊父落座,但目光始終在柳笛游移,目光如炬,看的她渾身不自在。道長輕捋胡須,仿若參透了事間玄機一般的道:“的确非比尋常,身上帶有妖邪之氣。”

“果然!”齊父道:“她自出生便是災星一個,父母被她早早克死,身邊更是從未斷過妖邪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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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随便你說吧,鲶魚,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她冷冷的瞥向男人,“怎麽,姨父今日是讓道長給我驅魔的嗎?”

那道長表情凝重,“魔障乃是前世跟随你而來,貧道能力有限,不足以驅趕此魔物啊。”

柳笛打了個哈欠,“說的沒錯,我上輩子和妖孽糾纏過。”見道長一驚,皺紋都抻平了,才笑道:“開玩笑的,神鬼故事而已。”

“滾出去!”齊父怒指殿門外,罵道,忽然想起自己畢竟在出家人之地,立即改口:“你先出去。”

柳笛求之不得,“沒問題。”一骨碌從地上站起來,向門外跑去。

待她走了,齊父恨恨的看着她的背影,“道長,我們該怎麽辦?這個妖女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磨難,我怕她影響我的大業……”

齊韶站在父親身後,拳頭緊握,掌心浸潤冷汗,靜靜聽他說:“道長能否想個辦法,讓我們平安把她除掉,不至于被她那奇怪的妖力報複!”

今日來就是讓這道長端看柳笛,給出一個合适處死她的方法。

“這個……”道長犯難,“她身上的氣息怪異,雖是妖卻和貧道見過的不盡相同……齊大人想要成就一番大業,或許此女還能幫得上大人的忙……”

“此話怎講?”

“不如送入宮中服侍天子。皇宮之內有真龍之氣可抑制妖物,而她冰肌玉骨,容貌冶麗,想也是不能配平凡男子的,不如入宮為妃,若是聖眷垂顧,亦能助齊大人一臂之力。”

“哈哈——老子怎麽沒想到呢。把她送入宮中就是了!幫老子倒不用,關鍵是把她趕的遠遠的!”他突然瞪向長子齊韶,他對柳笛一向不錯,難防他不從中作梗。

“父親大人放心,韶兒一切聽從父親大人的安排。”

一貫的冷漠。

到處都是竹子,風格吹過簌簌發響,聽的人從心底不安。

“又不是熊貓,栽這麽多竹子幹什麽!”柳笛在竹林裏亂走,“到底哪裏才能死呢?這裏是高山,應該有懸崖峭壁之類的東西吧。”

前世之旅:噓——我是來救你的

“裝什麽傻!”男子道:“你表哥齊韶起兵謀亂,你能不知?失蹤這幾個月,便是去通風報信了吧。還有今日在這裏,定是要刺殺本太子和海陵王。”

“刺殺你們?”柳笛自己拍打衣裙,“我身上連個指甲鉗都沒有,用什麽殺你?”

太子冷笑,悠然道:“意欲為之。”手指一揮,“還不快拿下她!”

“是。”衆侍從領命,走上前幾人,将柳笛架起來,托着便走。

“禦……”叫名字太親昵,她忙改口,“海陵王殿下——”救我,瑞涵,救我。

太子眼眸掃向禦煊,“齊貴人也知道皇弟仁厚,這會獨向你求情,不知皇弟是如何打算的,替她求情嗎?”

禦煊微蹙長眉,方要開口,“太子殿下,本王……”

“哈哈!“柳笛突然大聲笑道:“我只是見太子殿下你不好說話,試探下海陵王是不是也像你一樣,看來沒錯,你們都一樣的冷血。”

必須和禦煊撇清關系,不能拖累他。

太子冷笑:“你現在想說什麽便盡情的說罷,就怕到時候挖眼拔舌,你想看不能看,想說不能說。”向禦煊遞了個眼色,“你說是不是?”

禦煊默然。

太子便得意的一擺手,“押回去交給皇上處置。”

柳笛微出口氣,勸慰自己,坐牢總好過和尚晨在一起。

“坐牢總好過和尚晨在一起……”柳笛縮在牢房潮濕的牆角,拿着一根草枝,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牆壁,郁悶的自言自語,“好個頭!和尚晨在一起可沒老鼠蟑螂,馊菜剩飯。”轉念一想,回憶起他對自己做的事情,心中忽而亂作一團,把草枝狠狠的抽斷,“不,還是坐牢好!尚晨,別讓我再看到你!”

眼前浮現離別時,他傷心落淚的模樣,不禁心中一痛。

他的眼淚原來是紅色的,如血一般。她撫住自己的胸口,掌心下便是他眼淚滴落的地方,扯開衣襟,如玉肌膚上的那滴嫣紅仍舊醒目。

觸及,心中愈加難過。

嘩啦——牢門沉重的鐐铐被打開。

“喂!你在做什麽?”走進來一個人到老年,卻塗脂抹粉的老太監,手拿拂塵,見柳笛正在牆角拉扯自己的領口,向裏面看,便如此質問道。

柳笛攤手,“能幹什麽?檢查身體喽。”

“檢查身體?”老太監諷刺道:“你倒是有閑心。”

“其實我是在抓虱子。”柳笛起身走向老太監,“不知公公前來,有何貴幹?”

“哎呦,惡心死了。不要靠過來!”太監向後大退了一步,唯恐避之不及,“咱家警告你,原地不許動。”

“好吧。”柳笛求之不得。

這時又走進來一個華服的太監,年紀略長于第一個,兩個閹人便湊到一起,一邊交頭接耳,一邊看着柳笛,不時點頭搖頭。半晌,其中一個捏着蘭花指,尖着嗓子道:“陛下讓咱家帶你去面聖。”

柳笛抓了抓脖子,“有勞公公帶路。”

“哎呀,不許抓,看着就癢。”一人尖聲道:“考慮到你現在的德行會驚擾聖駕,我和徐公公特許你先沐浴更衣!”

“好麻煩,不想洗。”柳笛打了個哈欠,咂嘴,“皇上沒見過跳騷,正好獻給他老人家看看。”

聽了柳笛的話,兩個太監越發覺得沐浴的至關重要。其中一個更是拿着拂塵驅趕她:“少廢話,快點走!”

“啊!”一不小心,那拂塵碰到了柳笛的胳膊,吓的老太監一蹦三尺高,趕緊扔了拂塵。

柳笛拾起來,左瞧右瞧,“設計不錯,等明天夏天拿着趕蚊子。”

“哼,你還想活到明年夏天?做夢罷!”

柳笛大度的聳聳肩,無所謂的說:“有可能。”

齊韶謀反,她作為他的親戚,在劫難逃。

可能一會面聖之後便被下旨處死。

柳笛坐在浴桶中,微咬着下唇,心裏盤算着,死是肯定的,只是如何死還得皇帝下旨。一會見到他,要盡量說好話,把責任都推到齊韶身上,希望皇帝能夠念在她死前忏悔的份上,給她一個相對舒服的死法。

淩遲,車裂,腰斬,斷頭。柳笛光想便不禁咧嘴,在暖水中打了個寒顫。

她記得離開皇宮的時候,還是早春時節,可今日回來,卻是秋獵時分了。看着狹窄的天窗外的半片藍天,柳笛長嘆一聲。掬起一碰水撩在胸口,不知是天寒還是心傷,鼻子酸澀,不禁吸了吸鼻水。

難道青墨就是這麽死的?她什麽都沒改變就要結束這一生了。

除了讓尚晨占了便宜,似乎沒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她恨恨的捶打了下洗澡水,濺起水花朵朵,“不甘心!”

“不甘心死的話,就按照我說的做。”忽然,耳畔有人說話。

柳笛大驚,回眸又驚又喜,“禦煊?”

他捂住她的嘴巴,噓聲道:“門外有守衛,你小聲點。”

她點頭,他才松手。

“你是來救我的對不對?”雖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但有一線生機,自然還要争取。

“當然是來救你,否則來幹嘛?看你洗澡?”

柳笛瞪他,“怎麽救?就這麽大大方方的把我領出去嗎?飛檐走壁,我可不會武功。”

讓人施救,态度還如此蠻橫。

禦煊俯身,視線和她齊平,問道:“你還是處子嗎?”

“哎?”

“快回答!”他壓低聲音質問道。

被尚晨傷害的記憶,不可遏止的浮現在她眼前。若不是浴桶的水汽掩蓋,他一定能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淚光,她咽下眼淚,“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發現了。

會介意麽。

“時間不多,別支支吾吾的。”

“當然是。”她下颚微揚,“我自入宮還沒侍過寝。”

前世之旅:不要輕生啊

跳崖死去,結束這一世的性命,就不存在青墨這個人了,看尚晨還能追尋什麽。

從根源上斷絕孽緣的存在。

忽然前方的竹林出現了光亮。希望走出去是斷崖,眼一閉,身一躍,一切結束。

“不——”她出了竹林失望的哀嚎一聲,眼前是一處空地。

真倒黴,死都死不成。

“玄玉,師父讓你汲水,你竟敢偷懶。”

幾個青衣道士圍着一個幹淨白皙的少年,推推搡搡。

哪裏都欺負人,柳笛心底嘆了一聲,準備轉身換條路走。

“如果師兄們不來打擾,我這會早就打完水了。”

“你還敢頂嘴,揍他!”

不是吧,出家人也這麽暴躁。

不過和她沒關系,反正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柳笛轉身沿原路返回。可身後踢打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木桶劈裂的聲響。

“唉——”她嘆氣,對着正張牙舞爪的人道:“我說,差不多就行了,打多了,你們師傅發現了也不好交代吧。”

那幾個道士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女人的聲音,皆是一驚,“怎麽會有女人?”

“不好意思,我的确是女人。”柳笛道:“我建議你們快走,否則我現在就大叫說你們非禮我。”

“你——你——”猶豫不決,畢竟沒有哪個正常的閨中小姐會主動說自己被人輕薄。

柳笛唰啦一聲撕裂自己的衣袖,高聲喊:“來人吶——”剩下的話,還沒出口,那幾個欺負人的道士便連滾帶爬的做鳥獸狀散了。

被打的口鼻出血的小道士從地上站起來,揉着膝蓋,一瘸一拐的走向她,“……謝謝你。”

這個小道士應該沒錢吧。她心說,哎?胡思亂想什麽呢,要死的人了,還尋思勒索。“呃,沒什麽,助人為樂麽,呵呵。”

“你……”少年指了指她的鼻子,“你也流血了。我們找水洗幹淨吧。”

“不用,不用!”要死的人了。

“走吧。”他笑,清雅溫柔。

恍若隔世,和那個人好像。她竟神使鬼差的點了點頭。

冷水沾到嘴角,讓柳笛‘絲絲’的倒抽了口冷氣,原來不僅鼻子被打出去了血,連嘴角都破了。看來青墨這輩子的人生也是個悲劇,自幼父母雙亡,寄人籬下,而齊家的男主人又是個暴力狂。

于是乎,後來尚晨找到了她,把她帶離了苦海。

那她這一世應該得到幸福了吧。只是尚晨覺得還不夠,想要和她生生世世在一起罷。

兩人坐在水井邊的石階上,皆擡頭仰望天空。天色灰白,空氣中仿佛都積聚着揮不去的陰郁。

“我覺得差不多……應該不流了……”少年說完,放平視線。但鼻血極不給面子的重新在唇上留下一道血痕。

柳笛笑,趕緊拿出帕子給他擦拭,“看來傷的還挺重的,你再多待一會。”

帕子上帶着她女性獨有的清香,讓他暫時忘了自己的傷勢,呆呆的捂着巾帕,半晌才道:“對不起……弄髒了。”

“沒事,沒事。”柳笛擺擺手,大方的說:“沒關系,送你了。”反正她也用不上了。起身掃了掃衣裙後的塵土便走。

“你去哪?”

“回去找我的家人。”她微笑,總不能跟人說去死吧。朝他揮了揮手,“以後再有人打你,就跟丫拼命,那幫慫貨,你一硬,他們就軟了!”

待好心告誡完,柳笛便輕快的奔向自己的死亡之路去也。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叫她出了道觀,沿着一處曲徑跑了百米,尋到一處峭壁。站在邊緣,她微微探身看了一眼。

眩暈。

跳下去鐵定粉身碎骨,連屍體都找不到,這一世便結束了。

“紫蓮,你的神想到我會尋死了沒有?”柳笛嗤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不過,萬一跳下去死了,卻穿不回去怎麽辦?

跳還是不跳,這是個問題。

正思考間,突然一聲,“施主——不要輕生——”吓的她差點真的掉下去。驚魂未定的清末回眸見是方才叫玄玉的少年,不禁後悔,不如不救你了,現在來多事。

“施主——施主——凡事想開些,千萬不要輕生!”玄玉沖過來抱住她,結果因為沖力,竟然險些将她撞下去。

“我要死!你別管我!”柳笛雖這樣喊,但腳步卻是往大地這邊移動的。可玄玉卻不信,仍然扣住她不放,“你不能死,我決不讓你死!”

“放手啊!”不死也被你推下去了!柳笛怒,爆發蠻力,掰開他的手,使勁一推,“一邊去!”

“啊——”玄玉腳下一滑,身子直直的後仰,眼看向崖下跌去。

柳笛趕緊去抓,扯住他一片衣袖,“快上來!”

嘶啦——

布料破裂。

玄玉的如枯身體便如枯蝶落葉一般的,墜入了懸崖。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柳笛怔在原地,半晌才捏着半片青色的衣袖,蹑手蹑腳的走到崖邊,探了一眼,下面雲缭霧繞,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不是吧,死了?”柳笛不敢相信,“你不來救人的麽,怎麽自己死了……喂——玄玉——”

靜。

“小玉——”

靜。

前世之旅:她是我的女人

這大概是天下最高規格的會審了罷。

柳笛跪在大殿之下,偷偷擡頭依次看去,太子,皇帝,皇後,海陵王,還有幾個衣着打扮華貴的男子,次第落座,她雖不認識,但想必皆身份不凡。

禦煊端坐,好像初次見到柳笛一般,開始瞄了幾眼,此後便眼神冷漠,仿佛不認識她一樣的,連瞥都不瞥一眼。

“齊貴人!本宮問你,你是如何逃出宮中的?”皇後先開口,她乃六宮之主,後宮嫔妃逃走,她難辭其咎。

“那天我在太液池曬太陽,然後一陣大風吹來把我卷到了湖水中。”柳笛淡定的編着謊話,“落入湖中後,我看到池底有一道光亮,就朝那道光亮游去,游啊游,游啊游,游啊游,游啊游,游啊游,游啊游……”

“說重點!”皇後厲聲道。

柳笛佯裝害怕,嘟着嘴巴小聲還嘴,“太液池很大的嘛,當然要多游一會。”

皇後怒道:“只說你游到光亮後發生的事情。”

“我只覺得一道閃電劈來,奪目的光芒過後,我發現自己——游到宮外了。然後我就爬出去,滿天下轉了一圈,最近想念京中風光,便回來了,不想誤獵場,撞到了太子和海陵王。”

“滿口胡言!你怎麽可能游出太液池!”太液的确有廣渠和宮外的河流想通,但人絕不可能游出去。

“皇後娘娘,我覺得,我上輩子興許是條大魚,水性了得,游着游着就出去了。一切皆有可能。”

“父皇,母後,她信口開河,誠心戲耍大家!再問下去,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太子道:“應該立即正法,将她的屍體交給齊韶,震懾那逆賊。”

“哇——你夠狠的了。”柳笛咧嘴:“作為儲君,您太缺少仁愛之心了吧。”

“你!”太子怒極,被指不适合做皇帝,乃是他的死穴。他心驚的看向父皇,見皇帝微蹙眉頭,但眼中并無殺意,不敢輕舉妄動,再提殺齊貴人,生生忍了怒氣,靜待下次時機。他看了眼海陵王,見他一臉漠然,心說,哼,看你能忍多久。

“齊貴人,你離宮這段時間去了哪裏?見了何人?可是給齊韶通風報信,宮中還有你們的同黨嗎?”皇帝一連發問數個問題。

柳笛撲哧一笑,“皇上太看得起我了,我入宮僅僅幾個月,就見過您一次,做卧底?做奸細?你覺得我一個深宮棄妃,能得到什麽有用信息?”

太子則冷笑道:“或許你開始的确是抱着這個想法入宮的,後來見不受恩寵。又見齊韶策劃謀反的日子臨近,為了不受他連累,在某人的幫助下離開了皇宮,去和齊韶會和!”說罷,再次看向某王。

柳笛一驚,明白太子是想把自己,謀反和海陵王扯到一起,當下回敬道:“我既然逃了,為什麽還要回來呢?”

“或許是為了見某人罷。”太子淡淡的說着,但此言卻暗含殺機。

皇帝亦是一震,他聽說齊貴人是在狩獵場,被太子和海陵王發現的。那麽……他狐疑的還向海陵王。

皇後發現審問齊貴人,矛頭卻指向了自己的兒子,立即道:“皇上,臣妾以為此事不宜再審。齊貴人私逃出宮,已是死罪!既然現在抓住了她,确實該如太子所言立即正法,警示後宮!”

皇帝也有不好的預感,便順水推舟的道:“皇後所言極是,齊貴人交由皇後處置吧。”

皇後得令,立即示意一旁的嬷嬷,那嬷嬷便走下去,到了柳笛面前,一臉行兇前的得意。

柳笛心中大呼不好,被變态的老嬷嬷折磨死,還不如砍頭呢。

“住手!”這時一直沉默的海陵王突然出聲制止,并起身在衆目睽睽下來到柳笛面前,道:“她是我的女人,若要處死她,我也不獨活。”

“禦煊!”皇後顧不得儀态,尖喊道:“你瘋了嗎?!快住口!”

太子面露得色,瞄向皇帝,果見父皇臉色鐵青,指着禦煊氣的臉色發白,“你,你……”

禦煊撩起衣擺,跪在柳笛旁邊,不卑不亢的說道:“早在她入宮前,兒臣在涼州探查消息的時候,便和她情投意合。後來,她被家人送入宮中,仍與兒臣有來往,她落水也好,離宮也好,都是兒臣設計的,為的是長久厮守。”

皇後聽罷,眼前一黑,撫着心口痛道:“瘋了,瘋了,真是瘋了!”

雖然早答應要順着他的話說,但是這種給皇帝戴綠帽子的話,說出來,豈不是死路一條。但又欣喜他剛才說的那句‘她是我的女人’,一時糾結,不知該說什麽。

“哼,真的嗎?”此時太子卻道:“依我看,海陵王,你是在撒謊,想用私通這件事來掩蓋另一件大事。”

“太子的意思……”皇帝發蒙,“快說給朕聽。”

“當初涼州節度使,擁兵自重,他深信當地一個道觀的道長,從他那裏蔔算天意,想要适時起兵。父皇便讓海陵王入觀探查消息。您的聖意的确如此,但海陵王如何做的,我們誰又知道呢?興許在涼州的時候,他便想和齊韶有了聯系,後來齊家百口橫死,齊韶接了他父親的官職。齊韶的父親死的蹊跷,恐怕是他自己動的手,殺父謀權,意在和海陵王裏應外合,幫助海陵王上位!而齊貴人不過是他們中間的聯絡人而已。此時他認下私通之罪,可能是想掩蓋他們之間的謀反秘密,想轉移父皇的視線!”

柳笛聽的心裏一抽一抽的,暗暗佩服,太子殿下,您栽贓陷害,大潑污水的本事的确了得,不做錦衣衛可惜了,錦衣衛……慢着,喂,你不是那死狐貍吧。

禦煊聽了,勾着唇角輕蔑笑道:“太子殿下想的太多了。我和青墨确實是男女之情,不信的話,大可驗證,她左乳上有一紅色的胎記。而且,就在來問話之前,我們還見過面……”

皇帝冷冷的質問前去傳喚柳笛的太監,“你們可知道?”

“奴才該死!海陵王殿下的确,的确見過齊貴人。”

前世之旅:午夜驚魂

天啊,真的死了。柳笛抱頭做崩潰掙紮狀,一個鮮活的年輕生命,因為她的過失就這樣死去了。不,不對,這不能怪她,要怪道觀的道長,每年香火那麽多錢,卻給旗下的道士穿不合格的道袍,質量那麽差,一扯就破。剛才如果他的衣服質量過關,就不會死了。

雖然這麽說,畢竟他是為了救她……

怎麽辦?柳笛緊張的咬手指。

“喂——懶豬,你在做什麽?”

她猛地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幹笑着回頭,“哈哈——是表哥你啊。”順手把那片衣袖塞進自己的袖中藏好。

“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柳笛一指天空,“曬太陽。”

“這哪有太陽。”

“不,其實是在呼吸新鮮空氣,做做運動。”

“哦?”齊韶好奇,玩味的笑道:“豬也會做運動?”

“我是特立獨行的豬。”

“那你做什麽運動呢?給表哥表演一下吧。”

于是柳笛深吸一口氣,默念口訣‘一個西瓜圓又圓,劈它一刀成兩半,你一半來,他一半……’一套‘老年太極’耍的有模有樣。她瞥了眼齊韶,道:“怎麽樣?有範兒吧!”

“……”齊韶微蹙雙眉,擺擺手,“別搞怪了,快同我走,遲了父親大人又該責怪了。”

“這不是搞怪,是太極拳,練好了那是行雲流水,隔山打牛——哎呦,你又打我!”被齊韶野蠻的拽着拖離懸崖邊緣。

她愧疚的回望懸崖,在心裏朝懸崖擺了擺手,對不起,玄玉,安息吧。

齊府規格堪比王府。從其他人的對話和她裝傻充愣的詢問中,柳笛知道齊韶的父親乃是涼州節度使,管理重地軍政,位高權重,皇室亦要禮讓三分。

難道後來齊韶叛亂成功,坐了皇帝?那他的白頭發和不老之身是怎麽回事?現在他除了臉和上祖一摸一樣外,沒有一處有相似點。

柳笛叼着筷子,盯着齊韶看,只看的他發毛,其他人發笑。

“某人,你的眼珠子要挂到哥哥身上了。”

見是在拜訪道觀的路上挨踢的齊桦又開口說話,柳笛把筷子吐掉,道:“你蛋疼是吧?”

一語雙關,罵的太過難聽,尤其是從一個女孩子口中說出來。連齊韶都黑了臉,更別說齊家的老爺了。

“滾出去跪着,不許吃飯!”

“老爺——”大夫人又想求情,“她……”

“住口!”狠狠的打出一巴掌。

柳笛起身,道:“我去就是了,別打我姨母。”她看向齊韶,見他面無表情,自己的母親挨打,和他沒任何關系。

柳笛不禁鄙夷的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肚子咕嚕嚕的叫個不停。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

“我的鋼啊,你在哪裏?”柳笛跪在空蕩蕩的回廊中,望着空中那輪圓月哀哀的呼喚。“既然你不來,我就去找你吧。”

确定該睡的人都睡了,柳笛爬起來,貓着腰向膳房溜去,期間躲避巡視的守衛數次。終于到了目的地,輕輕推開門,溜進去關好門,舒了一口氣。

她打開一個蒸籠,借着月光發現裏面什麽都沒有,不禁悲憤的罵道:“就不能随便留點口糧給需要的人?!成心跟我作對!”翻了一圈,找到的東西都是生的。

抱着最後的希望,她打開了櫥櫃最頂層,赫然見一盤糕點擺在上面。

“謝天謝地,天不亡我。”柳笛拿下糕點,叼在嘴中一塊。

當務之急,必須離開這裏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吃東西。她順手拿出藏在袖中的那片青布,準備包裹糕點。

嗖——

她一怔,餘光好像看到一個黑影從背後閃過,她自诩膽大,并未放在心上,繼續包裹,但不覺哼起了小調來壯膽。

突然,臉龐深感一股寒氣,接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出現在臉側。

柳笛咽了下口水,道:“白頭翁,我餓着呢,別開玩笑。”

但她知道,絕不是齊韶,而是……

“你的帕子還在我這裏呢……”悠悠的說。

“啊——”徹底吓的掉魂了,她一揚手,糕點飛到身後,盡數落到了地上。

柳笛認罪态度良好,不停的鞠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并雙手呈遞上他的衣袖,“這是你的東西,請拿着升天吧。”

若不是平時就喜歡神怪故事作精神支撐,遇到厲鬼索命,非得吓死不可。

“衣衫拿得回,但是命……卻拿不回……”

“我請一百個和尚,不,一百個道士給你念經超度,保佑你下輩子轉世富貴人家!”柳笛雙手合十,“冤冤相報何時了,帶着寬容的心去迎接美好的新生吧。”

“……我不想死……”他的身體飄向她,帶着無盡的哀傷,“我為救你而死……你願意救我嗎?”

“怎麽救你?”只要人不死,她就沒罪了。

他指向窗棂外,“天亮之前,我得到陽氣就能活過來。”

怎麽覺得如此耳熟。“那如何得到陽氣?”

少年眼睫低垂,微咬下唇,面帶羞赧之色,“……陰陽融合。”

柳笛:“……”

前世之旅:來做父親的

“你們竟——”皇後聽了太監的回話未等皇帝發怒,她便受不住刺激,揪着巾帕捂着心口,低低的‘嗚’了一聲,身子向一旁跌去,身後的宮女及時扶住暈倒的皇後,失聲喊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快傳禦醫!”皇帝趕緊起身,來到皇後身旁,大聲疾呼。

“母後——”禦煊也唬了一跳,忙起身想要上前探望。

“哼,你就算了。”太子橫臂擋住禦煊,“還是守着你的女人罷。”

皇上氣急敗壞的遷怒于海陵王,“把他們給朕關起來!”

太監鬥膽問,“皇上,關到哪裏呀?”

這時太子提議,“兒臣認為當把海陵王暫押南苑,至于齊氏……”

“白绫賜死。”皇帝眼神兇狠,“***宮闱,罪無可赦。”

“父皇不可。”禦煊噗通一聲跪下,“青墨的腹中已有了兒臣的孩子,您要殺的是您的皇孫。”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嘴巴都驚的微張,而意識不清的皇後,恍惚中聽到這個消息,更是仿若被人抽取了筋骨一般的低呼了一聲,徹底失去了意識。

皇帝将陰毒的目光投到柳笛身上,“可是真的?”

柳笛看着禦煊,心裏罵道,懷孕這種事也能胡說嗎?!被拆穿太容易了!

“墨墨,告訴皇上,我們有孩子了。”禦煊帶着鼓勵的眼神對柳笛道。

她答應過他要順着他的話說的。

假懷孕的确容易被揭穿,但柳笛堅信不是在這裏。

能活幾個時辰,是幾個時辰。

“是……”她佯裝用手背你擦拭眼淚,“我腹中已了皇家血脈,希望皇上能在孩子的份上,饒過我和禦煊,請您相信我們是情不自禁才這樣做的,皇上,難道您就沒有過情不自禁的時候嗎?”

皇帝臉色鐵青,吼道:“夠了。将齊氏關在南苑,海陵王暫囚王府,等朕再做處罰!”

禦煊和柳笛兩人聽了這道聖旨,不約而同相互看了一眼。

暫時可以活下來了。

柳笛原本以為南苑是所謂的冷宮,等入住後,她才知道自己錯了。

以她的罪行,住冷宮?和親王偷情連冷宮都不配住。

冷宮的女子雖然恩寵不在,但在皇帝仍是屬于他的女人。

而青墨,不貞不忠,于是關在年久失修,荒草叢生的南苑受苦。

入住南苑後沒幾日,城中飄起了連綿的陰雨,柳笛站在破敗的殿堂中,凍的直打抖索。

冷宮的嫔妃還可以做工,讓太監帶出宮外賣掉,賺取銀兩多加炭火禦寒。而柳笛她別說她不會做女紅,就是會做,也找不到太監幫自己販賣。

除了每日給她送飯的太監外,便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柳笛拽過單薄的破被,裹在身上打着寒顫,“別告訴青墨就這麽耗盡了餘生,如果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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