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5)
住。
冷宮的女子雖然恩寵不在,但在皇帝仍是屬于他的女人。
而青墨,不貞不忠,于是關在年久失修,荒草叢生的南苑受苦。
入住南苑後沒幾日,城中飄起了連綿的陰雨,柳笛站在破敗的殿堂中,凍的直打抖索。
冷宮的嫔妃還可以做工,讓太監帶出宮外賣掉,賺取銀兩多加炭火禦寒。而柳笛她別說她不會做女紅,就是會做,也找不到太監幫自己販賣。
除了每日給她送飯的太監外,便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柳笛拽過單薄的破被,裹在身上打着寒顫,“別告訴青墨就這麽耗盡了餘生,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死的了好。”
“齊青墨,你還真是料事如神吶。”忽然這時門口傳來一個尖細的嗓子。手提飯匣的太監站在殿門口,道:“皇上剛下旨,賜你一死。”
柳笛呼吸一窒,“那海陵王呢?”
太監低笑,“皇後嫡出的皇子,玩弄了一個嫔妃,能被治什麽罪?”
“哦……”畢竟高興多于心傷,“他沒事就好。”柳笛吸了吸鼻水,朝太監道:“最後一餐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那太監的帽子壓的極低,提着飯匣一邊走一邊說:“和昨天一樣。”
“哪有這樣的?”柳笛憤怒,“臨死之前也不給吃頓好飯!”
太監打開飯匣,道:“就是好酒好飯,怕是你也沒胃口。因為飯中有毒。”
柳笛反問:“哎?毒殺的話,不該用酒的嗎?”
飲下毒酒,美人嘴角帶着嫣紅血跡,玉盞落地,香消玉殒,帶着濃烈死亡美感。
Advertisement
飯中下毒,柳笛只能在大腦中構想出食物中毒,伏桌口吐白沫的慘狀。
“毒酒是賜朝臣的。”太監答,“不要耽誤時間了,上路吧。”
柳笛勾手,“拿過來,懶得下去吃。”
“……”太監遲疑。
“唉——算了。”柳笛走到桌前,“不要讓別人說我是懶死的。”
食盒中的飯菜比昨日的要強……
強一點。
柳笛提起筷子,伸向魚肉。“唉,想到要吃着這東西去死,還真是不甘心呢。”
混混沌沌的一生就要結束了。
“哈哈。”這時送飯的太監發出笑聲,接着側身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下,“那有我陪着你,你甘心了嗎?”
禦煊!
“你捉弄我?菜裏沒毒的,對不對?”
他回以愛憐的眼神,嘆氣的摸着她的發頂,“如果我不說,你恐怕還發現不了吧。唉,你真蠢的讓人心疼。”
“心你個頭疼!”她戳着他的胸膛,恨道:“裝成太監騙我?如果還有下次,我就讓你真成太監!”
怒了,傷自尊了。
屢次上當,不長記性,柳笛悲憤。
禦煊抱歉一笑,“誰想到你這麽蠢。”清了清喉嚨道:“細着嗓子說話,真難受。”
“哼,我蠢,你不是更蠢?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別告訴是特意來捉弄我。”柳笛佯裝生氣,明知故問。
“我啊……”禦煊手搭在她肩頭,笑道:“來做父親的。”
柳笛挑眉,“撒謊撒的自己都相信了?我根本沒懷孕。”
禦煊手掌下移到腹部,笑眯眯的說:“有我在這裏,不就有了麽。”
時間的烙印
“那如果你早知道,我會如此聯想,你會怎麽說?”擡起她的下巴問。
“這個,那個……”柳笛咬着小手指甲,故作為難的說,“那我就不那麽寫了,第一個故事換成別的。”
“說。”
雙腿盤住他的腰,嬌滴滴的說:“《官人,我要。》“
被她的風情的浪姿惹的心頭一熱,瑞涵便粗喘着恨恨啄住她的小嘴,“你這妖女……”
柳笛卻是一怔,哎?剛才那德行,貌似不太想她的行為舉止吧,那浪情的模樣,分明是花魁思瑤的招數吧,難道……
她真的把她吸收了,天,千萬別啊!
“又出神了……”瑞涵嗔怪,“不想就算了,正好我還有事……”說着,就要離開。
“別,你別走。”
他便壞笑一聲,讓抽離的身體,重重攻入她的身體,惹的她吟哦。
柳笛的韌勁不會因為外界的打擾而中止,尤其是在探尋秘密方面。
隔天,說是要準備中秋宮筵的需要的詩詞,在書房苦讀,結果趁瑞涵入宮解釋’死而複生‘的王妃的空擋,又偷偷溜到思瑤那院子去,上演刑偵大戲。
天氣陰沉,更顯的思瑤的住宅陰森恐怖,柳笛咽了下口水,剛要推開小院的門,突然身後被人猛地一拍,她惡狠狠的回頭,想是哪個瘟神破壞她的好事,“司徒?你在這裏做什麽?”
“王妃,您在這裏做什麽?”元海采用和她相同的句式問。
“做運動。”柳笛深呼吸,“第一節——伸展運動。”
元海:“……王妃,宮裏來人,說要您過去一趟。”
“是誰?面癱皇帝還是惡毒太後?”
“陸大人說您知道。”
“陸霜白來接我?”柳笛咧嘴,“難道是……”
—
一個時辰後。
柳笛站在冰窖一般寒冷的,熏香袅袅的大殿內,抱着肩膀打顫,“果然是你,白頭翁。”也是,齊韶,表哥。
“你來了……”這時自滿帳內,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京城了,可是聽說瑞涵進宮找皇帝,商議恢複你名分的事情……沒想到,你居然沒走……”
“丈夫孩子都在這裏,我要去哪?”柳笛蹦跶噠走上前,盡量讓自己保持活動的狀态,“我說白頭翁,你這裏太冷了,适當加點火盆呗,你看你都感冒了吧,嗓子啞的跟灌進了沙子似的。”
齊韶啞然笑,“不要再開玩笑了,發生什麽事了,你不知道嗎?”
“難道你扁桃體發炎了?”柳笛最恨他猜啞謎,于是胡謅道。
“尚晨的法力消失了!”齊韶突然重重敲了下床屏,發出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大殿內炸開般的響,吓的柳笛一抖。
“我知道。”她淡淡的說:“一切都回到正軌了,契約被尚晨拿回來了。瑞涵的壽命正常了,不會早死……”猛然,她愣怔,顫聲道:“白頭翁,難道你……難道你……”向滿帳內的身影走過去,拉開遮蔽,讓他的身子一點點露出來。
那一個蒼老垂死的男人,眼眶深深凹陷,皺紋多而密集,像是皮膚決裂似的,只有一頭銀絲,仍能認識出原本清隽的男子。渾濁的雙眸怔怔的看着她,無喜無悲。
前一世意氣風發,揮斥方遒,號令千軍,血染江山的男子,如今垂垂老矣。柳笛抿唇,咽了口水,或許是淚水,啞聲道:“表哥……”
他會以平和微笑,“你都記起來了?青墨……”
“對,所以有一段時間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為了一己私欲,不犧萬枯骨。我曾問過你,你會不會後悔?我現在還是那個問題,你後悔過嗎?”
“不曾。”
柳笛坐到他身邊,含淚笑,“死不悔改?其實,你也沒什麽慘的,活了這麽多年?熬死了幾代子孫。呵呵……”別開臉,吸了吸鼻水,才道:“看盡了世間百态,記憶都比別人多上百年。”
“……是啊,我還記得……喜歡叫你小豬呢……”
柳笛忍住眼淚,笑道:“是啊。”
靜。半晌他悵然,“你想起來了,還是選擇放棄尚晨嗎……”
“我記得你曾說過,讓我為了救瑞涵而愛上尚晨對不對?那究竟是什麽意思?現在事情結束了,可以告訴我了吧。”
“救瑞涵,就要拿回契約,而尚晨若是拿回契約,就要遭受懲罰。當然了,如果你答應陪伴他,他應該可以心甘情願的遭受懲罰,修正一切。”齊韶因為說的有些快,氣不夠用,大咳了幾下,“難道不是嗎?現在事情回到了正軌,尚晨應該已經……”
“據說他被‘神’關起來了。”柳笛扣住自己的掌心,提起尚晨,為什麽這麽難過,她明明只喜歡瑞涵的,“算不了什麽大懲罰吧。”
“呵呵,那你付出了什麽代價?是如何哄騙他,讓他為你做這些的呢?“
柳笛黯然,“什麽都沒有……。”
“他對你還真是好呢。”齊韶笑,卻摻雜着揮之不去的悲涼,“不過,神竟然只是把他關起來而已,着實出乎我的意料。懲罰竟然那麽輕……。”
柳笛心被揪緊,“畢竟是一個種族,神可能心軟了。”
“如果不是呢?”齊韶道:“反正你也沒看見,不是麽……”
“尚晨那麽厲害,能出什麽事啊?他能耐着呢,殺人不眨眼的。”自己說着都沒底氣,越想那天的情況,越不安。
“你這一世還是不愛他……,讓他付出代價卻換自己的幸福,你沒有點愧疚?”
“我從沒想過用犧牲獲得拯救。就像我明知道跟随尚晨就會救瑞涵,可我不會那麽做。如果尚晨真的因為我變得……”哽咽:“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挽回。我不愛他,可也不想害他,虧欠他。靠犧牲別人獲得幸福,沒辦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
【某花蹲在牆角畫圈圈:今早一刷新掉了十幾個收藏,orz!(我的玻璃心,嘎嘣碎一地)大家要淡定啊,不那麽對待尚晨,故事沒法發展。
==|||此文歡樂向,悲傷都是暫時滴~相信小笛子,最終會圓滿解決這一切】
前世之旅:逆天道而為之
她一顆心稍稍放下,這樣看來,白頭翁造反之路還很漫長。這難道就是他要長生不老的原因?夠長命去領導叛軍謀取皇位。當然,她并不關心他成就霸業的時間。
只要她和禦煊沒事,能夠平安相守便好。經歷過尚晨事件,她對改變未來的開始變得沒有自信了。
尚晨和她今生已經有了交集,注定他不會善罷甘休。
柳笛現在的念頭是,不去管不可知的未來,她只想守住現在的幸福。
“啊!”思慮間,身下突然被刺入,她不禁昂頭逸出嬌吟。
“在想什麽?如此不專注。”他反倒責備開來。
她盤著他的腰肢,緊緊纏住,主動迎合了一下,“我們會不會被關在這裏一輩子?”
“不會的。”他以為她害怕永囚于此,安慰道:“父皇既然允許将我和你關在一起,就是認了咱們的關系。今日不殺,以後更不會動殺念,大概過一段時間,會廢黜我的王位,将咱們趕出皇宮。”
外面有尚晨,她倒不想離開。那蛇現在估計已經知道海陵王和她的關系了。若是九轉玲珑陣的保護,他入不了皇宮,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唉。”她惆悵,“怎樣都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嗯。”他認可她的話,頻頻點頭,“第一步,生個孩子,這樣你就跑不了了。”
她無奈的看他,心說兩世用的都是一個方法,你就想不出點別的?
“又走神了!”見她心思飛離,他淺淺退出,再狠狠進入。
“嗯……”柳笛忍不住抓着他的衣服,難耐地甩着頭。
漸漸的,她滿腦子只有他,再多的思緒都飛散了。
不要管未來了,珍惜今世相守的時間吧。
—
剛剛結束厮殺的戰場血可漂橹,秋雨洗涮大地,鮮血同雨水彙成紅色的水流,浸染着大地。
折斷的旗幡遠遠望去像是招魂的白幡。
齊韶自嘲一笑,誰又給他這個亂臣賊子招魂呢。
如果青墨活着,她會嗎?他聽到她落入太液池溺水死後,起兵謀反,說全沒有憤怒想給她報仇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他把她送入宮中,而皇帝老兒卻讓她橫死在深宮。
起兵,報仇……繼而,失敗。
真蠢,明明時機還不成熟。原來他也會怒發沖冠為紅顏。齊韶自嘲的搖頭笑着,這一笑,牽動了胸口的傷口。他捂住那道大大綻開的傷口,感受着自己滾燙的血液汩汩流出。
血液的溫熱感越來越淡,冷雨帶來了死亡才有的寒冷感。
竟然要死在這裏。
這時他聽到遠處傳來人聲,知道是朝廷的軍隊在清理戰場,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倒在死人堆裏的,他這個叛軍首領了吧,然後會一道斬下他的頭顱,拿去邀功領賞。
或許還會因為争搶他的屍身而發生争鬥。
不能死于敵手!劍,劍在哪裏?要在敵軍發現他之前自盡。
不遠處的一具屍體上插着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齊韶滿意一笑,向着目标,艱難的匍匐爬過去。
粘稠的血液緊緊包裹着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其他人的。其實無所謂的,反正不久之後,他會成為這衆多屍體中的一個。
唯一不同的是,他會被寫入史冊,供後人唾罵。
是雨越下越大了嗎?為什麽視線這麽模糊?
忽然,他的殷紅昏暗的視線內出現了一抹不協和的白色身影。
是來帶他下地獄的鬼怪嗎?
“有違天道,起兵謀亂,其罪當誅,不入輪回,形神俱滅。”
齊韶渾渾沉沉的聽着,他的意思是說,他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元神被毀,徹底消失嗎?
“哈哈……”齊韶覺得好笑,“誰稀罕入輪回……快點動手吧,若不為王,要命何用!”
“死不悔改。”那人冷哼。
這把聲音似在哪裏聽過,齊韶勉強支起身子,跪在來人面前。
“是你……”是血洗齊家的白色眼眸的仇人。“……哈哈,可笑,你竟然也有資格來審判我!”
尚晨冷然道:“你以為我願意來?還不是有命令……”說到這裏,他表情陰郁,而此時,天氣仿佛受了他的影響,忽然大雨滂沱,狂風吹卷殘雲。
齊韶摸着臉上的血跡,笑道:“青墨死了,你傷心是嗎?哈哈……這個世界求而不得的,不光是我,你強大至此,還不是也有得不到的東——嗚!”
突然被一股力量刺入了胸口,齊韶瞬間倒地。
“青墨沒死,而我也會得到她。”
“沒死?”齊韶一怔,“她一年前不是落入太液池中死了麽?”
“她活着,和——”和海陵王在一起。他恨,卻礙于法陣,不能進入宮中。
“和海陵王在一起,對不對?”齊韶說完,從尚晨陰鸷的表情中判斷出自己的推測是正确的,不禁喃喃自語,“果然是和他……說什麽死了,不過是想和他暗度陳倉!”
尚晨漠然,“此事永遠和你無關了。”擡手指向他的眉心。
“不!不!”許是剛才青墨未死的消息重振了他求生的欲望。“我不想死!”
尚晨不屑冷笑:“由不得你。”
“你放過我,我幫你把青墨搶回來!”齊韶爬到尚晨面前,疾聲大喊:“我若為帝,一定把青墨送你做謝禮!”
“這個朝代的國運未盡,你天道注定無法成功,為帝?做夢罷。”
“那我就逆天而為!”齊韶雙目灼灼,“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都行!”
逆天而為……
得到想要的東西……
笑靥如花的少女昨日的體香還萦繞指尖,今日卻伴他人身邊。
奪回來。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
“齊韶,我幫你逆天奪位稱帝。”尚晨道:“你攻入皇宮後,要毀掉太液池中的法陣,并殺掉海陵王,把青墨帶給我!”
既願成魔,誓死不悔
“靠犧牲別人獲得幸福,沒辦法心安理得享受,你,應該也懂……”柳笛不自覺的觸摸到他散落在榻上的白發,“如果真的沒有愧疚,你何必告訴瑞涵,讓他去找尚晨,你大可隐瞞,直到他生命終結。”
“因為他很像一個人……”齊韶勾起嘴角,皺紋讓笑意更深邃,“說來好笑,越看瑞涵,他越想……唉,不說也罷,這可能的真的就是宿命吧……”
“像豐禦煊,對不對?”
他驚,“難道真的是他?”
“所以說,有的時候,命運弄人。”柳笛怕齊韶對瑞涵不利,“他這一世雖然又生皇家,卻是你齊氏後代,所以你不要傷害他。”
“怎麽會。如果我真的因他想起前朝皇子而厭惡他,早就對他動手了。”
或許,應該把屬于他的還給他,才能心安理得。
如果真的不悔,為什麽特殊對待瑞涵,不僅告訴他真相,讓他去找尚晨?還幫助他和柳笛湊一份子。
她輕嘆,“那就好,現世安穩。不會再擔心天下大亂,生死相離了。”
“青墨……”他渾濁的眼睛深深烙在她身上,“是我殺了豐禦煊,他不知道我有不死之身,同我相鬥……”
“別說了,都過去了。”柳笛止住他,否則在寒冷的大殿內,聽他講着前一世的悲劇,會忍不住從肌膚冷到心底,“現在瑞涵不是活的好好的嗎。”
他抓住她的手,掌心不再光滑,有老人特有粗糙,他微微坐起身,“我還殺了皇上和瑞涵的父皇!”
“那個龍陽?”柳笛大驚,這是宮闱謀殺,知道的人亦有危險,更別說兇手了,她吓的微張嘴巴,“你做的?”
“差不多五十年後,我就累了,讓位給後世子孫,可他們,有好有壞,能讓我滿意的太少。但朝政總還馬馬虎虎過的去,直到他,一無是處,奢侈,荒淫,讓男寵把持大權,霍亂朝綱!“齊韶此事說,仍帶着恨,“所以,我派人殺了他!”
“廢黜了他就不好了麽,何必要動殺手。”不過說是什麽都晚了。
“我想廢黜他,走漏了風聲,他便想殺了我,但是他和那個男寵都是廢物!”齊韶這時卻平靜如初,“統統被我除掉了。”
“這件事,還有人知道嗎?比如說太後,皇上?”
這時殿外有小太監悄聲進來,打了個千,“上祖,該用膳了。”
“端上來吧。”
“是。”
便又進來一個小太監上前,将引枕墊在他身後,讓他微微坐起。見他要用膳,柳笛知趣的說,“我改天再來找你。”
齊韶蒼老的說道:“再坐一會吧,或許下一次,你就見不到我了。”旁邊的小太監端着一碗紅稠的液體,到他嘴前,小聲說:“這是新取的。”
柳笛嗅到一股子腥味,“血?”
“嗯……”他應着,也不擡頭看她,“靠這個維系着這具身體,茍延殘喘着。”
“你這樣多少年了?”
飲着腥紅的血液,回憶往昔,“從成魔之時。”
柳笛可以想象在這漫長的時間內,天天日日如此,對他自己,對他身邊的人該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飲盡了鮮血,他舒暢的出了口氣,一瞬間仿佛又找回了力量,但也僅僅是一剎,他又變得蒼老而頹然,“青墨……我是個怪物。”
靜靜的看着他,回憶着他當年和自己嬉鬧的情景,眼睛不禁酸澀,“……體驗一下,衰老的感覺也不錯。如果你覺得無趣,我可以每天過來給你講故事。”
齊韶坦然笑道:“如果要錢就算了。”
“我可以給你折扣。”
兩人會心一笑。笑過後,又是肅寂,還是齊韶先開了口,繼續剛才的話題,“奉我命,絞殺先帝的人,你認識……”
不好的預感,“誰?”
“你父親恩國公柳天恒。”
柳笛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如果被皇帝知道,尋仇怎麽辦?“
“皇上可能早有察覺,但礙于我的存在,不敢怎麽樣,我就怕,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皇上會對你們家不利,所以你回去勸說你父親,看到事情苗頭不對,便主動請辭,致仕去吧。”
“別愣着了,去吧。”齊韶拍了拍她的手背,“快去吧。”
柳笛起身,走了幾步,回頭道:“你認識紫蓮吧,他讓你給皇帝施壓,将我賜婚給瑞涵,作為報酬,他教給你笛音蠱術控制別人,對不對?“
齊韶躺下,眼睛僵直,“我并不忠于任何人,只要有利益,我都會做交易,紫蓮,尚晨,都好。”
“唉……或許巧娘沒有等你回來,是件好事。”
“巧娘?”
“沒什麽。”柳笛挑了挑眉毛,深吸一口氣,對他笑道:“我改天再來看你!”
他動也不動,“去吧。”
—
冷風嗖嗖刮過,陸霜白帶着柳笛向宮外走去。兩人都很尴尬,一個假認兒子不成,一個知道真相後,未及時告知。柳笛進宮時候見到他,剛要說,“對不起,其實睿庸是……”
“別說。你若再說一個字,你我之中必有一個當場死亡。”
“我住口。”柳笛做投降狀。可柳笛從上祖那裏出來,兩人又見面了,氣氛僵硬,彼此神呼吸都不敢,活像兩個僵屍行走在宮闱間。
“陸大人,您這是怎麽了?臉色好差啊。”
陸霜白朝着迎面走來的司禮監公公露出,‘笑裏藏刀,恨不得殺了你’的溫暖笑容,“公務勞累,自然不比公公您。”
“哦呵呵呵——”老太監尖着嗓子笑,“大人這麽說就不對了,咱家在宮裏伺候太後娘娘她老人家……”
接下來的一刻鐘,陸霜白的內心活動為,不如殺了這個老閹貨,直接拖進附近的屋子,澆上南疆來的化屍水罷。煩躁不堪他的微笑越來越濃,袖中的銀針順到了手心中,心說受不了了,讓這閹人加速投胎,下輩子做好男兒吧。
突然,他一怔,奇怪,柳笛怎麽沒一點動靜呢。回身一看,哪還有柳笛的影子。
“公公,你看到剛才跟在我身後的那個侍衛了嗎?”
“話說咱家是祈乾十二年進宮伺候的太後娘娘……”繼續口沫橫飛。
“啊!你看!空中那是什麽?”
前世之旅:最後的歡樂時光___9.29(五更二)
禦煊預料的不錯,皇帝本來的打算的确是放海陵王和齊貴人一條生路的。
海陵王曾離京,在涼州探查齊氏的底細,吃了不少苦,皇帝對他心存補償,況且真如他所言,在涼州就和青墨相識了,也就不能說他品德低下,勾引後妃,反倒從某個角度說明他有情有義。雖然這樣的感情并不是适合帝王家。
那麽,既然不适合帝王家,便把他貶為庶人,讓他自生自滅。至于青墨,不管怎麽說,她腹中的孩子,終歸是皇室血脈,也留她不死罷。
作為皇帝,他已經盡可能在可容忍的範圍內,給予其他人寬容了。
可是。
“父皇——兒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太子卻在看到處置他們的聖旨的時候,欲言又止。
“說。”
“父皇,兒臣越想越不明白,以海陵王的眼光,如何會癡心戀上齊青墨,寧可不要王位也要救她。怕是齊青墨謊稱懷孕,欺騙禦煊,讓他替她求情。“說着,還搬出一個有力的證據,”兩個月前,禦煊說齊氏有孕,可這麽久過去了,聽南苑的太監說,齊氏的肚子并未有任何隆起的征兆。“
皇帝臉色不免陰沉,“真的?”
前線來報,據說本該全軍覆沒的叛軍,忽然鬼使神差的悉數複活,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如果齊氏未孕,作為叛軍的親屬,她必須除掉。
“派禦醫去南苑給齊氏把脈,如果沒有身孕!賜白绫自盡。”
“是。兒臣這就去辦。”
如果齊氏死去,那麽縱然海陵王活下來,恐怕也會因心傷早亡。
鏟除對手,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徹底。
—
“喂——”禦煊擰着眉毛,嘟着嘴巴哼道:“某人,我怎麽覺得你好像作弊了呢?!”
柳笛一副高處不勝寒的模樣,嘆息:“絕頂高手,總是要忍受外界的非議。”
“不,你一定是藏牌了!”
“輸牌輸到懷疑人生了嗎?”她心疼的說:“心理陽光點,太陰暗對身體不好。”
禦煊捏着用紙片做成的所謂撲克牌,探頭想去瞄柳笛的牌,“一下午光你贏了!不符合常理!”
“賭博哪有常理!”柳笛撇嘴,心裏則偷笑,哼哼,這輩子你玩牌也贏不了。
“你給我看看你的牌!”某王耍賴,“給我鑒定下!”
“給你看光了,還玩什麽啊!”柳笛趕緊護住手中的牌,“不許賴皮!”
某王眸底浮現笑意,湊過臉去,拿手戳她綿軟的胸口,“不僅是紙牌,連這裏也要看光!”
“你這色狼!”她佯裝惱怒,把紙牌拍在他臉上,“去看吧。”
禦煊裝模作樣的溜了眼紙牌,然後撲向柳笛,“說,把作弊的牌藏在哪裏了?是不是這兒?!”
“一邊去,少趁機摸我!”
一腳蹬過去,卻踹偏了,正巧被他捉住腳踝,趁勢分開她的腿,跻身在她兩股間,“哦——我明白了,藏這了吧。”去解她的裙內的小褲。
柳笛扭腰想擺脫他,去不想這樣的動作正磨合了兩人的部位,發現對方起了異樣,她不禁恨道:“你這家夥!腦袋裏只有春宮圖罷!”
某王回以無辜的眼神,“就算是春宮,上面畫的也是你。”
“……”鬥嘴咱輸一局,柳笛便咬着指尖,水眸低斂,為難的說:“可是妾身今日狀态不佳,怕是難讓夫君滿意。不如……”
“沒關系,為夫讓娘子滿意就是了。”
柳笛忸怩,蹭着他的火熱,“一定要妾身嗎?”
堅定的點頭。
“可是,可是……”柳笛眨眼,緩緩的說:“可是妾身來葵水了。”
某王如被霜打了似的,頹然伏在她身上,“還是沒有身孕麽。”
“嗯……”柳笛捧起他的臉龐,柔聲安慰,“現在自身難保,還是不要孩子的好……”
禦煊哼唧道:“就因為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要寶寶維系感情。”
柳笛笑,“放心,一定會有的。還會很可愛很可愛。跟你小時候一樣可愛!”
某王眼睛一翻,“你怎麽知道我小時候可愛?”
她笑而不語,朝他挑眉,心說,我就是知道,還知道你臉蛋軟乎乎,好玩着呢。
“咳!咳!”這時門外傳來故意發出的咳嗽聲。
兩人忙坐起來,整理好衣衫,禦煊向外揚聲詢問:“是誰在外面?”
“殿下,聖上有旨,傳太醫給齊氏診脈。”
兩人大吃一驚,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出了驚慌的神色。尤其是柳笛,她來了葵水,憑借有限的生理知識,她也知道沒有懷孕。
而這時,門已經被打開,一個雙鬓斑白的老太監領了一個老的走路都要散架的禦醫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嬷嬷,想必是來監督結果的。
“開始吧。”老禦醫做了個請的動作,“請您這邊請坐好,方便微臣診脈。”
“我,我——”柳笛幹笑,“我挺好的,安胎保養什麽的,就不用了。各位請回罷。”
“那可不行。”老太監陰笑道:“皇上有旨,要麽診出您妊娠的準确時間,要麽白绫九尺,賜您自盡。”側身一指門外,“您看——”柳笛和禦煊同時看到在門外候着的兩個太監,捧着的托盤上擺着白绫。
禦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能診脈,看準時機,我帶你殺出去。”
柳笛道:“別開玩笑了,禦林軍的實力你比我清楚。”說完,甩來禦煊的手,走到桌前,主動搭出手臂,“診吧。”
中毒,棄婦
太監忙擡頭去看,瞬間脖子麻痛,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陸霜白啐了一口,直接踩過老太監昏倒的身體,去找柳笛。
柳笛看到剛才伺候上祖用膳的太監,立刻跟了上去,一路尾随,繞過七八個宮殿群,到了一處僻靜的房間。柳笛擡頭不見匾額,而且瞧這規模也不像禦膳房,不禁奇怪,給上祖準備的飲食,為什麽從這裏拿出來呢。
蹑手蹑腳的走上前,點了下唾液,戳破窗紙,眯着眼睛向內看,一瞧不要緊,登時出了身冷汗。只見裏面竟然大大小小的擺着數百個蛇籠,飼養蛇類無數。
“明天就輪到你了。”這時,那小太監拍了拍其中一個籠子。
裏面盤着一個碗口粗的白蛇,吐着信子,絲絲作響。
尚晨?柳笛本能的想到了身為白蛇的尚晨。
難道是它,不會吧,只是普通的白蛇而已吧。應該不會是他,他被捉去坐牢了,還沒出獄呢。再說了,他的本身,他在太液池救她的時候見過,兇猛着呢,龍似的,跟他比,這籠子的蛇就是蚯蚓。
太液池救過她……柳笛心裏一抽,本想轉身走,想了想,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蹲在窗下,待那看蛇的太監走了。柳笛确定四下無人,進了蛇屋,徑直走到白蛇面前,盯着它看,“尚晨?是不是你?”
那蛇一動不動。
“是你吧。”通體雪白的蛇,不排除是尚晨的可能性,“難道紫蓮說的,所謂囚禁起來,是指變成普通的蛇?”此言一出,眼睛酸脹,看着它哀哀的說道:“怎麽會這樣!你這是何苦呢?不過沒關系,我這就救你出來!對了,你先喝一點我的血,看能不能恢複原本的形态。”
咬破食指,打開蛇籠,從上面淋到蛇頭上,“來,喝點,說不定還有用……”
蛇仍不動。
“喂!如果是尚晨,你就睜睜眼。”見血流出的不多,她另一只手捏住滴血的指腹,讓血溢出的更多,斑斑紅血,大滴大滴的落下。蛇感受到外界的打擾,不安的動了動,突然睜開眼睛,竄了起來,“嘶——”說時遲那時快,已張開大口,向柳笛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