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6)

柳笛閃身躲開,“眼睛不對,你不是尚晨!”

那蛇不依不饒,高高立身,吐着信子,随時準備下一次的攻擊。

柳笛咽了下唾沫,冷笑道:“切,你們老大我都對付過,怕你?”不過仍捏了把汗,餘光看向門口,心說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角明黃色的布料。皇帝?柳笛驚,突然間,臉頰一痛,發現原來是那蛇咬了過來。

“可惡,我的臉只有寶寶能咬!”扯住蛇身,可那蛇卻不輕易松口,掙紮間,一銀針從門口明黃色的身影中射出,直中蛇的腦袋。

柳笛扯掉白蛇的屍體,“白狐貍,你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皇上,為毛你們錦衣衛的麒麟服也是明黃色的啊?”

陸霜白趕緊走過來,擔憂的道:“快走,去看禦醫。”

“沒事。我回去後自己……”傷口感覺不太對,眼睛亦昏花,她揉了揉太陽穴。

尚晨沒毒,這條蛇不是尚晨,所以不能确定它不是毒蛇。

雙腿發發軟,在昏迷前,柳笛有了答案,該死,真是毒蛇。

“把這裏的鏡子都撤走,不許給她拿任何能夠映出容貌的東西。”

“她若是要出去,先來告訴本王。”

柳笛迷迷糊糊的聽到瑞涵的聲音,想努力睜開眼睛卻做不到,僅有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意識一沉,又睡了過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撩開幔帳,隐約可見映在窗棂上的守夜侍女的宮燈。

自己中毒了,這是第幾天晚上?

Advertisement

“喂——有人嗎?”柳笛叫:“來人——”

“是。”很快,便又小侍女掌燈進來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

“回娘娘,是九月初十的晚上。”

天!竟然昏睡了三天。“王爺呢?”

“這個……”侍女支吾,“奴婢不知。”

想也是,一個值夜的侍女哪裏能知道瑞涵的去處。柳笛的心跟着天氣一般,有些涼意,為什麽他沒陪在自己身邊呢?轉念一想,或許是怕打擾自己休息吧。

女人有的時候必須要降低智商來編造自欺欺人的理由,才能好受點。

果然這麽一想,心裏便寬慰多了,“去拿個鏡子來,我臉上漲漲的,難受極了。我看看蛇咬的地方怎麽樣了。”

“這個……王爺吩咐過了,說不許給您拿鏡子。”

柳笛一瞧,可不是,原本梳妝鏡都不見了。她伸手摸了摸臉,好家夥!跟摸到一個西瓜似的,因為腫脹而把臉龐撐的圓滾滾的。

“我是不是很醜?”

“奴婢……”那侍女不敢說。可她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算了,你下去吧。”沒必要強迫小侍女去拿鏡子,讓她遭管家的懲罰。柳笛在床榻邊坐了一會,越發覺得自己的腦袋像個西瓜,晃了晃,甚至有重心不穩的感覺。

關鍵,她此刻想見瑞涵,比任何時候都想。

剛出了裏間,外面候着的侍女都上來攔她,“娘娘,你身子沒好,不能出去啊。”柳笛懶得費口舌,徑直開了門,在月光的陪伴下,向府中另一處寝宮走去。

“王妃,請留步。”

“司徒。”柳笛回眸,見他右手還包紮的跟粽子一樣,笑道:“看到你,我心裏好受多了。”

司徒元海無心說笑,“您餘毒未清,請回去休息。”

“瑞涵呢?”柳笛朝燈火通明的前方殿宇望了一眼,“怎麽有歌聲?今日是特殊的節日嗎?”

元海欲言又止,“請您回去休息。”

“我最喜歡熱鬧,有筵席也不叫我!”柳笛便要越過元海前行。

“是清夫人回來了。”

前世之旅:妖胎____9.29(五更三)

皓腕亮出,讓老禦醫摸上把脈,柳笛面上繃着微笑,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既然躲不過,就主動迎接命運吧。畢竟懷孕,不是急中生智能僞裝出來的。“怎麽樣?”柳笛明知故問,杏眼一挑,“胎氣可還正常?”

這麽說,造成她認為自己懷孕的假象。

禦煊目不轉睛的看着禦醫,手心中已全是汗,這禦醫和他并無交際,不知他會不會臨時發了善心,挽救柳笛的性命。

“呃……這個……”禦醫支吾着,微蹙的眉頭越擰越緊,“不對啊。”

柳笛心提到嗓子眼,“不對什麽?禦醫說清楚,是孩子出了問題嗎?”她緊張的咽了下口水,等着禦醫爆出她心知肚明的秘密——她沒有身孕。而禦煊亦開始在腦海中編織着說辭,準備向最後向皇帝求情。

“上一次診脈,不知是那位禦醫?”

柳笛胡編,“是宮外一位姓胡的大夫。”

“哦。那胡大夫是如何說的?可說您有幾個月身孕了?”

“當時已有兩個月了。”

“那就奇怪了,微臣摸您的脈搏,卻像……卻像……”

“有話直說。”禦煊冷聲道:“禦醫的診斷是什麽?”

那禦醫摸出個帕子,擦了把冷汗,“微臣才疏學淺,從未見過這等奇事,齊貴人好像已經有身孕一年有餘了?”

“一年?有餘?”柳笛愣怔,繼而笑道:“十月懷胎,一年有餘?難道懷的是哪吒?”

禦煊微怒,“怎麽會得出如此荒誕的結果!”

“可微臣摸出的脈象确實如此,齊貴人難道自己沒有察覺嗎?”

“當然沒有。”柳笛忽有不好的預感,“可笑,上次是兩個月,到你這裏就變成十幾個月,胡扯!”她憤怒的收回手腕,起身指着門外吼道:“難不成你暗指我腹中的胎兒是妖怪不成?滾出去!都給我滾!”

“但是……微臣反複檢查,不會有錯!”

“出去!”禦煊亦怒。

診出這麽個結果,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帶頭的老太監一看海陵王發怒,在待下去事情會變得不可收拾,忙道:“走!都走!”。手提着禦醫的藥箱,推動了把還想辯解的禦醫,“別愣着了,走吧!”

不管懷的是幾個月的身孕,總之是有了孩子,按照皇帝的旨意,便免除齊氏之死。

等一行人呼啦啦的撤去了,禦煊輕輕攬過發怔的柳笛的肩膀,“青墨……你……”

“別說!你什麽都別說!”柳笛捂住耳朵,痛苦的大喊:“我什麽都不知道!”

禦煊扯出笑容,柔聲安慰,“你別聽他胡說,怎麽可能有懷孕十幾個月的事情呢!”

當然可能,只要腹中的東西不是人類。

柳笛知道,是那次尚晨……

她低頭看着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心驚的想,它竟然風平浪靜的躺在腹中一年多,究竟要做什麽?一個蛇胎需要孕育多久。

柳笛怕的推開禦煊,向外跑去。

“青墨——”禦煊趕緊追了出去,“你去做什麽?快回來!”

柳笛一出房間,便四下張望,接着向一棵樹沖刺過去,抱住樹幹,便要向往爬。

“你幹什麽?”這時禦煊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你冷靜點!”

“我要爬上去!”柳笛一指樹頂,“然後跳下來,把它流掉!”

“跳下來,你不也死了嗎!”

“死就死了,總比下蛋強!”

“嗯?“禦煊猛地想起青墨落水那日,他在太液池中看到的影子,一條巨大的白蛇。

難道是……

“你放開我!”柳笛還是要爬樹,“從高處跳下來,一定能把那玩意拿掉!啊!你別攔着我!放我下來!“

禦煊抱着柳笛的腰,将她拖回屋內,扔到床上,撲在她身上,狠狠的吻住她。直到從身下之人從嗚嗚掙紮到面泛紅潮,平靜下來,方才離開她的唇舌。

“嗚嗚……”柳笛擦着嘴巴,帶着哭腔,“怎麽辦?怎麽辦?我好害怕。”

“你離開這段時間,是被那個東西擄劫了?“

柳笛含淚點頭。

“別哭。”禦煊含住她的眼淚,“我們想想辦法……然後把這件事忘掉。”

“禦煊,你聽我說……”她抽噎道:“你別嫌棄我……我真的沒辦法,我根本抵抗不了。”

“別說了,別再說了。”禦煊抹着她的眼淚,“都過去了,你現在和我在一起。把它處理掉,重新開始!”

柳笛使勁點頭,哭道:“對不起,對不起,還騙你,我是處子,其實我早就……嗚嗚……”

禦煊笑着吻去她的眼淚,“我不也不是麽,別哭了,你不欠我什麽。”

她擡頭,吸了吸鼻水,眼中波光流轉,淚水頃刻決堤,大哭着撲到禦煊懷中,把這些日的壓抑和心中的恐懼都化作了眼淚。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抹着眼淚,怯生生的看着他道:“禦煊,你去要落子湯,我試試能不能把它拿掉。”

“你真的……”

“它不是人,我也不是它的母親!”她紅腫着眼睛說道,語氣無比決然。

禦煊将她被眼淚浸濕的碎發,拂到耳後,“我這就去說,你先躺着休息一會,哭累了吧。”讓她平躺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才起身向外走去。

柳笛目送他走出房間,小手摸着小腹。那會是什麽東西?人,蛇,還是人首蛇身的怪物?

哭的累了,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娘——娘——”

“睿庸!!”她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寶寶,向她爬來,欣喜若狂的她一把将他抱起來,緊緊抱在懷中,親着吻着,“睿庸,想死娘了。”

“那如果睿庸是這個樣子,娘還會喜歡我嗎?”突然,懷中的寶寶擡起頭,一雙純白無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感情,一廂情願

“清夫人?”柳笛表情吃驚程度,如同看到火星人空降地球。有一種,怎麽會?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王爺在找尚晨前,為了安全将她送走了。現在尚晨一事結束了,她就回來了。”

“是王爺主動去接的?”

“這個不清楚。是您昏迷那天,王爺将您和她一并帶回來的。”

“除了她,可還有其他女人?”

“屬下記不清了。”元海道,“王妃,屬下勸您一句,現在的您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怕我這德行,自取其辱?是不是?”柳笛拍着元海的肩膀,“謝謝你。放心,我不會過去的。”

說罷,決然轉身。

任由身後燈火璀璨,歌舞喧嚣。

恩國公府。

柳笛抱着睿庸,微張着嘴巴,呈現假死狀。柳天恒在她眼前晃了晃,“笛啊,你怎麽了?”

“爹,你瞅我的臉像西瓜不?”柳笛戳了下臉。

“沒那麽誇張,至多是蘋果。”柳天恒坐到上座,“聽說你中毒,可擔心死爹了,還好沒事,否則怎麽對得起你娘!”

“爹啊……”柳笛僵硬的擰着脖子對柳天恒的河馬臉,“您是怎麽做到終身不娶的呢?”她離開王府兩年,瑞涵果然有了其他侍妾。

怪他?畢竟是她離家出走在前……

糾結。

“問這個幹嗎?”

只是想聽聽忠誠的好男人的心路歷程。“随口問問而已。”

繼續假死狀望天。

“你這死丫頭,上次來怎麽不說你竟然和瀚王已有了孩子?”柳天恒再次施展大力金剛指捏住柳笛的肩胛,氣道:“瞞了我這個做外公的這麽久。”

柳笛呆怔怔的說:“沒感覺,你再用點力,說不定能把我的痛覺捏活了。”

柳天恒以為她是蛇毒未愈,咳了聲放開她,然後向睿庸綻放笑容,“來,給外公抱抱。”

“……公……”睿庸向柳天恒伸出小手,咯咯笑道:“公,公公……”

柳天恒:“……”

柳笛:“……睿庸,是外公!叫外公。”

“公,公公。抱抱。”

柳天恒冷汗,“這孩子不是故意的吧。”不過繼而咧嘴一笑,将睿庸抱着放到了自己脖頸上,抓着他兩個小手晃悠,“快點長大,外公教你騎馬射箭!”

“爹,我覺得我越來越像鴕鳥了。”

“鴕鳥?”

“嗯,遇事就挖個坑把腦袋埋起來,結果身子都露在外面的笨蛋。我現在就有點像它。什麽事都不敢面對,只一味逃避。”等臉好的差不多了,一句話都不敢和瑞涵說,便趁着他入宮,帶着睿庸回了娘家。“與其直接面對殘酷真相,不如裝傻渾渾噩噩的活着,那樣的話,還覺得自己沒有失去。”

“笛子,不行啊。你不能這麽想啊。太悲觀!爹要是你這心态,早死了多少回了!一線生機也得盡全力,你想活,別人還想讓你死呢!”柳天恒哼道:“老子的想法就是,為了自己,管其他人死活咧,老子可不是大夫!啊?是不是姓齊的欺負你了?爹也是不中用了,要是早些年,哪個皇族不得給爹幾分面子。”

“沒有。”柳笛笑,“我就是牢騷幾句。”

對,沒錯。自己的東西決不能拱手相讓,管他什麽清夫人,渾夫人,敢跟她搶老公,直接拍扁。

“爹,過幾天,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柳笛已經想好了,她要把在外地置辦的産業賣掉,把銀子一分為二,第一筆給柳天恒,聊表孝心。第二筆麽,留下來做戰鬥小三,小四,小N們的活動經費。

“什麽事?現在說吧。”

“不急。”醞釀一下措辭,總不能直接說,您謀殺先皇那事,皇帝八成要追究,您趁早跑路罷。

一想到要回王府,柳笛還是覺得鬧心。讓恩國公府派人把小郡王送回瀚王府,自己則快馬一匹,直接出了城門。

柳笛潛逃兩年期間置辦的莊園內。

“夫人,您可回來了。”管家激動的抹淚,“我還以為您……”

“被妖怪抓走了,是不是?”睿庸百歲抓周,紫蓮從天而将,可吓壞了這幫家仆,尤其是夫人這幾個月音訊全無,越加讓人擔心,府中便有家奴偷竊私逃的現象出現。管家一邊痛斥逃走的家夥不忠不義,一邊抹淚推卸責任。

柳笛直拜拜手,“對他們去吧,反正我就是回來變賣這些的。”

“啊?”

“沒錯,你立即去辦,隸屬咱們的幾個酒樓全部出兌,銀子麽,差不多就行。”

“啊?”

“放心,我給你們的銀子,絕對你們後半生用的了。”

管家這才舒顏,“是。奴才這就去辦。”

雖說生意還不錯,但不動産也不能說賣就賣,過了三天,才有人來問價錢。當日,到了時間,那人遲遲不露面。閑極無聊,柳笛坐在一樓大堂向外看,這時就聽外面,有頑童鬧鬧吵吵,歡呼叫罵的聲音。

本就煩躁的柳笛站起身,從櫃臺抓了把碎銀子在手裏,準備出門都扔了,讓那幫頑童去撿,離這裏遠遠的。

來到門口,放要拿銀子打人,卻愣住了,銀子噼裏啪啦的掉了一地。

七八個頑童圍着一個髒兮兮,渾身是泥的男人,又笑又叫。

“快把鞭炮點着,扔給他!”其中一個奪過另一頑童手裏的鞭炮點了,向那縮在牆角的乞丐扔去,砰的一聲,吓的那人趕緊擡起胳膊,保護自己。這惹的幾個頑童拍手大笑。

“哈哈,死瞎子!怕了的話就給老子跪下叫小爺!“頑童仰頭笑的正歡,突然嗷的一聲,捂着胳膊,疼的跪在了地上。

柳笛把一錠銀子塞進他嘴裏,又踹了一腳上去,“給你銀子,找大夫接骨,再讓我看到你!否則下次塞進你嘴裏的,就不是銀子了!滾——”

幾個頑童哪見過這般氣勢洶洶的女人,加之胳膊脫臼,早吓的呆了,一旁的幾個扶起倒地的那個,連句‘你等着’都沒敢說,便夾尾巴逃了。

髒乞丐縮在牆角,蓬頭垢面,用袖子遮住臉,爬起來要走。

“尚晨——”柳笛叫他,已然落淚。

那人一怔,繼續踉踉跄跄先前奔走。柳笛上前攔住他,“尚晨,尚晨——你別走!”

他這才說了句,“你,你認錯了人了。”低低把臉埋進胸口。

柳笛摸了下眼淚,撩起他的發絲,看到他黑洞洞的眼眶,捂着嘴巴,哽咽,“這才是拿回契約的懲罰……對不對?”

失去眼睛,變成人類。

前世之旅:天下傾覆____9.29(五更四)

“啊!!”柳笛大叫一身,從夢中驚醒,心有餘悸的摸着心口,“幸好是夢,幸好是夢。”

窗外天色似血,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如血泊一般的漫延的天際,室內亦是一片紅光。柳笛揉了揉眼睛,四下張望着喊,“禦煊——禦煊——”

這麽晚了,他怎麽還沒回來?

下床推開窗棂,又喊了一聲,“禦——”煊字未出口,她忽驚的微張柔唇。只見窗外,睡前還是早冬的荒涼景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春回大地的盎然情景。

春風習習,枝頭點綴綠意,嬌豔的花朵傲然戰綻放,姹紫嫣紅,相映成輝。

“這——這是什麽回事?”柳笛忙打開門,闖了出去,喊着院牆外的守衛太監,“有人嗎?有人嗎?”

過了半晌,才有人應聲,“呦,你醒了啊,正好海陵王殿下有話留給你。”

柳笛一怔,“什麽話,他人呢?”

“殿下讓你照顧好自己,等他回來。”

“他去哪了?”

“前線吃緊。”太監沒好氣的說:“皇帝派殿下出征了,突然被叫走的,就在您昏睡的時候。”

“出征?”她全傻了,事情怎麽會便的這麽快。

那太監冷笑,“你說呢?亂賊的好妹妹,你哥哥做了什麽,你難道不知道?還用奴才提醒?”

柳笛搶白,“齊韶不是潰軍了嗎?為什麽還派海陵王出去?”

“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齊韶不知搞了什麽妖術,下面的部下全是不怕死的僵屍!”太監道:“我看他也成怪物了,你看這天,這反常的氣候,不是天下有妖,是什麽?!”

柳笛靠着院牆,無力的滑坐在地,看滿園的勃勃春景,失神的說,“沒錯,是有妖怪,他來了,在京城……他不喜歡冬天,于是改變了氣候。”

他在等着皇宮攻破,帶她離去。

她的牙關不可控制的上下打顫,她已然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朝代更疊,齊韶為帝,禦煊會死。

而她……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喊道:“落子湯準備好了嗎?”

“啧,那東西啊。”太監不陰不陽的說道:“剛才的确有人來送過那東西,說是海陵王臨行前反複叮囑要送來的。但是剛送來,皇後娘娘就派人來打爛了,對了,皇後娘娘也留話給你了,說海陵王剛走,你就想落子絕後,是何居心?!是不是認為海陵王會戰敗?”

柳笛啞然失笑,“多事的娘們!”

“你說什麽?”太監大驚,“你敢這麽說皇後娘娘?”

“去吧。”柳笛很平靜的說道:“告密去吧,我還說,齊韶會攻入京城,殺盡皇族,改朝換代!而海陵王……”說到這裏,哽咽,無法再言一個字。

“好家夥,你等着!我這就去,這就去呈報皇上!”

“呵呵……”她輕笑,“請他賜我一死罷。”

三個月後。

花瓣飛入室內,仿若在地上鋪了一層細碎的五彩缤紛的地毯。

而繁榮昌盛的帝國,便在這種詭異美麗的反常冬季裏,走向了覆滅。

柳笛坐在鏡前,端詳着自己的容顏,她笑,鏡中人光彩照人,美若仙子。

扶手鏡面,喃道:“青墨,這就是你一生麽?因你天下傾覆……因你,他……”想起禦煊,又有想哭的沖動,她忙別開臉,拭了下眼淚,兀自一笑,“果然什麽都改變不了,不過沒關系,這一世很快就結束了,我也能回到他身邊了。”

禦煊,來生來會。

“呵呵,所以不該傷心。”她腔作笑顏,“要開心,就能見到瑞涵了,哭什麽啊。”

只是腹中的那個東西……在等待處死的那段時間,她幾乎什麽方法都用過了,可是不僅沒辦法讓它流出,甚至反而能感到它因為反抗而發出的悸動。

像是毒瘤般的,長在她腹中。

不過,她相信,只要她死了,它沒有母體的養育也會死掉。

“齊青墨——”這時身後傳來了,她早就等候的聲音,“跟我們走!”

她緩緩轉身,笑,“我足足等了你們幾個月,怎麽才來?”

為首的一個帶刀侍衛,紅着眼圈,恨道:“殿下怎麽會愛上你這種女人!他……而你卻無半點哀傷。”

柳笛笑,但是她想只會比哭更難看,輕聲問:“海陵王死了,是嗎?”

沉默。

最好的回答。

她深吸一口氣,明明和預想的一樣,可是眼淚仍止不住落了下來,“……什麽時候?”

“這個你不用管!”那護衛鉗住她的胳膊,向外拖去,“陛下有旨,等海陵王殿下的屍體運回宮內,便讓你為他陪葬!”

她暖暖一笑,“真好……能和他死在一起。”

“閉嘴!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妖婦!”那禦林軍護衛怒道:“你表哥是妖怪,你也一定是妖怪!”

柳笛還是笑,順從的說:“好,我什麽都不說。帶我走吧,這樣痛苦,我受過了。”

侍衛推搡着她在漫天似雪的飛花中,走出了禁足的南苑。

本該是大雪飛揚的季節,卻飄着剩下才有的花瓣。

天下人都言,王朝氣數已盡。

柳笛被帶出南苑後,并沒有被馬上賜死,而是先關到了一處黑暗的偏殿。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又有人進來,揪住她的頭發,向外走去。

行走在宮闕間,柳笛一路上撞見了許多慌亂逃竄的宮人,她想,可能是也預感到了未來的殺戮,各自奔命了吧。

被推入一處大殿,她看到殿中央背對着她站着一個華服的女子。

“皇後娘娘?”柳笛一驚。

皇後緩緩轉身,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扔保持着高貴,她指向一旁停着的屍體,輕聲問:“你看是他嗎?“

柳笛順着她手指方向看去,視線落在熟悉的容貌上,眼中頓時浮了一層濃濃的水霧,哽咽道:“是他,是我的禦煊。”

把尚晨撿回家

“這才是你付出的代價,對不對?”柳笛捂住嘴巴,盡量壓制自己的哭聲,但抽噎間,還是洩露了自己的脆弱,“為了拿回契約,竟然讓你變成了這樣……”

尚晨遮住眼睛,“都說你認錯人了。”推開柳笛,向前走去。

柳笛哪裏肯放任這樣的尚晨獨自流浪,抱住他,“不管是不是認錯人了,你都要跟我回去,我不能讓自己在街上被人欺負。”

她最見不得英雄遲暮,更何況原本無所不能,心高氣傲的神族,淪落至此。

“……我沒被人欺負。”他無力的辯駁,內心始終有一份殘留的驕傲,不讓他低頭。

“當然沒有。”笛順着他的說,抹去眼淚,“你餓了吧,你先跟我回去。”

尚晨推開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不需要任何人憐憫……”

這時,就聽柳笛焦急的哭着喊他的名字,“尚晨,尚晨,你別這個樣子。”接着一滴灼燙的液體落到了自己手背,讓他一震,便擡手去給她抹眼淚,“別哭,哭什麽啊……我這麽多就是不想看你哭。”

柳笛越發難過,最近思瑤的意識沒有再出現,應該是融進了她體內,否則她怎麽會如此傷心。當街抱住尚晨,嚎啕大哭起來。

柳笛一邊拿着冰鎮的巾帕敷着眼睛,一邊詢問管家,“可伺候那位公子沐浴更衣了?”

夫人沒跟商戶談價錢,出門不久就哭着領了一個瞎眼的乞丐回來。府內人員心裏都奇怪,夫人兩年多,獨自撫養小公子生活,從沒跟任何男人有過親密關系,這猛地帶回來個男人,還是個殘廢,着實讓人費解。還沒等大家回過味來,就聽夫人吩咐,“準備洗澡水,幹淨的衣服,伺候他梳洗。”

“啊!是,奴才們這就去辦。”

可柳笛等了很久,也不見洗淨的尚晨被帶出來,便叫來管家詢問。

“那個公子不讓旁人靠近啊!把小厮都趕了出去,說自己能洗。”管家攤手,表示無辜。

“你們啊,什麽事都辦不好!”柳笛扔了擦淚的巾帕,起身親自去看尚晨。

街頭相遇,實屬偶然,當日分別,她從預料到會以這般的情況見面,在她眼中,尚晨是壓倒性強勢的妖怪,想做什麽,擺擺手指頭就是了。哪裏想過,他有一日會淪落如此田地。想想剛才他無助的被幾個頑童欺負,她不禁心裏一酸,眼睛再次酸脹。

如果她今日沒有出行,沒有碰到他,他以後該怎麽辦?

“尚晨——我進來了。”說着,推門進去,果然她剛一踏入,就聽尚晨喊道:“快出去。”

柳笛撇嘴,“害羞?”

“不是。”

柳笛揉了揉眼睛,稍微緩解哭過的不适,“又不是沒看過。”

前一世不願回想的悲慘遭遇,沒想到此刻竟能拿住來調侃。

尚晨不再說話,由于眼睛看不到,只能豎起耳朵聽她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失去神力的他,不僅讓她心生憐憫,更讓她能夠坦然放心和他相處。“尚晨……”她撩起水,給他洗臉上的污泥,“你,你到這個鎮子多久了?”

“不知道。”成為人類之後,沿着山麓跌跌撞撞,走到哪裏睡到哪裏,路過幾個村子,鄉鎮,他全部不知。

“哦……”柳笛輕聲道:“你恨我嗎,當時,我對你說了那些話……”

“是我自己願意的,和你沒關系。”他将聲音壓的極低,“我沒想到會再遇到你,已經說過再見了。”

柳笛聽了,只覺得心裏如浸泡了鹽水般的酸痛,“再見,再見,說的很對啊,我們這不就是再次相見了嗎?”

尚晨微微側頭,想看她又怕自己的眼睛吓到她,“你想見我嗎?”

柳笛抿唇,“至少見到你後,我不後悔。甚至慶幸讓我遇到了你。”

尚晨一怔,嘴角挂起笑意,“幾百年來,你都沒對我說過幾次這種話。”

前幾次,證明都是暫時欺騙他上鈎的謊言。

“對不起。”她含淚哽咽道:“我當初喂你吃天龍之血浸染過的藥丸,絕不是想殺你。”

尚晨一怔,“真的?”

柳笛颔首,“真的。”

尚晨笑道:“不是就好。”原來自己喜歡的女人,并沒想害自己。

“你,你不生氣?”

“你又不是故意的。”

其實她是故意的,區別在于故意傷害和故意殺蛇。“我……”她想辯白,但看到尚晨那黑洞洞的雙眼,什麽都想法都沒了,附和道:“我當然沒想殺你。”

他的胳膊和背上有帶血的劃痕和淤青,想必是一路走來吃了不少苦頭。柳笛瞧着,心裏不是滋味,“尚晨……你的眼睛”

這時尚晨捂住眼睛,看向她,“反正你也不喜歡,沒了也好。”

“……你什麽時候能變回去?這種懲罰要多久?”神仙貶下界,都有個期限吧。

他漠然,“永遠。”

柳笛咬唇,深吸一口氣,“你跟我回家吧。”

“家?”他對這個字很陌生,“什麽家?”

“有我的地方就是家。”她從沒想過要讓尚晨為她的幸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她原本只是想讓尚晨遠離她的生活而已。

可現在,這個人就像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借給了她一把數量龐大的銀子挽救她的性命,等她康複了,發現他破産,流落街頭了。

所以她必須承擔起責任來照顧他。

尚晨一怔,“真的?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暗喜不已,不過忽然想起了什麽,神情黯淡下來,“那齊瑞涵呢?我這麽做,就是想幫你達成心願,希望你們……”

回魂夜___9.30(1/5)

肉體和靈魂一并支離破碎,在強光中飛散成無數塊。

但就在被徹底碾碎前,消散的意識忽然被一道溫柔的力量溫柔的收攏着,拼接着。

感到自己又成了人形,身體輕飄飄,如睡在雲端。

“啧,做事還真是不經過大腦。”和剛辭感到的溫柔不同的是,耳畔的聲音卻清冽寒冷,“碎成這樣,險些拼不起來了。”

是誰?什麽人在自己的耳邊。柳笛想睜開眼睛去看,卻忽然發現自己似乎僅剩了一個意識,根本沒有肉身。而這時,那個聲音又道,這次仍是帶着責備,“尚晨究竟喜歡你什麽呢?搞不懂。”

她想反駁,可不能言語。只能繼續受着數落,“将碎裂的魂魄重新融合起來,很費事的。你這個女人真會添麻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全。”

柳笛什麽都做不了,靜候下一步的舉動。

“唉——”那個聲音卻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好累,先休息一會。”

靜。仿佛重回到開天辟地伊始,空無一物的寧靜。

這是什麽狀況?貌似她魂飛魄散,然後被什麽人給救了下來,可是現在,救她的人累了,準備先進行休息。

喂,不帶這樣的,太懶惰了吧,工作不要偷懶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笛忽然感到自己重新飄了起來,一陣熱浪迎面襲來,包裹着她,四周濕黏,不過很快,眼前突然裂開一道明亮的縫隙。

“是個千金。”

柳笛面前出現了一個戴口罩的護士的大大的面孔。

這是……這是自己出生的産房。

接下來的畫面一幅幅閃過,從小到大,快樂悲傷煩惱,串成了她柳笛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