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2)
“醉了好,難得糊塗……尚晨,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不會讓你再孤零零一個人了。”意識淡淡,昏睡了過去。
中毒,棄婦
太監忙擡頭去看,瞬間脖子麻痛,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陸霜白啐了一口,直接踩過老太監昏倒的身體,去找柳笛。
柳笛看到剛才伺候上祖用膳的太監,立刻跟了上去,一路尾随,繞過七八個宮殿群,到了一處僻靜的房間。柳笛擡頭不見匾額,而且瞧這規模也不像禦膳房,不禁奇怪,給上祖準備的飲食,為什麽從這裏拿出來呢。
蹑手蹑腳的走上前,點了下唾液,戳破窗紙,眯着眼睛向內看,一瞧不要緊,登時出了身冷汗。只見裏面竟然大大小小的擺着數百個蛇籠,飼養蛇類無數。
“明天就輪到你了。”這時,那小太監拍了拍其中一個籠子。
裏面盤着一個碗口粗的白蛇,吐着信子,絲絲作響。
尚晨?柳笛本能的想到了身為白蛇的尚晨。
難道是它,不會吧,只是普通的白蛇而已吧。應該不會是他,他被捉去坐牢了,還沒出獄呢。再說了,他的本身,他在太液池救她的時候見過,兇猛着呢,龍似的,跟他比,這籠子的蛇就是蚯蚓。
太液池救過她……柳笛心裏一抽,本想轉身走,想了想,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蹲在窗下,待那看蛇的太監走了。柳笛确定四下無人,進了蛇屋,徑直走到白蛇面前,盯着它看,“尚晨?是不是你?”
那蛇一動不動。
“是你吧。”通體雪白的蛇,不排除是尚晨的可能性,“難道紫蓮說的,所謂囚禁起來,是指變成普通的蛇?”此言一出,眼睛酸脹,看着它哀哀的說道:“怎麽會這樣!你這是何苦呢?不過沒關系,我這就救你出來!對了,你先喝一點我的血,看能不能恢複原本的形态。”
咬破食指,打開蛇籠,從上面淋到蛇頭上,“來,喝點,說不定還有用……”
蛇仍不動。
“喂!如果是尚晨,你就睜睜眼。”見血流出的不多,她另一只手捏住滴血的指腹,讓血溢出的更多,斑斑紅血,大滴大滴的落下。蛇感受到外界的打擾,不安的動了動,突然睜開眼睛,竄了起來,“嘶——”說時遲那時快,已張開大口,向柳笛撲了過去。
柳笛閃身躲開,“眼睛不對,你不是尚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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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蛇不依不饒,高高立身,吐着信子,随時準備下一次的攻擊。
柳笛咽了下唾沫,冷笑道:“切,你們老大我都對付過,怕你?”不過仍捏了把汗,餘光看向門口,心說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
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了一角明黃色的布料。皇帝?柳笛驚,突然間,臉頰一痛,發現原來是那蛇咬了過來。
“可惡,我的臉只有寶寶能咬!”扯住蛇身,可那蛇卻不輕易松口,掙紮間,一銀針從門口明黃色的身影中射出,直中蛇的腦袋。
柳笛扯掉白蛇的屍體,“白狐貍,你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皇上,為毛你們錦衣衛的麒麟服也是明黃色的啊?”
陸霜白趕緊走過來,擔憂的道:“快走,去看禦醫。”
“沒事。我回去後自己……”傷口感覺不太對,眼睛亦昏花,她揉了揉太陽穴。
尚晨沒毒,這條蛇不是尚晨,所以不能确定它不是毒蛇。
雙腿發發軟,在昏迷前,柳笛有了答案,該死,真是毒蛇。
—
“把這裏的鏡子都撤走,不許給她拿任何能夠映出容貌的東西。”
“她若是要出去,先來告訴本王。”
柳笛迷迷糊糊的聽到瑞涵的聲音,想努力睜開眼睛卻做不到,僅有幾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眼前晃來晃去,意識一沉,又睡了過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撩開幔帳,隐約可見映在窗棂上的守夜侍女的宮燈。
自己中毒了,這是第幾天晚上?
“喂——有人嗎?”柳笛叫:“來人——”
“是。”很快,便又小侍女掌燈進來了。
“今天是什麽日子?”
“回娘娘,是九月初十的晚上。”
天!竟然昏睡了三天。“王爺呢?”
“這個……”侍女支吾,“奴婢不知。”
想也是,一個值夜的侍女哪裏能知道瑞涵的去處。柳笛的心跟着天氣一般,有些涼意,為什麽他沒陪在自己身邊呢?轉念一想,或許是怕打擾自己休息吧。
女人有的時候必須要降低智商來編造自欺欺人的理由,才能好受點。
果然這麽一想,心裏便寬慰多了,“去拿個鏡子來,我臉上漲漲的,難受極了。我看看蛇咬的地方怎麽樣了。”
“這個……王爺吩咐過了,說不許給您拿鏡子。”
柳笛一瞧,可不是,原本梳妝鏡都不見了。她伸手摸了摸臉,好家夥!跟摸到一個西瓜似的,因為腫脹而把臉龐撐的圓滾滾的。
“我是不是很醜?”
“奴婢……”那侍女不敢說。可她的态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算了,你下去吧。”沒必要強迫小侍女去拿鏡子,讓她遭管家的懲罰。柳笛在床榻邊坐了一會,越發覺得自己的腦袋像個西瓜,晃了晃,甚至有重心不穩的感覺。
關鍵,她此刻想見瑞涵,比任何時候都想。
剛出了裏間,外面候着的侍女都上來攔她,“娘娘,你身子沒好,不能出去啊。”柳笛懶得費口舌,徑直開了門,在月光的陪伴下,向府中另一處寝宮走去。
“王妃,請留步。”
“司徒。”柳笛回眸,見他右手還包紮的跟粽子一樣,笑道:“看到你,我心裏好受多了。”
司徒元海無心說笑,“您餘毒未清,請回去休息。”
“瑞涵呢?”柳笛朝燈火通明的前方殿宇望了一眼,“怎麽有歌聲?今日是特殊的節日嗎?”
元海欲言又止,“請您回去休息。”
“我最喜歡熱鬧,有筵席也不叫我!”柳笛便要越過元海前行。
“是清夫人回來了。”
尚晨,我有辦法救你___(3/5)
“十夜,我很好,不用你操心。”
“不知道好歹。”十夜打了個哈欠,“我可是百忙中抽出時間來救你的。”
“你是抽出睡覺的時間,順便來瞧我一眼的吧。”
“別這麽說啊。好弟弟。”十夜抱住尚晨。尚晨感到崔漫群硬刺刺的胡須刮的自己臉疼,厭惡的推開,“惡心死了,離我遠點。誰是你弟弟。”
“在你離開我,去了人間界之前,我們的感情多好啊。”十夜坐着,回憶往昔,“咱倆使用同一個身體。後來,你個薄情的,去了人間界。”
“……”誕生伊始,他們是雙頭蛇,好在後來各自有人形後,分開了。尚晨郁悶,“你是來敘舊的?你分明連青墨的靈魂分裂成兩個人,都不告訴我,還好意思來見我!”
十夜攤手,“你确實沒問啊,再說了,誰知道你追女人,追了幾百年還沒得手。”
尚晨怒,抽動嘴角,“你真該慶幸我變成了人類,否則,現在,你一定在痛苦的嚎叫。”
十夜捶打後腰,自言自語,“老年人的身體穿着真累。”說着,躺在了尚晨身邊,捏着他一縷黑發把玩,“在你被剝皮成了人類的時候,我其實是想幫你的,畢竟,咱們兩個聯合起來,未必會打不過老頭子!但,你知道為什麽沒有嗎?”
“知道,你恨我。”
“……”十夜翻個身,趴在尚晨腿上,“因為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好辦法。”
“說。”
十夜用手指挑開尚晨蒙眼睛的絲帶,看着他黑洞洞的雙目,笑道:“皮囊壞了,換一個就是了。你可以用我的。”
“用你的?”
“沒錯。咱們最初乃是雙生的。我的皮囊就是你的,你忘了嗎?我的人類形态和你都是一樣的。”十夜偷笑,“不過,估計時間太長,老頭子都忘記這碼事了。”
尚晨心裏一動,驚訝的看他,“那你怎麽辦?”
“不穿喽,靈魂形态多舒服。”十夜在床上又打個滾,“你快說,行不行。我好回去休息。”
“可我沒有法力,怎麽可能用你的皮囊。”
“我分給你就是了。”十夜道:“反正我每天就是擺弄靈魂。變弱一點,也無所謂。”
“可是如果被發現……”
“發現至少是幾百年以後了。到時候,我沒準都學會制造生靈了。就像老頭子造紫蓮他們那樣。再給你換個皮囊。”十夜懶洋洋的說:“想好了沒有?”
這時就聽屋外的院內傳來說話聲,尚晨聽出正是柳笛。趕緊拽十夜:“快起來!”
十夜賴床不動,“我現在是人類,她識不穿的,我把眼睛的顏色隐了。”
尚晨:“一個老者躺在我的床榻上,還說沒事?快起來!”
“啊?真煩。”十夜哼哼唧唧的說:“算了,我走了,一會再來找你。你好好想想。”
這時尚晨拽住崔漫群的胡子,道:“不要再來了,我這樣很好。我寧願這個樣子,讓她陪伴我。”
“尚晨……”十夜擔心的問:“難道你被剝皮的時候,連大腦也被剝掉了嗎?你傻了啊。”
柳笛已推門走了進來,“尚晨——尚晨——還在睡嗎?”
尚晨捂住十夜的嘴巴,狠推了他一把,“快走,不要再來了!”
十夜回眸望了柳笛一眼,見她體內的兩個靈魂已交織在一起,滿意的一笑。才轉頭對尚晨道:“那我回去睡覺了,小心我一睡幾十年,有你後悔的。”
尚晨不勝其煩。“走!”
十夜哼了聲。将崔漫群的肉身扔到了尚晨的床榻上。
所以走進來的柳笛,看到了這樣一幕,山羊胡子,滿臉皺紋的崔漫群老先生,趴在尚晨腿邊昏睡,而尚晨亦略顯驚慌,雖眼看不到,卻直勾勾的盯着老者。聽到她的腳步聲,又失措看向她,“你,你來了。”
“這是怎麽個情況?”老色鬼偷襲帥公子?
“這個……呃。”尚晨推了推崔漫群,“崔先生,崔先生,醒醒。”
“唔……”崔漫群只記得自己在廊下散步,忽然一陣冷風吹過,自己打了個激靈,之後大腦一片空白。他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床被的緞面,再擡頭,是公子的俊容,回頭是小姐投來的狐疑目光。“這,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我怎麽在這裏?”
裝傻?柳笛道:“尚晨,究竟怎麽回事?”
尚晨哪裏會撒謊,可又不能說出真相,憋的臉頰泛紅,才道:“我不記得了。”
“對不起,對不起,公子,是老奴該死。”崔漫群從床榻上爬起來,跪在地上,求饒:“奴才老了,有的時候頭腦不太清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怪你。”都是十夜這家夥的錯,尚晨忙道:“沒關系,沒關系。”
柳笛将崔漫群扶起來,心說他年紀也不大啊,怎麽就得老年癡呆症,時斷時續的失憶了呢。
把崔漫群送出去,柳笛坐到尚晨身邊,給他把眼睛蒙好,心說,他變成人類後,性格比以前強多了,學會寬容別人了。
“尚晨,你吃飯了嗎?”
“沒。”
“那好,我們一起吃吧。”柳笛笑,“天冷了,我吃點熱乎的火鍋。”
—
熱氣騰騰的吃着火鍋,柳笛摸了下尚晨的手,溫暖了不少,露出滿意的微笑。尚晨卻在她碰觸的瞬間,筷子一偏,肉片啪的落在了碗中。
柳笛亦覺得自己的動作過分了,尴尬的聳聳肩,“別愣着了,一會肉都老了。”
感情,一廂情願
“清夫人?”柳笛表情吃驚程度,如同看到火星人空降地球。有一種,怎麽會?又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王爺在找尚晨前,為了安全将她送走了。現在尚晨一事結束了,她就回來了。”
“是王爺主動去接的?”
“這個不清楚。是您昏迷那天,王爺将您和她一并帶回來的。”
“除了她,可還有其他女人?”
“屬下記不清了。”元海道,“王妃,屬下勸您一句,現在的您還是不要過去的好。”
“怕我這德行,自取其辱?是不是?”柳笛拍着元海的肩膀,“謝謝你。放心,我不會過去的。”
說罷,決然轉身。
任由身後燈火璀璨,歌舞喧嚣。
—
恩國公府。
柳笛抱着睿庸,微張着嘴巴,呈現假死狀。柳天恒在她眼前晃了晃,“笛啊,你怎麽了?”
“爹,你瞅我的臉像西瓜不?”柳笛戳了下臉。
“沒那麽誇張,至多是蘋果。”柳天恒坐到上座,“聽說你中毒,可擔心死爹了,還好沒事,否則怎麽對得起你娘!”
“爹啊……”柳笛僵硬的擰着脖子對柳天恒的河馬臉,“您是怎麽做到終身不娶的呢?”她離開王府兩年,瑞涵果然有了其他侍妾。
怪他?畢竟是她離家出走在前……
糾結。
“問這個幹嗎?”
只是想聽聽忠誠的好男人的心路歷程。“随口問問而已。”
繼續假死狀望天。
“你這死丫頭,上次來怎麽不說你竟然和瀚王已有了孩子?”柳天恒再次施展大力金剛指捏住柳笛的肩胛,氣道:“瞞了我這個做外公的這麽久。”
柳笛呆怔怔的說:“沒感覺,你再用點力,說不定能把我的痛覺捏活了。”
柳天恒以為她是蛇毒未愈,咳了聲放開她,然後向睿庸綻放笑容,“來,給外公抱抱。”
“……公……”睿庸向柳天恒伸出小手,咯咯笑道:“公,公公……”
柳天恒:“……”
柳笛:“……睿庸,是外公!叫外公。”
“公,公公。抱抱。”
柳天恒冷汗,“這孩子不是故意的吧。”不過繼而咧嘴一笑,将睿庸抱着放到了自己脖頸上,抓着他兩個小手晃悠,“快點長大,外公教你騎馬射箭!”
“爹,我覺得我越來越像鴕鳥了。”
“鴕鳥?”
“嗯,遇事就挖個坑把腦袋埋起來,結果身子都露在外面的笨蛋。我現在就有點像它。什麽事都不敢面對,只一味逃避。”等臉好的差不多了,一句話都不敢和瑞涵說,便趁着他入宮,帶着睿庸回了娘家。“與其直接面對殘酷真相,不如裝傻渾渾噩噩的活着,那樣的話,還覺得自己沒有失去。”
“笛子,不行啊。你不能這麽想啊。太悲觀!爹要是你這心态,早死了多少回了!一線生機也得盡全力,你想活,別人還想讓你死呢!”柳天恒哼道:“老子的想法就是,為了自己,管其他人死活咧,老子可不是大夫!啊?是不是姓齊的欺負你了?爹也是不中用了,要是早些年,哪個皇族不得給爹幾分面子。”
“沒有。”柳笛笑,“我就是牢騷幾句。”
對,沒錯。自己的東西決不能拱手相讓,管他什麽清夫人,渾夫人,敢跟她搶老公,直接拍扁。
“爹,過幾天,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柳笛已經想好了,她要把在外地置辦的産業賣掉,把銀子一分為二,第一筆給柳天恒,聊表孝心。第二筆麽,留下來做戰鬥小三,小四,小N們的活動經費。
“什麽事?現在說吧。”
“不急。”醞釀一下措辭,總不能直接說,您謀殺先皇那事,皇帝八成要追究,您趁早跑路罷。
一想到要回王府,柳笛還是覺得鬧心。讓恩國公府派人把小郡王送回瀚王府,自己則快馬一匹,直接出了城門。
—
柳笛潛逃兩年期間置辦的莊園內。
“夫人,您可回來了。”管家激動的抹淚,“我還以為您……”
“被妖怪抓走了,是不是?”睿庸百歲抓周,紫蓮從天而将,可吓壞了這幫家仆,尤其是夫人這幾個月音訊全無,越加讓人擔心,府中便有家奴偷竊私逃的現象出現。管家一邊痛斥逃走的家夥不忠不義,一邊抹淚推卸責任。
柳笛直拜拜手,“對他們去吧,反正我就是回來變賣這些的。”
“啊?”
“沒錯,你立即去辦,隸屬咱們的幾個酒樓全部出兌,銀子麽,差不多就行。”
“啊?”
“放心,我給你們的銀子,絕對你們後半生用的了。”
管家這才舒顏,“是。奴才這就去辦。”
雖說生意還不錯,但不動産也不能說賣就賣,過了三天,才有人來問價錢。當日,到了時間,那人遲遲不露面。閑極無聊,柳笛坐在一樓大堂向外看,這時就聽外面,有頑童鬧鬧吵吵,歡呼叫罵的聲音。
本就煩躁的柳笛站起身,從櫃臺抓了把碎銀子在手裏,準備出門都扔了,讓那幫頑童去撿,離這裏遠遠的。
來到門口,放要拿銀子打人,卻愣住了,銀子噼裏啪啦的掉了一地。
七八個頑童圍着一個髒兮兮,渾身是泥的男人,又笑又叫。
“快把鞭炮點着,扔給他!”其中一個奪過另一頑童手裏的鞭炮點了,向那縮在牆角的乞丐扔去,砰的一聲,吓的那人趕緊擡起胳膊,保護自己。這惹的幾個頑童拍手大笑。
“哈哈,死瞎子!怕了的話就給老子跪下叫小爺!“頑童仰頭笑的正歡,突然嗷的一聲,捂着胳膊,疼的跪在了地上。
柳笛把一錠銀子塞進他嘴裏,又踹了一腳上去,“給你銀子,找大夫接骨,再讓我看到你!否則下次塞進你嘴裏的,就不是銀子了!滾——”
幾個頑童哪見過這般氣勢洶洶的女人,加之胳膊脫臼,早吓的呆了,一旁的幾個扶起倒地的那個,連句‘你等着’都沒敢說,便夾尾巴逃了。
髒乞丐縮在牆角,蓬頭垢面,用袖子遮住臉,爬起來要走。
“尚晨——”柳笛叫他,已然落淚。
那人一怔,繼續踉踉跄跄先前奔走。柳笛上前攔住他,“尚晨,尚晨——你別走!”
他這才說了句,“你,你認錯了人了。”低低把臉埋進胸口。
柳笛摸了下眼淚,撩起他的發絲,看到他黑洞洞的眼眶,捂着嘴巴,哽咽,“這才是拿回契約的懲罰……對不對?”
失去眼睛,變成人類。
誓言
“那他本人為什麽不來道歉?”虧他還知道自己錯了,來哄自己開心。既然對方放低了姿态,她也順勢遞出橄榄枝,試探下他的意思。
如果一味不領情,真的惹急了他,事情反倒不好辦。
“這個,這個……”人偶忸怩,“如果你原諒他,我這就告訴他,讓他親自來和你道歉。”
柳笛單手撐着頭,慢悠悠的問:“那你覺得我會原諒他嗎?”
“你要怎麽樣,才能原諒他呢?”
柳笛勾着人偶的小手,嘆氣,“大人的事,說了你也不明白。”
“瑞涵哥哥有別的女人,你吃醋了,對不對?”
“沒有。”
人偶不信,握住她的食指,“不要再生氣了,瑞涵哥哥已經把清夫人送走了。”
“送走了?”她一愣,“當真?”
“你可以親自問瑞涵哥哥。”人偶道:“你想見他嗎?”
瑞涵在床榻下忍的辛苦,默念,柳笛,你快點說想,我好現身。
可柳笛撐坐起來,遙望窗外,悠悠嘆了聲,道:“不想。”
某王悲切,起身趴在床沿上親口問“為什麽?”
“送走了小青,明天沒準還會有白娘子。”柳笛冷笑,睇望已經趴在床沿上看她的瑞涵,“治标不治本。”
“……可我快死了……”某王弱弱的說,歪着頭看人偶,“是不是?”
人偶配合的點頭,“是啊,瑞涵哥哥沒多久就要離開人世了。”
柳笛無語,單人人偶劇變成對口相聲,還一問一答。
“哼,不久于人世,所以要極盡享樂!這麽說,還委屈你了!”柳笛心寒,“我若是攔你,反倒是惡人了。”
瑞涵皺眉,“我只是……”
“死前看遍花花世界?”柳笛道:“你怎麽不弄個酒池肉林,**數百,過過瘾!”
瑞涵問:“酒池肉林是什麽?”
人偶道:“嗯,好像很有意思,可以考慮。”
柳笛剛才的好心情一掃光,把他套在手上的人偶摘掉,撇到地上,“你氣死我得了!”
一激動,頭很疼。她幹脆蒙着被子,獨生悶氣。
這時就聽人偶傻乎乎的聲音又靠了過來,“你死了,誰給瑞涵哥哥生小郡主呢?”
他竟然又把人偶撿回來了,“有的是女人吧,何必找我?還是說,我就是生育工具?”
“我沒說過啊。”瑞涵見她真的生氣了,把人偶扔掉,扯着她手,哄道:“我以後只有你一個,還不行嗎?”
“呦,真為難你了呢。”柳笛不買賬。
瑞涵笑眯眯,“只要你開心。”
柳笛崩潰,這厮根本一點都沒反省,坐起來,和他面對面,雙眸相互凝視,“我說過,我愛你,對不對?”
“對。”接連點頭。
“那你呢,對我僅是‘也’喜歡。如果你對我感情沒那麽深,就算今天你送走了清夫人,明天你還會有白娘子。事情不是出在小妾身上,是你——”怒戳某王胸口,“意識到沒有?”
瑞涵恍然大悟的呵呵笑道:“原來你是糾結這個問題啊。”
“不許打岔。”既然觸及了,就挑明白,“你到底有多愛我?”
瑞涵顯得很為難,她離家出走兩年,突然回來,就要求他的感情瞬間達到一定高度,太強人所難了。“很愛。”
“但不是最愛。”柳笛哼,“對吧。”說着,又要躺下。
瑞涵趕緊抱住她,“你聽我說,我發誓,我現在最喜歡你,至于其他女人……”
柳笛瞪他,冷聲逼問:“如何?”
“堅決不碰。”
“當真?”
“我說了,自然是真的。不信,我發誓……”舉起右手的兩指對天,做發誓狀。
“慢!”此時柳笛阻止他,瑞涵心中一喜,她果然心疼自己。卻不想柳笛将他的手指按下,自己舉起手來,道:“我柳笛發誓,如果齊瑞涵有朝一日背叛了今日的所言,我絕不會原諒他!任他如何巧舌如簧,都要離他而去!”
“太絕情了吧。”
“覺得為難,我可以收回。”
“沒有。”瑞涵笑,“我一定能做到。”
柳笛抱住他,含淚輕聲說:“我們現在的生活得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珍惜。如果你再傷我的心,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瑞涵撫摸她的背,在她耳畔亦用輕輕的聲音問:“你昨晚去哪裏了?又是怎麽回來的?”
糟糕!柳笛暗叫不好,伏在瑞涵肩上,哼唧:“頭疼,忘記了。”
瑞涵聞了聞她,“剛才我就聞到你有股酒味,你去喝酒了?”
“嗯,大概吧。”柳笛順勢一歪,重新躺在床上,手背遮住眼睛,“頭疼,先讓我休息一會。”
瑞涵無奈的嘆氣,“修繕關系,不能光靠我,你也得盡力,是不是?竟然跑去喝酒!”
“放心,我會拿出誠意的。”
他躺在她枕邊,扳住她的小臉,笑道:“再給我生個小郡主,我就認可你的誠意。”親昵的蹭她白皙的脖子。
柳笛恹恹的推他,“不是現在。”
“……好吧,你休息。”要求親熱未果,某王很失望。坐起來看了她一會,确定她沒有繼續纏綿的意思,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等瑞涵走了,柳笛撿起他遺落的人偶,在手裏擺弄着。
至少他答應了自己不去親近別的女人,好歹有了進步。
只是,如果哪一日,他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她該怎麽辦呢。
把尚晨撿回家
“這才是你付出的代價,對不對?”柳笛捂住嘴巴,盡量壓制自己的哭聲,但抽噎間,還是洩露了自己的脆弱,“為了拿回契約,竟然讓你變成了這樣……”
尚晨遮住眼睛,“都說你認錯人了。”推開柳笛,向前走去。
柳笛哪裏肯放任這樣的尚晨獨自流浪,抱住他,“不管是不是認錯人了,你都要跟我回去,我不能讓自己在街上被人欺負。”
她最見不得英雄遲暮,更何況原本無所不能,心高氣傲的神族,淪落至此。
“……我沒被人欺負。”他無力的辯駁,內心始終有一份殘留的驕傲,不讓他低頭。
“當然沒有。”笛順着他的說,抹去眼淚,“你餓了吧,你先跟我回去。”
尚晨推開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不需要任何人憐憫……”
這時,就聽柳笛焦急的哭着喊他的名字,“尚晨,尚晨,你別這個樣子。”接着一滴灼燙的液體落到了自己手背,讓他一震,便擡手去給她抹眼淚,“別哭,哭什麽啊……我這麽多就是不想看你哭。”
柳笛越發難過,最近思瑤的意識沒有再出現,應該是融進了她體內,否則她怎麽會如此傷心。當街抱住尚晨,嚎啕大哭起來。
—
柳笛一邊拿着冰鎮的巾帕敷着眼睛,一邊詢問管家,“可伺候那位公子沐浴更衣了?”
夫人沒跟商戶談價錢,出門不久就哭着領了一個瞎眼的乞丐回來。府內人員心裏都奇怪,夫人兩年多,獨自撫養小公子生活,從沒跟任何男人有過親密關系,這猛地帶回來個男人,還是個殘廢,着實讓人費解。還沒等大家回過味來,就聽夫人吩咐,“準備洗澡水,幹淨的衣服,伺候他梳洗。”
“啊!是,奴才們這就去辦。”
可柳笛等了很久,也不見洗淨的尚晨被帶出來,便叫來管家詢問。
“那個公子不讓旁人靠近啊!把小厮都趕了出去,說自己能洗。”管家攤手,表示無辜。
“你們啊,什麽事都辦不好!”柳笛扔了擦淚的巾帕,起身親自去看尚晨。
街頭相遇,實屬偶然,當日分別,她從預料到會以這般的情況見面,在她眼中,尚晨是壓倒性強勢的妖怪,想做什麽,擺擺手指頭就是了。哪裏想過,他有一日會淪落如此田地。想想剛才他無助的被幾個頑童欺負,她不禁心裏一酸,眼睛再次酸脹。
如果她今日沒有出行,沒有碰到他,他以後該怎麽辦?
“尚晨——我進來了。”說着,推門進去,果然她剛一踏入,就聽尚晨喊道:“快出去。”
柳笛撇嘴,“害羞?”
“不是。”
柳笛揉了揉眼睛,稍微緩解哭過的不适,“又不是沒看過。”
前一世不願回想的悲慘遭遇,沒想到此刻竟能拿住來調侃。
尚晨不再說話,由于眼睛看不到,只能豎起耳朵聽她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失去神力的他,不僅讓她心生憐憫,更讓她能夠坦然放心和他相處。“尚晨……”她撩起水,給他洗臉上的污泥,“你,你到這個鎮子多久了?”
“不知道。”成為人類之後,沿着山麓跌跌撞撞,走到哪裏睡到哪裏,路過幾個村子,鄉鎮,他全部不知。
“哦……”柳笛輕聲道:“你恨我嗎,當時,我對你說了那些話……”
“是我自己願意的,和你沒關系。”他将聲音壓的極低,“我沒想到會再遇到你,已經說過再見了。”
柳笛聽了,只覺得心裏如浸泡了鹽水般的酸痛,“再見,再見,說的很對啊,我們這不就是再次相見了嗎?”
尚晨微微側頭,想看她又怕自己的眼睛吓到她,“你想見我嗎?”
柳笛抿唇,“至少見到你後,我不後悔。甚至慶幸讓我遇到了你。”
尚晨一怔,嘴角挂起笑意,“幾百年來,你都沒對我說過幾次這種話。”
前幾次,證明都是暫時欺騙他上鈎的謊言。
“對不起。”她含淚哽咽道:“我當初喂你吃天龍之血浸染過的藥丸,絕不是想殺你。”
尚晨一怔,“真的?”
柳笛颔首,“真的。”
尚晨笑道:“不是就好。”原來自己喜歡的女人,并沒想害自己。
“你,你不生氣?”
“你又不是故意的。”
其實她是故意的,區別在于故意傷害和故意殺蛇。“我……”她想辯白,但看到尚晨那黑洞洞的雙眼,什麽都想法都沒了,附和道:“我當然沒想殺你。”
他的胳膊和背上有帶血的劃痕和淤青,想必是一路走來吃了不少苦頭。柳笛瞧着,心裏不是滋味,“尚晨……你的眼睛”
這時尚晨捂住眼睛,看向她,“反正你也不喜歡,沒了也好。”
“……你什麽時候能變回去?這種懲罰要多久?”神仙貶下界,都有個期限吧。
他漠然,“永遠。”
柳笛咬唇,深吸一口氣,“你跟我回家吧。”
“家?”他對這個字很陌生,“什麽家?”
“有我的地方就是家。”她從沒想過要讓尚晨為她的幸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她原本只是想讓尚晨遠離她的生活而已。
可現在,這個人就像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借給了她一把數量龐大的銀子挽救她的性命,等她康複了,發現他破産,流落街頭了。
所以她必須承擔起責任來照顧他。
尚晨一怔,“真的?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暗喜不已,不過忽然想起了什麽,神情黯淡下來,“那齊瑞涵呢?我這麽做,就是想幫你達成心願,希望你們……”
吃人的禮物
這,這是什麽東西,白熊?不,白熊不會用這種姿勢趴着。
而且聽叫聲,怎麽特像狗。
“小姐,這究竟是什麽動物啊。”崔漫群看着籠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