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锲子

為了你,我的妹妹,我終将死去,可我仍然為這王朝與你而戰。

長孫少湛從未想過他會這樣死去。

他一直以為,他的身體裏流動的是皇族血統,哪怕是死去,也是為了這疆土而流盡最後一滴血。

骨子裏也是不可摧折的優越感,即便為人所驅逐,長孫少湛依舊是皇族三殿下。

家将親信江改來報:“殿下,樓斐送信來,說是朝楚公主将赴夷夏和親。”

長孫少湛唇線微平,江改不敢言語,殿下聽到這消息的反應太平靜了,他都已經做好了誓死的準備。

“終究是走到這一步了。”

他握住了金柄橫刀,觸手微涼,略閉了閉眼睛,這是父皇賞賜他的。

貴族公子的佩劍,從來不是用來拔的,同樣,這九五之尊賞賜的橫刀,也不是拿來殺人的。

江改看到這一幕僵了僵,勸道:“殿下呀,并非絕路呀。”

“已是困于絕境,怎不是絕路。”他冷硬蒼白的面容上,一雙狹眸帶着蕭殺,抽出刀刃,寒光熠熠。

青年撫刀揚眉道:“最後一次為你,妹妹。”

怎可将這皇室尊崇奉與他人,任由踐踏,他們送出去的,不止是這個王朝最尊貴的公主,還是一個王朝的尊嚴。

江改搖頭阻攔,說:“殿下,不能去,屬下代您去。”

“你還不懂嗎,這一次,不是為了她,也要走這一遭。”

縱然等待他的是無助的皇妹和陷阱,長孫少湛仍是一頭紮了進去,哪知眼前這景象令他心神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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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素來冷酷,又目無王法,這一次,也難逃報應。”

無論是身為皇族後裔的榮光,還是對這個妹妹的在意,他不能放任他們出關去。

“殿下。”

悲涼入骨,他仿佛見落紅滿地,海棠酒滿,又見往時峥嵘,他皇室一族榮光盛景,他們是帝裔。

“妹妹,我來救你。”

鉛雲壓下,天際湮沒了最後一寸金光,箭矢自轎中射出,“叮”地一聲,正中護心鏡上,長孫少湛只微怔,便明了這是一場為殺他,而設計的陷阱。

“江改,帶人撤退。”他高聲喝令,江改應是。

他轉身便要殺出去,可已經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身後的轎子裏傳出啜泣聲,長孫少湛頓了頓,卻已然來不及回頭,因為他的血從脖子湧了出來,這樣的殺人手法,怎麽看都像是他親手做的暗器。

江改的聲音很遠,也很急的呼喝着:“殿下!”看來是殺出去了。

有人身披長衣,緩步出現在他已經模糊的眼前,有人曾問他,你知道她有多美嗎?

我知,我一直知道,她美豔傾城,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令我忘卻生死。

“朝楚……”

他艱澀的說出這兩個字,再也支撐不住跪在地上,頸側上的血再也止不住,綿綿不絕的流淌了出來,熱血灑地,軀體漸涼。

望着皇城方向,他重重倒在了泥濘的草地上,終歸是故土難歸。

他的不甘,他的多情,他的野心,被一朝傾覆在這大青山下,終被湮沒這場凄惶冷雨中。

“皇……兄。”

悲凄的啜泣聲,有熱淚落在他的臉上,随即是密密沁涼的冷雨打在臉上,夾雜着那一滴淚滑落泥土。

他滿心只餘這空悲切,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我将這性命,付與皇天後土,予我尊卑,予我榮耀,予我萬世清秋。

大青山下,戰馬嘶鳴,有戰袍獵獵,白幡湧動,魂歸來兮,疾風驟雨撲面而來,箭矢破空而出,擦過雨絲。

“再無後患之憂。”

雲起西北,霧起東南,皇城迎來了清冽的薄雨,王侯将相,貴胄世族,他們粉飾太平,輕歌曼舞。

父皇說,你将會是一個暴君,你的天下充滿了戰争,你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你會令這王朝生靈塗炭。

曾有人言,爾無法無天,乃是暴君,可曾知曉,只不過是為了往日榮光,來這四海朝拜。

我願為你放下屠刀,卻不能将你拱手讓人。

長孫少湛從塌上醒了過來,站在窗前看着滿山的金茶花經一夜春雨,已然盡數綻放,山岚雲湧,綿綿細雨随着斜風,清江畫廊,千裏綿延。

長孫少湛從塌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說:“國師,做了這種夢,我會死嗎?”

“殿下說會,便是會。”國師老邁龍鐘的嗓音答道。

“臣說了,殿下無論看見什麽,都不要同臣提起,而殿下,也無需記得。”

長孫少湛的心起伏不定,他只是覺得,這夢雖然并不是那麽真實,卻也印證了他的某些擔憂。

他擰眉道:“難道我不适合韬光養晦嗎?”

“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

長孫少湛垂下眼簾,低聲清冷道:“那我也是真的喜歡朝楚啊。”

片刻後,國師驀然睜開眼,可是三皇子已經離開了,他疾步打開門,沒人,國師又光着腳,疾步撲到窗子前探身往外看。

外頭正下着春雨,三皇子打着白油紙傘,身後跟着随從,已經順着長階一路下去了,他張了張嘴,又沒有出聲。

這,這是怎麽回事啊!

他方才昏頭昏腦的說了什麽?那只是敷衍啊,殿下。

而長孫少湛,已然盡數忘了所見所聞所夢,他只是擰眉,為何朝楚不與他同道,為何,徒生叛意?

荒唐,無稽。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就想發個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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