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帝君是個蛇精病(六)
喬安正在屋裏看書,就聽見外面白嬰尊者的聲音:“小喬仙子?小喬仙子?”
“來了來了。”
喬安連忙放下書跑下樓去,白嬰尊者正杵着拐杖站在門口,一見她,就笑呵呵打量她,和藹問:“小喬仙子,昨晚睡得挺好啊。”
“啊?”
喬安一愣,完全不明所以,下意識回答:“是……睡得挺香的,”
等反應過來,喬安立即意識到這個回答不夠完善,這個時候應該無縫插入彩虹屁了。
她連忙補充,對這裏大贊特贊:“這混沌秘境可真是人傑地靈啊,自從我來這兒,天天晚上睡得可熟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力也充沛了,不愧是帝君開辟出來的洞天福地,乍一看平平無奇,實則秀外慧中,就是超凡脫俗啊!”
白嬰尊者:“……”
白嬰尊者沉默了片刻,緩緩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小喬仙子,你喜歡就好。”
喬安小雞啄米式點頭:“喜歡喜歡,好山好水好風景,帝君也是個大好人,一切都是太好了呢。”
“……”白嬰尊者生生被噎得無話可說。
見過愣頭青的,沒見過這麽愣的,這好好一小姑娘,腦子到底都是怎麽想的。
不過白嬰尊者畢竟是老辣,很快調整過來,摸出來一瓶丹藥遞給喬安:“這是老朽煉出來的丹藥,有助于逼出帝君內丹,于你身體無害,反而還有利于你修煉,你每日早晚各服一顆,等服完了,老朽再拿給你新的。”
喬安接過來,打開玉瓶塞子,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只聞了一下,她就覺得全身毛孔都舒張開,特別舒服。
她點點頭:“行,我一會兒就吃。”
見她這麽爽快,白嬰尊者更是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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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若是吞了內丹,要麽貪圖內丹中的龐大力量,要麽妄圖與帝君攀關系;如果說要把內丹取出來,面上不顯,心裏也得不甘心,說不得還懷疑這丹藥有什麽問題,偷偷摸摸做小動作不願意吃。
但是這小花妖愣雖愣,卻是個好孩子,不貪婪,也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心性澄澈幹淨,讓人喜歡,也無怪乎帝君都對她頗為特殊。
想到帝君,又想到自己那宏偉的計劃,白嬰尊者腦筋轉了轉,計上心來。
白嬰尊者狀似不經意說:“你還不知道吧,帝君昨天深夜就出去了。”
喬安一愣:“去哪兒了?”
“帝君貴為九重天尊主,肩負着保護三界安危的重任。”
白嬰尊者竭力塑造太宸帝君光偉正的英明形象,大聲贊嘆:“帝君雖常居混沌秘境,不理世事,但若是三界哪裏有異端作亂,或者異變暴動,帝君都會出去平息暴亂、主持大局,護佑三界生靈,可謂是大仁大義、大勇大愛。”
“……”喬安嘗試着把這八個字和太宸帝君那張陰沉沉的臉聯系在一起,表情漸漸怪異,
“嗳,小喬仙子,你可莫以貌取人。”
白嬰尊者一看喬安就知道她怎麽想,當即擺出一副“你真是不懂”的表情,搖着頭說:“帝君雖然看着性情暴烈,實則寬仁博愛,是九重天億萬萬生靈的大恩人。”
喬安肅然起敬。
太宸帝君那是看着性情暴烈嗎?那根本是大魔神本尊,要擱她那邊的小說裏,那就是板上釘釘的絕世大反派!
要是這樣的都能算寬仁博愛,那喬安謙虛地認為,自己怎麽也該是個聖母本聖吧。
不過白嬰尊者能把話含蓄到這個份上,也是很努力了,喬安要給老人家點顏面,她當即表示:“是,是小輩偏見了,帝君一定是面冷心熱,嘴上兇巴巴,實際是個好人。”
白嬰尊者動了動嘴,隐約覺得哪裏有點不對,但是喬安已經說不再對帝君有偏見,這正是他的目标。
白嬰尊者不再糾結這個,決定繼續撮合兩人的下一階段的目标,于是問她:“小喬仙子啊,你看,你在這混沌秘境也是要常住下去,總要有些消遣吧。”
喬安老實說:“天霖仙尊給我留了不少書。”
白嬰尊者不贊同:“年紀輕輕的,老窩在屋子裏看書怎麽行,也得出來溜達溜達。”
喬安想想也是,這幾天除了看書就是睡覺,以前忙得沒時間睡覺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豬,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但真這麽昏天黑地的睡了幾天,喬安有點怕給自己睡傻了。
不過喬安也有顧慮:“尊者,那我要是在秘境幹點什麽,帝君會不會生氣啊,天霖仙尊跟我說過,帝君可不想看見我了。”
白嬰尊者和藹說:“怎麽會,天霖就愛多想,你看你也住了這麽些日子,帝君何曾動過你一根手指頭?你放心大膽地住,只管把這裏當家,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喬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這裏當家,不過想想白嬰尊者的話也有些道理,太宸帝君要想弄死她,早弄死她了,人家九重天大佬,要麽修煉要麽出去拯救蒼生,神出鬼沒的,哪有功夫搭理她這個小花妖。
這麽想着,喬安不由地動搖了:“那您說……我幹點什麽好呢?”
“那當然是看你自己了,看你有什麽愛好。”
白嬰尊者摸着胡子,笑眯眯說:“像你們這些年輕輕的小仙子,平日裏彈彈琴,種種花,喝喝茶,那不是再好不過的嗎。”
彈琴好啊,琴聲每天都能傳到帝君耳邊,帝君一好奇,過來一瞅,嗳,紅線就牽上了。
種花也好,花香每天都能傳到帝君那裏,帝君一好奇,過來一瞅,嗳,這紅線又牽上了。
喝茶就更好了,品茗那必須得有個伴,等這小花妖給帝君養成喝茶的愛好,每天喝個十噸八噸,指定能修身養性。
白嬰尊者就盼着帝君能趕快沉浸在愛情的泥潭中,就像東邊那誰誰和那誰誰的虐戀情深,西邊哪家小仙子和小公子的相愛相殺……他可是知道,這人啊,一散發出愛情的酸臭氣息,就日不動天也日不動地了;而帝君一消停,他們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白嬰尊者慈愛地看着喬安,就像看着自家正在吭哧吭哧長膘的小豬仔。
這小花妖多好一孩子,不僅自己乖,還肩負着把帝君也帶乖的宏偉……
“那我種地行嗎?”
白嬰尊者慈祥的表情一滞:“什麽?”
“其實我一直有個夢想。”
喬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一直想買塊地,當地主,種點土豆玉米……不是,種點仙果仙菜,再圈個籬笆卷子,養點小雞……仙雞仙鴨仙大鵝。”
白嬰尊者:“……”
說完,喬安搓着手期待問:“尊者,您看我這愛好行嗎?”
白嬰尊者從來沒見過這麽樸實的愛好。
行嗎?
白嬰尊者試着想象了一下,帝君挽起袖子褲腿跟人間老農似的下地種田喂雞鴨的場面……
“……”白嬰尊者聲嘶力竭:“不行!這絕對不行!”
“哦……”
喬安面露失望,白嬰尊者怕她失去了積極性,咳了兩聲:“這個也不是我攔你,只是仙界哪有什麽養雞鴨的,如果你真想種,不如種點別的?”
喬安老實問:“那種什麽行?”
白嬰尊者沉吟片刻:“不如種些九曲仙株,琅琊花樹,西方那邊的梵貞菩提也是不錯……”
這些名字聽着就很牛逼,喬安很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還是算了,這些好東西到我手上糟蹋了。”
喬安突然想起什麽:“尊者,我能種點桃樹嗎?”
桃樹好養活,又能結桃子,桃花又好看,種成一大片想想也是美滋滋的。
只要不養仙大鵝種什麽都行,白嬰尊者點頭:“不過這個你得和天霖說,我要閉關煉丹,天霖不時就要進出秘境,跟他要是最方便的。”
喬安乖乖點頭。
終于把小花妖帶上了正路,白嬰尊者甚是欣慰,又熱情歡迎她多出來溜達溜達給偶遇帝君創造機會,才急匆匆回去煉丹了。
想到要種桃子,喬安也是很期待,在屋子裏晃悠了半天,終于看見天邊劃過一道流光,喬安連忙大聲喊:“天霖仙尊——天霖仙尊——”
那道流光在經過竹樓時本來加速要跑,但是喬安已經高高興興迎了上去,天霖仙尊左跑右跑,也沒跑了,無奈只能停下。
天霖仙尊一手擡起,寬大的垂袖正好擋住臉,他幹巴巴問:“喬小友,可是有事?”
“啊,是我上午和白嬰尊者閑談,如果不麻煩的話,您能不能幫我找點桃樹種子種種。”
喬安聽天霖仙尊聲音含含糊糊,像是嘴裏含了什麽東西,奇怪說:“仙尊,您聲音是怎麽了?是生病了嗎?”
“哈哈,沒事兒,是我練功出了點岔子。”
天霖仙尊一頓:“喬小友,昨晚睡得挺好吧?”
喬安覺得仙界風俗真的太奇怪了,見人都問睡得好不好。
不過她最近正嘗試着将馬屁與事實融彙貫通,有了跟白嬰尊者的經驗,她感激說:“多虧了仙尊給我安排的這個小竹樓,我睡得可香了。”
……然後天霖仙尊就很久沒有說話。
喬安仿佛隐約聽見兩聲哽咽,懷疑自己幻聽了:“仙尊,您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沒有。”
天霖仙尊擦拭了一下腫出個大包的眼角,堅強說:“喬小友,桃樹是吧,我知道了,過兩天就給你帶回來,你還有別的事嗎?”
喬安搖了搖頭,天霖仙尊步伐匆匆要走,喬安也轉身要回屋。
天霖仙尊走到一半,又猛地轉身回來。
“喬小友!”
喬安扭過頭,一臉茫然:“仙尊怎麽了?”
“小喬啊……”
天霖仙尊躊躇半響,委婉說:“混沌秘境仙氣濃郁,修煉事半功倍,你可以多抓緊時間好好修煉。”
是偷懶太多被嫌棄了?喬安有些羞愧,連忙拱手:“仙尊教誨的是,小輩日後一定好好修煉。”
天霖仙尊繼續說:“尤其是晚上,我們根本不需要睡覺,有那個功夫多修煉最好,覺可以适當少睡一些。”
喬安有點不舍:“……好吧。”
天霖仙尊最後語重心長:“如果一定要睡,就盡量控制一下打呼的音量,大家生活都已經很艱難了,就不要再互相傷害了吧。”
喬安:“……”
喬安:“!!!”
天霖仙尊說完,也覺得老臉羞愧,忙不疊消失在天邊,只留下呆呆的喬安。
喬安一臉懵逼地回了竹樓,坐在小竹凳上,回憶着今天天霖仙尊的話。
難道是她打呼聲音太大,天霖仙尊那麽老遠都聽見了?還吵到人家睡覺了?
那豈不是整個秘境的人都知道她喬安是個打呼怪了。
天啊!她的臉還要不要了?!
喬安細思極恐,頓時羞愧得不行,在那裏咬着指甲哀嘆自己的名聲。
“嗚嗚,将來可怎麽出去見人啊——”
喬安正傷心着,外面穿來清冷的男聲:“玉珠仙子可在?”
玉珠仙子?
只有一個人這麽叫她。
喬安一愣,連忙跑去開門:“在在在。”
一開門,外面果然立着長身玉立的昭華仙君。
喬安拱手:“見過仙君。”
“不必了。”
昭華仙君面色和緩:“你畢竟是南天坊中人,雖然因為師尊內丹必須常住混沌秘境,但是那邊總要給個交代的,我正巧出去辦事,你有什麽話要帶過去,我一并給你捎帶。”
畢竟就這麽把南天坊少主的未婚妻帶回秘境,什麽說法不給也不是回事兒,帝君随心所欲,他這個當弟子的總是要安排妥當的。
喬安聽了,陷入沉思。
她最近腦子裏的記憶大半都清晰了,對于原身的身世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按理說她無父無母,南天坊主待她如親女,少主更是她的未婚夫,她理應去信說明情況;但是她最近越是看清記憶,越是有更奇怪的直覺,倒是不大想和那邊有什麽交際。
沉吟片刻,她搖了搖頭:“多謝仙君體諒,但是我現在還沒恢複記憶,等我想好了再回信吧。”
昭華仙君也不強求,點了點頭,臨走時又囑咐她:“師尊出去了,我們閉關的閉關出去辦事的辦事,混沌秘境險地衆多,你在附近走走也罷,莫要去那些險地,免得出了什麽岔子,我們不能及時搭救。”
“多謝仙君,小輩明白。”
喬安想到剛才白嬰尊者的話,好奇說:“仙君,帝君是出去匡扶正義去了嗎?”
“……也算是吧。”
昭華仙君猶豫了一下:“畢竟魔君狼子野心,師尊打壓他,也是為了天下蒼生。”
“……啊?”喬安遲疑:“……是那位……頭上長倆犄角,握着一把火焰紅纓槍的魔君嗎?”
“對,就是他,魔君侯辛。”
昭華仙君欣慰說:“他是師尊舊友,師尊出去秘境,時不時地就會去魔界與他聚一聚。”
喬安陷入了沉默。
如果沒記錯的話,上一次聚一聚,那位魔君好像是用一條腿蹦跶回去的……
那麽這一次……
“啊啊啊——”
恢弘磅礴的黑色魔殿轟然碎裂,黑紅的大地上,在一片鬼哭狼嚎四散奔逃的魔兵魔将中,一道火焰的流光是那麽耀眼灼目。
頑強英勇的魔君邁動着那一雙有力的大長腿,甩着空蕩蕩的袖子,感受着背後乖張翻湧的煞氣和兇戾冰冷的劍風,胸口萬千情緒奔湧,不禁雙目含淚,發出靈魂深處最深情的咆哮:“草泥馬太宸你喪心病狂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