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測(十六)

“……”

官員們沉寂了很久, 一雙雙小小的眼睛裏裝滿了大大的迷惑。

在他們平平無奇的當官生涯中無法理解皇帝非人的操作。

不過當皇帝漫不經心輕咳,并舉起那一盤油光蹭亮香味撲鼻的炝炒大白菜時,有什麽一直沉寂在他們血液中的東西蘇醒了——那就是求生欲的磅礴力量!

喬安木着臉看着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被皇帝夾了一筷子的炝炒白菜賣出八百金。

被皇帝舀了一勺的雞湯賣出了七百金。

…官員們面如土色強顏歡笑争搶着皇帝的龍氣, 場面宛若大型聯歡會現場, 熱鬧而歡樂。

然而皇帝對這個價格還不是很滿意。

他擰着眉, 掃視一圈, 正在奮力營造虛假繁榮的官員們撲通撲通下餃子似的跪下了。

官員們心中痛哭流涕:不能再多了, 十年都白幹了,再多就要賣身去了!

還是範斌明白皇帝的心思。

“陛下洪福齊天, 既然難得來梓州一趟,梓州百姓歡欣鼓舞,正是翹首以盼, 不如讓更多人福澤陛下的龍氣?”

範斌恭聲笑說:“臣看梓州能如此繁榮富庶, 除了張大人等一衆大人們的功勞,梓州的商會巨賈們也少不了出力, 不如陛下發發慈悲,把他們也叫過來, 讓他們也有幸得見天顏?”

皇帝微笑:“你說的有理, 那就宣他們都過來吧。”

于是梓州的商會老板們就屁颠屁颠地跑來了。

士農工商, 商人的地位最低, 這些巨賈能見到皇帝一面, 簡直可以拿出去吹十年!

“陛下萬歲萬萬歲!”

喬安看着這些激動得跪在地上的商會大佬們, 恍惚間看見了一片綠油油的韭菜。

他們是那麽的茂盛,那麽的蔥綠,散發着該死的迷人的誘人香氣……

“都起來吧,朕今天與民同樂,大家都不要拘束。”

皇帝單刀直入, 端起一盤奶糕,用直播賣保健品的口吻:“這盤糕點朕嘗過了,味道很不錯,朕打算賞出去,那麽問題就來了,你們這麽多人,朕肯定是要賞給為大周貢獻最多、對朕最忠心耿耿的人,你們說對嗎?”

商會老板們:“……?”

範斌繼續在旁邊捧哏:“剛才張大人就拔得頭籌,千金說獻便獻,當真是對陛下一片赤誠忠心不二啊,也不枉費陛下賞的那一杯龍酒。”

商會老板們恍然大明白。

他們面面相觑三秒,能看見彼此眼中瞬間熊熊燃燒的烈焰。

“陛下!”

一人大聲說:“梓州水患,草民痛徹心扉,身為梓州子民,草民義不容辭,草民願獻上五百金,為陛下盡綿薄之力。”

一聲頓時激起千重浪。

“陛下,草民願獻上七百金,為陛下分憂。”

“草民願獻八百金。”

“草民獻上一千二百金……”

商會老板們就是和普通官員們不一樣,那叫個財大氣粗,喊價輕輕松就破了千。

皇帝老神在在往後一仰,斜靠着軟榻,指尖漫不經心扣着桌面,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半掀着眼皮子,似笑非笑看着這一幕。

那種深沉莫測又帶着點微妙暴戾的帝王氣質真的太瘆人了,商會老板們被吓得喊價聲音都揚了三度,嘩啦啦的金子跟白給似的往上攀。

喬安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當皇帝最後連米飯都要舉起來的時候,她的良心終于隐隐作痛,忍不住拉住了他,小聲說:“差不多行了,菜湯糕點就算了,米飯也太過分了。”

皇帝懶洋洋瞅了她一眼,順手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喂到她嘴裏,戲谑:“是不是都看傻了,飯都沒吃吧。”

喬安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勺飯,她下意識嚼了一下,半響呆呆來一句:“……甜的?”

“是這裏特産的上好新米碾成米泥,和着漿蜜與輔料重新倒模蒸成的米飯。”

皇帝舀起一勺子自己嘗了一口,眉挑了挑,又舀起一勺喂她:“這種米很特殊,要現打現做現蒸,迢迢送到京城就變了味,所以他們幹脆不送只留着自己吃……嗯,有點甜,不過你吃着應該喜歡。”

喬安:“……”

喬安莫名奇妙就被塞了兩勺子飯,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皇帝就嘲笑她。

“他們吃的米都比你好,過得比你這皇後都滋潤,你還擔心他們傾家蕩産?韭菜割就割了,朕不連根拔起他們就該對朕感恩戴德,還想什麽有的沒的。”

皇帝看喬安又要張嘴,他直接把飯碗怼她手裏,指了指自己身後:“去,朕忙呢,你自己坐那兒乖乖吃飯去。”

喬安:“……”

把我當幼兒園小朋友嗎還給我專門指個地兒吃飯。

喬安一邊腹诽着皇帝的霸道專制宣言,一邊端着飯碗,在一衆快驚掉的眼珠子中老老實實吃起來。

嗳,別說,這種米飯吃着味道真不錯,又甜又香,不就菜她都能幹吃一碗。

…到這時候,誰都明白皇帝是來割韭菜來了,商會老板們很有肥羊的自覺,絲毫不敢藏拙,争先恐後地叫價,生怕自己晚叫了一步,就不止割自己的毛,連自己的肉都要給剁巴剁巴吃了。

在皇帝用過的酒壺都拍出六千金高價之後,皇帝面前已經徹底空了,再拍就只能考慮他面前的桌子和坐着的軟榻了。

皇帝看着滿頭冷汗跪了一地的商會巨賈和官員們,約莫着他們的家底都掏得差不多了,才大發慈悲沒讓人把案桌也擡上去。

範斌恭敬退下,皇帝慢慢站了起來。

衆人看那位範大監終于端着托盤退下,都是松了口氣,等看着皇帝站起來,心又都提了起來。

當今的陛下是位極鐵血強硬的君主,這些年為了肅清朝堂殺過的官員大吏數之不盡,皇帝遠在京城的時候還好,畢竟天高皇帝遠,但是如今他來了,想到那種種血腥的舊聞,沒有人是不恐懼他的。

一衆人低着頭跪在地上,連呼吸都屏住,皇帝漫漫繞過桌案,踱步到張刺史面前。

張刺史低着頭,當視線中出現那一雙龍紋皂靴時,渾身一顫,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已經重重伏跪在地上。

“張愛卿。”

張刺史汗如雨下,聲音顫抖:“是……臣、臣在。”

皇帝輕笑說:“梓州益州幾州受災,朕心裏很不好受,朕一向看重愛卿,相信愛卿一定會為朕分憂解難,絕不會讓朕看見一些煩心事兒,是不是?”

張刺史臉色瞬間慘白,他猛地重重磕頭:“是!是!臣一定恪盡職守!一定為陛下肝腦塗地,絕不敢讓陛下費心。”

“這就好。”

皇帝淡笑着:“這些話,也要讓你的那些親朋同僚知道,如果誰覺得幹不好,那就主動要向朕請求退位讓賢,否則若是讓朕親自找他們,那恐怕就不是退位能處置的了,畢竟我大周別的沒有,治理一方的人才倒是多得是……你明白嗎?”

張刺史渾身發寒,心身俱顫之下也不知說什麽,只一個勁兒磕頭:“臣明白,臣明白!”

皇帝這才直起身,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恐懼地低頭,心中惴惴不安。

皇帝懶得與他們廢話,直接叫:“範斌。”

範斌拱手:“臣在,請陛下吩咐。”

“這些朕賞賜的禦物,都給卿家們送回去,再諸位卿家們捐的金銀都換成糧食和衣被搬回來,三日內必須集齊完畢。”

皇帝負手轉身,招呼喬安:“皇後,走了。”

喬安正在津津有味吃飯,小雪狐從她衣領口鑽出來,探頭探腦嗅着鼻子,喬安不得不把飯碗舉高,狐疑瞅它:“狐貍能吃米飯嗎?我也沒養過狐貍啊,別給你吃出狐命來。”

“嗷嗷——”

小雪狐扒着她的手,嗷嗷叫着要吃,粉紅色的小舌頭吐出來,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饞得水汪汪的。

喬安覺得這賊精的家夥兒不像是會找死的,半信半疑找了雙幹淨筷子,夾起幾粒米喂到它嘴邊,還提醒說:“不能吃你就吐了啊。”

小雪狐很不屑,它堂堂狐之霸王什麽不能吃,老虎肉都是一口的事兒。

白嫩的米粒散發着甜滋滋的香氣,小雪狐饞得流口水,白絨爪爪緊緊扒着喬安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大地張開嘴,“嗷”的一聲就朝米粒咬去——

“走了。”

“來啦。”

喬安聽見皇帝的聲音,連忙把飯碗放下,小雪狐正好咬到筷子上,只聽“嘎嘣”兩聲,它亮晶晶的黑瞳裏就彌漫上一層霧氣。

“哎呀我的天。”

喬安趕緊把筷子抽出來,要去看它的嘴:“牙硌掉了?掉幾顆啊?快給我瞅瞅。”

小雪狐哽咽兩聲張開嘴,呸呸兩口,喬安心驚膽戰捧起手,已經做好了接住一手小白牙的準備,結果它呸了兩聲,呸出幾塊碎得稀爛的玉茬子。

“……”喬安看着那玉茬子,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狐貍牙口都這麽好的嗎?

但是不等她所想,小雪狐已經脾氣巨暴地嗷嗷起來,蹬着後腿扒着她領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白絨絨的五官皺在一起,嚎得波瀾壯闊,就差躺地上撒潑打滾了。

喬安都服了,這麽小個玩意兒怎麽這麽戲精,

看見皇帝在那邊已經等着了,喬安趕緊把嚷嚷的小雪狐團巴團巴塞懷裏,站起來跟了上去。

走出的那一瞬間,她聽見身後此起彼伏的松氣聲。

“……”

喬安心想,能把人吓成這樣,皇帝紮紮實實是個人才,絕對是皇帝這個行業的風雲領軍人物。

梓州沒有行宮,馬車直接開往梓州刺史府裏,皇帝扶膝靠坐在馬車上,雙眸半阖,不知道是在沉思還是在假寐。

喬安瞅了他兩眼,看他很累的樣子,覺得他可能是在操心災情的事兒,就沒有打擾他,自己抱着小雪狐坐到另一邊,掰它的嘴。

小雪狐愣住了,當然不願意給她掰,嗷嗷叫着,被她拍了兩下,小聲說:“別叫別叫,我瞅瞅你這牙,玉都能咬碎你這牙怕不是金剛石做的。”

小雪狐奮力掙紮,到頭來也沒擰過喬安。

它不情不願張開嘴,被她捏着下巴看;但是它也不是輕易屈服的,蓬松的大尾巴高高翹起來,一甩一甩,軟長毛啪啪全糊她臉上,小心眼得不行。

喬安在毛絨絨攻擊的空隙中艱難地睜開眼,就看見兩排米粒大的小白尖牙,怎麽也看不出這樣的牙兩口就能咬碎玉。

喬安正想上手去捏一捏,後背突然一暖,一只手臂慢慢搭在她腰間,她就被擁進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

“怎麽了。”

皇帝不知何時靠過來,從後面環住她,她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氣。

喬安沒有多想,指着一臉兇巴巴的小雪狐,一臉鄭重:“剛才它把玉筷子咬碎了,玉的。”

“是嗎。”

皇帝散漫“嗯”了一聲,慢慢俯下身,下巴懶洋洋搭在她頸窩裏,貼着她柔軟的臉頰,漫不經心地伸手去捏小雪狐的牙,手心正擦過喬安的手背,乍一看仿佛是握住她的手。

喬安覺得有點怪怪的。

感覺最近皇帝越來越奇怪了,動不動就要摟摟抱抱,簡直跟皮膚饑渴症似的。

喬安不太适應地挪了挪,皇帝跟着她挪,硬是貼着她。

喬安:“……”

喬安扭頭無語看他,皇帝垂眼看她,突然低頭在她唇角啄了一下,然後又啄了一下,像是有瘾一樣纏綿。

喬安聞到更濃郁的酒氣,當皇帝要食髓知味含住她的嘴唇的時候,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臉:“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一共也沒喝幾口啊,醉成這樣,這酒量也太差了,比她還不如呢。

皇帝順勢抓住她的手,抵到唇邊輕吻。

手邊有濡濕溫熱的觸感,他一邊吻,一雙狹長的鳳眸定定看着她,眸色微微泛紅,眼底有似蒙着一層迷離的水色,又像是其他什麽說不出的幽深晦澀的欲色。

喬安呆呆看着他,腦子一瞬間都轉不動了,只能眼睜睜看着他俊美的面容漸漸放大,貼着她的臉,鼻尖相碰,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熱得發燙

“乖寶兒……”

他聲音低得幾乎呢喃,掌心撫着她的臉,壓抑的空間中,像是什麽一直在抑制的可怕東西在慢慢湧出來。

他眯着眼,眼中一片吓人的黝黑,在她臉上綿密無序地啄吻,輕喘着低低嘆息:“好想要,快忍不住了……”

喬安:“……”

喬安:“!!!”

幹什麽幹什麽,一言不合車就開起來了?!

喬安大腦一片空白,正在懵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聽見旁邊咔嚓一聲響。

皇帝蹙起眉,緩緩擡頭,冷冷看向小雪狐。

小雪狐閉着嘴,蹲坐在那裏天真無邪地看着她們,大尾巴一甩一甩,嘴裏還叼着一根手指。

皇帝的手指。

喬安頭皮瞬間麻了。

剛才皇帝借着摸它牙的機會撩撥她,結果撩着撩着就忘了牙的事兒了,這心機狐也不把他手指吐出來,就自己悶不吭聲閉嘴了

——它那嘴可是連玉都能咬碎的啊?!

喬安小心翼翼問皇帝:“斷、斷了?”

皇帝一眨不眨盯着這三番兩次壞自己好事的記仇賊狐貍,突然一笑:“晚膳沒吃好,今天朕夜宵要吃炭烤全狐。”

小狐貍一秒變臉,“呸”地一聲把他手指吐出來,撒丫子就跑。

喬安愣了三秒,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脫身機會,也撒丫子就追,憤憤不平:“陛下!它太過分了!我這就去把它抓回來啊!”

皇帝晚了一步,眼看着喬安的衣角從自己手心劃過,她已經像一陣風飕飕跑了。

皇帝阖了阖眼,靜谧的車廂裏一時只有他低低的輕喘。

範斌無聲無息靠近車門,身後兩個親衛壓着一個衣着輕薄容色傾城的女子,那女子被強壓着跪在地上,眼神倉惶恐懼,瑟瑟發抖望着馬車。

範斌輕聲說:“陛下,張刺史準備的人已經扣下,張刺史一衆該如何處置,請陛下示下。”

好半響,皇帝暗啞幽冷的聲音才從裏面傳出來:“張家心大了,待水患平息之後,不用留了。”

“是,臣明白。”

範斌拱手,那女子隐約明白什麽,瞳孔一縮面露驚恐,張嘴下意識想要求饒,就被親衛堵住嘴拖了出去。

範斌冷眼看着這一幕,眉目冷漠。

早知這梓州益州等地位置偏遠不服管教,又與秦王西南疆域藕斷絲連,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張忠一個小小刺史,竟敢揣度聖意對陛下下藥,真是看陛下膝下無子看得眼熱了,當真是天大的膽子,萬死不足惜。

想到這兒,範斌有些擔憂,躊躇着:“陛下,是否要叫太醫來……”

“無妨,你去安置糧草,朕在這靜一會兒。”

“臣遵旨。”

範斌拱手就要退下,沒走兩步又被皇帝叫住:“皇後跑了,今晚約莫要躲着朕,她晚上光是吃米了,半夜怕是得梗着,你讓人熬碗好克化的羹湯給她,讓她必須喝了。”

當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

範斌心裏無聲嘆息,笑着應聲:“是。”

範斌走了,皇帝撐額靠着軟枕,回想着剛才喬安慌不擇路就往外蹿的樣子,半響低低笑了一下。

個小傻子,這時候倒是快跑得快,還有幾分小聰明。

…………

喬安那天給皇帝怵着了,之後幾天一直有點躲着他。

好在皇帝也很忙,忙着在梓州割韭菜,好像還有其他好多亂七八糟的軍務,沒工夫搭理她。

喬安悶在府邸難受,就抱着小雪狐出去轉悠,她換上男裝,跑到茶樓之類的消息靈通的地方一坐一下午,聽茶客們行商們說話:

“我看很多人都往益州去啊。”

“可不是,益州水患不嚴重,災民們都往那邊逃荒。”

“那可是幾十萬人啊,能管得過來嗎?”

“可不是管不過來,之前糧食不夠吃,益州官府又不舍得放糧,怕災民們進城鬧事,都堵着門不讓進,餓死凍死的,不計其數,聽說還有瘟疫……”

“現在可不是了,聖上南巡,來咱們梓州府,前兩天才讓梓州府的大人們一起捐糧,其他州府的長官聞訊,忙不疊地收攏災民開倉放糧,生怕自己被立了典型,沒了烏紗帽腦袋也得掉。。”

“陛下聖明啊!”

“可不是,幸虧陛下英明,唉,只是水患之後,地裏種不出糧食,來年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喬安聽完,急急忙忙回去找皇帝,皇帝正往外面走,兩個人撞了個正着。

“急急忙忙幹什麽呢。”

皇帝扶住她肩膀,看她跑得眼睛亮亮小臉暈紅,極是柔軟可愛,忍不住捏了一下:“走了,咱們要去益州了。”

“陛下,事情根本不是張刺史說的那樣。”

喬安也顧不得之前躲着他,趕緊把自己聽到的告訴他:“災情很嚴重,他們合夥騙你。”

“朕知道。”

皇帝攬着她的肩膀走,語氣散漫:“所以朕直接拿張忠和梓州殺雞儆猴,他們都怕死的很,聞風而動,立刻就會收攏災民,幹得盡心又妥帖,遠比朕一個個地方巡查效率高。”

“他們這樣太過分了,明明是父母官,卻完全不把人命當回事兒。”

喬安很不高興:“陛下,你要好好收拾他們。”

皇帝點了點頭:“嗯,全都弄死。”

喬安:“……”

皇帝看着她被噎住的樣子,忽然笑了。

她以前說過,在那個世界,她上學、畢業、上班,還是個什麽社畜,好像經歷過很多坎坷;而在這裏,她也殺過人,見過血,一掌下去床都要碎,好像很兇。

但是在他眼裏,她也不過是個單純的傻姑娘。

——還是那個世界非黑即白善惡明晰的小姑娘。

所以他不會讓她經歷他曾經歷過的那些陰謀穢亂,他更不會讓那些肮髒的東西髒了她的眼,

她喜歡善惡清晰、因果報應,他就竭力為她打造這麽一個清明幹淨的世界。

明君,盛世,河清海晏,安居樂業,全如她所願。

皇帝捋了捋她鬓角的碎發,說:“西南局勢緊張,朕現在不好處置,必須先穩定住大局;不過這些人,好的,壞的,有一個算一個,朕都記得,等到了合适的時候,朕會給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喬安看着他,半響認真點了點頭:“嗯,我相信您。”

“真是朕的乖乖。”

皇帝輕輕地笑,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一下,推了推他的後背:“去吧,換件衣服去。”

喬安走了兩步,忽然轉過身,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下。

皇帝瞳孔微微一縮。

“陛下,其實我一直覺得,好人壞人不是看一個心性怎樣,而是看他在做什麽事;哪怕一個人冷酷、涼薄、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根本只是為了自己開心而不是想幫助別人,但是只要他在做正确的事、他在保護更多的人,在讓更多人過得更好,那他就是個好人,或者說,他至少不是一個壞人。”

喬安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太刺目的陽光直直刺進他心裏,照亮一切陰霾。

“陛下,我覺得您是個好皇帝,我也覺得,您是個好人。”

她笑得比陽光更燦爛耀眼,一字一句很是真誠:“能來這裏遇到您,我真的特別特別高興。”

“……”

皇帝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是被攪動的幽潭,裏面幽暗的情緒猝不及防被翻到明媚的陽光下,被攪起一圈圈漣漪。

“乖寶兒,你這麽說,朕真的太感動了。”

皇帝倏然一笑,對她招招手,笑得極其暧昧:“……你來,快來,朕有大寶貝兒要獎勵給你看。”

喬安扭頭就跑

——你才看大寶貝兒,你全家都大寶貝兒。

你個下半身思考的混蛋,想勾引她,門都沒有!

皇帝看着她颠颠跑走,臉上戲谑的笑容慢慢收斂。

他慢慢倚在門框上,柔和的目光看着她遠去,心口仿佛有什麽在湧動,像是一聲悠長的嘆息。

他垂下眼,半響,低低地、溫柔地笑起來。

遇到她,才是他最大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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