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鸧鹒
林召出差回來,過來接樹苗兒。樹苗兒安頓自己的抱抱熊,讓它陪叔叔,颠颠跑下樓,跳進林召懷裏。林召抱着樹苗兒往外走,樹苗兒趴在爸爸背上非常熱情:“叔叔再見!貓貓再見!”
林召忽然轉身,正看言辭。言辭給他看得腿一軟,那是饕餮的眼神,天生的兇殘與貪婪。林應站在言辭身後,他比林召還高點,這時候非常不輸陣:“大哥開車慢一點。”
樹苗兒陡然被轉了方向,只好自己扭轉小身子,拍拍林召的臉:“爸爸?”
林召沒說什麽,走出大門,開車。
林應雙手握住言辭的肩膀:“你怎麽每次看見大哥都吓得要死?搞得大哥很不高興。”
言辭心說我能告訴你我害怕被你哥吃掉嗎。言辭打岔:“你聽見沒有?”
林應站在門口,側臉谛聽,笑了:“黃鹂。”
“好幾天了。”言辭被這些古靈精怪的小玩意兒叫得很開心,“你菜地旁邊有棵樹,樹頂上似乎有一對黃鹂夫婦築巢了。”
林應和言辭到菜地去看,林應視力非常不錯,他眯着眼隐約看見兩只胖啾在忙活。雄的收集建築材料,雌的築巢。小鳥兒都知道要有個家,有愛人。
“也叫鸧鹒。”言辭輕嘆,“以前人相信把它們煮了吃,不妒。”
林應大笑:“不嫉妒還不容易,不愛不就行了。”
言辭也跟着笑。
過了會兒,林應下決心:“親愛的,我想……有些東西希望你能看看。”
言辭眨巴着大圓眼,忽閃忽閃認真地看林應。林應領着言辭回客廳,鄭重地擺了一排文件給言辭看。言辭目瞪口呆一冊一冊翻,林應硬着頭皮把準備了好幾天的講稿一條一條背出來。
“咱們倆……是不可能有婚姻證明的。出國領證太扯淡,在國內又沒屁用。我特地請教了林召的私人法律顧問劉律師,實際上我們可以把結婚證的功能細化分為各種具有法律效力的文書。我琢磨了一下,婚姻嘛,無非是健康,財産,咱倆不用考慮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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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辭眼睛裏有水光。他甚至看到林應的遺囑。
“你看一看,還有什麽地方要修改,明天叫劉律師來一趟,簽字之後直接去公證,确保萬無一失……我覺得還是有這些比較好,比如以後萬一我進醫院你就可以簽字了……你別哭……”
言辭低着頭。
林應撓撓頭發:“這一摞,就是咱們自己的婚姻證明。”
窗外飛過兩只胖啾,叽叽喳喳忙叨叨,熱火朝天地築巢。
林應伸手摸言辭的臉,然後抱住他,親吻他的額頭。
“我以前也……沒想過要築巢的事情,說實話咱倆一起……共同進步吧……”
林應知道自己的嗓音催情。他故意放低音調,放緩語速,被點燃的鴉片厚重地空氣中索命蔓延,絞殺聽覺與理智。
言辭順從地垂頭,輕微顫抖。
林應的鼻息噴到他的肩頸上。巨大的,厚重的兩對羽翼鋪天蓋地。接近透明的淡血色漸漸明晰,變重,赤色如火焰,濃墨重彩,宛若潑血。言辭覺得自己的皮膚空曠地癢,他一直很想知道被這樣肅殺輕柔的羽翼包裹是什麽感覺。
言辭被林應吻得仰頭。他迷茫地看着恢弘的巨翅,他想要它們。
它們籠罩下來。
溫柔而小心。
言辭突然笑,他笑自己蠢,蠢透了。還想看自己的紅鸾……這只大紅鸾不就在這兒麽?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赤血色的翅膀,雖然不會飛吧……
他就在這兒啊。
紅鸾,一直在啊。
“親愛的小貓,你在笑什麽?笑我笨嗎?對不起,我的确缺乏練習,但是我相信我天賦的實力,以後咱們可以一同探索,你說呢……”
“紅鸾。”言辭的聲音被自己的喉嚨絞成一顆一顆的珠子,滾着低顫的□□。他一直在抖,但不是害怕。
是期待。
林應動作很溫和,言辭的肌膚終于徹底接觸到已經赤紅到滴血的翅膀。殺意凜凜,柔軟溫暖。兼具屠戮與守護的,站在懸崖邊上吶喊着的戰栗。言辭被四只翅膀嚴實地包裹,他用盡全身的地量去感覺這些乖張柔滑的羽毛。一些羽毛在天上飛,血色的雪。世界安靜,在下血色的雪,吞噬聲音,謀殺時間,十分安全。
十分安全。
言辭撫摸林應的臉。
那天他看見天邊的紅鸾撲進虞教授的身體。
他的紅鸾,也沖了進來。
血在燃燒。
血色的羽翼是火焰,溫柔地肆虐,在言辭的身體裏烈焰騰騰,他的靈魂踩在林應碩大的兩對羽翼上踐踏,他大笑,大叫,又瘋又快樂。翅膀纏着他,絨絨的羽撩起癡迷渾濁的感覺。
癢是細微的疼痛。
疼是無限放大的癢。
窮奇叼起自己的獵物,撕着撕着,吃掉了。
言辭醒來,看見地上的抱抱熊,頓覺對不起樹苗兒。他想起床去撿,林應半趴着摟他,把他往懷裏扒拉,壓住。
言辭試了試,推不開。翅膀還在,一夜就那麽支愣着,虎視眈眈守護言辭。言辭發現林應一旦出現翅膀,窮奇的本性就排山倒海不容置疑。
窮奇的确兼顧屠戮與保護,窮奇既不是神獸也不是惡獸,可能就……是窮奇。
言辭端詳林應的睡臉。林應五官尤其立體,他平時面無表情很英俊,有點表情就顯得猙獰。這一點林召差不多,他們倆明明沒血緣關系。林召和林應可能很明白自己長相上的缺點,盡量保持平靜,否則略微的憤怒就會讓他們倆兇神惡煞。
林應手機響。
林應睜眼的一瞬間,神情接近暴戾。言辭覺得好玩兒,撓他的下巴:“不生氣哦。接電話嗎?”
林應光着上半身坐起,摸出手機壓低聲音:“喂!”
過一會兒,林應咬牙切齒:“你看你老板我像是捉鬼的麽?”
言辭貼在一邊聽,林應手機裏的聲音解釋,曲先生需要更換保镖和林應合作。
言辭掐着指節飛快地點,對林應做了個口形:曲家在哪兒?
林應道:“東邊富人區那邊。”
真是那個方向!
言辭緊張:去看看!
林應嘆氣:“那你們接待吧,調S組去伺候曲少爺。他要見我?等着吧我今天有事。”
林應扣了電話,親親言辭:“今天屬于新婚第一天,咱倆先把證落實。姓曲的多等一天死不了。”
言辭一心着急那個産鬼,林應呼嚕呼嚕言辭毛兒,很說實話:“這孫子得罪過我。你看我就是這麽睚眦必報的人,你就落我手裏了。”
言辭哭笑不得:“我猜就是這樣。”
林應慢條斯理起床和言辭一起洗了個澡,圍着個毛巾就去廚房泡麥片準備早餐。他以往起床就收拾得人模人樣的,第一次邋裏邋遢沒有形象。翅膀消失,頭發炸着。
言辭表情有點複雜,林應樂呵呵:“親愛的,獵物落進陷阱還要什麽誘餌啊。以色事人者色衰愛弛,咱倆之間的愛情不那麽膚淺對不對?我不能以色事你啊對不對。”
言辭有點惱:“什麽亂七八糟!”
早上天氣不錯,上午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劉律師要來一趟。言辭新婚燕爾,窗外的胖啾們也是。夫妻倆大早上叽叽喳喳,高高興興飛過去。
“我也要立遺囑。”言辭仰起下巴驕傲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