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52 財源廣進下

韓一虎和言辭面對面站着,感覺背後從地底下呼嘯而來的風。

“先不要激動,現在正是高峰時期,引起恐慌非常危險。你能不能具體地……說一說?”

言辭肅着臉,慢慢踱步。踱幾步,停一下。言辭終于徹底停下腳步,轉身:“我停了幾下?”

“十下。”

“十具屍體。”

露天咖啡座的人看一眼兩個奇怪的年輕人。韓一虎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他看着言辭緩緩擡起雙手,張開手指,微微彎曲,向右一轉,對着街對面的另一個購物廣場,惡狠狠地攫取。

韓一虎明白了。

這是那十具屍體擺放的形狀。

言辭準備從包包裏掏東西,韓一虎上前按住他:“不行,言辭,無論你想幹什麽,不行。現在是人流高峰,你不能引起恐慌。”

言辭繃着小臉:“我不能棄他們不管。”

“可以報警。”

“不弄開這些紅磚,沒有屍骨,你怎麽跟警察解釋你發現地下有屍體?”

韓一虎安撫言辭:“我理解你現在的憤怒,我們可以先把頭緒捋一下,順便等晚上人流減少之後再做打算。我們可以試着先跟警察溝通……是的我就是替警察說話,我就是個警察!”

言辭冒出眼淚,斷線地往下掉,哭得韓一虎心慌。共情了,韓一虎聽雲陽提起過,言辭很容易共情,産生同理心。這下看他倆大小夥子的人更多,韓一虎被迫拉起言辭就走。

“你不信我沒關系,你要信雲陽。雲陽也是警察,忘了嗎?他可是一級警督。我這就跟他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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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教授一刷身份識別卡,感應門燈一閃,他從資料室出來。資料室的主任倆大眼鏡片厚得搖搖欲墜:“怎樣,虞教授查到想要找的了麽?”

虞教授微笑:“謝謝,幫了大忙。”

系統裏的保護級別資料是沒有錄入的,想看全靠權限。虞教授的權限并沒有達到最高級別,能查閱大部分資料,沒多少是他想要的關鍵。他的學生的确可以幫忙,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威脅到自己學生的前程。

離開資料室,走過安檢儀器,确保虞教授沒有夾帶,才出安全門。出了安全門,虞教授終于拿回自己的手機,一開機才發現虎子打了三十多通電話。

“我告訴過你我要查閱資料,你着什麽急?”

說話的卻是言辭:“虞教授,我們要報案,很嚴重……”

言辭抽得很厲害,又換成韓一虎:“雲陽,這次真的有麻煩了。”

韓一虎把言辭拖回家,在網上查找兩個購物中心的資料。兩個購物中心,都是“摩爾”型的,一條大道之隔,連建成時間都差不多。

“對面那個,以前更為興旺,去年突然衰落。地下埋屍的那個,立刻興起。”韓一虎對購物城不甚了解,以前他的基本需求超市都可以解決。

林應不在家,應該在公司。言辭抱着靠枕,情緒很低落:“把財運抓過來了。”

韓一虎驚奇:“我以為死人都是不吉利的?”

言辭全力令自己冷靜:“在風水局裏,‘好’和‘不好’都是相對的,風和水都是流動的對吧。我爸爸跟我講過一件事,東漢有個叫公孫丹的,風水先生說他的新宅子不吉利,他讓兒子殺過路人把屍體堆在新宅子裏去晦氣。”

韓一虎嘟囔:“又蠢又壞。”

言辭抽噎:“短時間內通過煞氣改風水是真的。首惡當然是公孫丹,他和族人都被處死。同樣壞的還有那個風水先生。為什麽要說出這樣的辦法?為了錢?為了巴結公孫大姓?”

韓一虎其實并不是想讨論歷史或者宗教或者風水,他只是想分散言辭注意力。言辭努力憋着不哭,眼淚頂着勁兒往外淌。韓一虎捏捏他的肩:“你……每次都這樣?是不是很痛苦?怪不得你特別害怕共情。”

言辭用袖子擦眼睛,強笑:“我現在已經能很好的控制情緒,只是偶爾會失敗。大男人哭成這樣,真惡心。”

韓一虎笑一聲,呼嚕頭毛。你離“大男人”這三個字還有點距離,小貓。

虞教授先到家,言辭變成原形撲進他懷裏埋着。林應晚了一步,兩只手相插,看着虞教授懷裏的貓兒,寂寞地轉大拇指。

韓一虎用平板演示言辭發現屍體地點的平面圖,用他慣常的,刑偵隊長的口氣:“這是我在網上下載的購物中心的平面圖。朝着北邊大道的一面是商鋪小庭院連起來的廣場。不太大,有露天咖啡座。言辭感覺到的屍體位置,我用紅線表示軀幹四肢,圓圈表示頭顱。十具屍體的頭全都沖着南邊的購物中心,腳向北伸向大道。他們是五個一組,呈扇形,頭顱挨得非常近。”

林應心想這特麽不就是火柴人麽。他咳嗽一聲:“這個看上去像是,兩只爪子?”

韓一虎點頭:“根據言辭提供的信息,的确是‘攫取財富’的意思。去年,被埋進去的。”

林應挑眉:“去年?确定?”

“去年五月份。”韓一虎很肯定。

言辭虛弱地喵一聲。

“有點問題。這個廣場的透水磚,前年三月換的。那時候的安保工作是我們公司負責的。”

韓一虎一愣:“之後沒動過?”

林應笑一聲:“兩個購物中心的營業時間都是上午九點到晚上十點全年無休,你覺得一晚上夠撬開透水磚埋進屍體再修好路面嗎?”

氣氛很尴尬,林應和韓一虎對上。虞教授打定主意不摻合,冷淡高貴地撸言辭。言辭看林應再看韓一虎,很不解。

林應決定退一步:“好的先不讨論他們是怎麽埋進去的。先說怎麽把他們弄出來再怎麽報警吧。”

言辭轉動一下小耳朵:“我可以用符把透水磚炸開縫。只要能看到一具屍骨,就能報警了對吧。”

韓一虎雙手交叉一比:“所以我才不能答應你在人流高峰的時候這麽幹。你想想本來就人踩人的時候,突然恐慌,會怎麽樣?踩踏會死人的。”

林應反問:“那什麽時候炸開透水磚去報警?你在淩晨打電話給警局說抱歉我晚上散步碰見骷髅了?”

“随便買個非法手機卡匿名打電話不用解釋你是怎麽看見骷髅的警察也會出警。”

“我提醒一句,那地方的監控非常密集,這幾年攝像頭肯定增加了。誰去貼符?言辭去?虞教授去?你去?我是不會出現在半夜炸透水磚的監控錄像裏的。”

虞教授站起,抱着言辭去廚房弄咖啡。言辭很不理解:“他們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生氣?”

虞教授淡然:“一山不容二虎。爆發時間比我預計的推遲,看來他們比我想象的都要成熟。”

言辭在流理臺上溜達:“可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虞教授點點言辭的小腦袋:“當然,只是我們需要讨論一下社會學和人類行為學。簡單來說,他們在争話語權。”

言辭震驚:“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話語權。”

“過過幹瘾。”

虞教授弄好四杯咖啡,放在托盤上。言辭想用小爪子蘸咖啡,被虞教授捏住。

客廳裏已經吵完,林應和韓一虎相對無言。虞教授端咖啡出來:“吵架完畢?很好,聽聽言辭的。”

言辭舉起爪爪:“其實我想說,監控攝像頭拍不到小韓警官。”

韓一虎一指自己胸前,言辭點頭:“鏡子是最好的隐藏。再說,我有雷公隐形印啊。”

林應一拍手:“很好,炸透水磚去。”

言辭堅持選在四正之時行動,只好在子時,晚上十一點到淩晨一點開始。林應認為畫符特別傷精神,必須節省雷公隐形印,可以由小韓警官去貼炸磚符。韓一虎板臉數步數,按照言辭教的北鬥圖貼七張黃缯上去。

小韓警官領子上別着無限攝像頭,是林應拿回家的安保器材,實時傳輸畫面十分精準。附近車裏,言辭湊在筆記本上觀察小韓警官的動作,作細微調整。必須炸開透水磚,又不傷屍骨。小韓警官彎着腰滿頭大汗比劃,耳機裏言辭原形的小聲音很驚嘆:“林應你這套很貴嗎?給我好不好?我直播時用。”

“行啊。”

“喂我能聽見,麻煩你們快點。”

虞教授觀察黃缯的位置和屍骨的圖像對比:“我研究過定點定向爆破,原理相通。”

繁華的商業區将近淩晨還是有過路人,忍不住去看一個詭異的男人角色扮演《拾穗者》。

貼完火雷符,言辭跳出車,沿着埋屍地點跑一圈,路人全部消失。

“消失的不是路人,是我們。理解為鬼打牆吧。”林應跟虞教授解釋。

筆記本裏的言辭變成人形,他示意韓一虎離得遠一點,開始走一種很奇怪的步伐,動作輕盈,仿佛跳舞。

貪——巨——祿——文——廉——武——破——!

地面出現裂紋,活了一樣,追趕言辭。林應覺得不對,他們計劃炸開一條縫,然後讓警察來收拾殘局。言辭并不慌張:“林應別過來!都別過來!”他足尖點地,繼續跳着,巨大的縫隙撕裂地面,追着言辭翩跹的身影……拐彎了!

林應心裏一驚,這縫有意識?

言辭背着手跳躍,修長纖瘦的身形仙風道骨。裂縫跟着他轉了一圈,整塊廣場往下陷。林應攥着拳頭,幾乎破門而出。虞教授扯着他,不讓他去添亂。韓一虎站在牆根,不知所措。言辭踩着下陷的地面跳舞,婆娑旋轉。地下突然冒出一只枯骨的手,幾次險險抓住言辭腳腕。韓一虎終于忍不住想去拉他,言辭伸手召出建木鞭,揮手一抽,從地底卷起一塊鐵片,骨手停住,緩緩縮回。言辭踩着骨手跳到韓一虎身邊。整個地面的裂縫盤旋如香,十具屍骨清晰可辨。離韓一虎最近的一具,尚未完全白骨化。

韓一虎吞咽:“這是……什麽?”

言辭的鞭子卷着鐵塊,他表情冷峻,近乎聖潔:“鐵券。高級咒符的一種。”

虞教授報警,林應沖下車去檢查言辭。言辭有些疲憊:“我很好,別擔心。”

林應看言辭手裏拎着的玩意兒:“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焦灼,你是為了這個東西,對吧。”

言辭點頭:“是的,我從一開始就感覺到它。它是鐵券,有道行的人才能使用。你可能不理解。比方說,即便是我,也不輕易使用鐵券,它的消耗太恐怖。”

韓一虎跟過來,他也明白言辭為什麽白天那麽失态:“所以它的制造者很厲害?”

言辭陰着臉,竭盡全力控制情緒,暴露的屍骨更容易讓他共情:“招財的風水并不是随便的屍體都可以用。必須是特定生辰,橫死,怨氣越大越的屍首越厲害。可是哪兒有那麽正好的,合适的時間出生,又橫死的人?”

言辭不願意碰鐵券,用鞭子纏着:“這個東西,是個傑作完成之後的簽名。我最害怕的是,這其實是一個邀功的‘作品’,甚至,可能是為了引起注意的,‘投名狀’。”

韓一虎臉色煞白,他想起自己。

虞教授把他拉到自己身後,林應攙着言辭:“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虞教授報警,自然有警察來查這些屍骨的來源。我給你講過公孫丹的故事。公孫丹該死,教他的風水先生更該死。”

林應雙手用力握住言辭的肩,夏天的夜風濕涼的,沾在皮膚上,錯覺是發燒:“你不能對付人類,親愛的。這樣的人遲早會遭天譴,你說修道之人心不誠術不正就會遭天譴,對嗎?”

言辭看林應,看許久。

“對,所以,我就是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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