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險象疊起
薛姝今日帶着婢女七人出門,而小娥那丫頭最近跟着參加的宴席多得也厭煩了,薛姝不想拘着她性子,就直接讓她自己出府跟十三娘他們玩去了。
因有父親的前車之鑒,她向來小心謹慎,從不在他人府中吃喝,除非是有精通毒術的小娥在,才放心入口。
剛才那趙四如此殷勤必定不安好心,所以那三杯酒她根本沒喝,而是借着衣袖肩帛的遮掩倒入了袖子裏去,此刻滿身酒香,濕噠噠的也有些不太舒服,才會裝暈出來散散袖子裏的酒氣。
“主子可是身體不适?要真是如此,三七直接去打聲招呼,不如咱們先回府去可好?”跟在旁邊的三七一臉擔憂,生怕主子真有什麽不妥。
自杜娟走後,穩重聰慧些的三七就被提拔了上來頂替了杜娟領頭大丫鬟的位置,膽子也比以往更大了些。
想起之前主子在嚴六小姐面前維護自己一個區區婢女,還有那句霸氣的“居然敢動我的人”給她帶來的震撼感動,讓她更是從心裏确定她三七絕沒有跟錯人,就算是往後要自己拿命護着也絕不反悔,因為她心裏清楚薛姝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能把她這個奴婢當人看的主子,既不蔑視也不無視,站在她的面前,沒有婢女的卑微而是直覺的感受得到是被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看待,就憑這個,要她鞠躬盡瘁鞍前馬後也絕無二話!
薛姝一聽正中自己心思,即刻點了點頭,腳步一轉,向府外走去。
就在一行人等剛要走出院外之時,後頭一個小厮快步追了上來,嘴裏還叫她們:“等等,等等,将軍!請等一等!”
一聽确實是叫自己無疑,薛姝這才停下腳步,轉頭看着那個陌生的小厮,等待他喘過氣來說話。
那小厮一手撐腰,斷斷續續的說了句:“将軍!小子……受人所托……是來給将軍送個東西,順帶……順帶……帶句話的。”
薛姝挑眉,暗含警惕,“什麽東西?何人所托?那人長什麽模樣?”
那小厮皺眉想了會兒,撓了撓頭,“那人長得倒是挺好看的,是個男子,見其衣着華貴應該身份不低,姓名倒是未透露,說只要見到東西将軍就知他是誰了。”
一邊說着還往袖子裏一摸,摸出個羊脂白玉玉佩來,恭敬的雙手遞給了薛姝。
她接過那玉佩定睛一看,這塊環形玉佩的質地光華溫潤,白皙無暇,與上次在金玉閣冷掌櫃手中買下的羊脂白玉梨花簪質地一模一樣,如出一轍,上頭那兩只麒麟栩栩如生,嘴中各含着一只小球的半邊,似在玩耍争搶。
薛姝細細撫摸把玩,手中摸到一塊突起,眼一動,“塔”的一響,原來是一暗扣,還可以将兩只小麒麟分開各自單獨為一個玉佩,這時才發現,分開以後那玉佩兩邊的中間斷口上各刻着一字,分別為“山”和“争”。
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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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峥?
如果是要送玉佩給她,可為何不是他那身邊的面癱手下或其他身邊人送過來,反而要叫一個陌生的府中小厮?
不過唯一肯定的是這玉佩的确應是蕭峥的無疑,之前在假山洞中時就見過這玉佩,雖然因光線昏暗只隐約瞧了個輪廓,但是這手感與那突起的位置一樣,不會有錯。
“他還說什麽了?”
那小厮嘻嘻一笑,暧昧的眨了眨眼,“那公子說老地方,不見不散!”
薛姝嘴角一抽,老地方?
這榮國公府中除了那假山洞二人呆的時間最長,還別具含義,除了這還有哪兒?
可是真要見面為何卻不在他的府邸,要在別人府中?難道別有緊張刺激?
不知為何,薛姝總感覺心裏不踏實,但是摸着手中的玉佩又的确是他的無疑,到底要不要去?
若是不去,萬一他要是真在那等着呢?
想了又想,算了,她薛姝何時是這種婆婆媽媽瞻前顧後的人了?
何況她身邊帶着這麽多人,自己又武功高強,她還怕誰?
看了眼那小厮,“你叫什麽名字?是在哪裏伺候的?”
“小子來福,是在前院灑掃的,沒那福氣在主子跟前伺候,平時也會看看門,就幹些雜活。”說罷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是個單純的少年模樣。
薛姝卻是沒放他走,向三七幾人示意,說了句:“好,那你就跟我們走一趟吧!回來就給你賞銀。”
那小厮瞬間就被圍在了中間,一路跟着向前走去,三七幾人功夫不及薛姝高,但是對付普通人卻是綽綽有餘了。
那小厮一臉苦相的兩手一拱,“将軍,小子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騙您吶!小子不過就是貪圖了一塊銀子才跑了這趟腿,要不這銀子給您,小的不要了行麽?”
薛姝不理,一行人向榮國公府後花園處的假山行去。
三七跟在主子身旁,看了看那小厮,谏言道:“主子,這人雖說看起來毫無異樣,但此事卻是隐約透着蹊跷,邀您赴約卻連姓名都不肯透露,故弄玄虛,恐怕這其中有詐!”
她雖不是皇宮出身的,但在安親王府後院裏生存了好幾年的人,見過的黑暗龌龊,爾虞我詐自是不少,像這種行事詭異不尋常的人和事自然讓她心中暗自警惕。
薛姝又何嘗不知曉?可是撫着手中的玉佩,心裏卻是放心不下。
這種重要的貼身物件似蕭峥這般心思細膩的人絕不可能輕易丢失,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必須一探究竟,否則就算回府去了這心中也安定不了。
不過片刻,一行人轉過了個長廊彎,後花園就在眼前,而在那座假山洞旁邊隐約有位身姿挺拔修長的男子背影遮了半邊,那套衣衫正是蕭峥之前所穿的青紗白袍。
薛姝頓時放下心來,會心一笑,跟幾個婢女交代了幾句讓她們在此等候,接着就步履輕快地走上前去,還叫了聲“阿峥!”
語聲清脆,暗含女子會見情郎時的歡喜欣然
誰知那人聽到了反而快步走進了假山洞裏去,像是故意要捉迷藏一般的使壞。
薛姝心裏不禁沒好氣,真不知這人平時明明一副正經冷峻的模樣,偏偏到了自己面前卻越發的跟個孩子似的幼稚。
她搖了搖頭,無奈認命,剛要跟着踏進洞裏去,低頭無意看見假山洞前的幾行腳印,薛姝臉上的笑容一定,眼裏冷意一閃,踏出的一步還沒落地就收了回來,迅疾轉身就走。
“薛大将軍!既是來了,怎的不與小生敘敘舊再走呢?”一男子陰森的嗓音戲谑的在背後響起,正是從那假山洞中傳來。
薛姝腳步一停,看着四周憑空出現的幾個黑影,眼一凜,不動聲色的轉過身來,細細打量那個慢慢現出身形的人影。
那男子一步一步走得緩慢,似在數着步子,從後看背影的确與蕭峥有幾分相近,但是一見正面兩人卻是大相徑庭。
這人身形倒是挺拔修長,但比之阿峥卻是瘦弱了些,面色泛着一種不健康的白,反之更襯得紅豔的嘴唇似喝了血一般的詭異,鼻梁挺直秀氣,細長眉分得開闊,一雙狐貍眼裏滿是令人心頭十分不舒服的陰翳渾濁,就像是被陰冷的毒蛇盯着的獵物一樣,心裏直冒冷氣。
看着那女人陌生的打量眼神,男子嘴角一斜,眼中的陰戾更重,皮笑肉不笑,“大将軍真是有趣!前些日子還是被您老親手送上的斷頭臺,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人,居然不知長什麽樣?難道你這是心虛,怕小生死後跟你索命麽?”話語輕緩似在情人耳邊柔聲低語,卻無法掩蓋一種發自內心的血腥殺戮。
薛姝頓悟,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個本該在牢中的死刑犯,如今人模人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自己眼前,意味不明的笑了聲,“你膽子倒是挺大!”
眼前這個男子正是曹太師的獨孫曹瑾玉,看這樣子定然是有人暗度陳倉使了調包計将他給換了出來,而到底是誰有如此心思花這麽大的功夫風險只為了這麽一個人渣?感受到周圍那幾個黑影高深莫測的功力,心中人選瞬間确定。
“淮南王?真是兄弟情深呢!”
“既是死到臨頭了,小生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就憑你這賤人還妄想扳倒我曹家?真是異想天開!女人嘛本就該乖乖的做個聽話的物件就是,可你這賤人犯賤非要逞能,這代價你就只能慢慢受着了!啧!啧!就是可惜了這副好樣貌!”
曹瑾玉得意一笑,手中折扇“唰”的一聲展開,“還愣着幹什麽?動手啊!”
薛姝身子一側,看着幾個瞬間圍了上來的黑影擺開防式,對峙觀望了一會兒,突然一人出手就想擒住薛姝,她側身一躲,剛要動用內力運功之時心中一沉,丹田之內像是石沉大海,無絲毫動靜,也就是說此時的她根本與常人無異!
注意到薛姝異色的曹公子哼笑一聲,“本少爺早就準備了化功散防着你了!真以為武功蓋世就能天下無敵了麽?笑話!如今就看本少爺怎麽玩死你!”
薛姝一臉淡漠,眉宇端肅。
以為她沒了內力就能任人宰割了麽?天真!也不用腦子想想她這将軍到底是怎麽來的?
當然是在戰場上的死人堆裏混出來的!
本以為輕而易舉就能将她拿下的曹家少爺一看,明明是自己這方占據了優勢,那女人沒了內力應該不過片刻就被收拾了,誰知她卻是淡定從容,一人對付四位高手依然游刃有餘,使的也不知是哪家邪門功夫,身影迅捷狠厲詭異莫測,招招要害直取人性命,眨眼就死了兩個,一個匕首直插脖子,一個先是雙眼被戳瞎接着就被生生擰斷了腦袋。
此時的薛姝衣衫淩亂,發絲飛舞,身影在敵人之間輾轉騰挪,右手銀光一閃,眼神冷漠得看着敵人的性命就此終結,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頰更添妖豔,配着一身水紅的裙擺似渾身浴血,仿佛來自地獄的死神,指手之間收割人命。
那曹公子心裏本是十拿九穩,但現在見情況不妙,下意識的就想掉頭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重見天日,他再也不想再回到那見鬼的大牢裏去了!
眼見着敵人瞬間就要被消滅幹淨,正要下殺手的薛姝步子一頓,身影迅疾向後一退,找到一個安全有利的位置,背靠柱子,暗暗壓制胸腹中突然湧起的一股血氣翻湧痛如刀攪。
她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間低落,唇邊被牙齒咬破冒出了小血珠來。
糟糕!中毒了?可她明明沒有吃過喝過這裏的任何東西,毒從何來?
那曹公子一見薛姝落了頹勢面色不對,轉身就去而複返,得意的笑了聲:“活該!賤人自有天收!叫你猖狂!”
薛姝擡頭盯了她一眼,哪怕轉瞬落了下風,依然不輸氣勢,冷冷的說了句,“你這賤人都沒被天收,我自然比你活得長久!”
姓曹的陰陰一笑,知道她的氣數已盡也不嘴上逞功夫,還剩下兩名受了傷的黑衣人見她氣色不妥,像是中了毒,瞬間就提防着緩緩一步步試探靠近。
而此時的薛姝早已沒了反抗之力,沒有了內力壓制,毒素不斷在體內流竄,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就算等到了救援,那也是死屍一具了,可恨今日出門參宴沒帶信號彈,不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落入如此困境。
随着敵人的緩緩逼近,薛姝手中緊攥匕首的指尖青白,蒼白的面色上額頭青筋暴起,頭腦越發昏沉,口中又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來,眼裏卻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緊緊地盯着那個敗類,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要是今日老子大難不死,我定要讓你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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