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北狄奸細
今日的鎮國公府大門緊閉,府內一片不同尋常的靜谧無聲。
忠義堂內,其中一端坐主位身穿大紅西番蓮薄紗錦袍的妖孽男子,手中輕磕茶蓋,眼簾微垂,身姿筆挺端正。
旁邊一留短須,面貌儒雅微帶書卷氣,年約三十有餘的男子,眉頭緊皺,面龐肅然,手指輕撚,若有所思。
府內暗處許多黑影在房門緊閉的屋舍之間往來穿梭,似風過無痕,隐約刀光劍影一現又沒入黑暗之中,伴随偶爾漏出指縫的悶哼之聲,沉重的肉搏之聲,刀劍“呲呲”入肉之聲,一切似啞劇般展開的畫面,不見血光卻暗藏無情殺機,令人心驚膽戰。
一道暗影掠進廳中,單膝下跪,雙手恭敬的托舉着一普普通通的黑木盒子,向主人請命。
主位那紅衣男子慢條斯理的放下茶盞,嘴邊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雙唇輕啓:“都清理幹淨了?”
“是!主子!”
“另外,此物于搜查之時在一細作床後的牆上暗格處發現。”
“哦?”
薛六爺将盒子接過手中細細打量,盒子上僅有一個鎖孔,并無其他異常,觀察一會兒,一雙修長纖細的手卻是不斷在盒身上細細摸索,突地眼一亮,嘴角一挑,“塔”的一聲不知怎的似啓動了盒內機關,內裏隐約傳出軸承轉動之聲,片刻歸于寧靜,只見盒蓋居然自動打開,還緩緩升起,內裏的物件一覽無餘。
薛三爺見了一臉驚訝,“是何物如此重要?一小小的盒子都有如此精巧的機關?”
薛六爺将裏面的東西全拿了出來,一看原來竟是許多封往來信件,信封均未署名,一片空白。
“不過是些奇淫巧技,之前曾玩過一些,要是換做不知曉內裏乾坤之人,莽撞的撬開鎖孔,就會啓動裝置,裏面有一夾層會傾倒出腐蝕之物,将盒內物件全都銷毀幹淨。”
本是一封封看着信件的人,嘴邊的笑漸漸隐匿,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嚴肅。
薛三爺心裏暗覺不妙,連忙将剩餘的信件拿起細看,越看越是大驚失色,望向自家六弟的眼神滿是擔憂,“這····這些···該如何是好?”
薛六爺嘴角抿直,眼似刀鋒銳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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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獨孤穹?”
“好!好得很吶!”
——
南平郡王府內正廳,大門緊閉,一女子身影光明正大的站在門前,凝神細聽。
樹上盯梢的幾人無聲的眼神交彙。
十三朝另外幾人努了努嘴:這情況是否要禀報主子?
十五看傻子般回了一眼:要去你去,主母如此光明正大的偷聽,你敢壞事?
十三搖撥浪鼓一樣使勁搖頭,可想起主子吩咐不許任何人近前,又撓了撓頭,這主母算是任何人裏的麽?一邊瞧了瞧事不關己昏昏欲睡的十六,使勁踢了一腳。
十六眼都未睜卻是極其精準的躲過暗招,悠悠打了個哈欠,睨了十三一眼:有何貴幹?
十三又朝門前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臉肅然。
十六面色如常的掃了一眼,一本正經:有何異常?
十三恍悟,揮了揮手:沒事,繼續睡你的覺去!
暗處站崗的幾個心有靈犀的齊齊對那門前的女子身影視而不見,警惕的繼續盯梢。
薛姝刻意放輕腳步,收斂聲息,就這般明晃晃的站在門前,沖門前候着的平安點了點頭,兩指合并往雙唇邊橫向一拉,示意他閉嘴。
平安乖覺的并未發出任何聲音,連連點頭。
暗暗又走近幾步,門裏交談的話語聲頓時一清二楚的傳進薛姝耳中。
“此次親自登門,蓋因我家不孝女被牽扯其中,而且聽聞此事牽連甚廣,不但有南蠻皇族的影子,就連西梁也插手了,不知消息可否屬實?”一聽這溫和的嗓音就知乃是靖國公。
“沒錯,嚴六小姐不過是被人利用當做幌子,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那死去的婢女實則是西梁人,她之所以承認的如此爽快,還禍水東引,恐怕是為了背後的主子與真正的兇手。”蕭峥清雅低沉的嗓音徐徐響起,悅耳動聽。
“西涼怎會有南蠻聖物?莫非他們早已聯手?”榮國公聲音隐含驚訝,似意想不到。
聽了一會兒蕭峥沒有回答,那應該是點了點頭。
廳內氛圍似乎沉重了些,大家都默然不語。
不過一會兒,蕭峥的聲音又忽然響起。
“榮國公,此前北狄二王子招出血甲軍中關于北狄細作一事人證物證已有,足夠證明陸将軍實則被人冤枉,不知何時放人?”
門外的薛姝身側雙拳猛地一握,頭顱低垂,看不清神色。
“這個···如今此事已秉明聖上,真要放人,這層層手續都等着聖上旨意呢!應是不久之後就有結果了。不過人如今已經移出天牢,在京兆衙門大牢之中,早已吩咐下去不可虧待,郡王爺放心。”
“多謝國公爺!”
廳內蕭峥起身拱手道謝,榮國公亦起身扶起,打量着面前這位年紀輕輕就手段謀略不凡的郡王爺,想起自家女兒苦苦癡戀求而不得,不禁暗暗可惜,心情也瞬間兜轉直下,也沒有什麽興致了。
主位上的三位老者期間一直未語,只是細聽,神色各異。
鎮國公亦是沉默寡言,一臉沉思,突然隐約聽到門外細微衣料摩擦聲響,神色一動,與父親老鎮國公對視了一眼,又垂睫不語。
同樣聽到了的蕭峥眼中暗芒一閃,眉眼一動,轉身快步走至門後,雙手緩緩一抓門栓,猛地将門一拉,門口卻是空無一人,他一蹙眉,視線射向門口的平安,“剛才可是薛将軍在此?”
埋着腦袋十分為難的平安幅度極細微的點了點頭。
蕭峥臉色瞬間難看,冰冷的視線望向各處的暗哨,衆人齊齊打了個哆嗦,心裏叫苦不疊,有個武功蓋世不好惹的未來主母就算了,還有個脾氣不好又寵女人的主子,夾心餅幹不好做啊!
此時的薛姝早已出了府,直奔京兆府衙的大牢而去,想起了什麽,摸了摸腰間荷包,幹癟癟的,看了眼街邊幾個吊兒郎當轉悠的纨绔子弟,轉身又直奔另一地界去了。
煙柳街旁一胡同巷子裏,昨晚從脂粉堆裏喝得爛醉,剛剛醒來頭腦有些昏沉的幾個公子哥相互攙扶着,走得東倒西歪,嘴裏還叽裏咕嚕的胡言亂語。
“要我說睡再多的女人還不如那花魁雲曦小姐的一支舞來得銷魂!啧啧,只是可惜啊!聽說她可是被南平郡王給包下了,吃不着羅!”
“呸!不過就是個萬人騎的婊子罷了!只要有足夠的銀錢,還怕她不乖乖送上門來麽?還有那個什麽南平郡王,聽我家表兄說了,不過就是個卑賤宮女所出的賤種罷了!有什麽好怕的?下次爺爺定帶你去耍耍,難不成他還敢為了個妓女跟老子翻臉麽?”
“賀爺,這可是您老說的啊!小的可聽着呢啊!別到時候您慫了就行!”
“去去去!你爺爺我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不過就是個女人,那還不手到擒來?”
幾個人都喝糊塗了,說話都有點撸不直,不過倒是還認得路。
剛要繼續走的幾人被突然一推,身子趔蹶幾下扶住了牆,這才注意到就站在路中間擋着的人,面上蒙着個帕子,露出的一雙桃花眼晶亮。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幾人一愣,不過片刻驀的齊齊大笑出聲,“這是哪個傻子居然敢攔爺爺的路,活得不耐煩了?”
其中一個馬臉的公子剛才被推的坐在了地上,笑得直捂肚子,還沖那自稱爺爺的男子說道:“賀爺不行啊!您老的地盤上居然還有人敢劫您?這是哪位勇士啊?哈哈哈~”
那賀爺小眼眯眯,嘴角一勾,眼中卻是狠厲,伸手一指那路中間的人道,“給爺爺報上名來!哪條道上的?居然敢在老子的地盤撒野!”
薛姝正皺眉暗想,剛剛那套說辭果然還是老掉牙了,這不,就沒有一個怕的,還不如拳頭來得實在!
賀爺正等着那人回話,誰知只見那人松了松手腕,扭了扭脖子,便不疾不徐的走近,他心想莫非聽到自個兒名號怕了?要來求饒?剛要暗自得意,衣領猛地被人一提,整個人腳不着地的踢了踢腿,心裏一驚,霎時頭腦清醒了。
“賀爺是吧?不好意思,兄弟我手頭有點緊,剛好見你們路過,便想着借幾個錢來花花,沒問題吧?”
那人聲線刻意壓低,沙啞低沉,雌雄莫辯,加上蒙了面,聲音有些沉悶。
賀爺聽這嗓音聽不出來是誰,只能一邊驚訝這人如此神力居然輕而易舉的将自己提起,一邊面上不動聲色的打量,謹慎的道:“不過就是銀錢嘛!好說好說,你要多少都有,就是不知兄弟是哪條道上的哪路好漢?留個姓名交個朋友如何?”
那人一雙桃花眼極是漂亮,波光潋滟,英眉肆意一揚,“既然賀爺如此識相,那老子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一聲,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稱薛爺是也!”
賀爺交出銀錢後衣領一松,被那人往旁邊一墩,眉毛緊擰,還在想這薛爺是哪條道上的,怎麽沒聽過這麽一號人物?
另外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旋風一卷,身上所有的銀子都被席卷一空,擡頭一望,巷子裏哪兒還有人影,只剩他們幾個仿佛做夢一般,還沒酒醒。
薛姝急急忙忙的提着一籠食盒還有一床厚厚的新被子,直奔往京兆衙門大牢裏去,到了門前直接把腰間令牌往那獄卒手上一甩,聲音從被子後傳來,“本将軍要見關押在此的陸大寶陸将軍!”
本是剛要喝問那被一床被子給遮住了身形的人是誰的獄卒一聽,連忙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立馬變了臉色,低頭哈腰的恭敬道:“小的見過薛将軍,您這就請随我來!”
一邊一手做請,看着那薛将軍手中提着食盒又抱着被子的,臉上殷勤的就要伸手去接:“薛将軍可是不便?不如小的幫您分擔一二吧!”
薛姝靈巧一躲,被子後的嗓音悶悶,“不必了,你帶路就行。”
那獄卒便不勉強,躬身彎腰的在前頭帶路,還不斷提醒腳下小心。
二人進入這陰暗潮濕的大牢之中,腳下偶爾還有些鼠蟻蹿過,地上也坑坑窪窪的不甚平整。
薛姝心裏頗不是滋味,面色沉重,自己的兄弟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居然還是事後才知曉的,而在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又遭受了多少她并不知道的冤屈苦楚?
一切不得而知,唯有見面詳談了。
走了一段路,那獄卒在一牢門前停下,指了指牢中,恭敬地道:“将軍,就是這了。”
薛姝等那獄卒将牢門一開,抱着東西往裏一走,只見四壁都是簡陋的黃土,一狹窄的石床茅草堆上,一個健壯的身軀委委屈屈的蜷縮在那,背朝着薛姝,似聽到了動靜,艱難的轉過身來,見到女子的身影,嘴一咧,“将軍,俺就知道你是命大的,有福氣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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