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雷霆之怒
五月正是春末夏初,繁花盛放的時節。
西梁太子東宮,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大紅牆之內一片姹紫嫣紅,生機勃勃。
這時只見一位小太監滿頭大汗,腳步匆匆從大門跨入,直奔太子主殿而去。
臨到殿門前,兩旁侍立的宮人皆神色肅穆,低眉垂首,聞得動靜無一擡頭,規矩森嚴。
小太監這時卻是不急了,反而淡定的斂袖肅容,認真的掏出帕子仔仔細細的将臉上的汗珠一一擦拭幹淨,還接着掏出一盒薄荷粉往臉上脖子上淡鋪了一層,這才作罷。
“太子殿下,奴才霄紅求見。”語聲滿是崇敬卑微,聲調不低不高,恰到好處。
隔了許久內裏未有回應,卻無一人急躁,院內一片靜默無聲,跪着的小太監霄紅畢恭畢敬耐心的等候,身姿未有絲毫移動,似乎哪怕跪得天長地久也心甘情願。
“候着。”
房內突然響起一男子語聲,輕輕慢慢,低沉沙啞又飽含餍足的慵懶,性感撩人。
霄紅恭敬應是。
片刻之後,殿門內隐約傳出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聲響,偶爾露出一兩聲不同女子的嬌軟輕哼,香豔旖旎。
“咿呀”一聲房門開,這時侍立兩旁的宮人才陸陸續續,腳步輕巧有序的步入房中。
小太監霄紅頭都不擡,依然還是原來的姿勢,未有半分挪動。
一炷香之後,入內的宮人又低眉垂首,面無異色,頗有規矩的退了出來。
“進!”此時的男子語聲似清醒過後,音色飽滿,聲調華麗,悅耳動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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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紅悄悄挪了挪腿站起身來,緩了緩酥麻的腿,慢慢的走入殿內。
太子主殿內一片金碧輝煌,奢華旖麗,大殿正中一四腳金蛇焚香爐鼎飄出袅袅香氣,一股淡淡的馥郁靡靡。
地上鋪着輕軟的大紅豔麗牡丹連枝薄毯,踏地無聲。
行至一薄紗屏風前又恭敬跪下叩首,“奴才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
“謝殿下恩典!”
霄紅起身垂手,低眉禀報,“殿下,今早東邊傳回消息,鳥兒們都被清理幹淨了,書信依計劃已落入薛家手中。”
雕花紙窗邊一美人靠上,大紅繡金邊錦緞逶迤垂地,層層疊疊的衣衫之中隐約露出一只白得透明的裸足,美人靠邊角之下露出粉紅一角,兩條細帶垂地,似女子小巧薄軟的肚兜,頓添幾分香豔旖旎。
日光照耀在那男子身上頓覺晃眼,只剩一片耀眼白光,僅僅一個側臉驚鴻一瞥,那弧度似遠山連綿,每一分皆令人概嘆鬼斧神工,道不盡的蘊藉風流。
一聲輕笑從那性感的唇瓣溢出,似譏似諷,音色華麗,讓人心顫。
只見那男子右手優雅擡起,一枝花色深紅,花型奇特的重瓣花朵初現,緩緩靠近高挺的鼻峰,輕輕一嗅,神色沉醉。
“呵~,這花可真是個寶貝呢!”
“對不對,小姝兒?”
——
薛姝那日從牢房出來,并未回南平郡王府,反而騎馬直奔郊外別莊而去。
到了莊外并未入內,口哨一響,紅煙一放,四面八方頓時傳來聲響,莊內高維腳步匆匆而出,見了薛姝面色健康紅潤,暗暗放下心來,一言不發單膝下跪。
陸陸續續,十三娘與五千親兵騎馬趕來,薛姝愛馬乘風亦被牽來。
薛姝行至乘風跟前,摸了摸它的腦袋,乘風頓時親熱的靠近前來撒嬌,雙眼水潤,似控訴主人的冷落。
女子輕笑一聲,腦袋靠近前去蹭了蹭,似在安撫,對跪在地上沉默不語,烏泱泱的五千血甲軍精兵副将視而不見。
等了好一會兒,衆人的腦袋随着氣氛壓抑凝滞越發低垂,驀然只聽女子清冷的嗓音響起。
“真不愧為我薛姝的兵啊!瞞天過海,暗度陳倉,真是好手段!”
衆人一聽這話頓時冷汗一出,齊聲請罪,“請将軍息怒!屬下知罪!”
薛姝面龐冷峭,眼裏寒意彌漫。
“本将軍還以為你們都不曉得主子是誰了呢!”
高維一咬牙,高聲請罪,“将軍,此事是末将一人擅作主張,才下令他們不許禀告将軍,末将一人做事一人當!”
薛姝嘴角一挑,冰冷的寒光一射,語氣不辨喜怒,“真有義氣!不過本将軍竟然不知,何時你能做本将軍的主了?莫非你想取而代之?”
十三娘等人一吓,知道将軍此次是怒氣爆發了,若不出意外,高維的下場定然慘淡,十三娘壯了壯膽子,為高維求情,“将軍,此事發生之時恰逢将軍中毒,處境堪憂,後來又大病初愈不想讓将軍着急憂心,這才瞞而不報,當時南平郡王已知曉此事,亦是叮囑不必煩擾将軍,此事他可解決,所以才·····”
薛姝打斷了她的話語,接口道:“所以才安安心心的等着他出手解決此事,規規矩矩的等着消息,就只瞞着本将軍一人了?”
十三娘頓時噤聲啞口了,覺得這事真是被她越描越黑,還把那位郡王爺給拐帶進來了。
薛姝氣得笑了起來,吓得衆人小心肝一抖。
“啪啪啪”接連響亮的拍掌聲響。
“好!好!真好!”
“本将軍許久沒松過筋骨了,高維!蔣梅!你們兩個一起上!”
聽着将軍在那松骨頭發出的“硌”“硌”之聲,十三娘心裏像吃了黃連一樣,苦得舌根發澀,完了!連名帶姓的叫上了,今日恐怕不傷筋動骨是不能事了了。
高維抿了抿唇,起身拱手道:“将軍,此事是高維一人····”
還未說完,一陣淩厲的拳風毫不留情沖着他的面龐而去,高維整個人被打得甩出老遠,嘴角流出鮮血,還未掙紮起身,衣領被人一提,一拳又落了下來,那沉沉的骨肉被擊打之聲聽得一旁的衆人心驚膽戰。
高維卻是絲毫沒有還手,閉着眼睛默默承受着女子勃發的怒火,忍住喉間腥甜,牙根緊咬。
隔了一會兒似乎打累了,衣領一松,高維似破布娃娃般被人一扔,躺在地上只剩喘氣聲。
身子被人一踹,他睜了睜眼,衣領一提,又被拖到了那五千精兵面前,“碰”的一聲落地,濺起煙塵。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人特有義氣?特仗義?”
衆人低頭不敢回話。
“蠢貨!”
“給本将軍記住,這話只說一遍,過後若有人再犯,軍法處置!”
衆人身姿一挺,恭敬聽令。
“何為兵?何為将?何為下屬?”
“軍令如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若是在戰場之上,主将受傷,下屬對軍情瞞而不報,自作主張,可知這是何罪?!”
“延誤軍情!數萬将士的性命難道是拿來開玩笑的?!”
“此次軍中發生如此大事,正是人心惶惶,需要主将統帥安定軍心之時,你們卻瞞而不報,軍中出了叛徒,主将不露面不正好告知衆人情況危矣,自身難保麽?”
“京都本就不比邊疆,更應小心行事,此次敵人借此時機剛好橫插一腳,導致軍心更是一盤散沙,錯誤頻出,一不小心踏空一腳,後面等着的便是萬丈深淵!”
薛姝喘了口氣,語聲沉冷,“本将軍不想自己的兄弟沒死在外族戰場之上,反倒枉死在了這京都國土之上!”
衆人聞言心裏一悶,面色沉重,将軍之所以如此大怒,他們都明白,這是恨鐵不成鋼,是他們想的太過簡單了,忘了這是權貴雲集的京都,而不是他們熟悉做主的北疆了。
“你們只需記住!首先你是我薛姝的兵,是血甲軍的一員,牢記身為血甲軍的軍人職責,其次才是我薛姝的兄弟,最後才是大秦的百姓!”
“聽清楚了沒?!”
衆人轟然響應,“牢記将軍教誨!末将聽令!”
“好!衆将聽令,今日起高副将降職一等,由蔣副将代替其責,你們二人率領衆位将士入黑木林中操練,半月之後,本将軍在入口等,若是超過時辰未達,後果自負!”
衆人心裏一咯噔,果然,将軍一旦發怒,這事就沒這麽容易了解,想起那猛獸衆多,陰氣森森,煙霧缭繞的黑木林,衆人面色一苦,牙齒打顫,肌肉都緊繃了起來,見将軍眼神掃射過來頓時又肅容齊聲聽令。
“謹遵将軍之命!”
薛姝點了點頭,面無表情,轉身騎上乘風而去,徒留一地塵煙。
十三娘起身松了松腿,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高維,想起他那倔性子又沉默寡言的,嘆了口氣,這次将軍真是下了狠心了,依照這高維現在的狀況進了黑木林,性命堪憂啊!
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身子,“維子,你行不行?要是不行的話就跟将軍說一聲,讓你····”
“不必!”
高維擦了擦嘴角血跡,睜開了雙眼,眼中一片黯淡無光,掙紮了一會兒,拒絕了衆人的攙扶,蹒跚着走到一馬匹前,喘了幾口氣,艱難的想上馬去。
十三娘看不過去,一把粗暴的将他扛起,走回了莊子裏去。
“急什麽!咱們還得先整頓馬匹,帶足了幹糧藥丸才出發,就你這樣的沒進林子估計就先趴下了!”
“你先放我下來!”高維語聲微弱,又急急喘了幾口氣。
十三娘将他往院子裏一張藤椅上一甩,沒好氣的訓道:“我說你就這脾氣不好,死倔死倔的,又愛面子,強出頭幹嘛?!”
看着他一言不發,神色落寞,又嘆了口氣,勸道:
“你也別怪将軍狠心,她在其位謀其政,自有她的難處,本來就因為是女兒身備受歧視,當初坐上三軍統帥這個位子吃了多少苦,經了多少難,你我二人在身邊更是瞧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京都這地界貴人雲集的,一不小心得罪了人,下個黑手都夠嗆的,她這麽做也是為了咱們好。”
“我都知道,我氣的是自己,思慮不周,連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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