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人交心
發完一通怒火的薛姝,騎着乘風就直接回了鎮國公府自己的院子,三七等人見主子面色冷峭,周身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俱都噤若寒蟬,做事說話越發輕聲細語了。
誰知薛姝進了院子之後又快步出了房門,手上抓着一條紫藤鞭,氣勢洶洶的又出了院門,看這架勢像是要找人打架似的。
三七一愣,想了想不放心,立馬腳步匆匆的跟在了薛姝後頭,等走着走着見自家主子原來是去了室外演武場,心裏剛要松口氣,只見演武場內一股勁猛地鞭風“啪”“啪”“啪”突兀的響起,驚起一地的飛沙走礫,那女子身處一片迷蒙之中,背影筆直,除了一股沉悶的怒氣,甚至還隐隐感覺到了一抹孤寂。
等一切靜止停息之時,原本豎立在演武場上的四個稻草人早已變得稀巴爛,三七張了張嘴,面色糾結的剛想開口,忽然眼角餘光見到一淡雅的雪白袍腳,轉頭一看,那位風光霁月的南平郡王眼神深邃,面色冷峻,一言不發的默默凝視着自家主子,她點了點頭,行了個福禮,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薛姝站在演武場正中調息喘氣,雖然身體不過兩日就恢複如初,可是接連幾日來所遭遇的一切令人應接不暇的事件,都讓薛姝的心中慢慢的積攢了一股郁氣憋悶,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像一只氣球一般随着時間流逝越發膨脹,直至今日瀕臨邊緣猛然爆發。
想起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高維,眼裏閃過絲懊惱,咬了咬唇瓣,煩悶的撓了撓頭發。
“這是怎麽了?”
尋着這低沉的男子嗓音一望,蕭峥站在演武場邊緣的石階之上,正緩緩踱步而來,深邃狹長的雙眸之中泛着點點溫柔笑意,嘴角微勾。
薛姝一怔,腦海中想起書呆子文清的那些話。
“這南平郡王對将軍可是頗為上心吶。”
“這般萬裏挑一的男子瞎了眼看上了大将軍,是将軍撿了大便宜了!”
“好東西,自然是吃到嘴裏,握在手裏,更為穩妥。”
男子低頭垂眼一看,眼前的女子因長期在軍中歷練之故,身姿總是下意識的挺得筆直,一雙桃花眼中一片迷蒙,睫毛卷翹似蝴蝶翩翩,花瓣一樣嬌嫩的嘴唇微張,似無聲的邀約,男子眼中的光芒倏地一暗,喉結滑動,連忙移開目光,擡手輕撫女子的一頭秀發,“你都聽見了?”
“嗯。”悶悶的一聲。
“你可是因此不暢快了?當時本是念着你剛好正在病中,而且發生的一切都措不及防,令人始料未及,你還需要花時間獨自消化,擔心你一時承受不住方才隐瞞,說來還是我的不對,不該如此武斷的擅作主張。”
薛姝本來想着開口質問一二的,哪裏知道這人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不小,一下子就猜中了自己的想法,還如此體貼善解人意,按道理心中該感到滿足感動才是,可是為何一口氣憋在心裏只有憋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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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薛姝這輩子都只能被他死死的壓制了?
瞥了那人一眼,哼唧了聲,“得,真不愧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郡王爺是也,這能屈能伸,識時務的本事也不小!本将軍還沒問你呢,你倒是乖覺的自個兒認錯了!”
蕭峥微微一笑,眼中柔情潋滟,的确沒錯,正是曉得這女子的性子,最是吃軟不吃硬,要是對她硬着來,恐怕也只會落個兩敗俱傷的局面,何必?
還不如以退為進,奪取先機。
薛姝一甩馬尾,臉上薄汗晶亮,剛要拿袖子随意擦擦,手腕被人一抓,一股帶着男子身上獨有青竹香的精致薄軟的錦帕,仔細的擦拭着自己的額頭,嘴邊道:“小七也真是的,論起來說也是個大姑娘了,怎的行事還是如此馬虎?女子的肌膚最是嬌嫩,更應呵護,你那粗布敷衍的一擦,刮傷了肌膚可怎好?”
薛姝瞅了瞅自個兒一身的錦緞抽了抽嘴角,還有那男子絮絮叨叨不停的嘴,還以為剛才那個一臉冷峻谪仙範,宛若高嶺之花的男子是個幻覺,怎麽一眨眼就變成個這麽事媽的男人了呢?
耐心等他擦拭完,嘴裏卻是滿不在乎,“在北疆之時那裏整日都是煙土沙塵的,哪有時間整理儀容講究那麽多的?一個月能洗兩次澡已是我這三軍統帥獨有的待遇了。”
那男子的手一頓,眼裏憐惜疼愛一閃,俯低身子,在女子飽滿的額頭輕柔一吻,“我的小七受苦了,往後有我在,你只需做那個愛跳愛鬧的薛家小七就好了。”
薛姝耳根一熱,面上不自覺的浮起紅霞,可聽到男子所說的話卻是收了笑意,嘴唇一抿,堅定的搖了搖頭。
“你還曾記得當初與你說過,我薛姝注定與一般女子不同,比如此次之事,我自是知曉你是擔心憂慮為我好,才決定瞞着我獨自出手解決,可是我卻并未感到高興。”
蕭峥臉上的笑意一斂,恢複了肅然冷峻的神色,将錦帕收回袖中,卻也沒有打斷女子話語反而一副洗耳恭聽的意思。
薛姝松了口氣,拉了拉他修長的指尖低頭把玩,“我知道在你心中我薛姝首先是個需要呵護疼惜的女子,一切以我為重,但你可否曾想過,這世間紛雜,一人在生活之中分飾多角,生命之中已不僅僅只是有情愛一物?”
“在鎮國公府我是鎮國公世女,在血甲軍中我是三軍統帥,在朝堂之中我是二品輔國将軍,最後才是我爹娘的女兒,你心愛的女子,這些頭銜看着耀眼充滿榮光,可是在它們背後,我體會到的卻是那份沉重的責任。”
“從小父親的教導與薛家百年沉澱的精神傳承,精忠報國,護衛百姓,友愛軍中兄弟,薛家人滿腔赤誠熱血從未被這世間黑暗與醜陋所擊敗,相反經過歲月的積累,這份精神早已深深刻進每一個薛家人的骨血之中,從未忘卻!”
“所以,蕭峥,你最好考慮清楚,你要決定牽手相攜一生的女子并非一般女子,自小我就飯量比別人家的丫頭大,力氣自然也是比別人家的姑娘大,如今我的拳頭已經可以打死一頭牛了;我的功夫自小有祖父與父親親自傳授教導,除此之外家中還請了數位隐士高人親傳獨門武功,我與你的內力功夫完全不相上下,加上力大無窮,若真要不留餘地的打一場,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看着那男子面無表情的臉,深邃的眼睛裏滿是忍耐與不服,忍俊不禁,墊高腳尖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那男子見了環住她的腰,無可奈何的低下頭來,讓她不用踮腳那般辛苦。
看着眼前這乖乖低頭的男子,薛姝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柔聲道:“蕭峥,我說這些只是想讓你明白,我薛姝從來不是那些躲在丈夫身後的享福的柔弱女子,我也有自己的志向抱負與責任,而一切苦難風雨,我也願與你共同攜手面對!可好?”
蕭峥看着眼前這個擲地有聲一臉鄭重,眼中一片耀眼光輝的女子,胸腔裏鼓鼓脹脹的一種複雜情緒在不斷發酵膨脹,似要滿溢而出,欣慰,自豪,驕傲,憐惜,柔軟,遺憾等等數不清道不明,他只清楚的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是他此生此世得到的最為價值連城的世間珍寶,獨一無二!
他輕柔的吻上那片嫣紅的唇瓣,面上一片虔誠,鼻尖相對,吐息可聞。
“小七,我的小七,你可真是我蕭峥的劫數,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是好?”男子語聲沙啞低低呢喃,飽含無限洶湧的深情,又不得不克制隐忍。
薛姝聽了卻是一笑,語聲嘶啞嬌軟,“呆子!我怎可能是你的劫數,當初不還說我倆是命中注定的麽?”
低低沉沉的笑聲從男子唇瓣溢出,包含寵溺縱容,“是,你是我的命中注定,無人可以替代!”
二人之間的溫情脈脈,暧昧旖旎突然被冒失的闖入者所打破,偏偏還是個沒眼色的,即刻就嚷嚷起來了,“将軍,我說你們兩個好歹注意下場合好不?這大庭廣衆的簡直是讓我們長針眼啊!”
薛姝聽到小娥那活力四射的一嗓子,包含着剛幹完壞事的竊喜興奮激動,藏都藏不住,簡直不要太明顯。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懂麽?”男子嗓音沉冷,暗含被打擾的不滿。
蕭峥親了親她的臉頰,又理了理她的發絲與衣衫,确無不妥才自己整理儀容。
薛姝安心享受完男子的服侍,清了清嗓子,高聲問了句,“又去哪兒幹壞事了?”
小娥條件反射當即辯駁道:“小娥這麽乖怎麽可能幹壞事!将軍你別冤枉人!”
薛姝嗤笑一聲,踱步至那妮子跟前,繞着轉了兩圈,“這次是去收拾誰了?趙雲蘇?蕭屹?還是南蠻公主?”
小娥被那洞穿一切的眼神看得一陣頭皮發麻,實在頂不住就拉着薛姝手臂搖晃,“好啦!好啦!小娥的确是出去收拾他們了,我可公平得很呢!一個都不落!”
薛姝眉一皺,“不是親自去辦的吧?可善後了?沒下重手吧?”
聽着她一連串擔憂的提問,小娥斜了眼,氣呼呼的道:“将軍!你這是看不起小娥麽?小娥可厲害着呢!想當初姑奶奶我稱霸武林江湖的時候,将軍還在玩泥巴呢!”說完才意識到說了什麽的小丫頭立馬一捂嘴巴,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薛姝氣的嘴都歪了,毫不留情的一掐她臉頰上的嬰兒肥。
“哎呦,疼!疼!疼!将軍,小娥一時嘴誤!嘴誤!哎呀!真疼!”
看着小丫頭眼淚汪汪的滿是控訴,這才松了手,“長能耐了是吧?還姑奶奶?玩泥巴?尾巴都給翹到天上去了!真是一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
蕭峥看着那鬧做一團的兩人,冷峻的面龐之上柔意一閃,徐徐行至薛姝身旁,高大修長的身影往那裏一矗,頓時壓力倍增。
小娥癟了癟嘴,乖巧認錯,“将軍,小娥錯了,以後在也不沒大沒小了。”
薛姝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語重心長,“曉得你這丫頭性子是拘不住的,可你也得小心行事,你要對付的可不是一般人,這還涉及國公府和皇族,我就擔心你一步踏錯反倒将自己牽扯進去了,你個小沒良心的!”
那丫頭眼珠機靈的轉了兩圈,嘿嘿一笑,“将軍,小娥可真沒親自出手,不過他們估計也心中有數就是。”
想起什麽,薛姝擡頭問道,“阿峥,你可知曉魏王世子蕭屹的外祖家可是姓賀?”
“正是,怎麽了?”
薛姝低頭沉思,想起那日巷子裏頭幾人的話語,眼中暗芒一閃,接着若有所思的看了那男子一眼,調笑道:“坊間傳聞,南平郡王包下了京都第一美人花魁雲曦,令京都所有公子哥都不禁扼腕嘆息,不能一親美人芳澤呢!”
蕭峥揚了揚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那就奇了怪了,這京都是何人敢如此大膽,敢借用您老人家的名頭行事?”
蕭峥認真嚴肅的盯了女子幾眼,收回目光後慢條斯理的打理衣袖,“說吧!這是有什麽鬼主意了?”
薛姝奸詐一笑,嘿嘿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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