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還治其身
安易坊客似雲來
“哎,聽說了沒?京都最近可熱鬧了!”
“嗨,不就是那榮國公府的趙四小姐被賜婚給魏王世子做側妃了嘛!”
“你說這也奇了怪了,這皇太後娘家榮國公府這可是百年世家貴族啊!這趙家小姐更是金尊玉貴的,歷朝有五位皇後出自榮國公府呢!”
“那可不是,這私底下還傳了句話呢!說這趙氏貴女是只為正妻,絕不為妾呢!”
“怎麽可能!”
“你還別不信!你仔細琢磨琢磨,看咱這大秦歷朝歷代除了皇後可有入宮為妃的趙氏女?”
“嘶,這仔細一想,還真沒有!”
“這就對了吧!事出反常必為妖!這聖上突然下這賜婚旨意,皇太後也沒有絲毫動靜,我琢磨着吧,這趙四小姐嫁進去估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哦?不過說的也對,不然依着那位的身份怎麽着最低也得是個王妃世子妃不是?”
“嘿嘿,那還用說,定然是使了什麽不幹淨的手段了呗!”
“哎!哎!這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可聽說前日那位小王爺還沖冠一怒為紅顏,為了那京都第一美人花魁雲娘子在怡紅院跟自個兒外祖家的表弟大打出手呢!”
“啥?那這不就是兩兄弟争一個女人嗎?”
“啧啧啧,要我說這些纨绔子弟不過都是大秦的蛀蟲!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平時仗着祖宗積德耀武揚威,欺壓百姓,就沒幹一件好事!”
酒樓裏一片細細碎碎的話語談論之聲,離得最近的那桌子雖說壓低了音量,但只要坐在隔壁依然清晰可聞。
如今大秦朝言論相對自由,平時一些小道消息八卦秘辛卻是最為令人津津樂道了的,特別是以局外看戲人的角度大肆抨擊評價京都世家貴族們放蕩不羁,奢靡繁麗的生活,格外的有種淩駕其上指指點點的優越感和刺激感,更是給百姓們平凡寡淡的生活中增添了無數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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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大堂之中唯有一僻靜之地,方桌主位之上只一位身姿袅娜纖細的女子落座,白紗蒙面,周圍俱是恭敬垂手的仆從,衣着非富即貴,引來大堂之中許多暗中好奇的目光。
其中一位俏麗的婢女似無法忍受一般驀然行至女子跟前,剛要低首說話,又突然驚呼出聲,“小姐!”
只見到那女子右手握拳青筋暴起,桌上還滲出了一灘血跡來,那婢女立馬神色懊惱的掏出手帕想要為自家小姐擦拭,一邊小心翼翼又滿臉疼惜的勸道:“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如今咱們出府來該買的也買了,這茶也喝了,到時間回府了呢!不如咱們先回府去?”
那女子素手猛地揮開婢女的手帕,“碰”的一聲,左手緊捏茶盞重重一放,嗓音嘶啞陰沉一字一頓,“莫非如今本小姐是被看押的犯人了麽?”
婢女們吓得連忙誠惶誠恐的下跪請罪,“小姐息怒!”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這位就像變了個人一般,脾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一不順心做下人就得遭殃,如今秘密被草席一裹丢去亂葬崗的婢女都不知有多少了,她們自是識時務,盡量順着這位的心思來。
坐在主位上的女子好巧不巧,正是剛才被人所議論的主角之一,榮國公府趙四趙雲蘇。
趙雲蘇被面紗裹着的臉蛋一片陰冷,嘴角一抹譏诮憎恨扭曲的弧度,看了看被指甲刺破鮮血模糊的掌心,雙眼中的情緒不斷翻湧而出。
是,就在前幾天,蕭屹那人渣不知從何處知曉了是她的主意将他給算計進去了,約好了在一處僻靜客棧裏見面,還被威脅若是不去,此事往後就別想善罷甘休,而她如今又哪裏有反抗的資本?還別說如果被祖父與父親知曉她将皇族子弟給牽扯其中了,這結果恐怕更加惡化,她在榮國公府還有立足之地麽?
如今祖父對她失望,父親恨不得沒有他這個女兒,況且他子女衆多,也不缺她一個,唯一只剩下一個寵她愛她的母親,可是這有什麽用?母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只知道以丈夫為天,三從四德的婦人罷了,每日只知哭哭啼啼的哀求父親,父親也已厭煩的數月未踏足她們母女的院子了。
想起她那日帶着婢女忐忑赴約後發生的一切,眼中的一片濃墨暗黑幾乎淹沒她所有的思緒,腦海之中唯有揮之不去的一個名字深深镌刻,至死不忘:薛姝!薛姝!薛姝!
離得最近的婢女無意擡頭一望,心裏一駭,癱倒在地,那是多麽可怕濃烈的眼神,包涵着一股想要撕裂世間所有的瘋狂,那血紅的眼眶似吃人的妖怪一般能吞噬所有,扭曲憎恨殺戮血腥殘忍,所有負面黑暗的複雜情緒洶湧撲面而來,能讓人似被扼住喉嚨般瞬間窒息。
就在這一場面引得鄰桌好奇窺探之時,一個高大威猛的侍衛突然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直奔這桌而來。
那婢女即刻醒過神來,連忙恭敬跪好。
趙雲蘇聽到動靜眼中所有情緒瞬間低垂了眼簾遮掩,輕緩的端起茶盞品茗,枉顧手上傷口,沒事人一般不露聲色。
今日之所以特地來此,親耳聽到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賤民的肆意評論,為的就是讓自己深深的記住,此刻心中的那種像是被扒光了所有衣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肆意踐踏的侮辱,更不會忘了給自己帶來這一切痛苦源頭的那人對自己所做下的種種惡行,這些以後都會千倍百倍都如數奉還!
“小姐,我家主子有請!”
聽到男子公事公辦毫無感情的語調,趙雲蘇回過神來,扭頭一望,臉色一變,下意識猛地站起身來,退了好幾步撞到了桌角,急促的呼吸聲更讓氣氛緊張壓抑了些。
那名侍衛無動于衷,面無表情的重複一遍,“小姐,我家主子有請!”說罷還讓了讓路,态度強硬。
趙雲蘇慢慢的冷靜了下來,頭顱低垂,露出一截優美的天鵝頸,膚色如玉白皙。
“好!我去,帶路吧!”
那婢女連忙抓住趙雲蘇的裙擺道:“小姐,您一人去不安全,采蓮跟您一塊!”
“嗯。”
采蓮一喜,起身緊随其後,一起上了一輛來接的黑蓬馬車。
——
陸大寶判定為被人冤枉,已經釋放出獄,正在京郊別院養傷。
至于徐文清那書呆子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特地被聖上給召見,在禦書房內關門密談了幾個時辰後龍顏大悅,最後論斷為事出有因又在北狄之戰中居功甚偉,功過相抵,只被打了五十大板以示懲戒。
誰知沒過幾日,陛下突又下了聖旨封其為中書舍人,正五品上,掌侍進奏,參議表章、草拟诏旨制敕及玺書冊命,一下躍為聖上寵信的臣子新貴,有許多京都官宦世家貴族派人上門打探皆無所獲,不但未能見得主人一面,又因被人不失禮數客客氣氣的盛情招待,心裏也不能埋怨,頓時令這位文清公子在衆人心目之中更加神秘莫測。
有些老臣則腦中精光一閃,想起這位年輕人姓徐,又如此有才引得聖上重視,莫非是大秦開國元勳文曲星文國公府的後人?
京郊別院之中,這炙手可熱的文清公子正毫無形象的趴躺在地上,似睡着的嬰兒般乖巧無害,露出的半邊臉頰眉宇疏淡,還沾染了些許泥土,鼻梁長直挺立,雙眼輕閉,睫毛輕扇,一頭烏發被發巾一束,頓時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許是在戰場待過的緣故,倒不似一般讀書人皮膚白皙,一身小麥色的肌膚細膩緊實,看着清瘦,實則兩旁撐在地上的手臂隐約鼓起結實的肌肉,充滿了爆發的力量。
因血甲軍外出秘密操練,擔憂只有三腳貓功夫的文清公子安危,被薛姝借來正在各暗處站崗的幾位十七煞無聲用內力交流傳達信息。
容十二:“你說這人什麽毛病?一大早的就躺這地上,勸他回房睡,結果一本正經的說他這游子要感受感受睡在京都故土之上的踏實感安全感?”
容十一:“噗嗤,估摸着這讀書人的腦子跟咱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太一樣,要真能被你猜到人家在想什麽,也不會被稱為詭才了吧?”
容九:“那也是,不過這位文清公子未免也太過特立獨行了些,這僅僅幾天幹出來的事都令咱大開眼界啊!”
容十:“德行!你們這就不懂了吧,咱們文清公子實則比之了空大師也不差,可還記得昨兒個夜裏突然天降大雨,這位光着腳丫子穿着裏衣進雨裏蹦了沒?”
容十二:“哈!那可不是,吓咱一跳,當時還以為這位腦子有問題呢!”
容十:“結果你們猜那次發現他說了啥?”
衆人搖頭。
容十得意一笑:“文清公子夜觀天象,掐指一算,北方天氣十分反常,已經連續數月未有降雨,聖上垂問之時,文清公子淡定朝天一指,言曰:不出三日,定有降雨。所以啊,人家那晚是在為北方大秦百姓慶賀高興呢!沒聽到人嘴裏嘀咕着五谷豐收麽?”
衆人咂舌,厲害啊,要說這世上能讓他們幾個臣服估計只有自家主子了,今日恐怕又得再添一個詭才文清公子了!
就在這時,地上趴着那人猛的一睜雙眼,令人眼前一亮,一雙幹淨透亮似清潭的眸子不經意般掃過那幾人所在之處,令人脊背一涼,正當他們驚駭以為隐藏之處被發現之時,那位又低垂了眼簾,拍了拍衣袖,慢騰騰的爬起身來,一臉斯文秀氣,邁着教書先生般的八字步,悠閑的繞着院子轉圈。
十七煞衆人:“········”
看着轉得令人頭暈之時,那人步子一停,雙手背後,兩袖飄飄欲飛,似世外高人自有一番灑脫風度,仰天長嘆一聲,一副憂國憂民臉,嗓音拉長,“将軍,人家想你啦~”
十七煞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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