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房間裏一片寂靜，只聽得見孫悟空和雲昭的呼吸聲。孫悟空死死的盯着雲昭，不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雲昭嘆了口氣，還是讓這小猴子認了出來。雖然他确實沒怎麽去用心遮掩他的不同，但他以為悟空最多猜測他是不是觀音派來暗中保護玄奘的，或者是來打玄奘主意的。
“你怎麽會這麽問？”雲昭雖然見到那時候的孫悟空，但那時候他可沒與孫悟空有過對話，甚至每次見到孫悟空的時候，他都沒讓孫悟空見過他的臉。
“你認識嗎？”孫悟空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又問了一次。
房間裏再次安靜下來，雲昭微微垂首，“認識又如何，不認識又如何呢，悟空？”
孫悟空皺緊眉頭，許久後看着雲昭，“你為什麽要來，這一趟所謂的西行取經與你根本沒什麽關系。”
“确實，跟我沒什麽關系。”雲昭點點頭，看着孫悟空笑了笑，“但我想跟着來便跟着來了。”
孫悟空被氣的原地轉了兩圈，看着雲昭平靜的樣子，忽然就安靜下來，“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我以前見過的那個人。朝柳，你是嗎？”
孫悟空一向是随心所欲的，願意這樣平靜的問雲昭，已經是将雲昭放在心裏了，才會這樣執着的想要問出一個答案。
雲昭有些苦惱，他其實不怎麽想讓孫悟空現在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這一刻，他微微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仔細的遮掩一下自己的不同了。
“我以前确實見過你，也認識菩提。”雲昭看着孫悟空不問出個答案誓不罷休的樣子，無奈的點了點頭。
孫悟空的眼睛頓時一亮，輕巧的跳上塌，仔仔細細的去看雲昭的樣子。雲昭仿佛看到了當初在靈臺方寸山見到孫悟空的時候，他穿着的灰色道袍仿佛都被他這小猴子染上了彩色，讓三星斜月洞越來越熱鬧。
“看什麽呢？”雲昭被孫悟空趴着看的難受，扭了扭脖子，将孫悟空推開一些。
孫悟空從塌上跳下來，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将桌子上放着的葡萄扔到嘴裏一顆，老氣橫秋的說道：“當初我就好奇，你到底長得什麽樣子，每次我都只看到你坐在樹上的背影。”
雲昭悶笑一聲，卻沒有解釋當時自己是故意背對着他的。
知道了雲昭的身份的這一刻，孫悟空好像忽然間就活潑了起來，比他平日裏還要活潑，叽叽喳喳的說着當初自己在三星斜月洞時與師兄弟們如何笑鬧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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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師父将我趕出師門……”孫悟空忽然不再說下去，而是沉默了下來，許久才繼續聲音低沉的說道，“師父說我不通教化，其實是怕我後來連累師門吧。師父有大神通，即可前算五百年，又能後算五百年，怎麽會算不到我後來大鬧天宮呢？”
孫悟空自嘲的笑了笑，雲昭微微皺眉，也許被菩提趕出師門是孫悟空心裏的一個大疙瘩，解不開的大疙瘩。
“悟空，你想聽一些以前的事情嗎？”雲昭微微一笑，剎那間眼睛中全部是往日裏特意掩蓋的風華。
不等孫悟空回答，雲昭就自顧自的講起來，給他講盤古開天，天地三劫，聖人之争，道祖授業和東西方教派之間的争鬥。
孫悟空漸漸入了神，他本就是女娲補天石所孕育出的靈猴，雖然有着天生的天地靈氣，但卻從來不知道這些往事。
也許有人給他講過，只不過他那時候沒耐心去聽。
“如今如來是西方佛教的掌門人，東方道教卻因為聖人們大多都去閉關突破最後一道大劫而略顯勢弱。”雲昭擡頭去看孫悟空，“這就像是當初巫妖大戰時一樣，不過佛道之間并沒有巫妖那些血海深仇，所以最後的結果大概不會像巫妖一樣幾乎全部滅絕。”
孫悟空晃神了很久，有些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算是我的私心，我其實不怎麽希望你去佛教，也不希望你去道教。”雲昭笑了笑，他當初在末世聽到孫悟空故事的時候，只羨慕他有着通天的本領。即使他後來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但出來後依然是那個強悍的齊天大聖。
但現在他想的比以前要多，孫悟空是個猴兒，是個自由自在的猴兒。可不論佛教道教其實都不喜歡他，因為他是天生地養的，又跳出五行之外，不在生死之中，無法掌控。
如果孫悟空能再強大一些，便能學着菩提一樣。沒有人敢惹他，沒有人敢束縛他，他可以最大自由的去玩去鬧去笑。
“為什麽？”孫悟空還是不明白，他去哪兒又跟雲昭有什麽關系呢？
雲昭其實也說不上來到底是什麽原因，大概是因為孫悟空曾經是他最想變成的人，是他曾經的偶像吧。他願意在這個世界為孫悟空去謀劃，為他去操心，為他去争取，甚至為他做些以前他不會做的事情。
“孫悟空，我與你師父是好友。”雲昭當然不會說這些理由，他想了想，道，“當年他将你趕出來，卻并非全然不管你，他不希望你被任何人用任何借口束縛住。像我們一樣做個散人多好，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規矩，活得開心點。”
孫悟空的眼睛頓時一亮，他不知道雲昭說的是真是假，但他願意相信是真的。而且，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朝柳又為什麽要跟着走這一趟取經之路。
“可是要怎麽做呢？”孫悟空知道他如果跟着玄奘一直去了西天，那麽他一定會被如來封佛。
“這個我會去與菩提商量，再去找如來談談。”雲昭笑着揉了揉孫悟空的猴毛，其實他很早就想揉一揉了，齊天大聖的猴毛啊！
孫悟空來找雲昭的時候皺着眉頭，滿臉的沉重，但出來的時候則是歡天喜地，甚至豬八戒搶了他早上的水果，他都笑了笑沒計較，将豬八戒吓得頓時一個激靈。
雲昭看着孫悟空和豬八戒每日例行一打鬧，笑着去跟玄奘說話。
“朝柳你要走嗎？”玄奘面目平靜，他是個真正的高僧。雖然會因為路途上的艱難而哭泣，但卻從未因着這些艱難想過放棄。
“确要離開些時日，有些事情要我親自去做。”雲昭笑了笑，玄奘點點頭，并沒有問是什麽事，也沒有問雲昭還會不會回來，或者是什麽時候回來。
“一路平安，阿彌陀佛。”玄奘撥着佛珠，低眉斂目一派安然。
雲昭同樣頌了聲佛號，玄奘是個高僧，也是個好師父。只不過他的佛是最重要的，什麽都比不上。
雲昭沒再與孫悟空打招呼，在他們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他悄悄的離開了。
菩提這些年早已經不在靈臺方寸山了，現在他已經搬到蓬萊附近的一個小島上去了。說是不怎麽喜歡在山上住了，要去海邊住段日子。
他的那些徒弟一個個都任勞任怨的幫着他搬家，反正他們估計也習慣了，菩提每隔段時間總會換個地方住。
“仙師，您來了。”菩提的大徒弟正帶着一幫師弟師妹在練劍，看見朝柳踏雲而來，趕緊吩咐師弟師妹們繼續，自己上前去招待。
“菩提呢？”雲昭四處掃了掃，以往只要他來，菩提那家夥就提前備好茶酒和棋盤，每次都要拽着他下棋才算完。
“師父在靜室，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嗯。”雲昭點點頭，示意他不必跟着自己，自己去了靜室。
雲昭坐在靜室外面的大樹上，看着院子那邊還在練劍的弟子，哼哼哈嘿的特別賣力。
菩提是雲昭來的第三天才從靜室中出來，看着雲昭在院子裏，轉頭就回頭去靜室裏拖出了棋盤。雲昭難得翻了個白眼，看着菩提興致勃勃的樣子只能坐在對面陪他下棋。
“我知道你要來說什麽，”菩提咬了咬唇，将手中的棋子猶猶豫豫的放下，松了口氣道，“他身上的罪業太多了，這是次好機會，畢竟三劫過後，就沒有什麽太多能得到功德的機會了。”
“我不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如來不松口。”雲昭将棋子放好，瞬間吃了菩提一片，把菩提心疼的都想悔棋。
菩提咬牙切齒的再次放下一枚棋子，橫眉怒目的，“悟空是我徒弟，你且問他，他敢收嗎！”
“何來不敢呢？即便他早些年出身通天門下，但後來可是實實在在成了接引門下的釋迦牟尼。”雲昭想起現在的天庭就頭疼，雖然他對教派沒什麽太大的歸屬。但總歸他這個身體也是聽過鴻鈞講課的，要承一份師徒之情。
“哼！”菩提捏着棋子，眼睛就沒從棋盤上挪下來，“下完這一局，我與你一同去他那雷音寺與他說道說道。”
雲昭輕輕一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既然菩提這麽說了，雲昭也不再分神，專心與菩提下棋。
這一盤棋足足下了有半月之久，還是雲昭故意的漏了個破綻給菩提，才結束了這場不知會耗時多久的手談。
菩提瞥了雲昭一眼，太奸詐了，竟在棋盤上與他談事！
既然應下了，菩提先将大徒弟找來，一一囑咐了他不在的時候的每日的安排，又将整座小島以陣法覆蓋。他的這些弟子都還沒出師，若是被旁邊蓬萊島上那群好鬥的欺負了可如何是好。
雷音寺裏，如來忽然睜開眼睛，眼中微微一閃。
“師叔。”如來看着他面前的雲昭和菩提，心裏苦笑，他早該想到既然他查不到孫悟空的師門，想來必然是他這些能避過他的師叔教出來的。
雲昭輕輕一笑，“多寶，許久未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