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折枝4

“現在先把褲子穿上。”我哥半摟着我站起來,終于把褲子套上。

而這個時候,敲擊窗戶的聲音也突然消失不見。

我本打算摸索着去掀開一點點簾子觀察外面的情況。

但被我哥制止了。

“他走了嗎?”我用氣音問道。

“他馬上會回來。”我哥摸了摸我胯間的拉鏈,本是在确認褲子是否好好穿上。但似乎摸到了某個位置,突然僵了幾秒才重新動作,彎下腰抱起我走向櫃子邊。

“他會進來嗎?那你怎麽辦?哥哥?”我伸出手試探櫃子的位置。

我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我是否夠得上櫃子的頂端。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後,他就換了一個動作,像抱小孩子似的将我舉起。

“抓緊櫃頂的邊緣。”

“知道了。”我雙手順着櫃門,向上摸索,緊緊扒住櫃頂的邊緣“手用力。”黑暗中他深呼吸了一次,随後我只覺得腰臀受力被舉了起來,大腿也碰到了櫃頂。我趁此抓住機會,一下翻到了櫃頂上。

櫃子的頂部不比一張小書桌大上多少,一不小心就會從上面摔下。我只好蜷縮身體窩在上面,雙手則緊緊抓住櫃頂的側邊邊緣,防止自己摔下去。

“不會摔下來?”我哥順着櫃子頂部的邊緣摸過,确認着我的狀态。

“沒事,待得住。”

得到我的回答後,我的手被哥哥抓住,他将呢絨大衣塞給我說:“把這個蓋在身上,頭也藏裏面,不管聽到了什麽,記住都不要動,等我來找你。”

我接過大衣,一把就抓住他縮回去的手,問:“哥哥,告訴我,你下面到底打算做什麽!”

我哥用另只手拍拍我手背。“別害怕,彤彤。相信我,你一定能離開這裏。”

還沒等我再次發問,他就抽走了手。

我待在櫃頂上,進退兩難,既不能下去追問他,也不能大聲說話,生怕那個人什麽時候會回來,于是只能艱難地将大衣蓋好。

剛等我躲進大衣裏,突然門口的方向傳來鑰匙插進門鎖的聲音。

咔擦幾聲,大門就被打開了。

随後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在這個小房間裏回響。

噠——噠——噠。

那個人竟然有鑰匙,他進來了!

我大吃一驚,渾身僵硬,只覺得心髒在胸腔裏快速跳動,似乎随時都能破胸而出。

哥哥在哪裏,怎麽辦?

我焦急萬分,卻無計可施,只能待在原地靜觀其變。

砰的一聲,椅子被踹倒在地。

“你……在……這裏嗎?”黑暗中有個嘶啞難辨的聲音問道。

哥哥,不會躲在桌子下面吧?

我屏住呼吸,聽着室內的動靜。

砰!砰!砰!砰!

好幾聲密集的敲擊聲音後,嘩啦一聲,桌子也徹底散架了。

噠!噠!噠!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卻又突然戛然而止,那個人似乎是站在了櫃門前,停止不動。

此時房間裏安靜無比,連我急促的心跳聲和呼吸聲都那麽突兀和惱人。

我縮在哥哥的大衣裏,又悶又熱,既十分害怕,但又想拉開一些去觀察外面那個人。

就在我無比矛盾的時候,那個人的腳步聲再一次響起,似乎是往裏面的單人床走了過去。

雖然我自己暫時脫離險境,但是這時候我有些擔心,我哥會不會躲在單人床下。

老實說,這個房間除了櫃子裏,桌下,并沒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我找到……你了!”

嗙——嗙——嗙——

鐵絲單人床被敲擊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但是除了這個聲音再無其他,我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哥哥不在床下。

沒等我松口氣,只聽見砰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猛烈地撞擊在櫃門上。

“我知道了,你在……這裏!”

單薄的鐵皮櫃子,受到沖擊後不住地晃動,我扒住櫃沿艱難保持着平衡。

又是砰的一聲,一個冰涼的東西緊緊貼着我的手邊。

手掌邊火辣辣地疼,我能感覺到有東西順着我的手側流過手臂。

但此時顧不上考慮這些,我趕緊收回手,将它藏在大衣裏,撐着天花板保持平衡。

萬幸的是,那個人并沒有發現上面有人,只是在恐吓躲在櫃子裏的人。

又因為剛才并沒有聽見櫃門打開的聲音,我可以确信的是哥哥沒在櫃子裏。

但是他在哪裏呢?我有些想不明白。

嘎吱——砰——

櫃門被粗暴地打開,斧頭在櫃子裏四處敲擊尋找着。

而那個男人暴怒地發出吼叫: “沒有?沒有!沒……有!”

他洩憤般地再一次将斧子砸在我的附近。

這一次,我盡力靠在牆面上,盡可能遠離櫃子的邊緣,但本就狹窄的櫃頂沒有多少躲藏的空間,以至于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我忘記将大衣的衣擺也一同拉離櫃子的邊緣。

“嗯?”

那個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是什麽?”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摸第二次被砍的位置,大衣的一個衣角被砍去了,不知道最後掉在了什麽地方。

“原來你在這裏!”那個聲音癫狂地大笑。

櫃子猛烈地被搖晃起來

我貼着身後的牆壁都無法保持平衡,眼看就要摔下去。

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嘎吱的聲音,一個清晰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地快速出現又快速消失。

那個人停下了動作。

我扶着牆,想起哥哥最後的囑咐,靜止不動沉默着。

一陣腳步聲後,那個人離開了。

但是沒多久,我就聽到從門外傳來的令人恐懼的聲音。

這是利器砍入肉`體時才有的聲音,是誰受傷甚至喪命時才有的聲響。

更可怕的是,我拉下大衣,聞到了無法忽視的血腥味。

黑暗中我一個人坐在櫃頂上,對于這個聲音,這個味道,猜想了很多種可能。歸根結底,無非三種,我哥受傷了,我哥死了,我哥沒事。

這裏面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我下去能對他有所幫助。再加上我的腿行動不便,極大可能會幫忙不成反添亂。

但我一想起他最後flag一般的那句話,就無法抑制地擔心如果我沒有下去,他會不會就因為我這個舉動而喪命了呢?

而且剛才那個出現的恰當好處的腳步聲,一定是哥哥為了保護我引開那個人故意發出的。

他總是這樣從小比起他自己的安危,他總是更在乎我的安全。

這麽一想,我越發覺得他會為了引開那個人,做出我不敢想象的事,甚至我的腦海裏已經可以勾勒出我發現屍體時的可怕場景。

應該下去的,我對自己說。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可能可以幫上我哥。

于是我摸索着找到大衣袖子,準備将大衣穿上。

可這時我在衣服內側摸到了一團紙團。似乎是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從內側口袋裏掉出來的。

我本打算就這麽塞回口袋裏,但這團紙有種奇怪的觸感,讓我很是在意。

攤開紙張,我摸過紙面,果然它有些與衆不同。

這是一張寫了一些盲文的紙張。

因為我早些年一直參加志願者活動,還特地學習過盲文。

雖然明知道現在讀這張紙很浪費時間,但是我心中不知為何有種預感如果現在不讀,我之後一定會後悔的。

好在紙上的語句并不長,寫了也就兩句話。

第一句是“6月12日,我決定去折一枝桃花。”

然後在紙張的最後,寫了第二句話。

寫第二句時,明顯書寫者寫得十分倉促,亦或者發生了什麽事,并沒有寫完。

而且文字與文字的間隔也不再統一,零零散散地刻在紙張上。

第二句是如果這是報應的話,應該由我這個直系血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看得懂每句話的意思,但是這是誰寫的,是什麽事,又是怎麽會出現在我哥的大衣裏。

而且我哥雖然一度想和我一起學盲文,但他實在太忙後來就放棄了。

他是既看不懂也不會寫盲文。這絕不可能是他的手筆。

我有些懷疑是不是我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甚至于這也許就是我自己寫的。

因為這張紙上的圓點凸起的形狀十分特別,每一個都是一個愛心的形狀。

而我自己恰好就有一套我哥專門給我做的盲文板和筆,用它寫出來的盲文,本來只是圓點的凸起,會呈現出一個心形。

我想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擁有這套東西了。

但我的記憶裏沒有一絲一毫關于桃花,報應相關的東西。

對了,剛才那個青年手裏也有一支桃花,難道這裏面有什麽聯系嗎?

我捏着這張紙百思不得其解,最終還是放棄了,将紙團再一次塞進大衣裏。

握着櫃頂門邊的邊緣,我一點點從櫃頂爬下,即使非常小心,落地的時候,因為受傷的腿無法使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猝不及防間,我小聲叫了一聲,在剛才重新又回歸寂靜的黑暗中,顯得格外響亮。

我坐在原地,靜止不動,我的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門外有一些光亮透入。

略等了一會後,也沒有其他聲響。

看來不管是哥哥還是那個人都不在附近。

扶着手邊的櫃子慢慢站起,向着光亮處,我順利走出大門。

門外的走道,昏暗無比,但并非伸手不見五指。它的右側有從不遠處大廳射入的月光,而門前的通道裏,也有安全指示燈亮着,勉強可以視借此物。

雖然看得見,我卻犯了難,不知該往哪邊去找我哥。

我現在的位置,大概在我從電梯出來穿過大廳後的另一側,如果我向右走就會走回大廳,向左則是會到圖書館一樓的兒童區域。

如果回到大廳,我不知道會不會再遇到那個青年,而走過的那個通道裏,那個奇怪的小男孩,以及電梯裏的東西是不是還在。

但向左走,兒童區域裏會發生什麽,我也一無所知。

無論左邊還是右邊,都沒有任何聲響,連同剛才的血腥味,都消散在空氣中,仿佛一切都只是我的錯覺。

就在我進退兩難的時候,左邊通向兒童區域的通道裏傳來一個呼喚我名字的聲音。

那個聲音喊道: “姜……彤?”

我轉過臉,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個人影向我慢慢走來。

是誰?

我站在原地,摸着身後的門框,下意識想要躲進去。

但這個聲音并不陌生,且十分熟悉,甚至有些像哥哥的聲音,而且他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不會是剛才那個人。

是我哥嗎?

我站在原地,注視着他慢慢靠近。

是我哥。

他走到我面前,神情有些驚訝,帶着不确定地語氣再一次問道:“彤彤?”。

“哥哥!”我情不自禁地撲向他,緊緊得抱住。

太好了,哥哥沒有事。

“太好了,你沒有事,我好擔心你。”

但他反應卻有些奇怪,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重生的感覺。

他全身僵硬地接受了我的擁抱,還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手指似乎在測我的脈搏。

他抱住我腰,撫摸着我的後背問:“彤彤,你怎麽在這裏?”

“我擔心你,就過來找你了。”我将臉貼在哥哥身上柔軟的織物上,久久不想松開。

而近距離的接觸之後,我才發現他換了一件衣服,現在穿了一件夏天的短袖T恤。

我哥聽了我的回答,他嘆了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說:“彤彤你!先松手,讓我看看你。”

我松開雙手,笨拙地想要自己站直,可一旦失去支撐,腳踝一受力就疼得我直皺眉。

我哥上下打量了一遍,才蹲下摸着我的腳踝問:“腳疼?”

我靠着身後的門框,勉強站直說:“不知道是扭傷,還是骨裂?站着就疼。哥哥,你有沒有哪裏受傷嗎?”

“我沒事。”我哥轉過身,背對着我蹲在地上說,“上來,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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