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罪8

“姜家哥哥,你要聽聽你弟弟的聲音嗎?”

郎濤話還未說完,我就被那個人反制雙手,按在了手機邊。

他按過手機屏幕上的免提按鈕,又将手機放在我的嘴邊。

雖然不明白是什麽情況,但不要按電話中所說的那樣做更好吧。

我這樣想着,便閉緊嘴沒有說話,蹬着腳只想掙脫背上那個人的禁锢。

而他單手緊緊掐住我的雙手手腕,又整個人跨坐在我的後背上。

血液從他的身上滴落,透過棉布的病人服與我汗水混在一起,我的後背上如同火焰灼燒一般疼痛難忍。

我咬着牙忍耐着,愈發奮力掙紮,卻都被他一一化解。

本就因為之前的撞擊頭昏眼花的我,很快就筋疲力竭得趴在地面上喘着氣。

手機那頭則是一片長久的沉默。

只有屏幕上通話時間一秒秒得變化着,正常地好似這只是一通普通而常見的通話一般。

透過電話還傳來風的呼嘯聲,馬路上汽車的行駛聲,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的說話聲,以及響亮刺耳的店鋪裏促銷叫賣的聲音。

“一月九日,一月九日,最後一天!最後一天!清倉大甩賣!明天老板就關門回老家結婚,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一月九日?

這不是之前第一個遇到的哥哥和我說過的,他進入圖書館的時間嗎?

這個電話到底是……?

突然,我感到身後那個人松開了我的手腕,雙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

下一秒,我只覺得雙手手臂就像是被人從肩膀上硬生生得扯下一般,疼得眼前一陣發黑,不知不覺就痛呼出聲。

“什麽聲音?”

我的痛呼聲剛落下,手機那頭那就傳來我哥有些緊張的聲音。

此時,我正冷汗直冒地趴在地面上,兩只手臂垂在身側,劇痛從手臂與肩膀的關節處不斷傳來, 攪亂我任何的思考。

那個人跪在我的身側,手指在我的後背上寫到:“說話”

我搖了搖頭,咬緊了牙齒。

而在電話那頭,郎濤如同第一次與我見面時一樣吃吃笑了幾聲說道。

“你猜?”

“彤彤現在躺在醫院裏。”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出現在你面前?姜家哥哥~”

“想想看,下月7號就是除夕了,如果這個賭約你贏了,下個月,你就可以和姜小哥一起過年,姜家哥哥。”

我哥沒有說話。

但我明白他已經心動了。

我雖然不明白郎濤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既然可以讓一個腦死亡的人活過來,就絕非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存在,而與這種人打賭,絕不會有任何好的下場。我都無需猜測,就可以明白就是他把哥哥弄進圖書館來的。

如果這個電話真的是與1月9日那天的哥哥通話的話,那麽眼前是唯一一個解救我的哥哥機會。

已經死了的我,怎麽樣都無所謂,讓哥哥好好活下去吧。

我放棄了沉默,對着手機喊道:“哥哥,你聽我說,別來圖書館,你救不了我。他騙了你,求你了,別來。”

“彤彤?”

電話裏傳來我哥不可置信的聲音。

“哥……哥”我應道。

我還想再說些什麽勸說他別來圖書館。但電話那頭只有一陣電波被幹擾後的刺耳雜音。

随後,我聽見伴随着汽車加速的聲音,哥哥激動地說道:“彤彤……彤彤,別怕……哥哥馬上就來救你。別怕,別……”

突然哥哥的聲音戛然而止,同時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

“哥哥?”

“哥哥?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

但回答的我只有嘈雜的人聲,和汽車喇叭的轟鳴聲。

“哥哥?說話啊!”我喊道。

電話那頭,在男男女女的混亂的聲音中,車禍、好慘、追尾、撞人幾個詞沖入我的腦內。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漸漸腦中形成。

我不敢去細想,但又難以控制自己。

我躺在地上陷入恐怖的猜想之中,渾身顫抖,連那個人什麽時候接回了我的手臂都不知道。

難道是真的?

之前哥哥說他死于車禍。

剛才就是哥哥車禍的現場嗎?

是……是我……害死……了他嗎?

為什麽會這樣?

如果哥哥因為我死了,那我一開始來圖書館又有什麽意義?

所有的努力和痛苦,全都白費了。

不對,不對,再仔細想想郎濤的話。

他說如果我哥賭贏,就可以和我一起過年了,那樣的話,我哥應該沒有死。

還是我哥已經死了,如果賭贏了就可以和我一起活下去?

但他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确實是如同活人一般?

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哥哥一直在避免我知道任何事,我之前一直在追尋着真相,這樣做會不會令他失敗?

我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哥哥在就好了。

如果沒有被這個……人……

那個人此時正抱胸站在窗邊看着我。

盡管手機屏幕早已變暗,但巨大的圓月正透過落地的玻璃窗,為這個僅擺放了幾張桌椅的室內帶來明亮的光芒。

這亮度自然遠不夠讀書寫字,但辨認一個人的相貌已是綽綽有餘。

他的臉……怎麽會!

我驚訝得看着那個原本血肉模糊的人,竟然全身都在肉眼可見的恢複着。

該怎麽描述,這個不是單純意義上傷口的恢複,就如同拼圖在一塊塊拼回,時間在慢慢倒流回他不曾受傷時的狀态,連同他原來所穿的衣物都在一點點的重新形成。

而他的面孔,對我來說竟并不陌生,雖也算不上多熟悉,但無論是誰都不會忘記一小會前才見過的臉,哪怕他對于我來說僅僅是個只看過他胸口的名牌的陌生人。

是的,他就是照片的裏出現又徹底消失的那個人——王進喜。

但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要擄走我來接這個電話?明明我與他完全不認識。

是和我哥有關嗎?

我用剛剛脫臼,此時雖被接回但仍腫脹疼痛的雙手撐起身體,半靠在一邊的桌腳上,發問道:“為什麽?”

王進喜站在窗邊,雙手抱胸看向我,一言不發。

我又重複道:“你為什麽帶我來接這個電話?”

他依然沒有回答,只是一步步地慢慢得靠近我。

然後我聽到了從我身後傳來的啪嗒啪嗒的聲響,就好像是誰正用濕漉漉的腳板踩在地面上移動着。

聲音越來越接近。

我轉過身。

身後是一面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牆壁。而正對我背後的地方,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門向內打開着,門上還貼着多媒體會議室B2幾個字。

這是一開始郎濤讓我撿手機的地方?

我回想到在之前汽車上與郎濤最後的交談。雖好像只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但此時回想起來,又如同時間已流逝數年之久一般。

記憶都變得有些暧昧和模糊。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那奇怪的聲音已近在身側。

我聞見門口的黑暗中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随後一只半握着拳頭的手從黑暗中露出,接着是一顆頭顱,半具身體以及垂在身後的一條腿。

他靠一邊的手向前拉動着身體,正是被鮮血打濕的手掌拍打在堅硬的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而那僅剩的那半邊身體裏,可以清晰的看到內髒垂在如同被野獸啃食過的層次不齊的斷面外,搖搖欲墜。

這是誰?是什麽東西?

我又一次打量他的臉。

雙眼凹陷,臉上血肉殘缺,可以看見堅硬的骨頭暴露在外。

說實話,我根本不能從這五官幾乎缺失的臉上,辨認出他的身份。但不知為何我冥冥之中覺得他就是那個一開始出現在我身後襲擊我,又将我扔進嬰兒堆的那個人。

而他會變成眼前這種樣子,多半是被嬰兒襲擊了。

那我哥呢?

他怎麽樣了?

與我不同,嬰兒之前就也會襲擊他。

他該不會是被那個走廊裏的嬰兒啃食殆盡了?

我感覺心神不寧,不好的預感一個又一個地湧上心頭。

在恍惚不定的時候,王進喜已經走過了我的身邊,徑直向那個人走去。

而那個人則是艱難得爬進房間,癱在門口不動了。

我看見王進喜走到那個人身邊,因為正對這我,我可以清楚得看見他伸進那個人的口中拽出了一塊應該是舌頭的肉塊,塞進了自己嘴裏,随後那條舌頭在他口腔外轉了幾圈,忽然嗖的一聲縮了回去。

随後他輕咳了幾聲,像是清了清嗓子,望着我說道:“姜彤,我們又見面了。”

我疑惑得看着他。

此時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自己的記憶裏于今天之前并沒有這個人存在過,但也不能保證我真的沒有見過他。畢竟我有很大可能喪失了一年左右的記憶。

他見我毫無反應,并沒有對我做出更多的解釋。反而走到地上那個人的身邊,伸手探進他暴露在外的內髒裏,攪動着發出令人牙軟的聲音。

地上的那個人則是随着他的動作時不時抽搐身體。

盡管不明白他在做什麽,但我潛意識裏覺得接下來絕不會是什麽有趣愉快的發展。

雙手握住桌腳,我咬牙努力站起,坐在桌面上氣喘籲籲。

王進喜也不管我的動作,依然專心得在那個人身體裏找尋着什麽。

月光下那個人的身體,有些奇怪的變化在緩慢發生着。

雖然我真的想懷疑我自己的雙眼,但是不得不承認地上那個人的傷口确實也如同王進喜一般在慢慢愈合着。

不過現在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應該是避開這個人,盡快和我哥彙合。

仔細想想,如果這裏是多媒體會議室B2,那麽在我意識朦胧的時候看到的有許多臺式電腦的房間應該就是電子閱覽室,而穿過電子閱覽室從側門出去,就是剛才那個有許多嬰兒存在的走廊。

看起來我失去意識的時間并不久,不管怎麽樣都還有挽回的餘地。

我得趁現在王進喜沒有注意我的時候逃走。現在看上去似乎應該是目前唯一的機會。

我坐在桌上思考着,同時目光在王進喜和打開的那扇玻璃門間快速得移動着。

他離我大概有兩米左右,剛好擋在玻璃門的門邊。如果要從大門離開,必然會經過他的身邊。但他從蹲下到站起,有一小段反應時間,若是平時我有自信他應該來不及抓到我,但現在從恢複意識開始,我始終感覺渾身脫力,連站立都變得異常困難,而從這裏跑過那個側門還有七八十米的距離,他随時都能趕上我。

可如果什麽都不做,簡直就是坐以待斃。

我扶着桌子,吃力得站起,試探着慢慢向着玻璃門,同時也是王進喜的方向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距離大門的距離越來越近。

但王進喜對我的行為始終毫無反應,他甚至低下頭近距離得靠近那個人的身體,更加方便了我的行動。

我走到了那個的身體邊,也就是不過距離王進喜一臂距離的地方,同時更是這個房間的門口。

能否逃離此處,就在此時。

但他擡起了頭。

一瞬間,我站在門邊猶豫了,并沒有立刻就跑走。

反而看着他從一堆無法辨認的內髒中抽出手,掌中正握着一疊被卷在一起的紙張。

他舉起手,将那卷還滴答滴答滴着血液的紙張遞給我說:“你的筆記。”

我站着沒有接。

他也并沒有将手收回,反而直勾勾得看着我。

許久,他才縮回手,轉身去拿不遠處的手機。

趁此,我也轉身就往門外跑。

突然我聽見後面他喊道:“姜彤。”

我下意識得回過頭,看見了一幕令我動作停滞,目瞪口呆的場景。

手機屏幕慘白的燈光正照亮了兩張臉。

一張是王進喜的臉,雖然依然滿臉血跡,但并無任何殘缺,是一張正常人的臉。

而另一張則是屬于地上那半具身體的人的臉,雖然他依然皮肉外翻,滿臉皆是傷口,但已經可以辨認出原本的樣貌。

而他擁有一張我并不陌生的臉,一張與王進喜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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