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嗎?

不回房間的話她……

他跟同事邊往新聞中心走,這些不是問題的問題讓他有些心不在焉。

陸遠也不再多想,跟提議吃午飯的同事一道向餐廳的方向走去。

裴呦吃完飯覺得有點渴,她想到在商場一樓見過一家便利店。又慢悠悠地找着路蕩回去。各家名品店的櫥窗裏都擺着當季的新款,她忍不住在某一家前停下看了幾眼,好漂亮的粉色針織裙子。但是不用問也知道這種品牌的成衣沒有幾萬是根本拿不下來。

花幾萬人民幣随便買件衣服穿,裴呦也只見過她的小姑姑有這樣的魄力,更準确的說是財力。

下行的電梯在另外一邊,她轉身正要走,名品店裏蹿出個小女孩的身影,而且是直奔向她。

“姐姐!”

“機場姐姐!”

她一路叫着追到裴呦跟前。

雞場姐姐?

好奇怪。

裴呦凝起神思,看着面前這個拽着她手的小女生。很容易就想起她是誰,熱帶印花裙還有6.6億。

你怎麽會在這兒?

不對,我扮成這樣了你怎麽會認得出我?她臉上的墨鏡幾乎蓋住了她一半的臉。

小朋友看出了裴呦的疑惑:“我認出了你的手機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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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是這樣。

“嗯,你好。”裴呦努力扯了個燦爛的笑,對陌生人她能做到這一步幾乎已經是用盡全力。

“好巧,我還有事,先再見了哦。”

溜了溜了。

“姐姐。”

小朋友拽着她的T恤下擺卻沒有松手,仰頭看她:“姐姐,你能跟我玩一會兒嗎?”

裴呦……

那當然是,必須,不能阿。

“你的家裏人呢?”她擡頭看了一眼小朋友剛剛跑出來的門口。

“我媽媽帶弟弟去環球影城了。”

“那你怎麽沒去?”

小朋友指指窗外的天,不屑:“這麽熱的天,我又不是我弟弟這個傻子,我才不要去。”

“……”

“我想給我哥哥買個禮物,姐姐你能陪我去挑挑看嗎?就一會兒。”

小朋友繼續對着裴呦發動攻勢。

但是不解風情的裴小姐看着這個不知道從那兒冒出來的小孩,此刻滿腦子浮現的都是美劇《犯罪心理》裏的某一集殺人案件。

用天真可愛的小孩将毫無防備青年女子誘騙到人跡罕至的地方,然後再抓起來殺掉。

對!

殺掉!

瑟瑟發抖……

裴呦臉上挂着陸遠也的黑墨鏡,眼裏閃過再多的小表情也沒人看的到。但是她這麽僵在這,不上不下,小朋友也看出她的顧慮。

“陸遠也。”

“你喜歡的那個人。”

“他是我哥哥的朋友。”

“我哥哥叫陳宇柯,很有名的,也特別厲害,不信你可以網上查查。我不是壞小孩。”

“誰……誰說我喜歡……”

小姑娘對着她微微一笑。

裴呦立刻閉嘴。

太假了,真的太假了!

第 18 章

新加坡的路易威登很有個性,店鋪是建在水上的。

導購員小姐面帶微笑的把黑卡遞還給沙發上坐着的小朋友。

“不好意思,需要本人護照以及跟護照名字一致的信用卡才能使用。”

小朋友露出了個果不其然的表情,然後轉頭一臉無助地看着裴呦。

裴小姐一下心領神會。

原來不是要命!

是要錢阿!

“我會還給你的,姐姐你放心。”剩下一句就差說,我什麽都沒有,但有的是錢。

姐姐很放心,但是姐姐也沒有錢阿。

那個……裴呦盡量挑選着語句,想着怎麽才能體面地表述出她現在這幅窮酸的境地。

“姐姐你也沒錢嗎?”

小朋友上下掃了一眼裴呦一套的奇裝異服,換上一副特別體貼懂事的表情。

“其實……其實是有原因的,但是說來話長……總而言之,我真的沒錢。”

啥都沒有。

“那你的手機能借我用一下嗎?”

“我找人來幫我付錢。”

小朋友層層遞進,裴呦還毫無知覺。

“你有換新加坡的電話卡,對不對?”

“嗯。”

“那我打個電話。”

6.6億小姐揣着裴呦的手機,開始撥號。

電話講了很短時間,一兩分鐘就挂了。

[我是陳宇妏]

[你現在來酒店下面的lv]

[我問一個姐姐借的手機,紅白格子手機殼的,很漂亮,你過來看看。]

[拜拜]

“現在我們要在這等一會兒嗎?”裴呦看了一眼通話記錄中最新一條,關了手機。

“對的。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陳宇妏。女子旁加一個文的文。”

“姐姐你呢?”

小孩子自信又從容,說話和姿态都在一種恰到好處的狀态。看上去十歲才出頭一點,就有這樣的修養,家教一定很好。

“裴呦。”

“口氣旁加一個幼兒的幼。”

“姐姐我們真的好有緣份阿。”陳宇妏躺到在沙發上,翹在沙發上兩條腿有節奏地甩着。

“你哥哥是陳宇柯?”

“姐姐你也知道?”小孩子一下坐直了身體:“我小哥哥超厲害,他們都說他能成為第一個進入f1的中國車手,當然我也這麽認為。”

“不過。”

她忽然又低落。

“我哥哥好忙,有比賽的日子要全世界各地去比賽,休息的時候還要在意大利訓練,都不回家。而我要上學,都沒法去看他。”

“哪像我媽我弟弟兩個無業游民可以天天追着我小哥哥滿世界跑,還每次不帶我。誰要讀書!我一點都不要讀書!”

可能悲從中來,小朋友越說越氣,眼眶都紅了一圈。

裴呦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不太懂這之間的感情是如何的拉扯生長。

“你小哥哥是幾歲開始賽車的呢?”她放低語氣,溫溫柔柔地問。

“我小哥哥六歲開始開車的,當時我才一歲。不過我有記憶開始,就一直看我小哥哥在場上拿冠軍。”

“所以你想,當時你媽媽肯定也是帶着你一直在場邊給你哥哥加油對不對?”

“只是你現在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所以沒辦法場場都去給你哥哥加油了阿。”

“話是這麽說。”

“不過姐姐……”

“嗯?”裴呦這邊還沉浸在自己動人無比的說教中。

小孩子單手捧着臉,側頭看她,眼裏剛剛的那一點悲傷無影無蹤:“你是暗戀Claude嗎?”

喂……喂喂……剛剛明明不是在聊你的青春期煩惱嗎,話題跳的也太快了吧。

“那天在機場,我是先認出了陸遠也的朋友圈才跟你搭話的。”

“如果你喜歡他的,我建議你可以追一追,我小哥哥說他沒什麽異性緣,這方面你可以放心。哦,當然,這也不是意味着他的同性緣就很好。總而言之,他人緣挺差的。哦不過我小哥哥人緣也不太好,估計這是他們能做朋友的原因吧。”

……

“還有。”小孩子撲閃着眼睛看裴呦:“有一點我要先跟姐姐你坦白,剛剛我用你的手機打的是陸遠也的新加坡的電話號碼。”

果然,小孩子都是怪獸。

裴呦秉持着一個成年人的冷靜,務必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只是微微一動,打給陸遠也怎麽了?昨天那麽丢臉的事情也沒有壓垮她,只是一個電話怎麽了?

完全沒關系。

不過。

“你打電話給他是……讓他過來給你付錢嗎?”

“對啊。”

“其實……我跟家裏人吵架了,這裏只認識他一個。”而且,如果我叫他來,他肯定不會來。所以遇見姐姐你可真好阿。

陳宇妏在心裏默默的把自己的小心思補完。

付個錢而已,也沒什麽。

問題是。

裴呦推了推鼻梁上将将要滑下來的墨鏡。墨鏡……問題是,她這身上還套着陸遠也的衣服……

本來是随便穿了想下來吃頓飯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回去的,但是現在她馬上就要面臨被抓個現行的境地。

裴呦決定要跑路了。

“我看,既然你電話也打了,他應該也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我還有點事,不如我先走了。”

“沒有阿。”陳宇妏小朋友一臉天真地指了指門邊:“沒有在趕過來,已經趕到了。”

賽場離酒店很近,的确是不需要說幾句話的功夫就能趕來。

“靠,陸遠也卑鄙!”

陳宇妏剛說完就從沙發上跳着站起來,一個中年模樣衣着端莊的男人幾步走到她跟前。

“小姐,夫人說了讓我帶你回酒店等她。”

男人說話的态度畢恭畢敬,但話裏話外都透着強硬。

剛還一臉天下我有的小怪獸瞬間就被打趴下了,她瞪着後面趕來的陸遠也,怒氣沖沖。

男人則氣定神閑地看她。

“跟媽媽吵架了,回去磕頭認個錯就可以了,玩什麽離家出走。”

陳宇妏氣得說不出話來:“等我見到我小哥哥,我一定跟他告狀!”

“那也要等你見到了再說。”陸遠也不太有興致地揮手趕她。

小朋友氣得頭一擰,昂着頭就往外跑。

采訪都在上午完成了,排位賽之前,基本上沒有什麽需要他親力親為的工作了。

陸遠也頗有興趣盯着某個躲在角落裏抱着個包不停跟櫃員尬聊的人。

說一句往旁邊躲一點。

她當他是瞎嗎?這麽明晃晃地穿着他的衣服,他當然早就一眼就看到了。

本來想等她自己沒轍了才去逮她,但好像沒有了耐心。

裴呦用畢生所學跟導購員小姐打了一圈的太極,幾乎已經把手上這個包的祖宗十八代都了解了一遍。

導購遠微笑的雙眸中冷冷地寫着一個大大的問號。

[到底買不買?]

“不好意思,不買了。”陸遠也從身後上來抽出裴呦手上的包,給端端正正地放在櫃臺上:“我們再看看,謝謝。”

裴呦夾着尾巴跟在男人後面從名品店裏出來。

陸遠也也任由她吊在後面。

“你怎麽認識陳宇妏的?”

“偶遇了兩次,聊了幾句,發現她認識你,所以……”

“所以,你在跟一個陌生人聊我?”

陸遠也總是能抓住問題的關鍵,呦呦嘆氣,生活不易。那怎麽說,難道要說自己在機場對着你的朋友圈發癡還被你認識的人遇見嗎。

“那個……我沒有帶衣服所以才沒有經過你同意就穿了你的。”

她悄咪咪地準備繞開這個話題。

“墨鏡是怎麽回事?”陸遠也順水推舟的問下去。

“我眼睛腫了,特別醜。”

“行李拿了嗎?”

“沒有,有點……不太敢。打算吃好飯找個工作人員幫我一起去拿。”

果然。

“那飯吃了?”

“吃了,我用手機付的錢。”說到這個,裴呦舉着自己的手機一臉求表揚的看陸遠也。

你看我厲不厲害?

還知道用支付寶。

“不過那家餐廳不太好吃,東西吃起來不是現做的……”

“哦,還有我跟你說,這個商場竟然有條河哎,還可以劃船,也太能浪了吧……”

“諾,我剛才就是在這遇見她的。”裴呦停下步子,指着香奈兒的櫥窗。

陸遠也跟着回身。

玻璃印出兩個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襯衫長褲的男人,側頭,正凝視着他身邊站着的小姑娘。

過長的袖子一直垂倒她的指尖,原本是合身的T恤,套在她身上成了oversize的效果。領子斜在一邊,女孩子細細的鎖骨若隐若現。

再往下——

他記得。

記得那裏的感覺。

身體深處,忽然有什麽動了一下。

“走吧,去拿行李換房間。”

陸遠也邁步離開,朝着酒店的方向走。

心裏有只獸,他在蠢蠢欲動。

裴呦小跑了幾步跟上他,嘴裏跟着還在說。

“她突然就蹿出來了……”

“說想讓我陪她玩一會兒……我以為她要拐賣我。”

“她拐賣你?”陸遠也插了一句。

“真的呀,你有沒有看過《犯罪心理》,有一集就是說……”

一路走,一路說。

說的話,陸遠也只聽了個大概。她這幅蹦蹦跳跳的樣子,極為生動地讓他想起初見時,在電梯裏,她紅着臉,頭都擡不起的模樣。

明明很活潑,鬼點子也不少,偶爾卻又很含羞。

那時候的她,有沒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像現在這樣,在他面前,笑得又嗲又好看。

但至少那時候的陸遠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麽好耐心的聽一個小姑娘對着他這樣碎碎念。

新房間換去了十八樓,看着好像要比原來的地方大一點兒。不過裴呦一點也提不起興趣。陸遠也還等在門外,她迅速地從剛收好的箱子裏翻出一條連衣裙換上,抱着換下的T恤衫去開門。

“衣服還給你,要不,我幫你洗一下?”

“我洗衣服很厲害的。”她十分真誠地開口。

“不用了。”陸遠也收起手機,抓着手裏的衣服看了一眼,可能是剛換下來,拽在手裏還溫溫的。

“哦,還有墨鏡。”頂不住男人審視的目光,裴呦這才裝作如夢初醒的樣子,将藏在身後的手猶猶豫豫伸出來。她心裏動的一點歪心思,還想着要不再找個幾乎還給他,這樣就又有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見他一次。

“什麽時候的飛機走?”

陸遠也接過墨鏡和手上的衣服握在一起。

裴呦背抵在房間的門上邊,歪着腦袋想了一下。

“周一淩晨的飛機。”

“我明天看好比賽就直接去機場。”

保潔員推着清潔車路過,陸遠也順勢往裏避讓了一步。

“下午好。”

“下午好。”

彼此打了個招呼。

他說英語,比較偏英腔,聽起來硬而厚重。

用比較白目一點話來形容就是:好好聽,好性感。

“自己注意安全。”

“哦。”

裴呦很敷衍地點了點頭,她還在想當初為什麽自己就學了美式口音呢?雖然也不錯,但如果學了英式的,那豈不是更般配?

配個頭。

這也能聯想。

陸遠也見面前女生對自己的并不怎麽放在心上,有點頭疼。一個兩個,大的小的都愛偷跑出門。

陳宇妏還有人收拾着她,面前這個怎麽搞?

“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明白嗎?”

“嗯嗯。”

“我不相信陌生人。”

“你放心。”

“我只相信你。”

裴呦信誓旦旦地握拳保證。

果然,狗腿雖然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裴呦從來不錯過任何一個表忠心的機會。

陸遠也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難得的,被噎到說不出話來。

第 19 章

剛關上門,陸思又的追殺就拍馬趕到。

意思很簡單,她要是再不幫他搞到密碼,陸思又就要選擇自爆了。

裴呦無奈。

等等。她想到一招。

陸遠也回房間放東西,順便洗個澡。他剛脫了上衣,電話就響了。

“喂?”他坐在床上,随手把浴巾搭在肩上。床正對面是一面鏡子,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樣的自己,還是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麽多年了,依舊好像不屬于這樣的自己。

裴呦在電話那頭糾結了一小會:“我有個問題想請教您。”

“嗯。”他起身,走到陽臺邊,給自己點了一支煙。開始欣賞她的胡編亂造。

“我這次帶了很多貴重的東西,我想放保險箱裏,但是我設密碼的能了很差,以前□□就一直被盜號!所以我想問你,如果你給保險箱設密碼,一般會設啥?”

毫無邏輯,又漏洞百出。

裴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厚着臉皮說出這些話來的。

“不考慮直接點說嗎。”陸遠也漫無目的的看着樓下微渺的風景,騰起的煙霧蒙在他的眼前,模糊了視覺。

所以心裏的感覺,異樣的清晰。

“就像上次你說喜歡我那樣?”

……說到上次,她就後悔。以為是最後一次見面,才這麽沒臉沒皮的。而且,在地下停車庫告白,真的很不美好。

“那我,就直說了啊。”反正是他讓她直接點。

“你家保險箱的密碼是多少,能告訴我嗎?”

“776432。”陸遠也迅速地報出一串數字。

“……你不是瞎說的吧?”

他無聲地勾了勾嘴角:“你讓陸思又現在試試不就知道了?”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他。

“……這個密碼是有什麽含義嗎?”裴呦蹩腳的扯開話題。

含義?

陸遠也依稀記得上次她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是不是女生就會很在意這個。

“沒有。随便想到的。”他在生活中,很少會有這種“有含義”的事。

“其實。”反正現在也魚死網破了,裴呦想,不如就一撕到底吧。

“我有一串非常吉利的數字推薦給你,980921,如果你以後想不出什麽好的密碼,可以試試這個哦。”

沒錯,就是她的生日。

“啪”地一下。裴呦說完就挂了。緊張得她直搓手。緊張,又興奮。

只是,她立刻絕望地發現。

等等。

剛剛陸遠也跟她說的密碼是什麽來着?她苦苦思索了一番……

陸思又,是姐姐對不起你啊啊啊啊!

看完排位賽回來的晚上,夜空的某個角落亮起了一簇又一簇的煙花。

裴呦站在路口,和許多跟她一樣停下腳步的人一樣,默默看了好久。

微涼的夜風,吹淡了剛剛觀完賽的緊張和疲憊感。突如其來的煙花表演,像是一份天賜的禮物。

好高興。

才來兩天,她就有點喜歡上這個國家了。

******

周末的正賽結束,散場的時候下起了雨。裴呦沒準備,被淋了滿頭滿臉,還在雨裏東跑西躲。周圍的老外要肆意的多,直接三五成群的走在不小的雨裏,讨論剛才的比賽。

她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退了房,裴呦拖着一身半濕不幹的衣服回到酒店,從前臺取了寄存的行李在洗手間換了衣服,直接打車去了機場。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溫度調的太低,她早上起床的時候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對勁。看比賽的時候因為興奮沒感覺,這會兒勁兒一卸下來,才感覺自己燒的慌,骨頭連着肉的疼。而且還淋了雨。

機場離酒店才半個小時左右的距離,裴呦的意識已經燒得有些昏沉了。

車裏一股檸檬清新劑的香味,她平時對這個香味并不反感,現在聞着卻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司機是個上了歲數的華人老爺爺。

來之前裴呦就聽說,因為沒有養老制度,新加坡很多人退休了都還會繼續出來工作。

幾乎每到一個紅燈,她見他都會拿手邊的濕毛巾擦一把臉。

再怎麽夢幻的旅游國度,也曾揉碎了無數艱難求生的意志在裏面。

到達就是暴雨。

她付了錢,沒有要找零就下了車。因為覺得這樣不太好意思,所以快跑着進機場都沒有回頭。

午夜的機場并不冷清。新加坡機場是全亞洲最大的中轉站,很多航班會在此停留。

剛在酒店的時候裴呦還想着要忍到回國,但是這會兒難受的只想立馬找家賣藥的店。

挨着找了一圈問到個清潔人員說是進關了才有藥店。

那要先進關。

進關之前要托運。

等等。

wait a moment……

我的行李呢?????

裴呦四下張望了一圈兩手空空的自己,神志也被吓醒了幾分。

行李箱不見了……

準确地說。

是剛剛下車的時候她沒有拿……

也許是因為發高燒,她整個人都變得很遲鈍。連這麽災難性的現實擺在裴呦面前時,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後。

就迅速做了決定。

回酒店。

下雨天車超難打。

終于上了一輛空車,已經又是半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後排燈光昏暗,裴呦調出谷歌地圖,一邊盯着汽車駕駛的路線是否正常,一邊開始掉眼淚。

腦袋抵在車窗上,很平靜地哭泣,沒有聲音。

當打擊接踵而來的時候,就會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活該?

騙了家裏人偷偷跑到這麽遠的地方,所以才遇上了各式各樣的麻煩。

現在又發燒,又丢行李。

還有暴雨。

讨厭的暴雨。

一下車,遇見的還是離開時候的門童。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又故地重游。

要訂酒店,找行李,重新在訂機票。然後是吃藥,睡覺。

在走向前臺的這段路,她默默把要完成的事都梳理了一遍。

對了,不能準時回國,那意味着還要翹課。偏偏周一都是小課,缺一個人都跟少了半壁江山似的。

好累阿。

找人幫忙吧,裴呦。

但是這樣會成為別人眼裏的一個麻煩精,不是嗎?

能蠢成她這樣的,還找得出幾個。

前臺工作人員聽了她的遭遇,禮貌地表示同情後。拎起手邊的電話講了一通,問了她剛剛上車的時間,然後表示會幫她調監控查看。

除了說謝謝還能說什麽呢。

裴呦收回自己的信用卡,挂在嘴邊的笑很蒼白。

陸遠也頂着風雨回酒店,身上的衣服濕的差不多,有些狼狽。

洗完澡出來,緊閉的窗臺外,風雨似乎更加喧嚣了。

“Claude,吃一點嗎?”

今天工作結束的晚還沒吃上飯,幾個同來的工作人員直接打包了食物過來一起吃。

陸遠也過去挑了杯橙汁,一個人退到沙發上默默喝起來。

“昨天還是好好的,今天怎麽突然刮這麽大的風雨。”

“不過還好是比賽結束了才下的雨,不然連我們估計都夠嗆……”

“我老婆發信息說上海也在電閃雷鳴。”

“估計今天樟宜延誤取消的航班不少了……”

“……來了新加坡這麽多次第一次碰上。”

大家邊吃邊聊,房間溢滿了烤物的香味。

陸遠也晃了晃頭發上的水,彎身查着手機的訊息。這個時間,估計應該到機場了。但這種天氣一時半會也飛不了,會延誤嗎?

他又看了一遍半個小時前的聊天記錄。

[到機場了?]

[到了。]

然後就沒下文了。

即使是幹巴巴的文字,他也品出了小姑娘一反往常的情緒。平時他不說話,她一個人就能各種小表情小語氣用個不停,今天怎麽冷靜成這樣了?被雨澆的短路了?

辦好入住,裴呦背着小包垂頭喪氣又毫無生機地踏入電梯。門将将要合上,幾個人在外面喊着一路跑過來,她才連忙摁住了要合上的電梯門。

“謝謝。”

“謝謝阿,小姑娘。”

進來一大群人,五六個看着像是一家子,剩下兩個看着是情侶。半夜三更的還黏糊成這樣,這不是情侶,也起碼也是暧昧的男女關系。原來空曠的地方,因為人多而突然逼仄起來。裴呦戴上防風外套的帽子,壓低着腦袋往牆角裏又擠了擠。

“叮”一聲。她也不知道到了幾樓,只見那一大家子人說說笑笑地魚貫而出。

然後又是”叮“地一聲。

這下該他們下了吧。

裴呦心裏默默想。

垂下來的視線中,果然穿着高跟鞋的女子和酒店拖鞋的男人一前一後的踏出門口。

“呼”

她默默又小聲地吸了口氣。挪到門口又摁了十四樓。也就是剛剛那一大家子住的樓層。

即将合上的電梯門忽然又不聽使喚地開了,但是沒人上來。

裴呦正有點生氣是誰在外面亂按,這邊手機又跟着響了。

她想都沒想的接起來。

“不下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堪比3D立體,左右雙聲道。仿若身臨其境。

穿着酒店拖鞋的男人冷着張臉又踏入電梯。

裴呦急急挂了電話,就背過身去貼着牆角站着。

電梯門才緩緩合上,一路下行。

陸遠也覺得,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怎麽會這麽有趣呢?

前天還貼在他懷裏要摟要抱的,這會兒已經翻臉不認人了。

“自己說還是要我問你?”

好兇。

小姑娘繼續裝着鴕鳥不理他。

電梯門開,又到了十四樓。

她沒動,陸遠也也不動。好尴尬啊,為什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遇見他呢。

還撞見他……

“其實……我能夠理解的,你放心好了……讓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就可以了,好嗎?”她的嗓子很疼,聲音也跟着有點啞。

“不好。”男人雙手插袋,心裏點着股不明不白的情緒:“你理解什麽了,我怎麽一點都不理解?”

裴呦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死了,身心的雙重打擊,來得是如此的不偏不倚。

“我理解。”她用力抵着自己的哭腔開口:“這是正常需求。”

說到底再怎麽天真爛漫,裴呦也是個二十一歲的成年人了。不說別的,她也去歐美參加過好多次夏令營,這種事她當然知道,也明白。

陸遠也瞬間明了,明了了,那股情緒反而炸得更高了。

搞什麽?她腦袋瓜想了什麽東西。

“嗯,懂得真不少。”

“不過我想說一句,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裏摁電梯玩不下去的話,酒店保安很快就要來加入我們了。”

……

陸遠也人高腿長走得快,他氣定神閑地等在1413的的門口,偏頭掃了一眼裝完剛裝完鴕鳥這兒會又扮上蝸牛的小姑娘。

這邊小裴蝸牛終于爬到。

“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她雖然沒明說,但是趕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對吧???

陸遠也下巴點了點門鎖。

開門。

一舉一動都是不容置疑。

……

插上房卡,整個房間瞬間通亮。

陸遠也跟在裴呦身後進門。

“砰”地一下,可憐的門被不耐煩地撞上。

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地僵在門前。

身後的男人看過去,看到的都是她漂亮的肩頸在光裏泛着一層珠玉的光。

微微顫動。

她在發抖。

沒等他回過神,玄關鏡子裏照出的女孩已經軟着身體倒下,他才慌得疾步上前。

等陸遠也把人抱在懷裏了,才後知後覺,她這會兒臉紅不是因為害羞或者是情緒激動,而是發燒。

還燒得不輕。

裴呦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只是渾身無力。陸遠也抱着她去床上,又默默給蓋好被子。手捂在她腦袋上探了一會兒,臉色又變得不太好看了。

裴呦歪着腦袋不去看他。

“我今天發燒……”

“把行李丢在出租車上……”

“才回的酒店……飛機也坐不上了。”

“最慘的還不是這些……”

最慘的是,還看見了不該看見的。

“是挺慘的。”陸遠也不為所動的直起身。

說完不等裴呦反應,他人就跑到窗邊去打電話了。

一共打了三通。

買藥。

找行李。

還有訂餐。

“嗯,你送藥的時候,讓你老婆一起來一下。”

“對,一起來。”

他說完電話一回頭,床上躺着的小女孩正直直地盯着他。

“……你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嗎?”他靠在窗邊,頭低着,但是聲音裏都是笑。

“常年在外住酒店,都會遇到半夜敲門的。”

但他,只開過一次門,從始至終。

第 20 章

半夜敲門?是什麽意思。

裴呦一時有點不明白陸遠也這話的意思,還想再問,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陸遠也走去開門。有幾句模糊的交流,但躺在床上的“竊聽磚家”也聽出來是個女人的聲音。

沒多時,男人又走回來,身後跟着個女人。

她這下看清了,就……就是剛才電梯裏的紅唇性感姐姐。

他們……這……這是要幹什麽阿……

就……就這麽登堂入室了,是生怕她還不夠病入膏肓嗎???

陸遠也順手把拎着的一個食盒一樣的東西放在身後的電視櫃上。

“就你一個人?”

“哦,他回房間拿藥了,你不是要退燒藥嗎?”女子說話很小聲,故意壓着嗓子:“睡了?”她指指床上:“我可以去看一眼嗎,感覺很可愛呀。”

你有事?他丢了個不太友善的眼神過去。

那邊努力裝睡的某人,半張臉都蒙在被子裏了,能分得出是人是鬼就很不錯了,還可愛。

陸遠也手指碰了碰食盒,還挺燙的。

林立欣啧啧了兩下。

“剛買的,你等會兒記得給人家吹涼了阿……”

“我沒興趣知道你跟你老公的趣味。”

“切,你就嫉妒我吧。”

“真不讓我看看?”她還是躍躍欲試。

又有敲門聲。

“去給你老公開門。”

陸遠也用眼神趕她。

“知道了知道了。”林立欣大步跑到門邊,雀躍:“老公,這麽快?”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對:“哦,不,我老公一點都不快,根本超長待機!”

她故意回身瞄了一眼裝着遺世獨立挂在電視前面的男人,哼,就是惡心死你。

陸遠也沒法忍了,他走過來,接過男人手裏的藥盒:“今天辛苦你了,麻煩帶着你老婆回去,繼續再辛苦一會兒。”

順手把還要繼續跳腳的林立欣給推出了門。

“哥!”

一聲親情的呼喚,只換來一扇沉重的鐵門。

裴呦頓時醒了,她一骨碌地坐起身,乖巧地望着從玄關走進來的男人。

“我今天覺得你特別的帥。”

邊微笑邊瑟瑟發抖。

“哦,以前不帥?”陸遠也拖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低頭研究了一會兒藥盒上的說明。然後默默掰下兩顆藥丸。“咔咔”兩聲 ,指骨修長的手,看起來也挺适合揍人的。

“拿着。”

裴呦直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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