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幕如墨, 曹淩立在關雎樓的內室裏,身後,是空蕩蕩的一室寂寥。

心裏亂糟糟的難受, 曹淩擡手撫了撫額角,想起京都快馬加鞭寄來的信件, 仿佛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剜着他身上的肉。

皇帝月前去打獵,落下馬被重創了身子,後來便纏綿病榻, 一日不如一日。眼下潭王已經因着一紙诏書被迫離京,皇帝召他速速入京,傳位給誰一目了然。潭王必然不會死心, 後宮太後也不會輕易放棄, 如今之計,他需得快速入京主持朝政才是。

只是——

門上一響,趙世榮從外面推門而去,見着曹淩望過來的一張臉上愁緒滿面,不由說道:“大事要緊, 王爺只管去,明娘這裏的事情就交給我。眼下已經有了眉目, 必定過不得許久,就能尋回明娘來。”

對于趙世榮來說,他其實更盼着曹淩往京都去,到底明娘被呂雲生困了多時, 清白不清白的,誰能說得清楚。所謂眼見為實,見不着了, 以後也省得當了心頭刺。

曹淩沒說話,然則他再不是因私廢公之人,心中也早已有了決定,聽了趙世榮這話,雖是暗暗合了心意,卻難免生出些悵然之感來。

趙世榮輕聲勸道:“王爺也莫要擔心,到底紅蓮跟着明娘呢,她是王爺親自挑選的,功夫心計不在話下,必定能好生護住明娘的。”

曹淩聽罷點點頭,沉默片刻說道:“如此,我夜裏便走了。”

趙世榮點點頭,拱手作揖道:“望王爺一路平安,馬到成功!”

**

“你趕緊藏起來。”薛令儀從床上跳了下來,推了一把紅蓮,起身扯起一件外裳,披在了肩上。她有種直覺,外頭這起子事情,是沖着紅蓮來的。

果然,門扇很快被敲響了,桑洲的聲音傳進來:“夫人,莊子裏混進了奸細,許是逃進了夫人房中,請夫人快開門,容我等進屋查看。”

薛令儀沉眉冷目,心中含憂,待回頭看去,紅蓮已是不知所蹤。難免面露驚詫,轉身四下張望,就聽梁上有人輕喚:“娘娘。”

原是紅蓮躲在了房梁上,那房梁又寬又長,紅蓮身量纖細,竟是絲毫看不出來。

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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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儀含笑點點頭,擡擡手示意紅蓮藏好,再轉過身去,臉色已經陰冷下來,上前打開門,冷聲喝道:“夜半三更,你們做什麽呢!”

桑洲還未說話,桑飛已經疾步走了過來,弓手行禮,輕聲說道:“夫人勿惱,原是莊子裏進了飛賊,無奈下才驚動了夫人。”

薛令儀冷笑道:“莫要說得這般好聽,這莊子被看得銅牆鐵壁一般,如何能進來飛賊?不就是要來查抄我的屋子嗎?我若是不許呢?”

桑飛面露難色,桑洲卻說道:“夫人若是不許,便是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屬下雖是下人,但是為了夫人的安全,也只好冒犯了。”

薛令儀唇角勾起冷笑,上前便是一巴掌打在了桑洲臉上:“你好大的膽子,還要來冒犯我?”

桑洲臉色登時鐵青,瞪着薛令儀,仿佛要吃掉她一般。

桑飛知道桑洲素來厭恨這位薛夫人,怕他激憤之下再幹出些什麽,立時将他往旁邊拉去,轉回身又沖着薛令儀弓手賠禮:“夫人素來寬宏大量,還望夫人看在他也是一心為了夫人安危着想,便莫要怪罪他了。”

薛令儀冷笑道:“我哪裏敢怪罪他,我如今是個囚禁之人,自然是人人可欺的。只是今個兒我便不許你們進屋查看,看你們能奈我何!”說着轉身進屋,“哐當”閉了房門。

桑洲憤怒道:“她厲害什麽?我瞧着那賊人八成就是在她屋子裏,咱們沖進去,定能抓個正着。”

桑飛皺起眉:“你莫要犯渾了,叫大人知道,你還要性命嗎?”

桑洲忽然傷心道:“還要性命作甚?落到了這田地,大人竟還為着個女人頭迷眼昏的,若是早早聽了我之言,哪裏會如此落魄?惹了那個武陵王,雲山坳的老巢也被翻了個底朝天,細算算,原來置辦下來的産業,如今還剩下幾處?”

“不論剩下幾處那都是我的事,你若是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只管離去便是。”呂雲生從遠處慢步走來,立在桑洲跟前,并不理會他傷心欲絕的模樣,冷冷道:“記得把你那妹子帶走,我這裏可從不養閑人。”

提起他那妹子,桑洲更傷心了。

當初火燒宅院,原就是呂雲生随性而起的念頭,根本沒給桑洲半點的時間去搭救他妹子,結果一把火燒起來,饒是桑洲拼了命進去,最後他那妹子也落了滿臉的疤痕,又被吓破了膽子,如今也只能以面紗覆面,情形極是凄慘。

桑飛見桑洲一臉的悲憤欲絕,面露出不忍,上前勸道:“大人莫惱,桑洲也都是為了莊子的安全着想,還望大人看在他一片真心的份兒上,就寬恕了他的不馴。”

呂雲生擺擺手,臉上閃過不耐。這幾日外頭查得厲害,他憋屈在這莊子裏也不敢出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偏這女人還時不時給他釘子吃,氣得他是胸口悶氣,早就不耐煩了。

上前将門扇用力敲響,呂雲生道:“開門!”

薛令儀擡擡手,示意房梁上的紅蓮趕緊藏好,自己扯了扯衣衫,上前将門打開,冷笑道:“怎麽着,今個兒還要主子奴才一起上,就欺負我一個呀?行啊!來吧!不過一條賤命罷了,我還怕了你不成?”

這話怎麽都聽着別扭,呂雲生一滞,皺眉道:“胡說八道什麽呢?誰欺負你了!不過是看看屋子裏進沒進賊人,怎就是欺負你了?”說着上前将薛令儀扯開,一擺手道:“桑飛你進去。”桑洲不成,那個性子,翻箱倒櫃的,不定還要惹出來什麽呢?

只是桑飛還沒動,桑洲已經一把推開了他,一頭就紮了進去。薛令儀随即冷笑兩聲,向呂雲生說道:“好奴才,主子的話都不聽了!”

呂雲生當下便拉長了臉。

桑飛眉心緊縮,眼露擔憂,忙抱拳道:“桑洲素來性子魯莽,但全都是出自一片真心,他有錯主子當罰,但看在他真心為主的份兒上,還望主子輕罰!”

呂雲生哼了一聲:“再輕罰,他眼裏就沒我這個主子了!”

說話間,桑洲已經從裏面走了出來,板着臉道:“都看過了,沒有。”

薛令儀心下一松,冷冷哼了一聲,板着臉上前将桑洲推了一把,便進屋将門關了起來。

一個個兒的,都給他甩臉子看!呂雲生怒火叢生,直接将怒氣兒撒到了桑洲身上:“你去石臺上跪足十個時辰。”

桑飛頓時臉色大變,眼下都秋盡将冬了,那石臺冰涼沁骨,跪足十個時辰,這雙腿如何能受得住?忙跪下求情:“還請大人寬宥,桑洲自是該罰,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這麽一跪,一雙腿可就廢了。”

桑洲被桑飛拉扯了一把,面無表情地跟着跪倒在地。

呂雲生卻哪裏有這等好心腸,冷笑道:“便是用人之際,難道我呂雲生離開了他桑洲,便活不下去了嗎?去跪!跪足十個時辰,若有再言,便再加十個時辰。”

桑飛大驚失色,正要說話,卻被桑洲扯住,他搖了搖頭,面露出絕望之色。

薛令儀吹熄了屋子裏的燭火,豎着耳朵貼在門扇上聽外面唱了這麽一出大戲,撇撇嘴轉過身,扯了紅蓮往內室走去。

“今日好險,幸好你尋得好地方才沒發現。”薛令儀歡歡喜喜拉着紅蓮上床睡覺,好一會兒才發現,紅蓮竟是一直悶不吭聲。

“你怎麽不說話呀?”薛令儀搡了搡紅蓮。

紅蓮忽然低聲說道:“娘娘,那個男人發現我了。”

屋子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好一會兒薛令儀才遲疑道:“不能夠吧?是你多心了。”

紅蓮輕聲回道:“他跳上了房梁。”

這便是抓了個正着!

薛令儀心口驟然縮緊,皺眉慌了一回,疑惑道:“這也說不通呀,那小子若是瞧見了你,卻怎會隐瞞不報?”

紅蓮輕輕翻了個身,夜色陰沉,帳內昏暗,她的臉色模糊不清,看向薛令儀輕聲道:“娘娘,有件事情,奴婢一直瞞着娘娘。這幾日并非是奴婢逞強不肯走,原是奴婢走不出這石頭莊子。”

薛令儀一滞:“這是什麽意思?”

紅蓮輕嘆道:“那一日尋得了娘娘的蹤跡,奴婢心裏高興又焦急,只盼着能親眼看看娘娘如今身在何處,可否安全。豈料是進得來出不去,那門上幾把暗鎖,奴婢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打開。奴婢這幾日暗地裏留意了,那石門雖是沒人把守,可能出去的,也就那幾個人。奴婢有心擄一個人過來逼問,可那些人若是呂賊的心腹,怕是不會輕易屈服,這石莊子到底小了些,若是驚動了旁人,奴婢自是出不去,也怕害了娘娘。”

薛令儀沉默了,若真是如此,那可要怎麽辦?這個莊子仿佛一個酒瓶子,進出的地方就只有那道石門。薛令儀眉頭緊鎖,心頭像是放上了幾層巨石,叫她喘不過氣來。

好一會兒,才聽薛令儀輕聲道:“你莫慌,萬事有我呢!我來想想法子。”

翌日早飯時,薛令儀照例将一碗攪拌吹涼的甜粥遞給了呂雲生,呂雲生眉開眼笑地接過來,吃了一口笑道:“你這女人倒也奇怪,昨夜裏還橫眉冷對的,今個兒卻是親自給我舀飯吹湯。”

薛令儀唇角間不自覺溢出一抹冷笑,只是很快板起臉,伸手去奪那湯碗,嘴裏說道:“你愛吃不吃,吃了還要多嘴多舌,快還給我。”

呂雲生忙将碗護住,笑道:“真是的,說說便要着惱。”

眼看着呂雲生吃完了一碗,薛令儀很快又拿起一個空碗,給他又舀了一碗,拎起勺子輕輕攪着吹着,呂雲生笑道:“都有些時候了,那湯早就涼了。”

薛令儀手上一滞,掀起眼皮子去瞪呂雲生。

呂雲生忙笑道:“行行,你吹吧,吹吧!”

這也是他們之間難得的不會劍拔弩張的時候,呂雲生最近煩得很,也不想憑白再多吵鬧。

等着吃過了早飯,薛令儀就板着臉去攆呂雲生,呂雲生本就有事,很快就走了。薛令儀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起身往外頭去了。

問了幾個丫頭,知道了石臺的位置,薛令儀遠遠就見着桑洲跪得筆挺,眉心微蹙,就想起昨夜的事情。這人如今蹊跷得很,待她來探探。

桑洲已經被凍得唇白臉青,見着薛令儀過來,沒好氣道:“你過來看笑話的!”

薛令儀沉默地盯着他,一時間有些難以開口。說什麽?問他為什麽發現了紅蓮卻選擇隐瞞?這不是不打自招,她屋子裏藏人了。

默了片刻,薛令儀還是轉身決定離開。如若桑洲是有其他深意,他自己會主動找上門說的,不必她多嘴多舌,萬一再着了別人的圈套就不好了。

桑洲見着薛令儀沉默離去,低頭看着冰得刺骨的石板,唇角動了動,面露出冷漠的譏笑。

“你別走。”桑洲輕聲喚道:“我看見那女人了,在房梁上。”

薛令儀腳下一停,轉頭說道:“什麽房梁,什麽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說罷,自覺這話說得太過急躁,倒顯得做賊心虛,又放緩了語氣,嘲諷道:“我今個兒就是過來幸災樂禍的,你不過一個下人,每日裏板着個臉,還以為我欠了你什麽?如今可是得了教訓,果然是大快人心。”

桑洲難得沒扯起臉色說些難聽話,只是目光悲傷,輕輕說道:“大人燒了院子,原先跟着他的那些女人都被燒死了。”

這事兒薛令儀聽說過,只是這時候怎的突然說起了這個,沉默片刻,薛令儀冷哼一聲:“他自來便是個冷血無情的東西。”

桑洲又沉默一下,苦笑道:“沒錯,他從來都是冷血無情的。”

薛令儀詫異地盯着桑洲瞧了瞧,掀起口唇笑了起來 :“你可是跪傻凍呆了,我是說你主子是冷血無情的東西呢!”

桑洲擡起眼:“我說的也是我那主子。”

薛令儀臉上的笑容消失,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個桑洲瞧着詭異得很,算了,還是走吧!薛令儀沒說話,轉過身又要走。

桑洲知道她這回走了就是真走了,忙道:“我有法子送你們逃出去!”

薛令儀怔了一下大笑起來,這小子八成是恨她入骨了,竟還想設圈套給她。

桑洲見着那女人沒回頭,還擡了腳往回走,忙喊道:“是為了我妹妹,如今她毀了臉,又受了驚吓,已經是個廢人了。”

薛令儀停下了腳步,就聽桑洲輕聲哭道:“我妹妹原是有個意中人的,偏那時候我迷了心竅,非要把她送給主子當妾,心想着她若是跟了主子,對她對我都有好處。豈料到主子是個薄情的,後頭更是喪心病狂要燒死她,竟是半點的情分也不講。我這條命是主子救下的,賠給他也是應該的,可我妹妹不行,她沒做錯什麽,只是有了我這麽個哥哥,才落得這麽個下場。”

原是這麽個緣故?薛令儀轉頭,故意說道:“這與我什麽相幹?”

桑洲面露悲戚,随即鄭重道:“我願意救你們出去,只你要答應我,給我妹妹找個容身之地,若是有不嫌棄她的,給她尋個婆家,以後生兒育女子孫繞膝,也好過這般孤燈凄然,生不如死。”

薛令儀面露奇色:“你這念頭倒也奇怪,眼下跟着你主子吃穿不愁,又有你細心照料,又何必将你妹子托付他人?”

桑洲輕聲回道:“夫人困在這裏不知道,聖上被馬踩壞了身子,眼看着不日便要歸西,武陵王也已經往京都去了。”

薛令儀先是一驚,後是狂喜,這麽說,不日之後,王爺便能高登大寶,做了這大興王朝的新帝了。又瞧向桑洲,心裏稍微有些明白了,怪道這小子這般打算,怕是也知道,他那主子時日不多了。

笑了笑,薛令儀問道:“你倒是肯信我?”

桑洲苦笑道:“我也沒人可信了。”

薛令儀冷笑道:“這莊子裏人不少,你随便尋個,怕是也比我可靠。”

桑洲搖搖頭:“他們都是普通的人戶,便是以後能活着出去,叫他們白養了一個大活人也是難的。若是養不下,就只能推出去,到時候胡亂許配了人家,若是厚道人家倒也罷了,若是不把女人當人看的,我妹妹又如何活下去?可夫人不一樣,只要你肯,白養着一個人也不過是吹灰之事。”

薛令儀沉默地打量着桑洲,盤算着他這番話裏有幾分真意。

桑洲說道:“夫人不信,便去東南邊最偏僻的院子裏看看,我和我妹妹就住在那裏。”

這處石頭莊子建得不算大,薛令儀離開石臺後,很快便找到了桑洲所說的那處院子,裏面有個瘦骨嶙峋的女子,以紗覆面,目光哀愁地坐在廊下。薛令儀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可那個女人仿佛傻了一般,就那樣坐着動也未動。

薛令儀忽的喊道:“霜兒!”

那女人猛地一怔,慢慢扭過頭,看向了門處。等着看到了薛令儀,眼中瞬間露出恐懼害怕的神光,起身便踉跄着往屋子裏奔去。

果然是吓傻了!

薛令儀沉默地看着,心裏已經信了桑洲。只是範舟雙腿已斷,一行人要走,又豈是容易。夜裏,薛令儀叫紅蓮偷偷去尋桑洲,想要桑洲告知那道石門上的暗鎖,該如何打開。到時候紅蓮出去報信,也好将這裏一網打盡。

然而桑洲卻拒絕了。

“他說他肯送咱們出去,是為了他妹妹,可他的性命是他家主子救下的,他是不會背叛他主子的。若是告訴奴婢暗鎖如何打開,奴婢出去引了王爺過來,他們便如甕中之鼈,再無逃生之路了。”

原是打得這個主意,既能救了他們,又能撇開他們,及時報信給呂雲生,讓他好去逃命。

“他既是說要放了我們,可有說要如何行事嗎?”

紅蓮答道:“他先藏了馬車在山門外,到時候我們出去就坐了馬車,等着送了我們到城門前,他便離去。”

他會功夫,騎馬來回又快,等着他們到了城門找人去報信,府裏再糾集人馬去抓捕,怕也是來不及的。旁人或是逃不遠,可呂雲生必定是能逃走的。

薛令儀眼中水光微動,輕聲問道:“那東西我每天都趁着舀飯舀湯的時候偷偷丢進了碗裏,這幾日算下來,他也吃了七八顆了,卻也不見他有什麽動靜,莫不是下錯藥了?”又嘆氣道:“若不是你來,我直接下了□□,毒死他一了百了。”

紅蓮笑道:“毒死他容易,只是咱們困在這裏,到時候他死了,咱們第一個逃不了。”

這話倒也是,薛令儀輕輕嘆道:“我原來想着,先一口□□毒死他,趁着亂再放把火,到時候府中一亂,我就找到範舟,抱着孩子先躲起來,再伺機逃走。可來了才知道,範舟被他打斷了腿,竟是寸步難行。我當時還發愁呢,想着這可該怎麽辦,誰知道你便來了。”

紅蓮說道:“娘娘別急,依奴婢看,咱們就依了那桑洲之言,由着他的法子先逃了出去。走之前,我把那藥粉撒在他們喝水的井裏,那水旁人喝了無事,可呂賊喝了,必定要七竅流血,穿腸而死。”

薛令儀唇角含笑,點了點頭。

逃跑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天的夜晚,正是夜半三更的時候,桑洲先把喝了迷藥的霜兒放在了事先備好的馬車上,也省得她咋咋呼呼,再驚醒了一幹人。随即他去院子裏背上範舟,紅蓮抱着範丫,一行人踏着夜色,就溜出了山門。

門外月色湛湛,薛令儀只覺心情大好,雖是遺憾不能親眼見着呂賊身死,但她相信紅蓮之言,那兩味藥擱在一處,便是斷腸催命的毒藥,必定能要了呂賊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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