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薛令儀有些頭疼, 她以前是喜歡參加各種席面,尤其是這種賽馬,蹴鞠一類的, 只是叫她主持舉辦,卻是為難她了, 一時間頗有些無從下手的茫然。

曹淩去的時候,便瞧見薛令儀長籲短嘆,正拿着一沓紙在看。

“如何?可是什麽要緊事竟是擾了愛妃的清淨?”

薛令儀回眸一瞧竟是曹淩,微有詫異, 忙起身福禮道:“給皇上請安。”又命宮婢上茶。

兩人一道落座,曹淩因問道:“方才進門之時,見愛妃長籲短嘆, 不知所為何事?”

薛令儀倒也不去隐瞞, 回道:“原是為了香山賽馬一事。”

曹淩不覺驚奇:“這有什麽好苦惱的?”

薛令儀嗔道:“皇上只管下令,卻不知臣妾将要愁斷腸,這賽馬一事看似簡單,可前前後後多少事情要去打理,安置, 臣妾參加的馬賽倒是不少,可這主持賽馬大會卻是頭一遭, 真真的千頭萬緒,實難應付,最怕行差踏錯,到時候出了纰漏, 倒要贻笑大方了。”

曹淩聽罷哈哈大笑:“原是這麽個因故,說起來倒真是朕的不是了。”說着嘆道:“這樣,朕給你想個法子, 也省得你長籲短嘆,愁眉苦臉,到時候長了皺紋,還不要把朕埋怨死了。”

薛令儀一聽立時不依了:“怎的,新人還不曾進宮侍奉左右,皇上便嫌了臣妾舊容不佳麽?”

這話說得順口,乃是脫口而出之言,卻是薛令儀這幾日壓在心底,時時挂心之事。當下便愣住了,薛令儀忙掩了口唇,略一遲疑,忙起身跪下,說道:“臣妾失言,還望皇上恕罪。”

曹淩笑容微斂,起身将薛令儀扶起,将她的臉頰輕輕拂過,嘆道:“若要嫌你,早便嫌了你,還要等到這時候不成?好好操辦了賽馬大會,回頭朕好好賞你。”

翌日的冊封禮極是隆重,秦雪嬈跟在曹淩身後,一道坐上了帝後才能并肩而坐的鸾鳳金椅。薛令儀帶着衆妃嫔,在下首叩拜行跪禮。

秦雪嬈高高坐于尊位,眼看下處薛氏低頭朝拜,不覺心中濁氣蕩然,愈發生出了一股子得意來。憑你再是受寵,專寵,到底是嫡庶有別,一到正經關頭兒,好不好的,便要露相了。

曹淩雖是自覺嫡庶有道,只是瞧見了薛令儀俯首跪拜,到底心裏生出不快和難受來,擡擡手道:“衆妃平身。”

秦雪嬈笑容雍容,溫聲道:“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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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女坐下,孫婉悅笑道:“今日瞧着皇後娘娘格外的容光動人,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嫔妾給娘娘賀喜了。”

秦雪嬈自然得意,笑道:“淑妃今日也是大喜,可喜可賀呢!”待要再說話,曹淩已經不耐起來,起身道:“你們說話,朕還有事,就先去了。”路過薛令儀跟前時候,忽停下腳步:“貴妃同朕一道,不是問朕賽馬一事嗎,趁着路上得空。”

薛令儀沒想到曹淩忽然就叫了她一道兒走,愣了一瞬,忙起身道:“是。”又向秦雪嬈福禮:“臣妾告退。”

秦雪嬈臉面微紅,覺得衆女面前略有些丢臉,只是下她臉面的卻是皇帝,她也瞧出來了,那個薛氏,臉上的驚詫約莫不是裝出來的。于是忙起身下了臺階,福禮道:“恭送皇上。”

衆女也都跟着起身,一道福禮:“恭送皇上,恭送貴妃。”

出了雍和宮,薛令儀忽覺得心情大好,雍和宮自然富麗堂皇,尊貴無比,然而坐在裏面,瞧着上位的兩人,心裏總覺得還是壓着那麽一口氣,總也上不去,出不來。

“給你送去的人還好用嗎?”曹淩忽然問道。

薛令儀一面跟在曹淩半步之後的地方快步走着,一面笑道:“好用,再沒見過那般伶俐的人,臣妾一下子就輕松許多,萬事也都有了頭緒。”

曹淩聽了這話不免笑出聲來:“你呀你呀,可真是——”頓了下停下腳步,将薛令儀的手牽住,莫名其妙說了一句:“你莫怕,萬事都有我呢!”

薛令儀一下子就怔住了,曹淩怎知她心裏的恐慌和不安呢?只是這當口,聽得了這話,卻不知該要說些什麽出來了。

“臣,臣妾謝過皇上。”末了,薛令儀也莫名其妙說了這麽一句。

兩人怔怔互望,曹淩驀然一笑,牽住薛令儀便又向前走去。

李春華躲在角落裏,遠遠看着這一幕,眼圈微紅,只覺得心中酸澀難忍,實在難受。

綠容還在擔心方才的事情,并未留神遠處那些事,只是小聲說道:“娘娘,這般就走了,奴婢瞧着皇後臉上很是帶了些不快,怕是皇後心裏要記恨了娘娘。”

李春華抿了抿唇:“不必理她。”一個不得寵的皇後,未必比她這個賢妃過得舒暢多少。

“讓你打聽的事情,你可打聽到了?”

綠容忙點頭:“打聽到了,說是貴妃的親娘劉氏,原是薛侍郎的妻室。那薛侍郎獲罪糟了貶谪,死在了嶺南。劉氏等一幹女眷被發落至教坊司,後頭劉氏被趙大人看中,納進府門做了妾侍,聽說極是得寵,生下了貴妃後,可是将趙大人的妻室擠兌的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也不知何故,趙大人後頭帶着劉氏母女便出了趙家門,在十裏巷買了宅子,就住了下去。說是外室卻也是正經納進門的姬妾,說是二房,聽說也沒擺什麽宴席。”

李春華點點頭,暗自唾棄這母女兩個都是禍害人心的狐貍精,又問道:“還有什麽?”

綠容遲疑片刻,輕聲道:“聽說貴妃幼年時候長在京都,同沈家的公子暗地裏似有私情。”

李春華一怔,定睛看向綠容:“哪個沈家的公子?”

綠容道:“聽說這位公子如今在鴻胪寺任職,正是鴻胪寺卿沈茂修沈大人。”

“這消息可是可靠?”長春宮裏,秦雪嬈低聲詢問道。

南星同樣壓着聲音道:“真真兒可靠,聽說貴妃當初被許配給了皇上為側妃,貴妃很是不滿,暗地裏同那位沈大人傳遞了消息,相約要去私奔。只是後來貴妃去了,卻不知那位沈大人可是後悔了,竟是毀約了。”

秦雪嬈慢慢坐直了身子,手指抵在下巴上,目露出凝思來。這可是個好把柄呢!正想着,忽聽得宮婢來報:“啓禀皇後娘娘,相國夫人來了。”

是母親來了。

秦雪嬈登時大喜,也顧不上繼續算計薛令儀,忙招手道:“快去請進來。”

自然又是一番跪拜,秦雪嬈淚眼滴滴,将母親拉至榻上坐下,一番打量後,含笑問道:“母親最近一向可好?父親待母親可好?大哥呢,待母親可是尊敬孝順?”

相國夫人忙笑道:“有勞娘娘牽挂,都好都好,娘娘好了,臣婦就跟着都好了。”

秦雪嬈心中略感寬慰,這才又緩了聲調,淡淡問道:“卻不知我那兄弟如今可好?可還上進?”

相國夫人哪裏不知道皇後心中待這個兄弟又是愛又是恨,若不是為他,怕是當初也不會順從地進了花轎,去了武陵王府。不由得臉上帶了些讨好,笑道:“雖說然兒不争氣,可到底也是娘娘一奶同胞的兄弟,娘娘如今好了,可要記得攜帶攜帶他才是。”

這般話落,秦雪嬈便不高興了:“母親說的糊塗話,以前只是王妃,好不好的,總也沒有言官盯着瞧着的,眼下女兒做了皇後,便只能更加的謹言慎行。女兒聽說我這裏剛剛入了宮,便是皇後的金冊還未接到,然兒便在外頭打着女兒皇後的名號,與皇家子弟争鬥,打傷了人。”

相國夫人面上露出讪笑,低聲下氣道:“是了是了,是有這麽一回事,只是那也是然兒歡喜瘋了不是,說到底,也是為着娘娘高興。眼下然兒因此被禁足在湖心島,娘娘體恤,便同相國說說,放了然兒出來吧!”

秦雪嬈只覺心中又痛又煩,不覺硬了聲音道:“到了如今,母親心裏還是只有弟弟一個,但凡為女兒多想一回,也不會說出這種話。母親當皇上封了女兒為後,女兒這個皇後之位便穩固了不成?皇帝喜歡薛妃,他,他從來都不喜歡女兒的。”

提及此事,相國夫人忽地心中一動,忙道:“雖說皇後膝下已有了三皇子,可到底子嗣單薄了些,還是要再添幾個皇子才穩妥。眼下三皇子已經立住了腳,娘娘瞧着,是不是要再懷一個了。”

說起生孩子這事兒,秦雪嬈想起她如今還是冰清玉潔的處子之身,不覺面露出難色。她其實很滿意當下的情形,皇帝給她皇後的權柄,她膝下也養着一個皇子,不論眼下還是以後,瞧着都是穩妥的。她其實并不想同皇帝圓房,更不想生什麽孩子。

知女莫若母,相國夫人立時便察覺了秦雪嬈的小心思,低聲勸道:“娘娘,就把那人忘了吧,他墳頭的草都老高了,若是娘娘三心二意叫皇上知道了,這可是禍門的大罪呀!”

秦雪嬈猛地一個激靈,忙嗔道:“娘胡說什麽呢!女兒并未如此作想。”

相國夫人立時笑道:“娘娘能回心轉意,這才是秦家滿門的福氣呢!”

秦雪嬈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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