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畫像裏的人三分冷峻, 四分陰鸷,顏清和畫工不錯,将桑飛的模樣畫得極是傳神。

羅氏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人就是前些日子尋了她,同她相約要毀了薛貴妃的那個年輕男子。

“我怎麽會認識這人!”羅氏在一瞬間的愣怔後, 很快便恢複了神色,冷聲道:“三爺不來便罷,來了便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眼下可不比當初, 兒子如今大了,女兒業已出嫁,三爺便是要尋事, 也要先想想才對!”

這便是拿着兒子女兒要挾他了, 趙世榮眼神銳利地瞪着面前這婦人,将畫像慢慢收了起來,冷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劉氏便是死在你的手裏的。”

羅氏一陣心驚肉跳,面兒卻不顯露, 哈哈笑了兩聲,恨聲道:“那小賤人跑了, 三爺自覺一片真心都喂了狗,自己個兒傷心便罷了,如何就埋怨到我的頭上。劉氏是自己死在外頭的,跟我不相幹。”

趙世榮嘆了一聲, 他們夫妻二人走到這種地步,自然他的過錯最多。想着兒子,想着女兒, 他也放下了劉氏的死因,一心想着,好好過日子就是。明娘回京後,即便做了貴妃,卻也不曾提及舊事,做出什麽為母複仇的事情來。偏這羅氏,上蹿下跳,鼓動是非。

“前朝後宮都以為,明娘将要失寵了。”趙世榮忽地開口道:“可我告訴你,明娘是不會失寵的。這些日子,皇上都是在做戲。不過是為了将背地裏藏着掖着的人都引出來,然後一網打盡。那些言官究竟哪裏聽來的風聲,你當真以為就查不到源頭了嗎?還是說,你準備棄兒子女兒不顧,就準備一條道兒走到黑了嗎?”

羅氏聽得一知半解,但是有一點她卻是聽明白了,那便是薛氏失寵,竟是皇帝在做戲。

趙世榮見羅氏變了臉色,又道:“太後高高在上,尊貴無比,若是出了事,太後自是無恙,可你呢?你當皇上會看在誰的面子上饒了你?”

羅氏往後退了一步,按住茶幾,卻依舊抿緊了唇沒說話。

“太後想要潭王登基稱帝,這心思實屬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不動她,是因為記着先皇的恩德。可你呢?你有什麽是能叫皇上記挂在心的?你自己自尋死路便罷了,可想過兒子和女兒?還有羅家,皇上到底是個人,遷怒這種事情,難免也會做出一些的。”

羅氏腿腳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她的行動雖隐蔽,可若真是細細勘查,并非是尋不到痕跡的。

門處一陣響動,羅氏的兒子趙哲從門外走了進來,上前扶起羅氏,面露懇切道:“娘,你知道些什麽,都趕緊給父親說了吧!眼下還未曾鑄成大錯,貴妃娘娘念及我們父子的情面,也會寬宥你這一回的。”

羅氏心生猛然生出一陣不忿:“你也替她說話!”

趙哲道:“貴妃娘娘曾尋了兒子去說話,話語間也提及過劉姨娘,她告訴兒子,劉姨娘是自己觸柱身亡的。雖娘娘猶自記恨娘過去的行徑,可劉姨娘死前曾說過,不許娘娘報複,只當是她罪有應得。娘娘雖記恨娘,也不願意召見娘,但是也從未想過報複了娘。娘,為了兒子,為了兩個妹妹,你便都說了吧!”

羅氏用力摳住了茶幾,便聽趙哲又道:“娘娘雖厭惡兩個妹妹,從來不召見她們,可若是娘一而再的去害娘娘,娘需要知道,依着貴妃如今的盛寵,略動動小指頭,便能叫兩個妹妹在婆家站不住腳。娘,你可願意看見妹妹們遭受婆家苛責,以後日子難過嗎?”

Advertisement

羅氏立時發狠道:“她敢!”

趙世榮冷笑道:“真是頭發長見識短,明娘可是皇帝的寵妃,膝下已然生了一子一女,肚子裏如今還懷着一個。那皇後都被明娘震得退避三舍,你當你是什麽東西!”

羅氏心口一刺,落下兩行眼淚來。

趙哲又懇求道:“娘,前陣子兒子當值不慎,惹怒了皇上,若非貴妃求情,兒子這三品帶刀護衛只怕保不住。娘,便為了兒子着想吧……”

羅氏一聲哽咽:“是賢妃,賢妃指使我這麽做的。”

到底是沒供出了皇後,羅氏心裏算計着,留着個皇後在,以後少不得的,還要下了毒手害了那薛氏。薛氏這回能躲開,可下回,下下回呢?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總有一日會馬失前蹄的,到時候沒了這個當貴妃的薛氏,她的日子豈不是更好過了。

趙世榮只當羅氏吓破了膽子,全都吐幹淨了,拿了那畫像轉身便利落離開。

十裏巷裏,郎中捧着那糕點正等在正廳裏。見着趙世榮回來了,忙上前道:“三爺,這東西有問題呢!”

趙世榮一驚,忙扔了畫像問道:“什麽問題?”

郎中道:“這裏面摻了些東西,不該是這玫瑰酥裏應該有的,雖是對人體無礙,可懷了身子的婦人卻是不能食用,用的多了,輕則頭暈心悸,重則卻是要滑胎的。”

趙世榮知道這事兒可是要命的,轉過身便飛奔而去。

雍和宮裏,春嫔正依着曹淩軟語溫存。到底是年紀輕輕的佳麗,曹淩不免被挑撥的動了春心,一手捏住春嫔的下颌緩緩擡了起來。

春嫔媚眼如絲,嬌嬌喚道:“皇上——”心裏卻是得意非常,果然那東西是有用的,瞧皇上這模樣,可不就春心蕩漾了。想着,伸出兩截兒潔白如玉的藕臂來,慢慢解開了曹淩前襟上的衣扣。

女人的身子總是柔軟的,曹淩雖然對春嫔不感興趣,可他到底素了那麽些日子了,又見不着心愛之人,眼底也漸漸生出了□□來,伸手扯住了春嫔的前襟。

便是這時候,一個小太監快步走了進來。馬公公阻攔不及,便被他嚷出聲來。

曹淩聽見動靜,松開手推開了春嫔,揚聲道:“何事,進來!”

馬太監狠狠瞪了小太監一眼,這才放了他進去。那小太監被唬得不輕,等着進來了,見着了衣衫不整的皇帝,立時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皇,皇上,趙大人求見。”

曹淩往外頭瞧了一眼,這時辰竟是來了,起身道:“讓他進來!”又向春嫔道:“你先回去吧!”

春嫔不依:“皇上——”

曹淩卻已經踱步去了窗前,叫冷風一吹,頓時清醒了,皺眉不悅道:“下去!”

春嫔見着曹淩惱了,也不敢再說話,只好心不甘情願地從角門離開了。

等着春嫔離去,曹淩回頭瞧見書案上方才喝過的珍珠翡翠湯圓,眉心皺了皺,道:“去把這碗送給太醫,看看裏面可有什麽?”

馬太監登時魂飛魄散,盯了那空碗一眼,忙上前捧起來親自送去了太醫院。

夜幕漆黑沒有半絲光亮,趙世榮輕聲道:“桑飛已經被臣抓住了,正鎖在十裏巷的地窖裏。他尋的是臣下的妻室羅氏,這陣子京都裏的風言風語,也都是羅氏鬧騰出來的。”

曹淩點點頭,最近言官上奏得厲害,左不過還是那些事情。

“那孩子呢?”曹淩擰眉道:“那丫頭可尋到了?”

趙世榮搖搖頭道:“那孩子是桑飛抓來的,但是已經不在他的手裏了。”頓了頓,又道:“說是太後的人給帶走的。”

曹淩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就聽趙世榮又道:“皇上,還有這點心。”

趙世榮見曹淩看過來,忙将頭低了低,道:“這點心是貴妃叫人捎出宮的,說是似覺不妥。老臣尋了好幾個京都裏出了名的大夫,可都看不出有什麽問題。最後還是找的江湖郎中,這郎中最好研究疑難雜症,又愛闖南走北,知道的也多,他告訴老臣,這點心裏頭摻了東西,這東西不該是這玫瑰酥裏應該有的。這東西尋常人吃了無礙,可若是有了身子的人吃了,先是頭暈心悸,再然後,便是要滑胎了。”

曹淩扶着書案,只覺肺腔裏全都是冰冷的寒氣。他都已經順應局勢,又擡出了一個春嫔來當靶子,如何還要去針對了明娘。慢慢在榻上坐下,曹淩冷笑了兩聲,說道:“只怕是瞧着明娘要失寵了,這就都大了膽子,就沖着明娘下手了。”

是他想錯了,以為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卻忘記了,單單一個貴妃的名分,便足夠這後宮衆人記恨了明娘。便是後頭再多裝樣,明娘也只會因着寵愛漸弱而被人故意輕賤了。

富春宮裏,張文芝揉着眉,看紫銅火爐裏碳火燒得正旺。那東西她又送去了一盒,想來這盒吃完,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便也要保不住了。

心裏漸漸生出不安和痛苦來,她只想安穩度日,便是不再被皇上看在眼裏,可守着大公主,這日子也不是過不下去。偏偏公主的婚事被太後捏在了手裏,便連皇上,都對公主許配給莫家持贊同的态度。

可那莫家是太後的娘家,公主雖是金嬌玉貴的身份,可嫁進去了,到底也是旁人家的人了。若是那小子待公主不好,太後若有心維護,怕皇上礙于太後的面子,也不好說什麽,最後吃虧的,就只有公主了。

張文芝命人搬了個木墩過來,坐在火爐旁,她還能覺得溫暖些。

曹淩走進富春宮的時候,就見張文芝正伸着手取暖,雙眼目光呆滞,神色隐露凄哀。他冷冷瞧着她,上回便饒了她一命,這一回,卻是再也不能饒過她了。

同類推薦